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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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烟月-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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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他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明霞十分委屈,明澈的双眼里,满是不解。
  哥舒阳同样一脸莫名,却渐渐阴沉了脸色。
  
  阿敏正喝着妙音泡的茶,一口喷出来,溅了哥舒阳一身。
  阿玉手中的杯子微颤,看着我,眼里全是笑意。
  宋言之对哥舒阳:“哥舒兄有所不知,简非嗜书,读书人诗酒风流,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明于远安慰状:“别叹息了,将来我重物色几个知书识礼、知情识趣的,送你。”
  我笑起来:“只得这样了,还是我师知我。”
  笑得心愿得逞的得意样。
  
  “你……”明霞看着我,神情间既伤怀,又憋闷。
  “哥舒兄没有意见吧?”我问,“男子三妻四妾常有的事,我不想只娶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妻子。”
  “你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意见?我格日勒……”
  “阿纯,带她出去转转,把简氏家训逐条讲给她听。”
  我生硬地打断她的话。
  
  “郡主,请吧——”
  阿纯十分听话地恭身对明霞。
  明霞下巴一扬:“我偏不去,什么简氏家训,谁要看谁去!”
  我轻描淡写:“阿纯,郡主什么时候跟你出去,你什么时候再站直吧。”
  “你你你……竟这样无情无义,她可是你喜欢的女子!”
  明霞气愤得大嚷。
  
  “那又如何?你问问阿纯,她可有意见。”
  我笑笑。
  阿纯十分乖巧地摇摇头。
  “你!站直了!”
  明霞伸手去拉阿纯,阿纯柔弱地一摇晃,差点儿摔倒了,惶恐地看我一眼,又立刻恭下腰去。
  
  “你太不争气了,站直了!有我格日勒在,你怕他什么?!”
  明霞再一次出手拉阿纯。
  阿纯柔柔弱弱、颤颤抖抖,额角渗出细密晶莹的汗珠。
  既想站,又怕我,一副无所适从样。
  
  真是太厉害了。
  这汗水是从哪儿变出来的?
  
  “妙……”
  脱口就要问。
  “妙啊,简非!想不到你管教姬妾的本领如此令人大开眼界。”
  阿敏笑着摇头赞叹。
  
  明于远朝我眼微眯,似乎在笑话我差点儿露馅。
  我朝他笑了笑。
  他忙转了头,端起茶杯,自言自语般:“笑得真够傻的。”
  哥舒阳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
  “怎么,明国师对本王的笑也要指手画脚吗?”
  阿敏盛气凌人。
  
  我自然知道他在提醒我别傻笑了,可是看着他与阿敏一唱一和,又忍不住,索性笑出来。
  笑得咬牙切齿般。
  他们全看着我。
  “哥舒兄,”我示意般看看明霞,“你这宝贝妹子今天是有意与我简非耗上了,是不?她这么为难阿纯,究竟是何用心?我简府不是云昌国,请她少使郡主的威风。”
  明霞一听,看着似乎快要昏倒的阿纯,一跺脚,拉了她就走。
  “郡主等等,”阿纯小心翼翼地取过桌上的简氏家训,跟在明霞身后,出去了。
  
  我取过茶壶,帮他们一一倒满,
  “哥舒兄,关于昂昂与云昌结为友好邻邦的事,不妨利用现在的时间,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我提议。
  哥舒阳阴阴的脸,开始转晴。
  如长云初散,晴光微透。
  
  阿玉看我一眼,似好笑又似赞赏,总之情绪难辨。
  阿玉、明于远、宋言之与哥舒阳开始逐项商讨,神情专注投入,似乎渐忘了身周之事。
  
  阿敏站起来四下里看看:“这惠风堂风格闲雅,是你的手笔吧?”
  我笑着低声说:“阿敏,刚才多谢你。”
  “别,事成之后再谢吧。”他站在窗前像是在观赏外面的景致,也压低了声线,“简非,你居然毫不知晓我皇兄的心意。他哪会让你娶这明霞郡主?他喜欢逗着你玩,你着急的样子简直太有趣了。”
  太有趣?
  是你那皇兄太过分。
  我在心底猛翻白眼。
  
