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燕语喝了一碗老参鸡汤,眼皮又抬不起来了。翠微忙扶着她躺去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看着她沉沉睡去后微微叹了口气,又无奈的看向姚延意。
姚延意哼了一声侧了侧身子,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昨晚跟卫章耗了一夜没睡,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守在外边,这会儿姚二公子已经撑不住了。
等姚燕语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雪过天晴,有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给这间宽敞简单的卧室笼上一层金色。姚燕语悄悄地起身,掀开帐幔往外看。翠微趴在在床边上睡得很沉,动作轻她根本没有察觉。
雕琢着竹叶梅花的南窗下是一张矮榻,榻上歪着的姚延意也在睡。榻前设一高几,几上放着一只青花瓷茶盏。茶盏的盖敞开着,里面是喝剩的半盏凉茶。
姚燕语轻轻地穿上鞋子下床,转身看了看自己刚刚睡过的靠在西墙上的沉檀木的雕花大床,床前有相配的高几,脚踏等。整面北墙都是一溜到顶的雕花橱柜,橱柜的柜门上镶着黄铜螺钿。
屋子里的所有摆设不过如此,一应多余的装饰之物皆无。
姚燕语回想起之前姚延意跟卫章争吵的话,心道这就是卫章的卧室吧?
自己居然在这里住下了?姚燕语默默地叹了口气,也难怪姚延意会发那么大的火儿。当时自己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多想,现在想想,怎么能这样呢!
姚燕语皱着眉头轻着脚步转过卧室门口的一件墨玉雕鹏程万里的屏风,轻轻地打起门口的帘子走出去,便看见摆了一对檀木雕花大太师椅和雕花方桌的起居厅。
连方桌后面的靠山几上也只是放了一只青铜小鼎和一块一尺多高的冻石薄意雕桃源洞天的摆件。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布置,却透着一种浑厚之气,好像他那个人。
姚燕语刚想往外走,便见厚重的门帘一掀,贺夫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看见姚燕语吓了一跳,忙道:“姑娘已经醒了!怎么都没个动静儿?”说着,走到卧室门口往里瞧了一眼,看见依然歪在榻上睡着的姚延意,摇了摇头,又退了出来。
然而,这一声,已经把里面的翠微和姚延意都吵醒了。翠微率先从卧室里出来,见了姚燕语忙道:“奴婢睡死了,竟没听见姑娘起身,真是该死。”
姚燕语笑道:“你一个晚上没睡,也累坏了,去休息吧。”
贺夫人便唤了自己的丫鬟进来吩咐:“带翠微姑娘去休息。”
翠微本不去,姚燕语吩咐道:“你先去吧,叫别人来服侍是一样的。”
姚延意拉着长脸从里面出来,因没看见卫章,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问姚燕语:“妹妹觉得身上怎么样?”
姚燕语忙道:“我不过就是累的狠了。并没什么大碍,睡足了也就好了,累哥哥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姚延意点点头,转身又跟贺夫人说道:“我二妹在这里始终不方便。”
姚燕语也道:“等会儿还要去驿馆给阿尔克王子治伤,我总得回去换身衣服。还有她的银针,刀具什么的都没在身边,总要去拿了来。夫人去跟将军说一声,我还是要回去一趟。”
贺夫人笑道:“将军都替姑娘想到了。”说着,朝着门外唤了一声:“小翠,去带冯嬷嬷进来。”
外边有丫头答应一声,不多时果然带了冯嬷嬷和翠萍来,两个人一人手里拎着个打包袱,想必里面是姚燕语刚说的东西。
姚延意冷笑一声,嘲讽道:“你们将军什么时候变成老妈子了?”
贺夫人忙笑道:“公子切莫生气,我们将军也没有恶意。总归是给皇上办差,自然是细致周到了好。昨晚刚下了一场雪,外边又湿又冷,姚姑娘身子虚弱,来回的奔跑反而让身子受累。”
姚延意心里再有火也没办法朝着贺夫人发,于是只得冷笑一声不再多说。
贺夫人又劝道:“我叫人准备了膳食,公子和姑娘想必都饿了,这就叫他们把饭菜传上来吧?”
姚燕语的肚子早就空空如野,饿的咕咕叫了,听了这话笑道:“罢了,先吃点东西吧,然后趁着天不黑,再去看看那个阿尔克王子到底怎么样了。”
贺夫人又看了一眼姚延意,见这位姚二公子没什么意见,便叫小翠去传饭。又亲自带着人去东里间里的桌椅调开。
冯嬷嬷和翠萍进里间去服侍姚燕语洗漱更衣后,出来同姚延意一起用饭。吃饭时,姚延意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那个阿尔克王子是怎么回事儿?”
