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战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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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三千里-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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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0日午时,朝军斥侯在南原城外30里和日军哨骑交战,七死三伤;申未,全城戒严。11日晨,明军请援使带来全州守将陈愚褒的书信,陈愚褒将侦察到的日军此次进攻兵力情况告之杨元,说明全州只有两千守军,自保尚难,不能分兵前来助阵。
  杨元一看信中说日军有近6万人来攻打南原,不禁急火攻心,当即撇下书信晕倒在地。众人忙请随军郎中救治,不一时李福男也闻报赶到。杨元被泼了一头凉茶,悠悠回过神,长叹一声道:“南原不保,我命休矣!”
  听旁边偏将讲罢详情,李福男也是非常震惊,紧皱起了眉头。半晌,只看杨元站起身来,缓缓向众人道:“大家都看到了,敌众我寡,单靠咱们,八成是守不住这城了,全州不发救兵,忠州吴将军那里也只有4000人,莫说路远一时半赶不到,就算来了,也不济事。我是一军之主,要让我弃城而走,那是想也别想,诸位有家有小,若是实在不愿留下的,就请提出来吧。”
  众将面面相觑,明知留在南原是死路一条,听主将如此说,颇有人心动,但是眼看别人不发话,要想自己首先站出来示弱,却又不敢。过了会儿,终于有一两人鼓起勇气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忽听杨元大吼一声:“怎么没人说话?想逃跑的给我站出来,我让你跑!”
  想出言求生的人心中胆寒,连忙紧咬双唇。杨元手握剑柄虎视众将,厉声道:“我天兵奉旨入朝平倭,是为了打仗,不是来逃跑的;今日倭人来袭,正是我等武人奋勇当先的时候,领饷银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跑啊?吃着朝鲜的大米,玩着朝鲜女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跑啊?你当你们是好鸟么,南原百姓平时里对咱们敬如天神,纵有小小的掳掠也都忍了,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凶残的倭兵来时,靠咱们去保护他们吗!现在倭兵来了,有人想跑,跑啊!我不拦着你,除非你降了倭贼,否则跑到哪里,军法跟你到哪里,不但自己,全家老小都受连累,有种的你跑,跑!”
  听了他这番训斥,厅中顿时鸦雀无声,忽然一将站出来大声道:“跑的是孙子,奶奶的,打仗还有不死人的,咱们七尺中华男儿,绝不能输给东瀛矮子们,人活一口气,和他们拼了罢!”杨元抬眼一看,却是马军指挥使蒋表,不由赞道:“说得好!”
  蒋表挺了挺胸膛道:“我姓蒋的从军9年,也算是出生入死好几回了,可惜无人引见,至今才混上个千总;那些会溜须拍马的倒能做大官,本想着这回东征能熬出头来,这可好,今日要和这南原城共存亡了!也罢,笑卧沙场,也不枉了这许多年堂堂正正地做好汉。”
  “好啊老蒋,这才是真正的武将,我杨元能和你这样的好兄弟并肩御寇,虽死何憾!诸位,人生不过百年,总得做点什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国家,咱们是武将,同样是死,不死在沙场上,难道还要死在军法上吗?忒也丢人!”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热血沸腾,就连那胆小怕死的也认命了,纷纷道:“左右是个死,大伙愿和将军共进退。”杨元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暗想,各位兄弟,不是我杨某不给大家一条生路,实在是军法无情,职责所在,虽然也曾见过怯战逃跑的将军,但那决不会是我,也不会是你们!
