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盘丝(上)
作者:绿痕
男主角:滕玉
女主角:子问
内容简介:
啧!该说她是太过倒楣还是太过走运?
明明不想管闲事,偏偏闲事向来就是不肯不管她
这回管闲事的下场是沦落到各界众生都不想来的鬼地方
遇上个霸道男人打著报恩兼索惠的名号硬要留下她……
什么嘛,他该不会是假报恩之名行报仇之实吧?
像个专制的牢头天天逼她喝下苦死人不偿命的药
她就是嫌活得不耐烦,不想活了不行吗?
可恶!这阴险的家伙真把她当成人犯看待
派了两个大块头镇日跟前跟后的监视她就算了
她想踏出庄门一步,他老兄不是派兵将客房团团围住
就是他亲自坐镇在她房里,将她给牢牢看守著
任由她再怎么跟他斗智,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虽然说上一回是她运气好才能自虎口里逃生
但照他这般紧迫盯人,她哪有时间去办正事大业啊……
正文
第1章(1)
倘若有天,我离开了你,你会找我吗?
会。
会上天下地的找吗?
会。
即使在很久以后,你已不记得我的模样?
我会找到你的。
殷缸的鲜血,顺著剑身暖暖流下,在剑尖之处汇成血滴,再落至地面上形成了一朵朵斑斑血花。
神界武将神所居的武将林中,此刻身为天帝麾下的众武将神,正齐聚一林切磋武艺。
与往常不同的是,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将神无冕,今日不但准时出席,甚至愿拉下身段与众同僚切磋武艺,令原本就惧于无冕的众人,纷纷避开他,以免倒楣地被无冕当成磨刀的对象。
一名没来得及躲过无冕的武将神,就连一剑也未出,即遭无冕扬刀一划,自左肩至左臂上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冒涌的鲜血直朝剑尖汇聚落下。无冕在他一迳地后退时,再次举刀对准他的脸庞,但就在这时,一片遭人摘下的嫩叶,在指劲的劲射之下,飞快地擦过了无冕持刀的掌背,留下一道不浅的血痕之余,也逼得无冕不得不换手握刀。
清亮的女音自他的身后传来,并同时让他不悦地皱起剑眉。
“不过是练练身手罢了,真有必要下手这么重?”久久不来武将林一次,一来就想杀神,他若不是想验收这阵子闭关潜修的成果,就是天生嗜血太过。
“这局尚未分出胜负,你要代他吗?”他微微侧首,不敢苟同地瞧著来者身上永远都是大红或大艳的华服。
子问浅浅一笑,“我很贪生怕死的。”
佳人笑意未歇,二话不说就猛攻而来的无冕,已飞快来到她的面前一刀正正地朝她的面门砍下,而她则是迅即取下发簪,在他下一刀砍下时,将长刀格挡在她的额际上方不动。
“你的脾气,近来可说是愈来愈坏了。”她叹了口气,一掌击向他的胸口时,顺道旋身一脚将他给踢开。
“你倒是永远都笑嘻嘻的。”他边说边削下她一缯发,随后欲置她于死地的一刀再砍向她的颈间,“总有天,我会教你再也笑不出来。”
“你不觉得你对同僚未免也太无情了些?”她不慌不忙地弹指震开他手中刀,并识相地退了两步与他保持好距离。以免他杀心又起。
对于她多年来总是对他过于防备的举止,无冕暗自思忖了半晌,并再三瞧了瞧她这张永远的笑脸。
“有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他忽地一个箭步飞窜至她的面前,并以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调轻轻说著。
“若是与我无关的,就甭说了,若是与你有关的,也甭说。”
对于他的事,她是半点兴趣也无,反正从他这地下太子口中所吐出的话,九成九都不会是好事。
“再过不久,我将夺下斗神这一职。”他才不管她愿不愿听,刻意在她耳畔低哺,让她字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子问颇为讶异地看著一脸势在必得的他,并有些怀疑自个儿方才是否听错了。
斗神?这么多年来,从不去抢下武将神之首,也不肯去立下汗血战功抢得战神一职的他,会想当上斗神?或者,其实斗神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想要的……是神之器?还是别的?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他目光炯炯,瞬也不瞬地瞧著她面上的变化。
“有。”她一手掩著芳唇,面带痛苦地道:“拜托,劳烦你离我远点,你这张脸若是靠得太近,我会想吐……”是谁说全神界生得最俊最俏的第一美男神仙,非无冕莫属的?她随便拉个藏冬或是不知跑哪去的火凤,再不济她也可以拖个郁垒出来,甚至不需帮他们打扮,他们就可当场把这个无冕给比下去!
