只见楼暄一步一步从药庐中走出来,面带奸诈的笑,两眼闪闪发光,越看越像狡猾的狐狸。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离吐血身亡更近了一步。
楼暄贼笑,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素女说找到解毒的办法了,我当然是来看病的。敢问苏十小姐是来做什么的,莫非是舍不得我,千里追夫?”
“追你个头!”我没好气地问他,“你不是和叶倾天百年好合去了吗?”
“你不也和秦二公子‘只羡鸳鸯不羡仙’去了吗?就许你苏染放火,我点个灯都不成吗?”
“哼!”我不再理他,气呼呼地进屋去了。
楼暄在我身后大笑:“染染啊,别和我玩心眼儿啦,你哪里是我的对手!”
没错,我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要有楼暄在一天,我苏染就摆脱不了被欺压的命运。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于是,我随手抄起一个素女晒药用的筛子,转身冲楼暄灿烂的笑脸砸去:“你去死吧!”
横竖是个死
秦浪说苏延要他来找我回家,可是事情闹成这样,我还敢回家吗!不被唾沫星子淹死我就去相国寺烧香叩谢佛祖。
“气死我了!”这是我第十次说这句话了。
秦浪一直不声不响跟在我后面走。今天街上格外冷清,不用说,肯定全去楼家堡看热闹了。想到当时的情形我心里就不是滋味。要是楼暄和叶倾天联手,不用亮兵器,直接用眼神就足以把我碎尸万段。我压根就没得罪他们,可是他们一个个都想吃了我,我真是冤死了。
我憋不住又喊了一句:“气死我了!”
秦浪问我:“你打算在街上绕圈绕多久?”
“反正我不想回家,会被当成笑柄的。”我说,“刚才谢谢你啊,要不然我怎么死都不知道。”
“应该的。”
“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是说不会娶我的吗,怎么说话不算话啊?”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我想过了,即使不和你成亲,我爹一定会逼我娶别人的。与其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倒不如……”秦浪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与其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他他他……他的意思是……
我脸红:“你……”
“……我……”秦浪很尴尬。
“我还是回家好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难道我还真怕他们不成。”
“嗯,我送你回去。”
好尴尬啊好尴尬,幸亏我机灵,及时转移了话题。我脸上还是有些发烫,什么时候能练就像梁添那么厚的脸皮就好了。我猜就算全京城的男人排着队说喜欢她,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稍稍一出神,突然间不知是谁狠狠撞了我一下,我哎哟一声大叫,差点摔倒。
对方态度很差:“你瞎了眼啊!”
“你——”我大怒,一抬头,愣了。
“孙若蔷?”
“苏染?”
我和孙若蔷面面相觑。怎么是她啊,不过撞了人还先发制人,的确是她的风格。
孙若蔷打量了我几眼,然后视线马上被我后面的秦浪吸引了过去:“秦二哥?你们怎么在一起?”
“我和苏染……”
“哦,刚巧碰上的,呵呵。”我及时制止了秦浪。
孙若蔷脾气臭,对秦浪又喜欢得紧,万一秦浪讲了什么不该讲的,我的下场就会跟相国寺那块牌匾一样。
“好久没见到你啦,你去哪了?”孙若蔷做出小女儿的娇羞状。
秦浪淡淡道:“没去哪里,随便走走罢了。”
两人开始旁若无人地聊天,我不想陪他们耗下去,趁他们没注意悄悄走开了。
“苏染你站住!”孙若蔷喊住我。
“还有事?”
“上次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向皇上求情,我爹非打死我不可。孙若薇那个丫头早就等着看我笑话,哼,可惜没如她所愿。”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都转性了,而且转得跟山路十八弯似的。
“没什么,那是皇上脾气好,我自己也担心得半死呢。”我有点不好意思了,问她,“你刚才急急忙忙的,要去哪里啊?”
孙若蔷一拍大脑:“哎呀,我都把正事给忘了,我的马蜂窝呀……”
话还没说完,这丫头一阵风似的跑掉了,也没跟我们打声招呼。我还纳闷她刚说的话呢,什么马蜂窝?她跑这么快难道是被马蜂追?我抬起头向四周张望。
“你在找什么?”秦浪问我。
我喃喃道:“奇怪,没有马蜂啊,她跑什么……”
秦浪摇头不语,嘴角微微倾斜,估计心里憋着笑呢,也不知道他是在笑我还是笑孙若蔷。我不大好意思开口问他,两个人一直这么安静地走着。想到刚才在楼家堡发生地事,我真觉得自己是该去庙里好好烧一柱香了,就算不能把霉运全赶跑,至少求个安稳。
回家后又会有一场闹剧,我不想让秦浪看我的笑话,到了相府大门口就让他先回去了。我一个人在外面徘徊了好久才进去,心里大致有数,凶多吉少啊,我那些哥哥们会放过我才怪。横竖也是死,我咬咬牙,一跺脚,昂首挺胸走进去,大有视死如归之感。
果不其然,前脚刚迈进门槛,苏南可恶至极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哟,十丫头抢亲回来啦。”
我瞪他,冷哼一声。
他们肯定早就埋伏在这里等着看我笑话。苏南、苏延、苏坚、苏炯、三嫂、四嫂……我都没勇气再数下去了,该来的全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有男有女,各个脸上露着奸笑。可恶的苏延,一定是他告的密;该死的苏南,他怎么还没被梁添打死……
“怎么样?你和叶倾天谁赢了啊?”苏延贼兮兮的,“唉,我劝你认输吧,人家可是天下第一美女。你呢,麻烦精一个。”
“哼——”
“十丫头,别听你哥瞎说,叶倾天哪里是你的对手啊,楼暄肯定喜欢你。”三嫂起哄。
“哼——”
“是啊是啊,我们家染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怕没人要不成!”二嫂笑着掩嘴,“如果秦浪和楼暄你都不喜欢,考虑下我们岳家老三怎么样,你和他蛮配的。”
“你们——”我使劲跺脚,“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染染你怎么了,不会是因为抢亲失败所以疯了吧?”
