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九挠挠自己的耳朵，忽然眼睛一转，一声饱含情感的叹息溢出口中，“唉！”
“嗯？阿九，你为何叹气？”剑子扭头看着阿九，却发现阿九正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
“没什么啦，只是你看，我现在是不是眉头皱得很紧？”阿九指指自己的眉心问道。
“这…确实…”紧到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这就对了，”阿九负手迈步，一边仍是紧皱着眉头，“看我眉头皱得这么紧，你这个大人是不是应该带我出去走走？”
“……哈~阿九，真是多谢你！”怔忪片刻，剑子终于展颜笑道。
阿九扶着剑子慢慢在迷谷中迈着步，绕了一圈冰湖，绕了一圈风亭，就在思索着是不是应该去黄石阵绕一圈的时候，却终于看到了在不远处描描画画的慕少艾。
“少艾，人带来了。”阿九上前说道。
“很好，从午时走到未时而已，我说九少爷，这回你大大进步，大大成功了。”
“不要太夸赞我，我会害羞。”阿九很是谦虚。
“哈哈哈~我假装褒，你还大方收，不愧是我的爱徒，脸皮的厚度一流，给你一字：赞！”
“客气！”
看着这对另类的师徒，剑子再度无语。
六
“十五…十六……”
“阿九，身为患者，我该有休息的权利吧？”剑子停下练习，擦一擦额上的汗珠。
逍遥云掌，出掌逍遥，几遍之后，只觉全身真气流通顺畅，似再无阻滞。一套再简单不过的掌法，竟能有如此疗效，剑子心中不禁钦佩。
“休息嘛也要等练完掌再说，快啦快啦，还剩四遍而已。”阿九一边替睡得惬意的慕少艾捶着双腿，一边紧紧地盯着剑子仙迹。
“打个折扣，两遍如何？”剑子一脸认真地讨价还价。
“诶，你这大人怎会这么孩子性，看你眉毛、头发白，还爱跟孩子计较这么多。”阿九不满地晃着脑袋。
“计较，正是朋友之情。”剑子语重心长道。
“现在我们是医生跟病人啦，医生说的话最大，病人乖乖地听，不然我要拿针出来喽。”阿九作势伸手入袖。
“哈哈~很有的威胁。”剑子笑道，摆开架势，再运掌气。
“阿九，”慕少艾打个哈欠，懒洋洋地睁开双眼，“日头落了，该做晚饭咯。”
“今天你要吃什么？”阿九歪头问道。
“呀，我有选择的余地？”慕少艾讶然。
“有，焦饭还是米糊？”阿九回答得干脆。
慕少艾无语望天，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阿九真是可爱。”看着阿九活泼的身影渐行渐远，剑子不禁说道。
“嫌归嫌，养在身边嘛起码肚皮顾饱。”慕少艾哈一口水烟，眸中难掩笑意。
“相处这几日，剑子还未能向恩公郑重道谢。”剑子又道。
“多谢多谢，不谢不谢，谢来谢去，够了够了。”慕少艾挥一挥衣袖，转身看着剑子仙迹，“我说你呀你，虽然心系中原、忧心天下是好事，不过嘛，也要认清自身的状况，过分的心急只会适得其反，拖延你康复的脚步。”
“崖上崖下，出世入世，我身在崖下平静，心悬崖上安危。”剑子无奈道。
慕少艾摇摇头，“不必要的担心，不必要的焦虑，以素还真的为人，还需要你挂心苦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素贤人尚不知晓圣踪的真面目，何况还有出手金银邓王爷在暗中蠢动。”
“哈~你也太小看素还真了，以他的满腹黑水，要染黑一个中原苦境也不成问题，更何况旁边还加上一个谈无欲。”慕少艾说道。
“脱俗仙子谈无欲？”剑子一脸讶异。