  正在这时,有守城偏将来报:“倭兵大举来袭,已经合围南原!”众将听了虽然无人开口,但都明白,决一死战的时刻到了。
  7月初明军来到南原时,已经着手对这里的城防进行改造。有明一代,最善筑城,杨元做为领兵多年的高级军官,更是深诣此道,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环城挖掘了三道壕堑,每道堑深一丈二,最外一层密插竹枪、铁棘藜,沿堑砌了一圈矮石墙,墙后列虎蹲炮四门,鸟铳兵、火铳手各100,弓箭手500,长枪手、藤牌刀手各300人。
  中间一道堑内同样密插竹枪铁、棘藜,沿河亦砌了石墙,墙后列轻佛郎机炮(大口径火铳)40门,铳手100,弓箭手300,最里一道距城墙40步,引附近河水灌成护城河,以城楼鸟铳弓箭遥守。三道壕堑之间以栈桥相连,随时可以拆断或焚毁。有两千明军士兵守壕。
  城楼上东西北三个方向各设威远炮两门,这种炮是根据大将军炮改装而成。重量减轻了许多,改制后的炮身去掉铁箍,并将装药部位增厚,前加准星,后设照门。这种炮竖起来像巨大的花瓶,口径两寸两分,全重120斤。炮弹分大小两种,大弹三斤六两,射程六七里。小弹六钱,一次可装两百枚,用来杀伤步兵,射程约四里。另有虎蹲炮20门配属各门方向。每面城楼上另驻朝鲜兵百余人,明军鸟铳兵百余人,共计千余人。
  马军指挥使蒋表率明军骑兵500列队西门外,朝鲜兵使李福男率朝军骑兵150人列队南门,随时准备驰过栈桥支援各壕守军,共计850人。
  南原城东、北两门用石块封死,在城内用砖石夹成甬道两排,筑石墙三道,每道石墙后列守军100人,形成门内有门的布局。杨元则亲率500亲兵登上西门,指挥全局战事。
  “想不到杨将军布置这样周密,我国军人哪会这些,倭兵若想攻入城内,现在看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李福男欣慰地道。“尽力而为吧,贼兵势大,若是一味猛攻,城破也不过早晚的事。”杨元叹息道。望着太阳渐渐沉下山后,两位将军的心,也似乎随之沉了下去。
  8月15日晨,日军55000大军呈包围之势逼近南原。
  午时刚过,日将西山久内、藤堂正高率先头部队5000人首先出现在城外。二人纵马驰到一处高坡,遥望南原。“这就是南原城吗?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咱们大军冲过去,也许行进中就可夺取这座小小的城池呢。”藤堂正高扶了一下头盔,自负地说道。
  看了他一眼,西山久内含笑道:“正高殿,你和你哥哥一样,都是看到打仗就眼红的人呀,这次行长公派你来是不是想抢我的功劳啊。”
  “什么话嘛,和我哥哥高虎相比,我还差得很远呢,这次请命先悬,也是想和久内殿多学学打仗的本事呀!”
  “哈哈,开个玩笑罢了。说到打仗,其实还是清正公最厉害,小西公么,嘿嘿。”
  “不要说这些了,当务之急是如何尽快地攻取敌城,我都有些等不急了呢。”藤堂正高说道。
  “嗯,是这样的啊!好吧,就让咱们一起冲进南原喝酒吧!”西山久内说罢一摆手,向左右大声喝道,“全军做好战斗准备,今天拿下南原!”
  “是!”身边武士们答应一声,纷纷策马回归本队,不一时,5000日军分为三队,骑兵在两翼,步兵居中,列成40个方阵向南原城发起进攻。
  一声闷雷遥遥传来,“什么声音,要下雨了?”藤堂正高疑惑地问道。“不对,是明军的大炮,小心!”参加过文禄之役的西山久内惊叫一声,身子伏在马上,刹那间炮弹落在步军方阵中炸开。伴着惨叫,十几名士兵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
  “老天爷,这是从哪里打来的炮,离着城边还有三四里呢,这怎么可能?”藤堂正高惊得呆了。
  一枝长矛被爆炸的气浪托起在半空,打了两个旋,划了一道寒光又扎下来,正戳在一名足轻肩头上,借着惯性,锋利的矛尖又从腰部斜斜穿出。
