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光影一闪，灵琦已经扶住了我。
“你冷静一点。”他抬起手点在我的眉心处，一丝冰凉的气息窜进我体内，不断安抚我躁动的气血，我咬牙努力摆正
表情，扯住灵琦地袖子道：“你要相信小碧，她救过你，她解过你的毒！”
灵琦眼里晃过一丝犹豫，虽然仅仅一刹那，我还是看见了。
“你暂时，不要去找她。”他声音不大，在我听来却仿佛炸雷一般，“在事实真相没有清楚之前。”
我瞪大眼，眨了眨“你也不相信她……？”
他沉默了，只是抓着我肩膀的手有些收紧，紧得我发疼。
我微微垂下眼，躲开他的眼睛，不相信，他们都不相信，这里相信小碧的，只有我一个人。
“你们不明白的。”我低声说着：“你们不明白小碧，根本不明白……”
我心念一动，身体刹那间化为原形，脱离出灵琦地手掌，嗖地朝外窜去。
“商阡！”
他的呼喊被我抛在身后，我恨心丝毫没有回头，内丹飞转，身体已经化为流光，刹那之间就到了山外，一路而下，最
后栽进山峰下的清澈小河里。
我盘起身子窝在河底，收敛住气息，看见灵琦地身影在河面上飞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又哼了一身，一扭一扭地钻
进河底的砂石缝隙里，软绵绵地躺着。
河水清凉干净，不断滑过我的身体，倒也让我一时消了气，只是心底依旧堵得慌。
“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扭头朝身边一块鹅卵石骂道：“当个妖尊了不起啊，也不看看谁救过你的命，被赶出天宫不
自己检讨检讨，还处处找别人的不是，活该被拉下马，你要是再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胡乱认人，我就，我就……”
说着说着，我却突然卡住了，想想似乎也不能把灵琦怎么样，又是一声哀叹。
不过算算日子，距离他下次服食血丹也没几天了，我暗下决心，这几天就窝在河底不出去，我躲着，没解药的日子也
来越近，你就急吧，你越急，就明白了我越不能惹！
主意打定，我便不再管其他，扭扭身子在沙砾下盘成一个舒服得姿势，睡觉。
这一睡便是好几个时辰，再睁开眼，周围一片漆黑，已经是后半夜了。
感觉身边凉飕飕的，这河水本身就是高峰上积雪所化汇聚而成，骨子里便有那么一股寒气，白天暖和倒不觉得，入夜
之后，呆久了却觉得很不舒服。
而且，肚子也饿了。
我把身子变大了些，一口咬住在不远处的一条鱼，一晃一晃爬上了岸，见四周没动静，便把鱼往地上一扔，晃晃身子
重新化为人形，又在河边拾了些柴河，就地烤起鱼来。
炊烟袅袅，一条大鱼很快被我烤得外焦里嫩，迫不及待的撕了一小块尝尝，又觉得有些不对。
以前烤鱼吃时，小碧会拿来一些草药制成的料粉，洒在鱼肉上香气十足，那次我回去山洞收拾东西，因为这不是什么
贵重物品，我便没有收着带出来，而是留在了那。
现在吃着鱼，好吃是好吃，但不加料，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重新将鱼插在火堆边，我起身朝山上跃去，得趁着月黑风高，把那些料都拿出来。
轻飘飘地窜上山，我认准了回山洞的路，没想到还隔得远远的，却看见洞口里有一丝光芒透出。
难道是小碧回来了？
我大喜过望，老远便喊了出来，“小碧小碧！”脚下更是加快，一阵风似的吹进了山洞。
只是，看清站在洞内的人影时，我又生生顿住步子，脸色变了变，撇到一边，重重“哼”了一声。
头顶上一大颗夜明珠滴溜溜地转着，光华柔和将山洞内部照得亮如白昼，灵琦转过头，声音平淡：“我就料定你会回
来。”
这个家伙，该不会一直就守在这里吧。
我扯了扯嘴角，“对不起啊妖尊大人，真要让你失望了，我要不是为了拿点东西，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故意把“绝对”两字拖得震天响，我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石床边上，在那一堆瓦罐中间翻找了片刻，却一无所获。
奇怪了，明明是放在这个地方。