  他笑得浑身微颤。
  我不认输:“我早知道阿玉的意思。他作为帝皇,不大好回绝此事;于是把这难题送给我。他知道我不喜欢女子,定会想尽办法拒绝的。”
  “你真不喜欢女子?”他摇头作悲悯状“你要伤多少人的心啊……”
  说着,捂了胸膛,不胜痛苦的样子。
  
  “你就装吧。”我笑着一推他。
  他脸上的神情更痛苦了。
  “阿敏,我……”
  
  话未完,被打断。
  “哥,我们回去!”明霞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眼里身上全是怒火。
  “格日勒,你好好收敛收敛这性子吧。发生什么事了?”
  “看看这简氏家训吧!”
  她把那册子飞摔过来,薄薄的册子顿时纸张碎裂。
  
  “你小心点!”
  哥舒阳喝道。
  “哼,偏不!写这家训的人是浑帐!什么笑不能露齿,行不能有声,坐不能坐满,吃饭时得站一旁侍候,还要主动帮着丈夫纳妾……气死我了!更气人的是,不经允许不得出二门,每天就限在自己的小院里,什么描红绣花!”
  她双眼明亮如火:“初见你,以为你长得好看,人定也很好,哪知竟是这样狠毒!”
  “格日勒,不得胡说!”
  
  “胡说?你知道我刚才听到什么了?”她气得声音颤抖,“阿纯偷偷告诉我,他最爱吃的是骏马腿上的什么键子肉。一匹马,被取出键子肌,还能跑吗?还无耻地说什么越是良马,那肉越是好吃!”
  我笑道:“这也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昊昂的马有时不够我们这几个人吃的。你哥哥答应给昊昂五千良马,我皇已经答应我第一个去挑食。”
  “什么?!”
  她大喊一声,看着我,神情间一片哀伤与刚烈。
  我正在心里啧啧称赞。
  
  她却突然上前一把抱了我,在我唇上狠狠一亲,又把我狠狠一推。
  
  我一阵寒颤,向后猛退。
  一双手温柔地扶住了我。
  “瞧你那熊包样!我格日勒岂会嫁给你这种……”
  她住了口,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猛然转身,飞快地出了门。
  “抱歉!格日勒——”哥舒阳头疼般追了出去。
  
  阿敏笑起来,越笑越大声。
  “简氏家训?”明于远似笑非笑地拿起它,“简非,你本事不小啊,这纸是用什么方法做得这样陈旧的?”
  他翻看,看着看着,笑得没了形象。
  阿敏凑过去:“每日献食,得双手托举食具,态度温良,口称‘请夫君赏用’;每晚等夫君睡下,自己方可息于……床下……榻板上?!”
  “简非,亏你想得出……”他指着我,狂笑不止。
  
  唇上软软的触感似乎还没有消失,我兀自怔忡。
  “怎么了,简非?”扶着我的手松开了,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间着笑意。
  
  我苦笑:“我今天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宋言之微笑道:“这样的女子确实不能拘于狭小的空间,简非,你用心良苦,做得没错。”
  
  “阿弥陀佛。”
  一身僧服,妙音走了进来,神情淡净。
  “妙音大师,不管怎么说,今天真要谢谢你了。”我上前朝他一揖。
  
  他微笑:“别谢。过几天请随我去莲花寺一趟吧,你要妙音扮成女子,妙音却要请你扮成个小沙弥了。”
  什么?
  除了阿玉,室内诸人皆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更迟,抹汗。。。。 
                  缘结如茧
  有情谁信道无缘?
  
