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琦盯着桃子的大眼看了半晌，又默不作声地重新把他放回脖子上。
周围的云彩又继续急速滑过。
灵琦没有再说话，可是我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只怕比我还要复杂。
这一点，从他那额间浅浅浮起的青筋就能看出来。
我暗自心想，说不定真是上天垂怜，妖尊大人的克星，出现了。
24。偷听
蛇谷地处祈灵山脉东南面，西北横向贯通，占了好大一块地势，且气候宜人，土地肥沃，处处鸟语花香，在祈灵山算
得上一处顶尖宝地。
这一块地皮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不知有多少外族觊觎过，尤其是那些栖身贫瘠之地的妖怪，比如狼族。
灵狼族，祈灵山很有势力的一脉，却全族住在最为贫瘠的狼牙峰，狼牙峰那个地方，常年雨雪，气候极其恶劣，他们
的祖先之所以选择在那里安营扎寨，是本着磨砺族群后代的念头，希望他们能逆境而生，凸显出狼群的本色。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如果狼族祖先们还活着，肯定会发现他们当年的想法并不怎么成功。
事实上，灵狼一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安心再呆在狼牙峰了，他们开始妒忌其他族群，并嗔怪自己的祖先，为何
拥有强大实力的迅猛灵狼非要安心呆在一个地狱般的地方，而弱小无能的玉兔们却可以住在气候宜人的谷底平原上。
最终，妒忌慢慢转化为不满，再转化为憎恨，终于在现任狼王的挥手怒吼间，爆发了。
后来的故事很简单，狼王本来想夺取玉兔居住的那块肥沃草原，奈何他时机选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族内高手刚从狼
牙山杀出去，人类的除妖大军就杀了进来。
千年前那次人间妖族大战，灵狼们正撞在这个当口上。
结果简单得显而易见，只剩下老弱妇孺的狼牙山根本禁不起那些道士的扫荡，切菜似的死了大片，等到狼王收到消息
赶回山时，发现连自己的妻儿都被斩成了好几截，大怒之下，又去找人类算账，偏偏碰到个什么门派的掌门，那掌门
修为平平，却拥有一件仙器，虽然狼王最终杀了他，也没能独善其身，丢了一只胳膊。
灵狼一族从此元气大伤，再无争胜之心，狼王亦闭关多年，一直未曾露面，妖精间有传言狼王在闭关途中给闷死了，
当然，他这位德高望重的一族之主千年内也成为了妖精们茶余饭后的笑柄，都说如果他安安分分地呆在狼牙峰，不去
想着要争地盘，那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多行不义必自毙，老天爷看着呢。
至于当时狼王没有选择扫荡蛇谷，也凸显了他还不至于蠢得无药可救，灵狼实力强劲又如何，千年前的蛇谷不光坐拥
八把神匕，还是蛇祖的修炼之地，就算他能倾全族之力将蛇谷据为己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说，没准那位已经飞升
的老妖孽蛇祖，都会气急败坏的下界来为他的子孙讨回公道。
不过，仅从狼王想吃而不得这方面看，蛇谷，真的是一处人人眼红的地方。
我和灵琦落在蛇谷外围的一处小山丘上，只是深吸一口气，周围那浓郁的灵气就让我想要呻吟出声。
桃子骑在灵琦肩膀上，大眼睛不断打量着四周，充满好奇。
“这里就是蛇谷了？”我朝前走了两步，拨开树丛望去，果然，山丘下一条晶莹清澈的河流蜿蜒而过，直入两座高峰
之间，高峰山脚下鸟语花香，隐约可见数个洞府开凿其中。