“是呀，先前的天外飞书正好有提到这一项，依我看嘛，真正该忧心的是圣踪等人啊。”
“如此说来，剑子倒真是松了口气。”剑子仙迹终于如释重负道。
慕少艾看着剑子仙迹，一阵叹惋，“不懂得清闲是福的笨人！”
“哈~”剑子怡然一笑，“说起来，剑子倒有一问，恩公似乎和素贤人很熟？”
“与天熟，与地熟，就是与那‘素闲人’不熟，”慕少艾坚决否认，“我说剑子前辈，正事过后开始八卦的本性了吗？”
“耶~适当的闲聊能令患者身心愉悦，也是作为医者该尽的本职啊。”剑子摇头道。
“闲聊可以，等你剩下的五遍逍遥云掌练完，药师我立马让阿九来陪你聊天。”慕少艾信誓旦旦道。
“五遍？是四遍吧…”
“八遍？唉呀呀，年纪大了记忆力就开始退化，既然你还有这么多的任务没完成，药师就不打扰了，请了！”慕少艾说着，一转身，也不待剑子再多说什么，直接负手迈步，飒然而去。
而剑子愣愣地看着药师的背影，忽觉晚风那个凄凉啊！
等到剑子终于收功返回屋舍的时候，夜已暗沉。
厅堂无人，旁边的厢房中亮着灯火，明黄的烛焰，别样的温馨。
剑子迟疑片刻走了过去，只见阿九已经熟睡，而旁边慕少艾正在为他施针。谨慎的神色不露一丝轻闲，凝重的目光之中暗含重重忧心。
“恩公，阿九他…”剑子不禁出声问道。
“先天的缺陷，时而需要从旁调理。”慕少艾说着，小心翼翼地收回阿九胸口的银针，“我说你一口一个恩公不觉彆扭么？”
“哈~我与阿九相处几日，也察觉他身体似乎有恙，空有形而实不至，又隐含身体逆脉的现象。”剑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哈~想不到剑子前辈也通医理。”慕少艾轻笑一声。
“只是略知一二罢了，如有需要我的地方，剑子义不容辞。”剑子正色道。
“要说嘛也不是在这里，走，累这许久也该慰劳你的肠胃了。”慕少艾说着率先走出房间。
“阿九天生半心，一直靠咳羊茎苦撑性命，如今咳羊茎的味道渐淡，我正欲寻找其他的药材代替。”
冰湖之畔，慕少艾与剑子仙迹坐在一方搭起的木桌旁闲聊着。桌子上是尚处温热状态的饭菜，菜香袅袅，蕴含的则是另一种关心。
“嗯~为何不直接找寻别的咳羊茎？”剑子察觉慕少艾话中有异。
“由于特殊的生存条件，咳羊茎只能生长于萍山之巅，如今萍山升空，世上已无第二株咳羊茎的存在。”慕少艾说着，言辞中露出几丝力所不能及的无奈。
“竟是这样…”想起阿九纯真可爱的笑颜，剑子也不觉愁上心头，忽的脑中闪过一个地方，“药师既是寻药不如去疏楼西风看一看。”
“疏楼西风？”
“不错，那里的主人虽不是医师，不过打着‘华丽无双’的口号也收集了不少珍惜的药材，当世罕见，去那里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剑子点头道。
“嗯~多谢提点，感激不尽。”慕少艾眼中倏地闪过一丝亮色。
“何必客套呢。”剑子摆手道。
“哈~闲话不说，你是否也该开始用餐了呢？”慕少艾说着，轻转一下手中烟管，放到嘴边吸上一口。
“正事过后便开始幸灾乐祸的恶趣味了吗？”剑子看着这香味扑鼻却有些惨不忍睹的饭菜只觉胃疼。
“呼呼~这可是阿九为了犒劳你的勤奋上进特别精心烹调的大餐哦，剑子前辈不会忍心让小孩童伤心吧？”慕少艾笑得违和。
“我知道……”剑子很有修养地横了慕少艾一眼，没看到我已经一脸的视死如归了吗……
七
药疗一段时间，物疗一段时间，伤势刚好转七八分，剑子仙迹便辞别了慕少艾，离开了岘匿迷谷。
是非、麻烦、无尽的纷扰，岘匿迷谷中隐约不再平静。
依旧懒散的姿势，依旧悠然的神情，只是眉间那若隐若现的轻愁却宛若谷中的烟云，虽飘渺虚无，然终无法抹尽。