  我想笑又笑不出:“妙音大师,我对有关佛教的一切是一窍不通,扮小沙弥?”
  阿敏不等妙音回答,眉一皱:“把这么漂亮的头发剃了去扮和尚?”
  说罢,上下打量我,“实在无法想像他剃度后的样子……”
  妙音微笑:“简单,诸位稍候片刻。”
  说罢,把我一拉,出了惠风堂。
  
  走出去一段路,才听到阿敏醒悟过来的声音:“那妙音不会真把简非的头发给剃了吧?!”
  “恐怕正如宁王爷所料。”
  慵懒的声音,可以想像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似笑非笑。
  “什么……”阿敏忽自嘲般哈哈大笑,“一急,居然忘了妙音大师是易容高手……”
  我心中温暖,今生能得他这样的朋友,真是有幸。
  
  书房里,妙音笑道:“简非,待会儿你得有些心理准备。”
  什么?
  他手挥目送,不知在我头上做着什么,不一会儿道:“好了。”
  正要照镜子,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等等,换上这件吧。”
  自包裹里取出,展开,却是一件青绦玉色袈裟。
  
  我拿在手中,左看右看,不知如何穿。
  他笑着接过去替我换上:“记住,你只要换上独处静思时的神情就行了。”
  
  慢慢调整好情绪,转过身,看向他。
  妙音一愣,微笑道:“阿弥陀佛。纤尘不染,清逸绝伦。”
  站在镜子前,不由一阵恍惚。
  
  镜中,俨然一位少年出家人,三千烦恼丝不知被妙音用什么手法,藏得无影无踪。
  看着他,感觉如当月下湖泊,一枝素莲静开。
  每一片莲瓣都透着极柔和的淡白光华,仿佛集了天地间所有的清气。
  湖波微动,如处清凉境地。
  
  “简非?”
  妙音拍拍我,我自镜中收回目光,看了他半天,才慢慢看清了他。
  他静静地打量着我,眼中难掩惊异:“法号妙莲吧。”
  妙莲?
  他微笑:“到莲花寺后,你就扮作我的小师弟。”
  
  我似听非听,只觉得心中忽热忽凉,惊疑不定。
  前世今生,是否是一场大梦?
  今天,是否才是梦醒时分?
  
  “怎么了,简非?”
  纯净的低音,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没什么,我们去吧。”我完全回过神,率先走出书房,“我去和他们开个玩笑。”
  
  他不再问,只是跟在我后面。
  惠风堂中,阿玉他们不知在商讨什么,有说有笑。
  站在门前,我一声佛号,他们一怔,刷地转过头,脸上犹自带着未及消失的笑意。
  
  我朝他们一合什,低声说:“妙莲今日与诸位别过,这就要去了。”
  
  静。
  
  宋言之握着杯子的手,指节苍白如雪。
  阿玉仿佛如遭重击,不胜疼痛。
  盯着我,漆黑双眼里好像长夜翻倾,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把他整个儿吞没。
  
  “呯”地一声,明于远大步走了过来,动作过大,碰翻了椅子。
  “你说什么?!”他双手抓紧我的手臂,隔着衣衫,我都能感到他微微的颤抖。
  狭长的双眼中,是噩耗乍闻的震惊失措、不能置信。
  整个人如梦游般恍惚。
  
  相识十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心中不由一阵惊慌痛楚,忙反抓了他的手。
  一向温暖宽厚的双手,居然冷汗黏滞。
  “明于远——明于远——”
  连喊几声,他才似清醒过来,双眼在我脸上细细流连,确认什么般。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跟你们开个玩笑……”我一连声地道歉。
  回答我的是,他一把将我紧紧搂进了怀中,紧得我呼吸艰难。
  
  “哈哈,明于远,你居然也有失态的时候……”
  阿敏的声音传来,声线颤抖,冬日里跌进了冰池般。
  他蓦地住了口。
  
  “阿弥陀佛。”妙音微笑着走进。
  明于远慢慢放开我,改握住我的手,任我怎么挣,再也不肯松开。
  他们静看着,我不自在,强作若无其事,坐在明于远身边。
  阿玉神情已恢复清冷端方。
  