“中了毒,又受了极严重的外伤,伤口恶化了,引发了炎症……呃,感染了。很麻烦。”
“能治得好吗?”姚延意有点担心,怕如果治不好这倒霉的王子会让皇上怪罪,到时候就麻烦了。
姚燕语没想那么多,只是就事论事,跟姚延意说着实际情况:“得看他体内的毒怎么样。我对毒了解不多,以针灸之法解毒也没试过,总之——看他的运气了。”
兄妹两个吃着饭,卫章便进来了。姚燕语见了,只得放下碗筷起身,尚未说话,卫章便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你先吃饭吧。”
姚燕语没说话,只坐回去继续吃饭,但到底因为某人坐在一旁,没了什么胃口。
于是转身要了漱口茶漱口毕,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去驿馆吧,早些看过阿尔克王子,将军也好早些去跟皇上交差。”我们也好早些回家。
卫章也不多话,只起身道:“马车已经备好了,走吧。”
姚延意看着卫章修长挺拔的背影,又暗暗地咬了咬牙根儿,终究没办法,只得陪着姚燕语一起去。此时,姚延意是多么庆幸当初镇国公提亲的时候父亲给推脱了过去,否则姓卫的还不知怎么嚣张呢!
姚燕语带着冯嬷嬷和翠萍上了马车,姚延意早有自己的马车在外边候着。卫章带着贺熙唐萧逸二人骑马带着十来个护卫前后护送着姚氏兄妹的马车直奔朝廷招待外国使节的帝都驿馆而去。
驿馆里,不但韩熵戈和云琨在,连平西兵马大元帅镇国公和掌控着整个锦林军负责大运帝都内外安全的诚王云慎佑也在。
姚燕语一看这阵势,心里的犹豫又加了几分。
镇国公和诚王对视一眼之后,镇国公开口:“姚姑娘,你觉得阿尔克王子的伤势如何?”
“回国公爷,昨日小女给他施针后并没来得及诊脉,所以不好说怎样。”
诚王点头发话:“那就先去诊脉吧。”
姚燕语福了福身,随着当值的宫人转到阿巴客刹的房间,那个劫持自己的女人见了姚燕语上前便行大礼,口口声声叫姚燕语“恩人”。姚燕语心想估计昨晚的施针效果还不错。
进屋后,掀开纱帐,看见阿巴客刹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嘴唇也不再是青紫色,而是一种暗紫,姚燕语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她是第一次用针灸法给你人解毒,而且还是在不知道对方是中了什么毒的状况下。现在看来果然是有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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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医治王子,索要好处
姚燕语伸手搭脉后,又问那女人:“我看看他的伤口。”
那女人便掀开被子,露出了阿巴客刹的胸口。
白色的纱布裹的层层叠叠,厚厚的一层尚透出干涸的血迹,瞧着受伤的部位居然是一左一右,右边那处离心脏很近,而左边那处如果深的话,恐怕已经伤到了肺叶。姚燕语看了心里暗暗的吃惊,再次感叹这位倒霉的王子是怎么挺到今天的。
“姚神医,姚神医!”异域女子跟在姚燕语身边,别扭的汉语有点搞笑,“求你一定要救救王子!”
姚燕语看了她一眼,想起这女人昨天扛着自己跑了半个云都城差点把自己的胃给颠出来,便觉得又感动又生气。
感动的是她能对心上人做到这一步实在不容易,生气的是这女人还曾拿着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于是她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姚神医!”女子见姚燕语这样的表情,立刻就跪下了,抱着姚燕语的腿哀求:“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王子……”
“我是说,他躺在这里是不行的。”姚燕语抬手指了一下旁边的一张窄榻,吩咐道:“你赶紧的找人把他抬出来放到那边去。我要给他处理伤口。否则他体内的毒解了也活不了几天。”
姚燕语吩咐完这边,又吩咐翠萍:“把东西都拿出来,准备好。”
翠萍忙答应一声,把怀里的包袱打开。
里面是一件贴了一层油纸的罩衫,面罩,帽子,姚燕语特别处理过的烧酒,针包,手术刀包,还有一些特质的小镊子,小剪子,粗细不等的蚕丝线等。
翠萍虽然不及翠微,但也是经姚燕语特别调教过的,做起这些事情来也是相当熟练。而且,她的胆子好像比翠微还大些,见过几次血就对外伤什么的很漠然了。
众人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外边又有人到了。
皇上身边的总管大太监怀恩抱着个雪白的拂尘进来,身旁还跟着平日几乎跟皇上形影不离的太医院一品医官张苍北,二人见了镇国公和诚王爷,弯腰行礼:“王爷,国公爷,奴才给二位请安。”
“公公快请起。”诚王忙抬手,“可是皇兄有圣谕?”
