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没醒,任她制造出什么奇怪的噪音,他都能一副“坚忍不拔”的安睡着……
声嘶力竭的阿快颓然坐在他身旁。她唱了整整一个下午,加上一个晚上,她也快……没电了。
手机铃响,阿快有气没力的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你在哪儿?”阿快的好友杨雅立问。
“钱柜。”她应得气若游丝。
“你还好吧?”杨雅立在电话另一端有点担心。阿快的男友三更半夜忽然传简讯给她,要她去找阿快,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好,很不好,你快来接我……我们。”阿快看了一眼阿恒,再看看自己挂彩的可怜左手。
“你在那里好好待着,我马上来。”杨雅立二话不说,挂上电话马上出门。
半个小时后,杨雅立赶到现场,费了好些力气,找了好些人,终于把过于疲劳的苏阿快和烂醉的赵宥恒一起送到苏阿快的住所。
雅立把阿快扔到她床上,把阿恒安置在客厅的沙发,写了一张纸条贴在大门上,尽到朋友的责任后,吁了口气,把门关好。
回家的路上,她满腹疑问。
阿快不是要去亚书家吃饭?怎会累成那样?还有,那个好看的男人是谁啊?明天下班后得过来问问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阿快醒来,很习惯的瞄往床几,当她看清闹钟上的指针不是正常七点该有的位置时,张大了眼睛,再看一眼,随即惨叫一声。“要死啦!怎么会十一点了!”
她慌慌张张的跳下床,冲到客厅。她得去看看挂钟上的时间,不怕,不怕,搞不好是闹钟没电了,她怎么可能睡那么晚!
但她还来不及看到挂钟的时间,视线就咻地被沙发上坐着的人给吸引过去,只见他扶着头,一脸惺忪的望着她。“是十一点没错。”他淡然的宣布着。
这下,阿快整个人全醒了。
记忆自动归位。他是阿恒,见证了她在美容沙龙被甩、在KTV唉归眠和今早迟到的所有凸槌状况,这情况搞得她好想死。
“呃……早。”她尴尬兮兮的对他傻笑。
随即坐到单人沙发上,拿起电话自言自语:“我得打个电话去事务所请假。”
他看着她头上可怕的蓬松乱发,目光不由得再度游走。“你朋友留了纸条在大门上,说今天会帮你请一天假。还有,她帮你把车开回来了。”
“喔。”一定是雅立留的。她松了口气,那就不用掰请假理由了。
阿恒起身,打算告辞。
“不好意思,我昨天不知道怎么搞的喝醉了,我也该走了,拜。”
“喂,等一下。”阿快连忙阻止,这样就让他走,似乎有点怪怪的。
赵宥恒一脸疑问的望着她。
阿快看着他的脸,脑袋忽然打结,暂时说不出理由。
“总之,你等我一下,我去盥洗马上出来,你先不要走喔。”说完,一溜烟的冲回房间。
不到十五秒,她又惨叫一声!
她这辈子从来不曾在镜子里看到自己那么恐怖的模样,她新烫的那个头发在她头上根本就是一场灾难,像被猫玩乱的一团打结的毛线。
她边刷牙边想,她该怎么去整理这个发型?
洗脸时,她忍不住懊悔。好好的,干嘛自找麻烦去烫这个爆炸头?
她一定是气疯了,才会把自己搞得像个白痴。
在脸上拍好化妆水、乳液,她一手抓着发雕,一手抓着慕丝,走出客厅,对着阿恒,指着自己的头。“请问,我该怎么……搞定它?”
赵宥恒接过她手上的发雕,示意她跟他走进客厅后面的浴室,让她对着镜子,开始“售后服务”。
“先把头发用水打湿,再将头发往前拨弄,像这样。尤其是后面的头发,睡后头发被压扁了,所以后面的头发更要抓松往前扒去,然后用发雕把它抹在头发表面。好啦,是不是很好整理?”他对着镜子里的爆炸头小姐微笑问道。
“喔,的确不难。”她对他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你今天要上班吗?”
“我今天晚上七点才有班。”他答,然后走出浴室。
他耐心的等她拿了皮包走到客厅才跟她告别。“我真的该走了。”他说。
“有件事很好笑。”她说。
“嗯?”
“我们都共度一夜了,还不知道彼此的姓名溜。”她企图让气氛轻松些。
赵宥恒从上衣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叫赵宥恒。如果你找到真命天子,我答应帮你设计一款最美丽的新娘发型。”他笑。
接过名片,阿快默默将他的名字记下,随即以爽朗的大笑来掩饰她的尴尬。“呵呵,那天搞不好得拖很久。在那之前,我们先当朋友好了。我是苏阿快,江苏的苏,快乐的快。”至于中间的字,她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着。“阿是这个阿,怎样?很好记吧?”
赵宥恒看着她,微笑点头。
“好,庆祝我们正式变成好朋友,我们吃饭去。”说完,把他推出门外,关好大门,不由分说拉着他就走。
“你去吃吧,我还有事。”真的不想再陪她上哪儿了。
闻言,她一脸愕然,表情很受伤。那神情像是在说:我是不是真的这么惹人嫌?