我不甘心地又要在壁洞上查探，才直起身子，却被灵琦唤住了。
“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他手指间拿着一个褐色小瓶，正是我要找的调料。
我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会在你那里？”
他反倒是微微一笑，“我见你在山下河边烤鱼，烤到一半忽然又弃而不吃，这山洞里仅有这一瓶是香料，自然而然便
想到了你是来寻它的。”
“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此时我也不想与他废话，伸出手，“给我。”
他直接递到我手上。
这么干脆？
不过需要的东西到手，继续呆在这里也没意义，我咬咬嘴皮子，不再看他，昂首就出了山洞。
一路下山。
身后有沙沙的脚步声，我侧过脑袋，灵琦他果然跟来了。
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虽然我是断不可能如此轻易跟他回去，但他如今幽灵似的跟着，还是让我觉得身上有
些发毛。
“妖尊大人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这黑灯瞎火的，要是被白璃他们碰到可就不好办了。”
扔下一句话，我故意加快脚步，没想到他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和我一起回到了河边。
烤鱼的火小了不少，我又扔了几根柴禾进去，抄起半生不熟的大鱼，一抹调料，飞速在火焰上旋转起来。
有了调料掺和，感觉果然不一样，才片刻功夫，一条鱼便香气四溢，看得我食指大动，举到眼前就是一咬。
“好香啊！”我不禁喊出声。
这鱼皮脆肉嫩，鲜香扑鼻，入口酥滑，再配上小碧特制独门香料，真可算人间极品。
眼睛一斜，看见灵琦还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吃，那模样让我觉得有些凄凉，我脑门心一热，撕下一大块肉
朝他的方向递出，“呐！”
“给我的？”他似乎有些不相信。
“不要啊，不要我可吃了。”小碧的事情让我难得能对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妖尊摆出好脸色。
他迟疑片刻，还是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接过那块鱼。
“我打赌你以前肯定没吃过这东西。”专心对付着手里的肉块，我起了个话头。
“是没吃过。”他咬了一口，嚼了嚼，“滋味不错。”
“废话，我做出来的东西，除了小碧，你可是第二个吃上口的。”我话语里带上了一丝傲气，“龟姥爷找我要，我还
没给呢！”
这条鱼并不算很大，在我风卷残云之下很快便成了一堆骨头，我摸摸嘴巴，拍拍肚子，意犹未尽道：“要是还能有一
些就好了，一条鱼，太小，太小。”
“不过是几条鱼。”灵琦右手忽然前伸，整个河面一阵激荡，河水旋转起来，刹那的功夫，就有数条鱼飞出来，啪啦
啪啦落在我面前。
“够了么。”他问我。
“你傻啊，这么大动静，被白璃他们发现了怎么办？”我嘴里说着，心底却乐开了花，这么多鱼，个个肥大肉美，今
晚定能好好吃上一顿。
灵琦淡然道：“不碍事，我早已在周围设下禁制，只要不是白璃亲来，便发现不了我们。”
我放心了，将鱼儿们抓起，蹲在河边一只只开始清理。
“快过来帮把手。”
他愣了愣，“什么？”
我回头，“还能有什么，这么多鱼，你让我一个人全部弄完，天都亮了。”
只会吃不会干，我干嘛跟他客气。
他走到我身边，见我满手是血，眉头一皱道：“污浊。”
我笑出来，“现在看着污浊，吃的时候香死你，快来快来。”我扯住他的手拉着他蹲下，顺便在他白玉般的手掌上蹭
满血污，他抬起手在眼前看了看，表情有些僵硬。
“好吧……”他仿佛任命一般叹了口气，“怎么做？”
“这样，先放血，然后去鳞，去内脏，你第一次干可能慢些，慢慢就熟悉了，小心别划到手。”我一样一样示范给他
看，“最后插上木棍就能上火，这么多鱼，得弄上好一阵子呢。”