两道寒光当下直朝她射去,她只好告饶地抬高两掌。
“你真正想听的是什么,你就直说吧。倘若,今日你只是来此想试探我和他人的心意,或是我与他人在日后会不会成为你的敌人,那么我现下即可告诉你答案。”
“说。”
“眼下,藏冬、郁垒还有火风,这三神皆对斗神之位丝毫不感兴趣,而圣祺则是神法尚未大成。”说起来,这神界虽是人才济济,却没几个胸怀大志的神仙,大多不是逃得无影无踪。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待在不想当的职位上。“别说是斗神了,就连个战神,藏冬和郁垒还有火凤都不愿当了,更何况是善良的圣祺?”
“你与青鸾呢?”疑心甚重的他,仍是紧咬著不放,就怕暗地里他们几个会不意地跳出来同他抢神之器。
“青鸾早已不知所踪,而你,也知她的性子,她之所以会弃太岁一职,是因她本来就不要官不要爵,神之器对她来说更是半点用也没有。至于我,则是天生畏事的鼠辈,能少一事,我就绝对不会去多一事。”指望青鸾?她不要逃得比谁都快,就很让那票太岁师祖们面上有光了。
“是吗?”全然不信任的目光,在四下巡视过林中的众神一回后,再次停伫在她的身上。
“放心吧,放眼神界,你最不需要提防的,就是我。”她只好再次示诚,“在毫无对手的这等景况下,斗神早已是你的囊中之物,我又何须吃力不讨好的去抢件我根本就不想要的东西?”
无冕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耳,他只是朝正等著他相信她的子问扬起长刀,并在下一刻,趁她毫无防备时刀势再起。
“依你看,我为何会想拿下斗神一职?”他边问边划破她的衣裳,差点就来不及躲的她,两条手臂险些就被毫无同僚情分的他给卸下。
不知道不知道……就算有点知道她也全都当作不知道!
她边躲边稳住笑意,“自然是因你认为放眼神界,只有你才有那资格。”他冷声哼了哼,“你愈来愈虚伪了。”
“哪里。”眼看他下手愈来愈重,子问不得不在与他闲聊之余,赶紧从一旁看傻了眼的同僚手上夺来一柄剑,可就在她转过身来时,无冕却已不在原地。
她猛然抬首,跃至她上方的无冕,已一刀狠狠朝她砍下,她连忙用剑去挡,岂料力道压根不是他对手的她,手中之剑应声而断,冰凉的刀身随即滑至她的颈间,并紧紧贴著她。
“你可会助我得到神之器?”
“这事我帮不上你。”她毫不考虑地拒绝。
他想了想,拐个弯再问:“倘若藏冬或是郁垒也想抢斗神一职,你可会为我出手拦住他们?”
子问笑吟吟地摇首,“当然不会,我不淌浑水的。”又不是吃饱撑著了,她才不会去跟那两尊不良神作对。
“你以为我会信——”无冕口中的话尚未说完,一道怯生生的嗓音自他俩前头林间小道上传来。
“子……子问?”大老远就瞧见无冕一刀架在子问的脖子上,身为天女的繁露登时被吓得面无血色。
“繁露?”“子问纳闷地瞥她一眼,同时不耐烦地一手隔开无冕在她脖子上摆好看的刀,”你就先忍著点吧,瞧,她郝被你吓坏了。“还没同她把话说完的无冕,在不情不愿地收刀回鞘后,冷眼看著那个出了名胆小的天女,在子问一靠近时,即伸出双手将子问臂膀搂得紧紧的。
“你来这儿做什么?”她这娇娇嫩嫩的天女,不待在天女宫反倒跑来这全都是男人的地方?