“少艾，你在想什么？”忽然蹿出的小猫阿九歪着头看着慕少艾疑惑地问道。
“当然是在想该想的事情。”慕少艾微垂眼帘，慵懒地答道。
“那什么是该想的事情？”阿九双手托着下巴直接趴在慕少艾身上。
慕少艾睁开双眼，眼角含笑，“比如说九少爷最近越来越重，是不是该想办法减减肥？栽花种草这点劳动量貌似太小，看来药师得多分配些劳务给你……”
“啊，”阿九闻言立刻跳了起来，举爪抗议，“我一点儿也不胖啦，少艾你虐待童工！我，我要去告状！”
“哦？你去向谁告状？”慕少艾聊有兴致地问道。
“呃…羽叔叔，我要找羽叔叔告状。羽叔叔长着翅膀，会飞，少艾，你一定打不过他！”阿九一双眼睛睁得雪亮。
“唉呀呀，很硬的后台，药师认输。”慕少艾高举白旗。
“你知道就好了，”阿九得意地扬扬头，“不过羽叔叔已经很久很久没来岘匿迷谷了，阿九有些想他。”
“是想他，还是想他带来的麦芽糖？”慕少艾笑问。
“呃…羽叔叔很久才会来一次，想到麦芽糖是因为可以用它来‘睹物思人’啦。”阿九理直气壮地辩驳道。
“啧啧啧，这种口才！药师我该是引以为豪呢？还是该不胜唏嘘呢？”慕少艾啧啧叹道。
就在此时，被阿九“睹物思人”的羽人非獍大人终于又再度大驾光临岘匿迷谷。
“羽叔叔！”阿九惊呼一声，立马扑了过去。
“阿九。”
只见羽人伸手拿出一根麦芽糖，阿九欢天喜地地接过，“麦芽糖！喵！麦芽糖！”
慕少艾扶额一声叹，“随便一根麦芽糖，拐了就走，这是身为饲主的悲哀吗？不过羽仔，你会来到岘匿迷谷还真是稀奇？”
“你说过闲来无事可以来这里转转。”羽人直白地说道。
“喔，药师记得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确说过这句话。”
听出慕少艾话中的揶揄，羽人也不多言，径自来到桌旁坐下。
慕少艾亲自砌上一壶苦茶，为羽人倒上一杯，“羽仔，难得你肯离开落下孤灯，不如待会儿陪药师出去转转如何？”
“慕少艾…”
“是、在，何事？”慕少艾耐心地等着羽人开口。
“……最近总觉心绪不宁，久违的感觉又出来了……”羽人思索这如何开口。
“唉呀呀，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慕少艾听罢一脸的惊讶。
嗯？羽人不解地看着他。
“药师我最近也是心神不宁啊，是说羽仔，相交这许久，我们终于达到心意相通的地步了吗？”
“慕、少、艾！”羽人瞪慕少艾一眼，一脸的阴郁。
“呼呼~羽仔，人生在世，活在当下，未来之事，是命数亦是变数，套用一句最爱自然的闲僧所说的话，一切随缘~所以，没必要为将来的事烦心啦。”慕少艾仍是笑得淡然。
羽人思索着慕少艾的话，半晌不语。过了一会儿，“你说你最近也心神不宁，所为何事？莫不是阿九……”
“唉呀呀，没啦没啦……”
正说着，忽然一声巨响由冰湖传来，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大吼，“慕少艾！我有新情报哦！带上馒头，速来冰湖，过时不候哦！”
新情报？嗯~羽人心中疑惑，却见慕少艾再度扶额，“我怎会认识这样的损鱼，真是歹命~”
慕少艾依言带上馒头来到冰湖。
“需要我回避吗？”羽人问道。
“要。”慕少艾不客气地点头。
“免谈。”既然慕少艾都不客气了，那他羽人非獍就更不用客气了。
“那你还问？”慕少艾有些语结。
“趋于礼节而已。”羽人直言。
“……羽仔，你变坏了，是跟谁学的？”