他点点头，学着我的样子将灵力聚集在手指上，谁知才一靠近鱼身，那鱼就啪被割成两截。
看着他愣愣顿在半空中的手，我眨眨眼，随即笑得前仆后仰。
“别笑。”月光下，他似乎变了表情，有些窘迫，脖颈处似乎还有些红晕。
“哈哈哈……看清楚了，力道小些，这鱼肉可不是铁块，哪能那么大力……哈哈哈”我拼命忍住笑，又示范了一遍。
这次他终于学乖了，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万分艰难地对付着一条鱼，眉心都皱成了个大疙瘩。
我安心地吐了一口气，真没想到灵琦他修为了得，做起杂事来反倒笨手笨脚，这算不算修炼的天才，生活的白痴？
37。往事
我哼着小曲，没再看他，其实我心底根本没想过他能帮到什么忙，不过不借着这个机会整整他，怎么消我白天受的那
口气。
哼，他一天还怀疑小碧，我就一天跟他斗下去，这事没完。
手底下又弄完一条鱼，我抽空一回头，可就是这么一回头，我的身子就死死定在了那里。
灵琦两只手动得飞快，几乎都要快成了影子，一条鱼不过刹那之间就被弄得干干净净，我弄完一条这短短功夫里，他
身边已经放了上十条，而且看那速度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停！”我大呼一声。
他看向我，“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这这这……”我指着他身边的鱼，舌头都打了颤，“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法术，明明你刚才
还……”深吸好几口气，我才没有把那“笨手笨脚”说出口。
“哦，你说这个。”他无比利索地又弄好一条，道：“其实这也不难，只要掌握了诀窍，熟练也不过是刹那的功夫。
”
我默然地看着最后一条鱼也被他打理好，他拍拍手，站起身，又回到火堆边坐下。那些插着木棒的鱼整整齐齐排列着
，手艺精细到让人挑不出茬子来。
看来，能当上妖尊，灵琦也有他的本事……
十几条鱼，围着火堆密密麻麻排了两圈，灵琦闭眼盘腿坐在我身边，我一边往火堆里添着柴禾，一边偷偷看他，踟蹰
半晌，才小心喊了一声：“喂。”
他睁开眼。
我干脆道：“小碧的事，你是不是还是那个想法，她和白璃是一伙的？”
“我没有这种想法。”他缓缓答着，眼睛又闭上了，“只是在没有证据之前，任何事情都无法下定论，她或许不是，
也或许是。”
“说白了，你心里还是有那个念头，那如果我说我跟白璃是一伙的，你是不是也相信了？我本来就是灵蛇，这比小碧
更合情理吧。”我哼了一声。
“你不一样。”他反驳得干脆。
“得了吧，我就说过，你们一点都不了解小碧。”我声音低落下去，“小碧她……根本不可能……”
“你的了解，又有多少呢？”灵琦忽然打断我，淡淡说着：“你又保证，自己对身边的人了解多少？”
“我当然了解，我可是一出生就和她在一起的。”我怒气冲冲地盯着他，“小碧从小就保护我，不然我怎么能在这妖
精吃妖精的祈灵山里安安分分的活上两百年，早就被那些大妖孽抓去增长功力了。”
灵琦没说话。
我仔细回忆着以前的事情，嘴巴一张就停不下来：“告诉你一件事吧，小时候，我因为贪吃，曾经闯进过五奇峰。”
灵琦眼睛又睁开了，“五奇峰？那里似乎是灵猴的领地，你去那里作甚？”
“猴儿酒呗。”我摸摸鼻子，现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总听别人说五奇峰灵猴酿造的猴儿酒飘香万里，自然想要尝尝
鲜了，我那次瞒着小碧，悄悄去了五奇峰，那猴儿酒果然名不虚传，刚进了五奇峰的地界，我就被那香味吸引住了。
”
“那时的五奇峰香味很庞杂，但我鼻子很灵，闻出了其中有一股最是清透浓郁，我便追着这股味道一路而上，最终钻
进了一个很大的洞府，在洞府地下的酒窖里找到一小坛猴儿酒，当时就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你莫不是摸到了玲珑金猴的地盘。”灵琦缓缓说着，“酿造猴儿酒，五奇峰玲珑金猴手艺最为高超，而且百年只出
一坛，珍奇无比。”