身为灵蛇，我却是第一次见到本族居地，心里有些兴奋，果然是个好地方，原以为落华峰的山洞已经够可以了，跟此
处的迤逦风光比，根本不值一提。
“小心为上，毕竟是白璃的地方。”灵琦将桃子抱下来塞进我怀里，“看好他。”
桃子嘟起嘴，“不要，大哥哥肩膀上好舒服，我不要下来！”
我嗤笑一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我告诉你哦，大哥哥他怕痒，你总骑在他肩膀上，他忍不住要笑呢。”
“是吗……”桃子含住小指头，眼巴巴地盯着灵琦的脸，“那我可以帮大哥哥抓抓啊，抓抓就不痒了！”
童言无忌，灵琦立刻愤怒地瞪了我一眼，我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大笑起来。
“收声！”黑影一闪，灵琦忽然捂住了我的嘴，我扭了几下，却被他箍在怀里一闪身缩回了树丛背后，透过草叶的缝
隙看去，方才我们站立的地方，缓缓游过来两个人身蛇尾的蛇谷哨兵。
哨兵穿着特质的铠甲，粗壮的手臂裸 露在外，显得颇为结实，手中还握着一把黑铁尖枪。
“哇。”我小声道：“想不到蛇谷哨兵就有这种气势，看来这些年蛇谷势弱的传闻似乎不可信呐。”
“嘘。”灵琦示意我噤声，张开结界将我们的气息挡住，两个哨兵越游越近，在不远处一株大树下停下来，伸了个拦
腰，双双丢下长枪，靠在树上。
就见那年轻些的从怀里掏出一瓶酒，对年长的道：“三哥，来一口？”
“别。”年长的摆摆手，“谈杞长老特地吩咐我们要加强戒备，现在休息已经不妥了，怎么还能喝酒。”
“嗨，别这么说，只是小酌，小酌而已嘛！”年轻的哨兵勾住年长的脖子，笑嘻嘻的拿着酒瓶在他眼前晃晃，“这可
是上回我帮秦犷长老办事他特别打赏给我的哦，五奇峰灵猴特酿的琼浆猴儿酒，平常见都难得见到呢！”
年长的心动了，“啥，五奇峰的琼浆猴儿酒？”
“那是那是。”年轻的猛点头，“三哥，我是看着你对我提拔有恩，才想着要你来一同畅饮，换了别人，我连告都不
告诉他。”
年长的哨兵果然没把持住，推脱了两下，便理所当然地拿出石碗，一碰杯，对饮起来。
“哼，身为哨兵竟然如此定力不坚，该杀。”灵琦在我耳边冷冷道，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倒是桃子似乎不受他那冰山
气场的影响，眼睛只是盯着那瓶酒，里面有些热切的光芒在闪动。
我吸吸鼻子，“居然这样香，果然是好酒啊。”
桃子抬起头望着我，“大哥哥，我也想喝……”
我一敲他的脑袋，“小孩子喝什么酒，乖乖吃你的果子。”
“呜呜……”他捂着脑袋，又转过去看灵琦，“大哥哥……”
灵琦倒还是配合我，又塞了个石榴到桃子手上。
桃子闷闷地撅起嘴，终于安分了。
几碗酒下肚，两人的话便多了起来，最初是两家人的媳妇如何，邻居大婶又如何，鸡毛蒜皮的事情一通闲扯下来，我
听着都打瞌睡。
“三哥，我前几日听说谈杞长老让他的二弟子相木出山去了趟人间，可有这事？”年轻的问。
“那是。”年长的点头，“不过这事知道的可不多，你在外边别乱说。”
年轻的点头，又道：“三哥，我知道你和相木比较熟，下次他若是再出山，能不能帮我让他从人间稍点东西回来？”
“啥？”年长的一愣，忽然一个爆栗敲在年轻的头上，“你以为谈杞长老派相木出山是去闲逛玩乐啊，是有要事，哪
有什么闲工夫帮你稍东西！”
年轻的摸摸脑袋，哭丧着脸，“有什么要事啊，难道是和谷里来的那两个道士有关不成？”
“嘘！隔墙有耳！”年长的猛地捂住他的嘴，表情变得狰狞，“再乱说，当心掉脑袋！”
年轻的傻傻点了两下头之后，年长的才松开手。
我躲在草丛后却立刻来了精神，好嘛，也不枉费窝囊的躲了这么久，精彩的来了。
