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相公是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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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相公是狐狸-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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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骅登还是如寿辰上那般庄严宝气,模样与那夜别无二致,端坐在高位上,我略低他一阶,身上珠玉叮咚。待得看完了一溜的仙君神君、牛鬼蛇神,便有仙官在门口唱着,“青丘斐弥族长携族长夫人来贺——”
  殿门金雕玉砌,自是金碧又辉煌,气派非常。骅登自然执了我的手,做出一副解说的意味与我道,“这斐弥山上的阿君乃是青丘国度的君上,狐族与吾烛龙一族也算相交甚密,小辈们私底下也处得好。他的这名王后,便是碧水客栈有名的承天剑阁阁主。”
  梦中的我居然还捂着嘴,端庄正色道,“六合内常常听闻诗娘彪悍美名动天下,今日倒是有缘得以一见了。”
  我自然对那梦中的我戳了戳,摇头叹道,“诗娘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怎的这样说话呢?说话全然不似我。”
  在仙官唱颂的间隙,大殿中的仙君已然齐刷刷站成两排,中间刚好腾出一条直达主位的道来。因着坐在高位上,只见到阿君似是温柔的牵了诗娘的手,与诗娘二人形影翩翩,缓缓大踏步而来。
  骅登早就端了酒盏,与阿君遥遥一举。我煞白着一张脸,睁睁向着阿君来的方位瞧,如若我是个有法力在身的,只怕地上早就被我的眼力剐出一个大洞来。
  诗娘依偎在阿君身侧,巧笑莞尔,端得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想喊一声阿君,却似被人捻住了喉咙,梦中的我全然不似我,动作神情话语皆不是我内心所想。我像是在玻璃罐子里将养的一副生灵,只遥遥望着对面一殿子人,却无法将自己从梦中抽拔出来。
  我心中自然苦涩,连带心也揪起一团,将将隐忍不得之时,也不知哪儿来的神力,突的拿起身侧所能拿到的物什,竭尽全力往那畔玻璃墙砸去,一下、两下,我再端起身边的一尊石像,朝那扇屏蔽的玻璃门全力掷去。
  轰的一声,玻璃轰然碎了一地。再再抬眼,面前的景致又换了一重。果然是梦。
  彼时我身处在桃红艳李,暮色晖晖之间,身旁花丛映柳,莺声燕语。
  诗娘端坐在扶苏的映柳旁,面色微霁,朝我赧然一笑道,“甫来尾山不久,便征服了烛龙族族长,想来当年你刚上斐弥之时,我便觉着你是个好福气的,只是此番我与君一同来贺,却实在没办法多作停留。”
  我尚未出言,她又径自笑道,“你可知你上尾山的这么几天光景,我已然与君拜堂成亲……”她抚了抚平坦的腹部,微微一笑,“我腹中已然有了君的骨血,九尾一族,终究得以传承。”
  我摇了摇头,忧愁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苦涩道,“你说的,我一概不信。”
  诗娘仍旧在后头高声笑道,“你再不回来斐弥,再过些时候,我与阿君的孩子都要学会打酱油了……捏哈哈哈哈……”
  我跌跌撞撞走出竹林,诗娘的笑声仍似魔音笼罩在天际,我再疾行两步,只听见轰的一声,天上猛然劈出一道雷厉的闪电,我陡然一惊,从床上鲤鱼打挺坐起身来,身上冷汗淋漓,连内衫都要浸渍了去。