面色带点不安的繁露,示意子问弯下身,附耳对她说了一顿后,随即又害羞又害怕地躲到子问身后去,子问看了仅是摇了摇头,不得不再一次当起天女们专用的传讯者。
“咳,大家都听好了!”她拉大了嗓让林间所有的同僚都听得清清楚楚,“她说,月前鬼后诞下一子,奉天帝谕令,她得找名武将神同她一块去人间代天帝赠礼!”
原本不想多管闲事的无冕,在听完这段后,随即止住原本想走的脚步。子问继续对一林子的男人传话,“她要我问你们,你们哪个要保护她去赠礼?”
“这件圣差,我接。”丝毫不给其他同僚机会,无冕在她把话一说完立即主动应允下来。
原本就已是面色发白的繁露,一见全神界都没神敢与他同待在一块半刻的无冕要陪她去,她连忙拉紧了子问的纤臂,频频摇首之余还以求救的目光看著她,可是子问却是一反常态,硬是在这当头不动声色,甚至还微微背过身子。
她没看到、她没听到、她什么都不想问,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无冕一步步朝繁露踱来,先是满脸兴味地瞧著那个平静过头且明显想置身事外的子问,而后再随意扫了繁露一眼。
单单只是被他扫过一眼,满面惊慌的繁露便已躲缩至子问的后头,哪怕子问再怎么转过身、再怎么不想与她纠缠,繁露就是死命捉著子问的衣袖不放。
“怎么,你不想同我去?”无冕挑高剑眉,很有耐性地挑战子问同情心的底限。
“不……不是。”他愈是靠近,繁露愈是抖得厉害。
“那咱们何时起程?”
“三日后……”
“你可以回去覆命了。”无冕大刺刺地侧过首,并对子问露出百年也难得一见的笑意。
他笑了?瞪著无冕面上的笑意,好阵子过去,子问的脑海仍是一片空白……
直到她慢慢回过神,再次瞧了又瞧眼前的男人确实是无冕没错之后,当下赫然明白了无冕为何要主动接下这圣差能她,只能咬牙地瞪著这回不知是想玩她或整她,或是已想出了新法子好杀了她的这个伪同僚。
原本天色尚好的晴苍,在大批的雨云飘飞而至时,已成了阴沉暗色吓人的天际,浓浓的密云徘徊在他们的顶上不肯消散,即将降下大雨的味道,偷偷躲藏在大地之上。不过多久,一道似要划破大地的闪电降临时,子问偷偷地将目光潜进无冕的眼底,但就在下一会儿,当雷声频频作响时,她忽然觉得很是懊悔,自己为何要有双凡事都看得太清的眼?
“子问?”眼看她果愣了许久,繁露忍不住摇摇这个张着眼睛神游太虚的靠山。
虽然很不想面对现实,但还是得清醒面对的子间,瞄了瞄笑意满面的无冕,此时看著她的目光,既是期待又是兴奋。
这让她不得不回想起,上一回,无冕也是这么对她笑时,是在他尚未闭关修练、神力也还未大增之前,那时,在一次的武艺切磋之中,她“不小心”胜了无冕一掌……
也就只那么一掌而已。
可那一掌,却让她后悔了几百年……
她那不经意的一掌,不但激起了无冕无穷无尽想要打倒对手的疯狂执念,为求更上一层楼,他还时常闭关修练以期神力大增、武艺更加精进……唉,话说回来,上同他的一笑后。
她就被迫与他切磋武艺切磋了几百年,而这回他的笑,她想,她的下场,八成会比上回还要来得更惨更惨。
“子问?”眼中泛著泪光的繁露。又再对低首掩著脸的她。求救地拉了拉她的衣衫。
不管闲事、不管闲事……可是闲事,向来就是不肯不管她。
眼下,一个都已下战帖,另一个只差没被吓出两行清泪了,在这景况下,除了答应虽不是故意和无冕联手,但暗地里却实是合谋陷害她的繁露代她到人间走一趟外,她还能怎么样?