“聪明。”我笑了笑，“我就把那玲珑金猴百年产的猴儿酒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这件事情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有些意犹未尽，一是那猴儿酒销魂的滋味，二是紧接而来的玲珑金猴那滔天的怒火。
“那次我也很倒霉，刚把猴儿酒喝完，就被下来查探的玲珑金猴抓了个正着，顿时那只金毛猴子恨不得要立刻杀了我
，我拼命的逃啊，逃啊，当时真的觉得逃不掉了，小命都要交代在那了。”
灵琦眉头皱起，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异样，我自嘲地笑着，“你一定奇怪以我的本事怎么能逃得这条命，其实我没多少
本事，留了一口气逃回了落华峰，本想在死之前跟小碧道别，没想到小碧却站了出来，为了护我跟那玲珑金猴拼命。
”
“那次很惨烈，小碧为了救我，差点和金猴同归于尽，不过最后还是靠着天赋神通，杀了那猴子。”说完之后，我深
吸一口气，“灵琦，现在你明白了么，那个时候小碧就可以为了保护我连命都不要，现在她知晓我在天宫，为何还会
同白璃联手在天宫里大开杀戒？”
灵琦半晌无言。
“是，我知道你想说白璃可能告诉了她我和你不在天宫内，但我没有其他的亲人，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和小碧相依为命
，她就是我的亲人，我唯一的亲人……她又漂亮又善良，虽然有时嘴巴有点恶毒，但从没见过她滥杀无辜，要说我的
亲人会和一个魔头卷在一起……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我的声音忽然有些打颤了，这些话说出来，原本压抑的情绪安奈不住，眨眨眼，竟然落下一滴泪珠。
恍惚间听见一声叹息，接着，温暖又略带粗糙的手掌抚上了我的脸。
“别哭，我信你便是。”
“真的么！”我大喜地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
墨玉色的眸子里有温和的光芒闪过，我清晰无比地看见他点了点头。
“我就说，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怀疑小碧！”胡乱在脸上摸了摸，居然掉眼泪，真是太丢脸了，太丢脸了！
“对不起。”灵琦忽然低声道：“毕竟是你的亲人，有亲人的那种感觉，我没怎么体会过，所以让你难过了。”
“你怎么会没有亲人？”我诧异地眨眨眼。
“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不说也罢，这鱼要是再不吃，可是要烤焦了。”他拔起根烤鱼的木棍，竟然不再搭理我。
我狐疑地眨眨眼，迅速伸出手，在他把鱼肉送进嘴里之前将整条鱼夺了下来。
“你干什么！”他看着我，声音有丝怒气。
“干什么，这鱼是我烤的，你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吃！”
他表情冷了下去，只是一刹那，又变回了那个似乎拒人万里之外的妖尊，“我的事情，无需你管。”
我脊背一寒，却壮着胆子道：“想骗我也得有个限度，你没有亲人，那绯芸算啥？”
其实我真正关心的不是绯芸，而是好奇灵琦的生世，刚才他说没有亲人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想到他似乎还说过自己不
是灵豹族人，可他本体明明就是一只黑豹，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秘，如果不趁着他略有松口的机会问清楚，就太不像
我的风格了。
只是情急之下找不到什么托辞，只好把那绯芸搬出来充数。
“绯芸……”听我提到这个名字，灵琦忽然就愣住了，冰封的表情土崩瓦解，俊美的脸上竟然溢出丝苦笑。
“绯芸……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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