怀恩忙拱手笑道:“并没有圣谕,只是万岁爷对阿尔克王子很是关心,特地叫奴才过来瞧瞧这姚姑娘是怎么给王子治伤的。”
“是这样。”诚王回头看了一眼张苍北,心道皇兄这是对姚燕语不放心呢,还是让张苍北来长见识呢?于是笑道:“说起来,本王也很好奇呢。”
镇国公韩巍笑道:“既然大家都好奇,不如一起进去看?姚姑娘的独门医术虽然精湛玄妙,但也不计较会不会有人看的。”
“那就好。”诚王转头吩咐旁边的人,“去瞧瞧,姚姑娘开始的时候过来告诉一声,本王和国公爷还有怀恩都要去看着。”
旁边的随从答应一声转身往后面去,须臾又转回来:“王爷,国公爷,姚姑娘要开始了。”
“走。”诚王率先起身往后走。
怀恩朝着镇国公拱了拱手,转身跟上。张苍北一向不多话,当即更不会多说,也朝着镇国公拱拱手,紧随而去。
镇国公是见过姚燕语给自己儿子治伤的,所以并不怎么着急。但韩熵戈自己没见过,于是忙起身跟随。姚延意也很好奇自己这个神医妹妹到底是怎么给人家治伤的,遂毫不客气的起身跟上。
这些人里面,也就卫章最淡定了,但他心里记挂着姚燕语刚休息过来没多久,怕她身体支撑不住,便转头吩咐馆驿的人:“去准备一碗浓浓的参汤。”
馆驿的人还以为是给阿尔克王子用,不敢怠慢,忙下去准备。
后面的小厅里,一张窄榻放在屋子正中,上面躺着依然昏睡的阿尔克王子阿巴客刹。
姚燕语已经带好了帽子,面罩,穿上了消过毒的放水罩衫,带上手套站在窄榻旁边。翠萍的穿戴跟姚燕语一样,她的身边摆着一张高几,高几上铺着一块雪白的棉布,上面依次摆着手术刀,剪刀,小镊子,银针,烧酒,和剪得一片一片的白棉纱布等。
姚燕语那剪子把阿巴客刹身上沾了血渍的白纱布剪开,渐渐地露出狰狞的伤口。
两道伤口都已经溃烂,血腥味夹杂着腐肉的气息,让诚王,御前大总管怀恩,姚延意等几个常年在富贵窝繁华地生活,没见过如此血腥诡异情景的人纷纷拿出帕子捂住了口鼻,差点没吐了。
连镇国公和韩熵戈看见了,也忍不住侧了侧脸。
唯有张苍北诧异的看了姚燕语一眼,眼神中有隐隐的钦佩之色。这小姑娘看着白白净净的,倒还真是心大,就这样的伤口换了别的姑娘,怕早就吐得晕天晕地了。她倒好,眼神都没变一下。
其实姚燕语的心里还是震惊了一下的,真是她现在的状态就等于站在手术台旁,前世修炼的强大心理防御瞬间启动,此刻她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心里震惊归震惊,思维理智不能乱,连心跳都不能变,否则,手上一抖,便可致人丧命。
姚燕语先用银针做了必要的针麻,虽然现在阿巴客刹是昏迷的,但谁也不能保证带回剔除腐肉的时候他不会被疼醒。若是他感觉到疼痛稍微一动,姚燕语手中的刀就没数了。
针麻后,姚燕语先开始清理肺部的伤口。
腐肉全部割去,露出鲜活的血肉,这是一处箭伤,幸亏箭尖刺到了肋骨上,一根肋骨开放性骨折,箭尖只是划伤了一点肺叶,否则这倒霉王子早就没命了。
姚燕语处理好肺叶上的轻伤之后,又把那根肋骨给处理了一下,最后一层一层的缝合伤口。
旁边观望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张苍北和一直给姚燕语做住手的翠萍在内都紧张的一脑门子的汗。诚王脸色雪白,竭力的忍者,镇国公和韩熵戈只比诚王略好一点,而总管大太监和姚延意早就看不下去,跑出去吐了。
“呕——咳咳……嗷——”总管大太监趴在廊下的栏杆上,吐得眼泪婆娑,是一点形象也没有。
姚延意也好不到哪儿去,把之前吃下去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出来,抱着廊柱喘息。
“哎呦~我的妈呀!”怀恩吐的再也没东西可吐了,靠在栏杆上倚着另一根廊柱喘气。
“公公……你没事吧?”姚延意看了总管大太监一眼,苦笑不已。
“我说……姚公子,你这妹妹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呀……我的娘哟……那一刀切下去,眼睛一眨不眨……唔……呕~呕……”怀恩一想起姚燕语跟切豆腐一样切阿尔克王子的肉,胃里又是一阵翻滚,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公公……你这……呕——”姚延意被怀恩给吐的胃里也跟着翻滚,忙又抱着廊柱弯下腰去吐。
馆驿里当值的人端着茶水伺候在一旁,见了这二位的惨状,都连连的摇头,本来也想进去凑热闹的,这下谁也不愿进去了。
半个时辰的功夫,姚燕语已经处理好了肺部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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