  我坐在床上冷汗涔涔,一个激灵爬起身来,踉跄走到八仙桌旁颤抖着手倒了壶水,呼哧呼哧喝了个光。
  这梦作得委实是个时候。
  想我神经向来大条,上尾山终日以听人八卦、游山玩水、逗火麒麟为趣,从未将骅登的话放在心上,他说要娶我为后,我也并不当真,只觉着他与我一样,只是平时说唱逗趣讨个乐子,时间一过也就烟消云散了。
  我断然没想过他是认真的,今晚这个梦确确然是为我平素的散漫敲响了警钟。
  我抬头望了望天,今夜云层甚厚实,月朗风清,实乃天公做美。开了窗便有凉风徐徐吹来,屋内屋外一片静谧,白月光淡淡洒在窗前,夜寒露重,连在外头候着的仙婢都不知不觉被睡神攻占了神志,歪在门外闭着眼,呼吸沉静,显然是睡得忒沉。
  实则为天时地利人和,我咬一咬牙,暗自思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这人做事其实从未有过打算,后来我总结经验的时候在想,今夜能够逃得如此顺遂,乃是因着他们全然没有想过,好吃好住锦衣玉食的我,会有想着逃走的念头。
  我一路战战兢兢走出了院落,也幸好阿爹自小便把我作男儿教导,翻墙翻得行云流水,一套动作做下来,自是顺畅流利。
  当我洋洋得意走到山脚之时,还为着自己能够如此轻松的逃出来而沾沾自喜。清风徐来,月色如雾笼在身上,我心里自有一番说不出的畅快,犹如雀鸟逃回了林间,斗兽冲出了围场。
  是以我连脚步都放松下来,慢慢在林间漫步徐行,嘴里还叼着一根蒲草,依依呀呀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因着全身都放松下来,我居然连林间稀疏声响都没有去留意,只以为是夜间林里藏着隐着的鸟兽。
  乌拉一声,有禽鸟在天际迂回片刻后四散飞行,林间风声大作,忽而起了号角,我嗖然停住脚,回头一看。娘嗳,林里何时来了一排的夜行军,在夜间诡异稳健的穿行。
  后来我经常用今夜的境况告诫自己,凡间有一句四言真理,唤作是乐极生悲。
  军士们手举火把,骑在马上很容易便照出我单薄的身形,我自然而然的被绑成粽子样送到他们族长面前。
  骅登见到我时忍俊不禁,将我揽到马上,却不急着松开我身上的束缚,与我调笑道,“寡人的美人今夜竟然来为军士们送行,寡人心中甚感安慰。”
  在他一众将士面前,我动弹不得,只得僵着脸干笑。
  他将我抵在胸前,自我耳间淡淡道,“东边两支部落兄弟阋墙,起了些纷争,战事来得蹊跷,寡人不得不行一躺。美人果然与我心有灵犀,半夜里来林间小叙送别。”他在我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承诺道,“下月初三之前,我必定回来。”
  我被他吻得惶惶不安,连手脚都不知要放到哪儿去。
  他在我绯色的脸颊上又印下一吻,在最后言简意赅道了句,“等我。”
  在若干年之后,我曾经在街边小书摊瞥见一本《烛龙族族长情史考据》,因着与骅登是旧相识的缘故,鬼使神差的拿起来翻了翻,里面有一段是这般讲的:族长寿辰当日,有一女子头戴紫金冠,身着五彩缂丝衫,脚蹬皂角缙云靴,在云间将那火麒麟趋得纯熟巧练。族长腾着祥云与那名女子在云间驰骋,暗生情愫之余,又将她安置在尾山上。是夜,东边部落骤起纷争,族长点兵出行之时,那名女子前来相送,险险被当做奸细惨死在屠刀之下。
  此情此景,是何等的令人顿生感慨,何等催人泪下。
  那篇文恰好是烛龙族族长情史的第三十八篇,我往标题瞅了瞅,不巧唤作是《拿什么来送别你啊,我的族长?》。
  我拿着那本《情史考据》翻来覆去倒腾了几页,脑中五雷轰顶了一回又一回,不小心便被雷得外焦内嫩。悻悻然放下书本,在心中惆怅一叹道,信这些小书摊的知音体八卦书籍,还不如信我平白无事自己编的那些话本子。
  那夜,火把将尾山映得如火如荼,我又被五花大绑送回房。是以头一回落跑,便以失败告终。
  若是如此便罢了,更为不幸的是,因着如此,我还摊上了与烛龙族族长情深似海的名声。我的这么一场逃亡之行,委实悲壮。