“不会吧,她不发疯就已经够可怕了,要是疯了那还了得!”
“……”
我泪奔走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寡不敌众,哪里是他们一群人的对手啊。女子报仇二十年不晚,他们最好烧香拜佛祈求老天不要让他们落到我手里。否则,哼哼,看我不玩死他们!
一进房间,我很用力地把门关上,想想还是不放心,索性把桌子推过去顶住门。然后我又把珠帘和床帐放下,一头扎进被子里,再也不想出来了。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好事跟我无缘,坏事全找上我了。
过了不久,外面有人敲门,我以为是苏南他们找上门来了,躺在床上装死。
“苏染,活着的话应一声。”是梁添的声音。
我想都没想,大叫一声:“苏染死了!”
“死了?那你是鬼啊!”
“我比鬼还惨。哎呀梁添你走开,别烦我,苏行回来了,你要烦烦他去!”
外面没声了,梁添应该走了。我舒了一口气,想清静一下还真不容易。
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才过不久,咚咚咚的敲门声又响了。我很不耐烦,钻出被子朝着门口喊:“梁添你烦不烦啊,都说我已经死了,你是不是想来给我上香啊!”
“说什么呢,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娘怒气中冲的声音敲打着我的耳朵。
怎么是娘啊,我道是梁添去而复返了呢。
“娘,我烦着呢,有什么话晚上再说。”
“还真没大没小了你,快开门。”
“娘……”
“开门!”
我使劲把被子一推,狠狠扯了一下床帐,纵使心里再不愿意也还是乖乖地跑去开门。早知如此我就不把桌子推过去顶门了,害我白费那么大的力气。
门开了,娘看见我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儿,抬了抬眼:“你又怎么了?”
“我哥他们以多欺少,就爱跟我过不去……”我小声嘀咕。
“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你自己还不是跟他们一样。你们这帮人要是肯消停会儿,我就能多活几年了。”娘不以为意,又说,“过几天是岳家老爷的寿辰,你准备一下,跟你爹一起去吧。”
“大家都去吗?我们家人丁旺盛,你和姨娘他们就不说了,光是我那些哥哥嫂子一哄而上,浩浩荡荡的,岳府还不得挤爆掉。”
“你和岳峰是师兄妹,理应要去的。除了你和你二哥二嫂,其他人就不用去了,省的你们这些小祖宗又给我惹出什么麻烦,这可不比在自己家……”
“知道了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吧,我累了,想躺一会儿去。”
我好说歹说,娘才肯放过我的耳朵,终于回去了。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刚送走一个,梁添又回来了。她心情不错,笑脸迎人的,肯定是见过苏行了。
“染染,我刚听说一个事儿,真是荒唐极了,哈哈……”所谓的荒唐事儿还没说,梁添自个儿就先笑到不行了。
我翻了个白眼,准备回屋。梁添拉住我,一边笑一边说:“二表哥他们说你抢亲去了,哎哟真是笑死人了,这事哪是你能干得出来的啊,他们说谎也不打草稿……我说你逃婚都来不及呢,你说是吧。”
“好你个苏坚,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我怒发冲冠。要是头上真有个帽子,肯定早就被冲到九天上去了。
“别生气别生气,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别拦我,我去杀了他!”
“别别别,杀了他你就没二哥啦。”
我和梁添拉拉扯扯好一会儿,气也慢慢消了不少,事已至此,我还是认命好了,反正被他们多说几句又不会少一块肉。我要向苏行学习泰然处之的精神,这样一来,即衬托出我的伟大,也反映出了他们的肤浅。
刚平静下来,苏南和苏延朝这边走过来了,苏南一见梁添,赶紧转身走人;我看见苏延一副贼笑的样子,也赶紧转身进屋。
“苏南你站住!”
“十丫头你先别走!”
我和苏南同时被叫住了。
梁添质问:“你干吗一见我就走啊,我又不吃人!”
“哪有,呵呵,哪有啊……”苏南笑得很牵强,一边打哈哈。
四个人又凑到了一堆。看苏延的样子不像是来找麻烦的,我暂且不提那件事,免得他又说是我自己对号入座。梁添在旁边,闹大了不好,我可不想全相府的人都来看我的笑话。
苏延说:“染染,想知道叶倾天向楼暄逼婚的结果是什么吗?”