  “大师好手段,”宋言之微笑说,“虽然明知是假,可是简非出现的一瞬间,还是当了真。”
  我笑道:“大哥一定暗地里松口气,——这下好了,终于把这尽出难题的家伙给抛了,明年春,可以轻松赴边了。”
  “不,”他开玩笑般,“你在哪家寺庙出家,我就拆了哪家寺庙。”
  
  妙音微笑:“宋将军拆寺庙前,一定会先把妙音给拆了。”
  “不错。”宋言之答得风轻云淡。
  明于远与阿玉闻言,齐齐看着宋言之,神情间居然全都高深莫测样。
  
  我趁明于远分神间,挣开他的手掌,替宋言之倒满茶。
  “大哥,那你得加油,妙音大师也很厉害的。不过,”我笑对妙音,“大师是高僧,一定不会去好狠斗勇,定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以慈悲心肠感化我大哥。”
  妙音猛然发现状:“阿弥陀佛,简非,你的心原来早已偏到了后背。”
  他们全笑起来。
  
  我脸发烫,分辩道:“刚穿上袈裟的时候,确实有些恍惚。不过,我舍不得我爹、舍不得你们,哪会出家?连妙音大师我都想劝他还了俗……”
  明于远接过我的话:“还是免了吧。你俩要凑一起,你会越玩胆子越大。芬陀利国的事情一了,你随我归隐山林去。”
  什么?
  顾不上什么芬陀利国,我既惊且喜,抓了他的手:“当真?太好……”
  
  话还没完,被阿玉打断:“简非,你对佛教事真的一无所知?”
  什么佛教事?
  我正沉浸在湖山归去的想像中,听到阿玉的问话,半天反应不过来。
  阿敏笑道:“简非,先别忙着高兴。琉璃净水瓶你要拿不回来,只怕哪儿也去不了。”
  说着,朝我微不可察地一示意。
  什么意思?
  提醒我趁机谈条件?
  
  我顺了他的目光,看了看阿玉。
  他也正看着我,我刚要开口,他却眉一皱:“妙音大师,把他的头发放下来吧。”
  
  阿敏看着我的头发,问妙音:“把他扮成小沙弥,一定是个毫无特色、让人过目即忘的样子吧?”
  妙音微笑:“这个,大约不会很容易。除非……”
  “除非我蒙上眼睛装瞎子,坐在轮椅上,而且还不能开口说话。”
  我想起那一次扮成莲影后,阿玉的讽刺。
  阿玉显然没有忘记那事,微笑起来:“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阿敏先一呆,忽然大加赞同:“确实,皇上说得对极了。简非也只有这样,才不会引人注目。”
  我不服气:“阿敏,你到寺庙里去,看见个盲和尚,还不良于行、口不能言,你不会多看他两眼?”
  “嗯,有道理,”妙音添油加醋,“皇上少说了一样,像他这样的,还得装成个瘫痪的,否则……”
  阿敏一想,捶桌大笑:“确实确实,简非举手投足风姿天成,就是不看他的脸,也一样令人遐想。”
  
  宋言之笑起来:“记得在西景国,某次与靖王一同饮酒,他酒多了突然叹息遇到了当世最笨的人,怎么也学不会掩饰自己。看来,那个最笨的人就在眼前了。”
  他们又笑起来。
  
  明于远说:“傻小子又不是一天变傻的。”
  我笑嘻嘻:“行,我既笨又傻,这个小沙弥我肯定是扮不来。所以,皇上,妙音大师,你们另请高明吧。最好是请我师这样的人,扮成个得道禅师,去把那……”
  
  突然哑然失笑,说了半天,还不知道扮沙弥是为什么。
  妙音一笑:“看来终于想起来要问了。芬陀利国的王子阿巴克与他们的国师迦叶禅师不日将至莲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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