  人生,果然就是一张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而后我才知道,我在尾山上的悲惨生涯,才刚刚开始。

  离歌之受训

  骅登不在的那些个日子,我过得很是无趣伤情。
  一则是没能当面与他讲清楚的无奈,平白让他误会我乃是与他鹣鲽情深的未来王后。彼时被绑成个粽子抛上马之时,我已然晕头转向不分东西,再受了他那个蜻蜓点水之吻的惊吓,内心早就溃烂得不成个样子。在那样的情况下,实在很难让我能够讲出有理有据的话的。
  二则他走之时,竟然安插了数名心腹在我院落旁守着,大丫鬟又耳提面命的在其他婢女面前说要好生照护好未来的族长夫人,此举无疑大大增加了我逃亡的难度。
  是以我每日晨昏定省,皆有一打人在背后跟着,对于此,我认为是人品崩坏到了极点的表现。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彼时我尚为着这般的平静暗自欣喜着,想着拖过一天算一天,我失踪的时间愈长,阿君赶来救援的机会愈大。
  只是我却没想到世间有这样一句话,唤做是“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浮”。
  因着每日被丫鬟们盯梢盯得厉害,我每天的消遣便是睡觉吃饭打东东。九月授衣,正好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一觉醒来便不自觉多添了几缕凉意。
  那日五曜星君当值当得甚好,轩辕国内天方晴好,万里无云,称着庭院外扶苏杉柳,流水汀汀,我甫用完早膳,打了个哈欠想着回床榻上继续装死,再在美人卧上自顾自的醉生梦死一回。
  大丫鬟拉住我,在旁边抿嘴一笑,道,“今儿个御花园中的茶花仿佛是一夜开了花,映着园子里缤纷落英,看着竟像是天作的景致呢。”
  换做是平时,我定然用别个借口搪塞了去,不巧那日早晨嘴馋,多吃了两碟桂花糕,嘴里甜得发腻,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听她这般进言,寻思半晌,便换了身衣裳想着出外散一趟心。
  于是乎,屋里屋外一大帮人,陪着我浩浩荡荡向着御花园进发。
  其实我不大欢喜到外头溜达的原因之一,便是不想招惹到骅登在寝殿内圈养的那堆花花草草。骅登虽是与阿君齐名的一国君主,其风流帐却比之阿君更甚。
  尾山上自然是张灯结彩,许是使了术法的缘故,御花园里倒是花团锦簇,端得一派花草树木生机勃勃的模样。
  丫鬟们说的那株颜色洁白如玉的茶花便在园子的东南方。拐过九曲十八弯,我拿着摇扇一路探过去,不得不说,骅登的这一座园子,建得恢弘大气,又内有乾坤,于小处着眼,细微之处见真章。我边行边感叹一句,这座迷宫似的园子,确实很有些观赏的价值,花草菲菲,绿树茵茵。骅登的确是个砸银子砸得毫不手软的神仙哇。
  好不容易老远寻得那株茶花,一抹白色在树上开得赏心悦目,远远看着,竟像积了洁白无暇的雪。我再留神仔细看,才瞥见在花枝下方,还摇晃着两个头插步摇的脑袋,一晃动,上头的垂珠摇曳万芳。簪子上的蝴蝶刻得栩栩如生,在发间轻微的颤动着,像是随时要展翅高飞。两名佳人映着间或莺语呢喃的情境,再一看,只觉着人比花更美。
  若是平时,我自是不会凑上这般的热闹的。今时后头多了些跟班,自然无法说走便走。
  那两名美人风姿倾国倾人,丝毫不逊色于名花扶柳的景致。我估摸着是骅登寝殿里的哪两位夫人,在一旁作陪的丫鬟们老早福了礼,清脆喊一声,“蓝夫人,白夫人。”
  我也对着她们俩略微点点头,她们两呆了呆,也不知是在愣什么,连礼也忘了回。我自不与她俩计较这些,将礼数尽了,我自然是继续游园的。
  其中一人回神回得快,嘴上也顺溜,抿嘴一笑,问候道,“这位姐姐面生得紧,可是昭阳宫中的?”