她喃喃自语道:“阿恒,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吃饭。不过,从昨天到现在我也麻烦你够久了,是我不好,没想到你也许有其它的事情,硬要拉着你陪我;那你先回去,至于昨天的事,谢谢你了。”说完,她竟真的对他行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赵宥恒觉得这样的感谢太沉重,一把拉起她。“喂,你不要这么夸张啦。要吃饭?好,就一起吃饭好啦,但是我请客。你答应了,我们再走。”
“让你请可以啦,但是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让人家请,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她说。
这女人讲的什么跟什么呀,他也一样不是随便就请人家的好不好。要不是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也不想管她好不好。
“什么条件?”他的口气已经有些不愉快了,真不该惹上这个麻烦的女人的。
他们进了电梯,阿快按往地下停车场。
“我听说你在那间美容沙龙是最厉害的发型师?”她眼睛发亮,像是忽然间有了什么好主意那般。
“是。”事实如此,他也不想否认。
“那真是太好了!”她一脸期待的望着他。
看着她的样子,赵宥恒心里隐约觉得不太妙,他一脸警觉的等着她的下一句话。
“你知道吗?我这个人美丽、能干、大方,属于那种自用送礼两相宜的等级,世上绝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得倒我,单单整理头发这件事,我没半点天分,加上我超讨厌上美容院,所以我一直没能拥有一款美丽有型的秀发。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那你可不可以以朋友的身分认养我的头发?不过我当然会付帐啦。”问完,她张大眼睛等着他回答。
赵宥恒看了她一眼,随即把视线移到电梯门去,平静的脸庞下,其实心中警铃大作。敢情这女人压根没打算放过他?他不懂,干嘛他们就不能只是萍水相逢那样?
君子之交淡如水比较像他一贯的风格。
正在思忖该怎样婉转拒绝她的提议,电梯门突然嘀一声,到了地下室。他沉默着随她上了车,看她小心翼翼地系着安全带,他才想起她受伤的左手。
“你的手还痛吗?要不要我帮你开?”他好心的问。
谁知阿快不答,反而呆呆望着挡风玻璃。
她的沉默来得突然,让人起疑,所以,他看往她的脸,惊见她满脸的泪水。
天!她又怎么了?
面对一个爱哭的女人实在让人焦虑,他转身开始找面纸盒。
“你没事吧?”
阿快捧场的从他递来的纸盒抽了几张面纸,力图振作的把泪水擦干,再丢进他递过来的塑胶袋里,转身启动车子。
“你人真好。明明不熟,却肯在我最落魄、情绪最低落的时候陪我。”忽然好多感触涌上心头;她爱的人在她最痛的时候,在哪里?
明白她的失常是因为对他感激涕零,他突然有些尴尬;那他刚在电梯里准备要拒绝认养的话要怎么说出口?
可是今天不说,明天他铁定会后悔;他的计划其实只是今天共进午餐后,他们应该再也不要见面了才对。
所以等车子开到马路上,跑了几公里,他揣度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些,才说:
“关于认养你的头发这件事,我恐怕不能答应你。因为工作的关系,我的作息很不正常,我们的时间不一定能配合。”说完,才想到以她目前脆弱的程度,随时可以说碎就碎,想哭就哭。
他实在很有必要再来个补充说明——
“你别想歪。不是我不想帮你。”虽然明明就是,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口是心非下去。“我是觉得喔,朋友之间谈钱伤感情,所以……”
“我了啦,你是个重承诺的人,怕随便答应人,到时没做到反而伤感情,对吧?”她目视前方,自顾自地说着。
“……”他最好有这么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啦。
“你放心,我需要发型设计时,会全力配合你的时间;既然你不肯收费,那我就请你吃饭唱歌,这样总OK了吧?”她善解人意的将他的顾虑全数解决。
赵宥恒苦笑。事已至此,他还能说啥呢。
不就只剩下磕头谢恩了?
承她不弃,非和他作朋友呢。
算了!这两日相处下来,看得出她热情爽朗、正直单纯,不失可爱,反正多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笑笑,将她的姓名、电话输入自己的手机里。至于这个君子约定能维持多久,就……一切随缘吧。
第3章(1)
杨雅立坐在阿快家客厅的红色沙发上,抱胸望着好友;那神情像是已作好心理准备,不管待会儿阿快会说出多惊人的话,她都决定要挺住。
“说吧,你跟陈亚书怎么了?”
妈的!这辈子她还真没那么丢脸过,叫她怎么把那种爆糗的悲惨遭遇再说一遍?
她瞪着雅立。“我很好,不需要告解,也不必心理谘商,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问?”
“被陈亚书甩啦?”
阿快狠瞪雅立一眼,随即笔直地将自己摔进沙发里,用抱枕蒙住自己的头。
她是造了什么孽,没事交雅立这种聪明冷血的女人当朋友要干嘛!
既然看出是她被甩,也听到她说不想谈,干嘛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烦!真他妈的烦!
躺了好一会儿,四周静悄悄地,雅立应该识趣的乖乖回去了吧?