  受伤的士兵仆倒在地,疼得满地乱滚,惹来旁边众军惊呼。一名武士飞步抢上前去,抡起一刀就斩下了伤兵的脑袋,惨叫声霍然停止。
  周围的人骇住了,虽然知道这么做是为了减轻伤者临死时的痛苦,可眼瞅着血水从那具没头的腔子里汩汩地往外喷,精神上还是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几名年轻的士兵不由自主地弯腰呕吐起来。
  这时闷响声连连,南原城上的威远大炮再次把炮弹倾泻在日军队列里。西山久内如梦初醒,咬着牙拔出长刀,高喊一声:“冲锋!”然后催马向前急驰!5000名士兵也明白过来,顿时发出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吼声,随着他向南原城下狂冲过去。
  杨元头顶深目铁尖盔,身披雁翎锁子甲,站在城头上正用千里镜密切注视敌人动向,此时看得真切,令旗一挥,第一道壕堑后的明军士兵纷纷把鸟铳和弓箭伸出墙外,这时候日军用藤牌挡着身体,已经冲到近前,好像涛天的排浪,呼吸之间就能把这条细长的明军阵线冲垮。“开火!”明军守壕把总高喊一声,随着他这声喊,石墙内鸟铳齐放。
  日军前赴后继,冒着枪林弹雨拼死地进攻,同时施放铁炮对射。在第一次朝鲜战役中,明军轻火器中鸟铳(火绳枪)只占十之二三,其余的都是火铳(火门枪);经过三年停战,明军汲取了上次战争的经验教训,大规模装备了和日军铁炮威力不相上下的鸟铳,主要以南方步兵为主,使得轻火器中的火绳枪和火门枪达到了一比一的比例。
  《李朝实录》一书中对明军二次援朝装备描述道:“臣路上见南兵来到,皆是步军,所持器械,皆敏捷,多带倭铳筒,火炮诸具。其人皆轻锐,所著巾履,与辽东、北京之人不同。”
  这时一百杆鸟铳齐放,加上虎蹲炮和城头上的重炮助阵,打得进攻者七零八落;但是仗着人多势众和高昂的士气,日军还是一步一步向明军石墙防线推进,随着距离的拉近,明军弓箭、三眼铳相继发射,日本铁炮足轻的火力也越来越猛,双方不断有士兵中弹、中箭身亡。经过一番激烈的枪战,大批日军终于冲到石墙前,却被壕堑挡住,十几人收不住脚被挤落堑中,顿时被竹枪扎成刺猬。
  日军虽众,一时不得逾过,只是隔着壕堑互放火枪弓箭,西山久内将铁炮队调到最前边,在藤牌兵的掩护下排好阵势,一轮猛放,石墙后明军倒下三五十人。躲过这轮枪击的明军鸟铳手趁此机会抬起身,想回射过去,谁想日军采取了三段射击战术,虽然第一排放过枪不及装子弹,但是第二排、第三排炮手却仍能开火,保持火力的连续性;明军不知底细,刚探出头去,子弹已经横飞过来,一下子又打倒五六十人。余者忙伏下身子,和伤者、死者滚成一片。
  西山久内趁机指挥部下掘土填壕,杨元在城上看了,命炮手装上霰弹。瞄准了一炮打去,伴着巨响,好似一脚跺进了土灰里,炸得平壕日军人扬马翻,死伤六七十个。剩下的忙向后退去,连带着铁炮队也乱了阵脚,石墙内明军趁机开弓放箭,铁炮足轻挡不得箭如飞蝗,发一声四散奔走,西山久内顾忌明军重炮厉害,又见铁炮队失利,只好下令撤出战斗。
  这一战,明军战死120人,伤100多人,日军在阵前弃尸两百多具,伤者无数。见敌军退得远了,有明军士兵手持弓箭爬出石墙,见有坠落壕底一时没死的敌人,都发箭将其射死。
  杨元略松了口气,将第一线受伤战死的士兵抬进城内安治,又调了100鸟铳手补充上去,准备迎接敌人再次进攻。
  “杨将军,倭贼退走了!”李福男兴奋地走上城头。“可是他们还会来的,而我们却没有援兵。”杨元面色依然沉重,李福男听了心里不好受,强笑着道:“照这样下去,再支撑几日也没关系,或许援兵马上就到呢。”
  “围攻南原的倭兵足有五六万人,我军在全州和忠州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七千,怎么敢来救援我们呢!麻提督又远在王京,远水解不了近渴。”杨元轻轻摇了下头,又似是自言自语道,“如果李如松将军在朝鲜,知道我被困南原,他会怎么做呢……”