  我自她们身边擦身而过,摆摆手,还回头道了声,“我只不过是路过打酱油的,在别的殿里住着,你们且慢慢观赏。”
  不料未行两步,便听见其中一位夫人嗤了一声道,“白妹妹,方才可是我看错了,殿中姐妹均生得一副花容之貌,怎的连这般货色的也招进殿来,没的坏了风水。”
  另一个在她旁边细细密密的咬着耳朵,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
  我停了脚步,捻下一枚叶子,心中慎了慎,只觉着她们俩的这股子酸水,倒得很不是个时候。
  我只不过在酒醉之时被毕方鸟错认为是玉石衔上了尾山,在逃亡之时不小心骑走了骅登的火麒麟,也不算天大的事儿,却成了阻碍她们与骅登双宿双栖、郎情妾意的眼中钉。
  就这样的一件糊里糊涂的事,连累我拖低了她们殿中美色的素质,对于此,我是何其委屈,何其杯具啊。
  每一件狗血的事件中,拢总有一些个沉不住气的人。
  我转过身子将她们眼对眼炯炯望着,正寻思应当怎样个措辞,却不料从绿树合茵里俏生生走出来一位美人,穿着一件百褶如意月裙,自树底下缓缓踏步过来。
  她眼风冷冷一扫,道,“如两位妹妹这般讲,若是自家人听见也便罢了,若是被外头不知情的人听去,还以为是离音妹妹我在内操持得不好,伤了姐妹和气,若是一个不小心传到了四里八荒外,大伙儿皆以为是君上的眼神不好使,招惹了庸脂俗粉来,这罪名,你们俩可担当得起?”
  那两名蓝白夫人吓得花容失色,真真是花容失色,也不知怎的,脸上红红白白煞是好看。我见了不禁要抿嘴笑,恰好对上那名唤离音夫人的眼,世界骤然就沉寂了许多。
  我在心中暗暗叹道,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这斐弥山与尾山两座神山,景致不大相同,却拢总有一处相同的地方,便是山上皆圈养了一头母老虎。
  想到此处,我又噗嗤笑出声来。
  那名离音夫人又将那蓝、白两位夫人教训了几声,那两颗脑袋抵在一处,惊慌失措的模样,很让人惆怅。我在一旁按兵不动,见离音将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便要起身告辞。
  那离音姑娘唤住我,柔声道,“姐姐请留步。”
  我心中抖然打了个激灵,怯怯回了句,“姐姐这名讳实在不适合我,特别是对于离音夫人来说,我实则担当不起。”
  她自花柳扶苏中走出来,面上毫无胭脂污颜色,端得一副仪态万方的模样,又靥铺巧笑对我道,“你方才可不是被我吓着了吧?”
  我呲嘴笑道:“还好,还好。”
  她又盈盈惺惺握住我的手,“时近中午,离音住处离此甚近,见今君上不在,日子闷得慌,不如我们姐妹俩做个伴,一同吃个饭,你看如何?”
  我略略停下步子,将她左看右看仔细瞧了瞧,见她实在不像有恶意的模样,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只是我却不晓得,那顿饭吃得伤神又伤心,生生改变了我之后的命数。而今想起来,还要再叹一句,造化弄人。
  在饭桌上,我渐渐摸清了骅登那一屋子夫人的来龙去脉。骅登其实并非是个风流成性的家伙,他寝殿里的姑娘家,有的是人硬要送的,有的是鬼使神差收下的。其中,便有离音的这么一个典故。
  离音原是阴烛家的小女儿,本是要嫁给虎精做妻子,哪里晓得虎精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家子,好好的一个家,被他赌成了空壳。就在他将身上最后一件衣裳输清光的时候,居然拿出了与阴烛家的一纸婚约,啪一声拍赌桌上,大言不惭道,“你们瞧着我是没堵住了吧?我还有,你们不信?且看——我虎精未来的新娘子!”
  可怜离音还未出嫁就被人在赌桌上输给了东家,阴烛家无权无势,离音就这么硬生生被人拿去抵了债钱。
  这东家不巧就是骅登,那赌桌便是骅登在外冒名悄悄做的的生意。
  我听得云里雾里,声调啊了一声道,“这骅登,他有做生意的?”
  离音很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要不然怎么支撑起尾山的吃穿用度。”
  我恍然大悟之余,离音又替我添了酒,软语道,“你的来由我亦曾听过,勇趋火麒麟,实则乃君上的善缘一件。”
  彼时我喝多了两杯酒,说话不经过大脑,硬生生便说了句,“其时是荒唐事一件,你莫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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