“子问……”她叹了口长长的气,自袖里取来绣帕拭去繁露面上的泪水。
“别哭了,我代你去就是。”纵使再怎么不情愿,她也很担心无冕会刻意在人间惹是生非,或者为神界树立了强敌,而她最烦恼的是,待她去到了人间后,无冕会怎样对付她?
正欲走远的无冕,在听见她的这句话后,脚下的步子明显变得轻盈许多,让她只能毛火地瞪著那具在得逞之后的嚣张背影。
她就知道,只要她一点头,她不是不偏不倚地往陷阱里眺,就是恰巧地又中招算了,若是无冕真要她死或是另有他图的话,到时,她见招拆招就是了,就算是胜不了无冕,她还是可以安慰自己,反正,生死都只是人间过眼,没什么好留恋,也没什么好挂牵。无冕若真想杀她,这几百年来,他有太多太多的机会,而她则是横竖都躲不过,既是如此,与其提心吊胆的,还不如坦然待之来得好,只是,她仍是有一点不明。
她的这条小命,真值得让无冕亲自动手?
袖摆处突然传来一阵拉扯,子问甫回过神时,这才发现还有个繁露仍躲在她身侧。
繁露眼眶里还是汲著泪水,“你当真要代我去?”
倘若能说实话,她当然会说,她一点也不想做这等蠢事。
可繁露这尊小天女,不但娇贵惯了,生来就不懂心机,也不懂神界以外的风雨,若是可以,她并不想让繁露离开神界一步,她只希望繁露能和其他天女一般,全都无忧无虑地在天女宫中快快乐乐的过著每一日,而她,则至少在尽头来临之前,还是能够为他人留下些什么……
一道银白的亮光闪过天际,而后携来了阵阵低沉的雷吼,紧接著,更多的亮光划过天际,繁露站在原地,愕然地看著子问整个身子似乎透明得连闪电都可映照而过。
站在大雨中,不躲也不避的子问,沉默了一会儿后,对划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
“你就当我……嫌命太长吧。”
冬日的脚步才缓缓走过,迎面而来的料峭春风,在扑上面庞与四肢时,仍是让人忍不住再次拉紧了身上的外氅。雨日过后,脚下的大道因太多人行走的缘故,如今,已是泥泞一片。像个被踩碎的回忆。
环首四下,犹沾著雪的树林、犹挂著冰柱的屋檐、路上那遭人人踩过融雪而形成的小水坑……双手捧著贺礼的子问有些不安地将手中之物更拿妥了些。
与无冕一前一后走在行人鲜少的城郊大道上,四下的冷清,令子问不禁回想起,眼前的血腥,与那一年……那一年她甫张开眼的片刻,腥红的颜色铺满了战地,那些或许高耸人天、或许歪歪斜斜竖插在将士与马匹里的长矛。衬映著满地的尸首,以及,那一地混合了雪水与血水的大地……
过于刺目的夕阳霞光照进她的眼底,她眨了眨眼,将当年一地的愁怅再次关锁回心底的最深处。她抬首望著走在她前头的无冕,一种预感隐隐在她的脑海里发酵,因为,这宴在是太可疑了。
贵为地下太子的无冕,居然会去接下这等普通神仙才会去做之事,本就已够让人心生纳闷了,加上他又算准了她绝对会代天生就无胆的繁露出头……他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闷不吭声一路跟在无冕后头的她。在绕过了大半的城镇来到集市时,四面八方挤来的人群,一张张陌生且不相同的脸庞纷纷掠过她的眼帘、自四下飘来的食物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