“…很久很久以前，苦境之外，道境与异度魔界之间发生一场苦战…”吞下一个馒头，蠹鱼孙缓缓道来，“道境玄宗为将异度魔界封印，牺牲自己完成封印之法…当年之战，与战的圣域天座与魔界殿主两败俱伤，双方各失其心，佛之心落入魔界，而圣域则乘隙取得魔心…如今异度魔界封印被破，威逼苦境，魔界殿主想要复活必须设法取回魔心，不久的将来势必会有一场魔心、佛心的争夺战…慕少艾，对于这份情报，你有何想法？”
魔心？佛心？嗯~慕少艾沉默不语。
“基于我的立场，其实我很不想将这件事告诉你啦，”蠹鱼孙摇着自己细长的尾巴，“慕少艾，我知道你心中的担忧，不过，下一步所行之路，你一定要三思三思再三思啊！”
“唉呀呀，这样关心药师，我真感动，”回过神的慕少艾朗然笑道，顺手又扔出一个馒头，“有这么好的朋友，药师怎么舍得离开？”
“口不对心是慕少艾的专有属性。”蠹鱼孙嘟囔着咽下馒头，一边下沉一边说道，“我不管啦，反正你要平平安安啦。”
“呼呼~真是可爱的老前辈，羽仔，你说是吧？”慕少艾头转向一边。
羽人默然转脸。
“哎呀，是又怎样？难道药师是会想不开的人吗？”
“你要听真话？”
“……”
八 清香白莲素还真
“少时听琴楼台上，引觞歌啸眷疏狂；不信江湖催人老，皇图笑谈逐尘浪……唉呀呀，总算让我等到了。”
日头明朗，温煦的微风中传来阵阵清莲之香，慕少艾睁开微眯的双眼，一丝莫名的心绪纠结上心头，只是瞬间便被压下。
“半神半圣亦半仙，全儒全道是全贤；脑中真书藏万卷，掌握文武半边天。”空中传来儒雅的吟诗声，随声而至的是一道清隽的身影，白衣胜雪，莲冠束发，拂尘轻摇之间犹如谪仙。
“这是什么味？真香！”依在慕少艾身旁的阿九站起身来，好奇地问道。
慕少艾随后起身，走出风亭。
“他就是那个住在崖上很有名很有名的素还真吗？”阿九语带欣喜。
“对啦，”慕少艾摇头晃脑道，“这种满肚子坏水的味道，就是他的注册商标。”
“耶~怎敢在能人面前称强？”素还真信步闲走，应对自如。
“哈哈~少艾，他在笑你耶。”阿九乐道。
慕少艾举起烟管轻敲一下阿九的脑袋，“知道你还跟着笑？还不快去沏茶？”
“噢。”阿九听话地离开。
素还真看着阿九离开，眼眸轻转，上前一步拜谒道：“清香白莲素还真，拜谒前辈…”
“唉呀呀呀，”话音未落，慕少艾敏捷侧身移开，“少来少来，称药师我是前辈，当年赢我的你不就是前辈前辈前前辈？你跟我是同级的，别自抬身价。”
“好友，你真难以伺候。”素还真说道。
“我跟你什么时候是好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慕少艾满脸困惑。
“不就是从以前一直到现在吗？”
“别破坏我的名声，我是不承认。”慕少艾说着，绕过素还真，坐到桌边，“椅子在那儿，要坐自己请吧。”
素还真看着慕少艾的背影，片刻的迟疑，走过去坐下。
“这次你下来应该有心理准备了吧？”慕少艾问道。
“此事后提，素还真先谢过剑子的医治之情。”素还真摆手道。
“剑子情况怎样了？”闻言，慕少艾不禁问道。
“实不相瞒，剑子此次到琉璃仙境帮助我们对付圣踪等人，受圣踪功体影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目前已回豁然之境疗养。素某此次前来就是希望药师能上崖再助剑子疗伤。”素还真答道。
“唉唉，你是软体动物吗？怎么会整身都倒给我？”慕少艾打断素还真的话。
“耶~一事不烦二主啊~”
“帮你归帮你，不过赌局还是要照常进行。”
“素还真明白。”
此时阿九端着茶杯过来，“素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