  西山久内和藤堂正高将部队撤到明军炮火射程之外,安营休息,两个人相对而坐,闷闷不乐。藤堂正高心有余悸地说道:“明军的重炮可真厉害呀,咱们在国内哪见过这样猛烈的炮火?就是铁炮也不逊于我军,似乎还有过之。”
  “是啊,看来需得等到喜宇多秀家将军和小西将军到来,集中更强大的兵力才能攻下南原。”西山久内点头认同。
  15日酉末时分,日军主力5万人赶到南原,与先头部队汇合,听罢二将讲述攻城经过,小西行长沉思良久,道:“明军大炮虽然厉害,毕竟人少,而且孤军困守危城,弹药兵员得不到补充,还记得上杉公的车悬阵法吗?就是军中各队像风车一样轮番向敌军攻击。前面的部队交战后退下,后面的部队马上跟上继续攻击,这样使敌军不断遭受攻击,而己方部队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
  “咱们不妨把这阵法用来攻城,昼夜用部分兵力不断进行袭扰,消耗他们的弹药,等敌人疲惫后再大举攻城,如此一来南原可破矣!”听他这一说,宇喜多秀家和前锋二将均是大喜,不约而同地赞道:“小西公果然机智非凡,这个主意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二十六章 浴血南原
  当晚,日军以大部队休息,以1000人为一队,调集了5000足轻,背负土袋趁着夜色轮番摸到明军阵地前,一边填壕,一边用土袋垒起防炮掩体,明军人少不敢出战,只在沟旁点了数十支火把,借着火光映照猛烈地射击,日军则用铁炮还击。这一夜虽然弹如雨下,可进攻者还是冒死上前填壕,到了天明时分,以伤亡五六十人的代价,终于将南门外的壕堑填平了一段。
  16日早晨,天刚蒙蒙亮,日本铁炮足轻呈散兵队列冲到壕堑前面,躲在一个个土包后面,呐喊着施放铁炮。上千人开始轮番向前冲锋,明军只要一开火,就伏在地上,然后再跳起来往前冲,从辰时到巳时,发动了十几次进攻。因为队形疏散,明军大炮不便轰击,这样第一线石墙后的明军压力更大,平均每名鸟铳兵只剩20发铅弹,箭矢也将射尽,当再次打退日军进攻后,一线守军纷纷放下鸟铳,阴沉着脸操起长刀藤牌,做好了近身肉搏的准备。
  杨元虽然意识到了对手试图以车轮战的方式拖垮自己,但一时却无良策应对。午时刚过,只见从10里外的敌军大营里又冲出两千士兵,吹着海螺,呐喊着扑向南原城东、西两门,人数虽众,散漫开来时却无队列,明军试放一炮,只轰倒了三两名敌军,便不再放炮,只以鸟铳遥击,来袭日军堀壕相避,多竖大旗战鼓,与南门遥相呼应,使得明军无法从其他城门调兵去参战。
  “杨将军,让我率马队出去杀一阵吧,若任由倭人筑垒前行,城外阵地早晚守不住。”蒋表跑上城楼道。
  “也好,把倭人杀退了,咱们再把壕沟挖开,加固防线。”杨元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蒋表领命下了城。不一时,南门大开,数百骑兵深盔重铠,挽着护盾手持长枪冲杀出来,城上城下联军士兵齐声大喊,以壮声势,瞬息间铁骑越过三道壕堑,从被填平的地方急驰出去,冲入敌阵中。日军见明军出城,从隐蔽处纷纷现身,舞动着兵器应战。
  “杀!”蒋表举枪挑翻一人,几名日本足轻忙挺长矛直刺,他拨开来枪,想要回刺,当不得马快,刷的从敌人身边冲了过去,也不回头,只是向前猛突,骑兵们紧随其后,铁蹄翻飞间,数十敌军被斩杀倒地。
  这时前方和侧方火光连闪,随着声声闷响,明军骑兵纷纷落马,却是中了如雨般射来的铁炮子弹,明军骑兵找不到敌人大集群可以冲击,立即四散开,见人就杀,日军步兵则依托土包掩体,用铁炮和弓箭还击,更有长矛手不顾命地冲上去猛刺战马,守壕步军见状发一声喊,跃出石墙,挺刀矛支援骑兵。
  近身肉搏,双方互有短长,明军长杆枪和朴刀胜过日军的细杆扁头长矛,而日军的倭刀锋利,人莫可挡。
  手持倭刀的日本武士部队称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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