“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长老们要和那些道士有所往来。”年长的朝四周看了看，才压着声音嘀咕道：“当年如果
不是那些道士，我们蛇谷至宝如今也不会只剩一把冥四了。”
“我也这样觉得。”年轻的猛点头，“今儿个早晨你看见没，大长老的五个门生为了救那两个人类道士，居然打伤我
们妖族同胞，我看着都心寒呐。”
“他们没准是脑子被雷劈了。”年长的暗骂一句，“那小姑娘也了得了，被他们五个围攻，能留着条命也是好的……
”
年长的说到这里，忽然面色凝住不动了，直盯着不远处的草丛，草丛缓缓分开，我，灵琦，桃子走了出来。
“什么人！”两人立刻警觉地抄起长枪直指我们。
“你们告诉我。”我声音有些抖，“小碧……在哪里？”
“我们不知道你所言为何物。”这两个哨兵不认得灵琦，但见我俩皆为人形，估计也觉得是惹不起的人物，才就没有
立刻冲上来。
我急了，朝前一迈步，“就是你们说的小姑娘！他被你们蛇谷的五个家伙抓起来了，他在哪里！”
“站住！”两个哨兵齐齐往后一退，对视一眼，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但未经允许擅入他族领地，已触犯律
令，如果再不退走，就不要怪我等动手！”
灵琦低声对我道：“这等事他们如果轻易说出来，便是泄露族中隐秘，连坐死罪。”
“这位大人既然明事理，就不要逼迫我们了。”年长的微微松懈下表情，如果你们尽快离去，我兄弟两也不会为难。
“不行，小碧我非救不可！”我抬手入怀，迅雷不及掩耳地朝那两个哨兵中间射出一枚丹丸。
哨兵一愣神的工夫，丹丸便爆散开来，化为淡淡烟尘把他们俩笼罩在内。
“这是什么东西？”灵琦显然也没料到我会突然动手，有些惊诧。
我咬牙道：“可以让他们乖乖开口的东西。”
我话音一落，白雾里猛然传出两道震天的笑声：“哈哈哈哈哈……！”
桃子趴在我背上，好奇地眨着眼。
我一挥衣袖，带起一阵清风，白雾被吹散了，就见那两个哨兵躺在地上大笑着，铁枪已被扔到一边。
“这……哈哈……这是怎么回事……哈哈哈……”年长的似乎想要撑起身子，但翻滚了两下，没能成功。
我走过去，看着他们泪流满面的脸，嘴角一歪，道：“眼泪婆娑销魂丹！”
25。圈套
《圣药秘典》中的招牌药，想不到如此受用，梹天老头果然是炼药奇才，见那两人又笑又哭，生不如死的模样，我看
着也有些不忍心。
奈何为了问出小碧下落，不使些手段，就难以得出背后真相。
“快说，小碧在哪里？”我喝道。
年长的咬牙闭嘴，闷哼着不发一言，年轻的滚了两下，却是受不住了，“我说……哈哈哈……我说！”
我大喜，忙蹲下身，“你快讲！”
年长的撑起身子，想要去捂年轻的嘴巴，我眼明手快，将他一脚踢开。
“那个女子……哈哈哈……我看见她被带到神庙里去了……哈哈哈……”
“神庙？”我回头望向灵琦，灵琦才缓缓道：“蛇祖神庙，以前为蛇祖修炼之所，现在为蛇谷长老祭祀之地，为蛇谷
禁地。”
“禁地，这帮家伙居然把小碧带到那什么劳什子禁地去了？”我继续朝那年轻的问：“那什么神庙在何处？”
谁知他此时却笑岔了气，两眼被泪水泡得直翻白，说不出话了。
我站起身，“算了算了，你们不说，我不会自己去找么，妖尊大人，我们走！”
我抬脚朝前迈了一步，谁料才走一步，就被人抓住脚腕。
回过头，那年长的趴在我脚下，脸色已经涨成了紫色，“解药……解药……”
我才想起来，这两个家伙被弄成这样，的确挺惨的，算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该问的都问了，就不要做得太绝。
我把手伸进怀里，翻找片刻，想到了什么，表情缓缓变得僵硬，看看不断翻滚的他们，又看看灵琦，最后看看自己的
手。
“大哥哥，你怎么了？”桃子跳到我背上，晃荡着问。