谁知,她把抱枕拿开,一眼就看见雅立杵在她身旁冷冷打量着她,像是在判断她的伤心指数到底有多高,好采取什么因应对策似的。
杨雅立是金牛座的,能有多固执,阿快很清楚。
她现在想睡觉,实在不想和雅立对坐到天明。
所以,她决定,招了。
把抱枕重新摆回脸上,她闷着声音说:“比较接近事实真相的说法是,陈亚书的妈甩了我。”
雅立蹙眉。“怎么会?”
说到这个,阿快就来气,她狠狠把抱枕丢到墙角去。
“怎么不会!你看陈亚书人多斯文,你能想像他妈有多机车吗?”
“说来听听。”雅立坐下,帮自己倒了杯水。
“她在美容沙龙里大呼小叫,骂这个吼那个的,像在夜市里被谁不小心踩到她的脚、卯起来骂人的泼妇。我当时忍不住就开口问候了她两句,谁知道陈亚书会突然跑进来喊妈。知道我是亚书的女友后,那个老巫婆像拿到赐死金牌那样继续滔滔不绝的骂我;骂完,一脸满足的带着她儿子趾高气扬的走人。整个事情的经过就这样了。”
雅立瞠大眼睛,不敢相信阿快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尽管她一向冲动,但在美容院里这样不明不白的杠上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准婆婆,这运气也未免太惊人的背了吧?
“事情难道没有转圜余地了吗?”雅立脑子里想的是该如何补救。
“我看机会很渺茫。那个老巫婆咒我一百年嫁不出去,你看我呕不呕!”
“亚书怎么说?”
“他敢怎么说?从昨天他被他老妈拉走到现在,连半通电话都没有,这意思不是很明显了吗?”阿快说到这儿,忍不住黯然。
两年的感情耶,而且还是初恋,竟然给她说断就断!陈亚书,你真够狠的!阿快心里很不平衡。
“这样说不公平。他昨晚有打电话给我,要我去找你。也许他正在努力安抚他妈,过些日子等她妈气消了,也许你们的事就解决了。”雅立忍不住替他说句话。
阿快叹了口气。“我心里清楚,我和陈亚书之间,大势已去,再难挽回了。”
“犯不着那么悲观吧?”雅立睐她一眼。
阿快一向乐观得过分,这么丧志的话实在不像是她会说的。
“唉,亚书什么都好,可是他有恋母情结,总之我们……不可能了。”
“他有恋母情结,也不见得会牺牲爱情吧。”雅立很难同意阿快的论点。
“他妈年轻守寡,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如果他胆敢选我没选他妈,他一辈子都会活在不安自责当中。他没我那么悍,他终究会对他妈屈服的,你放心好了。”
仔细想想,这两年来,他们的两人世界里始终有个模糊的影子,那就是陈亚书的妈。
如今他妈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爱情便直接落个兵败如山倒的结局。
她明白,她是连一丝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你想哭,就哭吧。”雅立说。
“我昨晚……哭过了。”她昨晚在KTV又哭又唱,可凄惨极了。
“说到昨晚,那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是谁?”身为阿快最好的朋友,她怎不记得她身旁有这么一号人物?
“喔,他是我昨天去烫发的那家美容沙龙的首席发型设计师,叫赵宥恒。我离开沙龙时他正要下班,在停车场看到我的手被夹伤,又目睹我被甩,大概怕我出什么事吧,才好心的陪我去唱歌。”阿快缓缓说起认识赵宥恒的经过。
“你真该改名叫苏大胆。和一个刚认识的陌生男人在包厢唱歌喝酒,你不怕失身啊,你。”雅立不以为然的说。
“酒后失身卡自然你没听过哦?他都醉成那样了,我没扑上去,就对他很客气了,我还失身咧,你想太多啦。”阿快重新躺回沙发。
雅立站起身。“听到你还能疯言疯语我就放心了。你好好睡一晚,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
“知道了,帮我把门关上。”说完,她转个身,调整好睡姿。
她决定,今晚无论如何一定要努力、努力睡着。
她好累,她再也不要和脑里那些“如果”和“早知道”的字眼厮杀,她要好好的睡一觉。
明天所有的事都会好转的,她努力地催眠自己。
想清除前男友的所有记忆,当然要连他送的所有东西都一并丢弃才算彻底。
阿快花了七天平复自己的心情。
等到第八天,她很遗憾,陈亚书果然如她所料的,连亲自见面跟她说分手都没种。
于是,她自行打包好他送的所有东西,传了简讯要他限期一周前来领回,逾期将自动销毁。
等了七天,他依旧音讯全无。
好吧,那就全捐给垃圾车吧。
为了避免继续耽溺在每件礼物背后的回忆里,阿快抬头看钟,这垃圾车也差不多该来了。
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提起那包教人触景伤情的“礼物”挤进电梯,按下一楼。
瞪着铁灰色的电梯门,她心想,怎么从来没发现这电梯的颜色是这般难看?不过,和她此刻的心情倒是挺相配的,就是“冰冷晦暗”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