结果是什么?楼暄该不会是答应了吧?他爹看样子挺满意叶倾天这个儿媳妇的,人家又对他有恩,万一他顶不住压力,意志稍稍不坚定,一点头……
“说话啊,要是你想知道,四哥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
我最见不得他这幅自以为是的样子了,别过头冷哼一声,不屑道:“你爱说不说,反正他娶不娶叶倾天不关我的事!”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补充一句:“楼暄答应娶她了?”
“是啊,明天就拜堂。”苏延笑嘻嘻的,仔细打量我,“喂,我说你咬牙齿做什么?”
“谁咬牙齿了,切!”我横他一眼,转身狠狠推门进屋。
身后传来苏延啼笑皆非的声音:“别吃醋啊十丫头,我逗你玩呢。楼暄哪能答应她啊,倒是他爹楼堡主怕事情闹大,先留叶倾天住了下来……你听见没,听见就吱个声啊……”
谁要理他!
敢情这楼堡主是想先把美人留住,和他儿子多培养培养感情。日久生情的例子多得去了,难保楼暄不会拜倒在叶倾天的石榴裙下。我摇摇头,赶走脑子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爱怎么样怎样,关我什么事,我还是先睡一觉再说。
岳府的寿宴
这些天京城里特别热闹,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叶倾天和楼暄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的,再这么下去,怕是楼暄不想娶人家都难。我难得在家清闲几天没有出门玩,不是我不想出去,实在是怕惹麻烦。经过那天一闹腾,我也算是半个名人了,就怕一迈出相府大门人家就对我指指点点的。
对于叶倾天向楼暄逼婚的事,偌大一个京城流传着好几个版本。一说叶倾天倾心于楼暄,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楼暄喜欢的是我苏染;一说叶倾天和楼暄两情相悦,苏染我横插一脚,棒打鸳鸯……
我早就见怪不怪了,谣言的可怕程度我又不是没有见识过,让他们说去好了。过一段时间,一旦有其他新鲜事发生,谁还记得我这点破事啊。唯一令我郁闷的是这些日子爹和娘见到我都阴着个脸,我跟他们打招呼也没人理我,无非是怪我给他们丢脸了。
我一天到晚和梁添泡在一起,聊聊天,练练剑,相互挖苦挖苦,偶尔找苏南他们打闹一番,小日子也还过得比较舒坦。其间岳峰来过一次,他没忘记挖苦我,结果被我和梁添联手料理了一顿。为了给岳峰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和梁添女扮男装跟着他一起混出去玩,乘着画舫在湖上兜了一圈,好不惬意。
到了岳峰他爹大寿的那日,我跟着爹爹去岳府贺寿,通行的除了二哥二嫂之外,还有梁添。娘本没打算让梁添跟着去的,她说我俩在一起肯定会惹事。梁添对着她软磨硬泡,娘向来宠她,没办法只好点头了。
岳府财大气粗,这一场寿宴办得很热闹,老远就能感受到里面散发出的喜庆之气。岳峰打扮得有模有样的,站在大门口替他爹迎接客人,惹得好多前来祝寿的深闺小姐脸红心跳的。我们到得时候,恰好碰上他给一位穿紫衣服的美女献殷勤,紫衣美女脸都快红到脖子根了。
“哟,岳老三,看样子等你爹的寿宴办完,马上就该给你办喜事了,恭喜啊。”梁添说着,还真抱拳给人家道起喜来了。
那紫衣美女一听,以手绢遮脸,轻飘飘地飘进屋去了,看得出来心里正乐呵着。我掩嘴偷笑,这岳峰也是个招蜂引蝶的命啊。
岳峰笑回道:“喝我的喜酒还早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下个月应该是喝染染的喜酒吧。”
“去你的,我又没有招你惹你,干吗扯我头上来啊,有本事你和梁添单挑啊!”边说着,我踹了他一脚。
岳峰吃痛,哎哟一声大叫起来,我和梁添笑得无比灿烂。
“有什么高兴地事,我也要听!”孙若蔷忽然冒出来。
我一回头,孙尚书和孙若薇也一起来了。那孙若薇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淑女样,我还真担心一阵风把她给刮跑掉。
“孙世伯好,您可算来了,我爹正念叨着要和您喝几杯呢。”岳峰笑得眉毛都快卷起来了。
孙尚书也很开心,两人寒暄了几句,随从奉上礼物,一伙人就昂着头进门去了。只有孙若蔷还站在门口没动,手上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我说孙若蔷,你们家挺大方的啊,你爹已经送礼了,你这里又准备了一份什么好东西啊?”
孙若蔷看了我一眼,笑嘻嘻的,又转过头对岳峰说:“岳三,这份礼物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就当是向你赔不是了。借着你爹做寿的东风,咱俩和解吧,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岳峰惊得说不出话来了,我也很纳闷,这是孙若蔷吗,几天不见,脱胎换骨了?
孙若蔷见岳峰没有表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