“这个……这个……”感觉到一丝燥热顺着脖颈缓缓蔓延到脸上，我嘴角抽了抽，满脸歉意地对着那年长的小声说：
“对不起啊……这个解药……我还没有配制……”
年长的怒目圆瞪，颤抖地手指着我，“你……你……”第二个字还没说出来，就两眼一翻，晕了。
“真的对不起啊……”我又看向那个年轻的，他虽然没晕，但也只是望着我，泪眼娑婆的模样也让我小心肝发颤。
此时只见一道淡淡的白雾笼罩上他们，年轻的也浑身无力一般，倒下没动静了。
“走吧。”灵琦越过我朝蛇谷方向行去，“我已经封闭了他们的六感。”
还好还好，看他们安心地睡在那白雾里，似乎也不是那么痛苦了，我心里才觉得好过些，赶紧跟上灵琦。
“以后，少用梹天的那些旁门左道。”背对着我，他声音有些苛责。
我闷闷应了一声，心里倒是不服气，能把话套出来，还不是沾了旁门左道的光？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我们小心许多，灵琦带着我几个缩地成寸，我们就直接移进了蛇谷，隐匿在一处大石背后。
连着使几个大法术，灵琦的气息有些紊乱，额上也现出细汗，看他那咬紧牙关死要面子的模样，我摇摇头，递给他两
枚丹药。
“行气丹，多少对聚灵有点帮助。”
他只是斜眼看了看，却没有接。
“妖尊大人。”我没好气道：“你中毒在身，过分动用灵力的话，当心毒素再次反噬啊，我可不想再撕鳞片下来了。
”
这次他转过了头，看了我半晌，从我掌心拿起丹药，喉头一动咽下了。
我埋头窃笑。
“收声。”他冷声道，扯住我的手，眼前又是一晃，再看清时，我们已经身处一处废弃的山壁洞府内。
这地方应该长久无人居住了，只是堆放了些杂物，我小心奕奕地透过洞口朝外望，一眼便看见了不远处一个昂首俯视
大地的巨蛇雕像，威严霸气。
“那个地方就是神庙？”
雕像下方是一处范围宏广的石质塔形建筑，分了八层，此时离得还不不近，就已经觉得高大非常，如果走近了，还不
知到多么庞大。
这神庙，从规模上看，估计跟妖尊天宫的整个内殿有得一比。
“这里算是蛇谷的核心地带，头伸这么出去，当心被发现。”
忽然听到灵琦的声音，我才一个激灵缩回头，果然，这个壁洞高高在上，而下方的谷底上，许多蛇谷哨兵在来回巡逻
着，尤其是神庙的入口阶梯处，还有两个人形妖精守着。
“人形？”我惊异地回头看向灵琦，“蛇谷不是仅有八位长老能化为人形？”
“外界以讹传讹，又怎能轻信。”灵琦目光深沉地望向神庙塔顶，“白璃老谋深算，每一步都精打细算，韬光养晦这
么些年，如果当真只是长老有人形修为，恐怕再有冥四余威，蛇谷也早被其他的族群踏平了。”
“也是。”我点点头，“但现在不好办了，那么多人守着，怎么进得去啊，而且这神庙有八层，也不知道小碧到底被
关在哪一层。”
“只能一层一层找。”灵琦站起来。
“哎……等等。”看着他的架势，我惊诧道，难道你要直接从大门冲进去？
“没有其他方法。”灵琦手中玄光隐现，长戟已经被牢牢握在掌心，“蛇谷神庙，万年前就已经有了，四周都有当年
蛇祖设下的禁制，也唯有正门处，方可出入。”
“妖尊大人。”我差一点热泪盈眶，“为了小碧的事情，让你如此劳神费心，我好感动！”
“我只是需要从那只幽碧毒蛛嘴里打听一些事情而已。”他冷冷一句话，又是一大桶冷水浇了我个透心凉。
我默默转过头，就知道，不该对这位妖尊的好心抱有什么期待。
周围灵力开始波动，灵琦已经蓄势待发，我隐约还是有些担心他体内的毒，但桃子却在这时爬上了灵琦的肩膀，“大
哥哥，你们是要去找那个大姐姐？”
“商阡，把他弄下去。”灵琦长戟尖端闪现出电光，我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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