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渔樵得知这个重大的消息之后,由于时机紧迫,无法从容部署,邀请同追去分头鲍截,只能由他们二人到第一条路线侦查,再留下一封信,请黄叶道人与戒嗔和尚往第二条路线侦查。他们是早有约会,知道黄叶、戒嗔会在几天之内来到的。”云瑚继续说道:“黄叶道人和戒嗔和尚在途中碰上了瓦刺密使那一行人。
“当晚他们就去盗密件,不料给瓦刺的高手发现了,一场剧斗,寡不敌众,黄叶道人不幸死了。”
陈石星这一惊非同小可,“黄叶道人是当世有数的剑术高手,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法凌厉无比,想不到会死在鞑子手里!”
云瑚叹道:“他是为了要使得好友能够脱身,以两败俱伤的剑招和瓦刺的三个高手同归于尽的!”
“戒嗔和尚呢?”
“戒嗔和尚伤得也是不轻,还幸终于脱险。我们碰上他的时候,他又是欢喜,又是伤心,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他也就支持不住,倒下去了。”
陈石星大惊道:“戒嗔和尚,他,他他——”
云瑚说道:“他只是体力不支晕倒,没有毙命。
“他本来要我们把这个消息立即带给金刀寨主,但我们怎可以把他丢下不管呢?
“我们想,截劫既不成功,计算行程,那瓦刺密使恐怕也快要到达北京了。我们虽有日行干里的骏马,也是追不上他。反正龙文光这老贼勾结瓦刺已成定局,我们也不在乎早几天迟几天把这个消息送给金刀寨主了。”
陈石星道:“哦,原来你们是为了照料戒嗔和尚,所以迟了行程。”
“我们在荒山看护了他几天,他的病情好了一些,后来我们找到一家猎户,将他安顿在那猎户家里养伤,我们才继续行程的。”
“段大哥急急离开大同,想必是为了给金刀寨主送信了。”
“同时也是为了你的芷妹的缘故。我也不知她是什么原因。不愿意等你回来,第二天就要段大哥带她去找金刀寨主。”
“你是应该知道的,她是为了我们的缘故呀。”
云瑚面上一红,说道:“你已经把我们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么?”
陈石星道:“没有。不过她甚为聪明,见到了你,说起了我,她猜也猜想得到。”接着说道:“其实你也应该和他们一起去的。”云瑚嗔道:“你不喜欢和我见面吗?”
陈石星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公事要紧。”
云瑚嗔道:“你别以为我只知儿女私情,我等你也是为了公事,我有另一套想法。”
陈石星道:“什么想法?”
云瑚说道:“我想你帮我的忙,咱们一起到北京去行刺那龙老贼。”陈石星道:“哦,原来你是这样想法,我倒错怪你了。”
云瑚一咬银牙,说道:“龙老贼骗了我的亲娘,害了我的亲爹,我一家家散人亡,都是受他所赐,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不过这老贼如今已升任兵部尚书,又兼九门提督,我也知道要行刺他谈何容易,我是拼了这条性命去干的。陈大哥,你愿意陪我去冒生命之险吗?”陈石星毫不考虑,便即笑道:“到现在你还这样问我,这不是太过‘见外’了吗?能够和你同生共死,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云瑚笑靥如花,“陈大哥,我早就知道你会答应我的。所以我不敢把这计划告诉段剑平,只告诉你。”陈石星心里甜丝丝的,说道:“我谢你这样信任我。不过,段剑平是‘小王爷’的身份,你不让他冒这个险也是应该的。”
忽地想起一事,“龙家叔侄和他们的手下许多人都认识你,可惜我不懂改容易貌之术,那可如何是好?”云瑚说道:“你应该可惜的是,你跟你的芷妹相处了这许多日子,却没跟她学会改容易貌之术。”陈石星怔了一怔道:“啊!你已经知道她有这手绝技。”云瑚笑道:“你不用愁,你没学会,我已学会了。”
陈石星喜道:“你真是聪明,和她只是同住一晚,就学会了。”云瑚说道:“改容易貌之术,其实也并不难。不过你不肯学罢了。”
街外传来更鼓声,已经是四更了。
陈石星步出中庭,看月影西斜,想到明天又将与云瑚踏上新的旅途,内心充满喜悦。只听得云瑚唤他道:“陈大哥,可以进来了。你看看我扮得像不像你的芷妹?”陈石星诧道。”怎么你要扮她?我以为你还是扮作——”他一面说一面走进房间,“男子”二字尚未吐出口中,只见出现在他的面前正是一个俊俏的书生。
陈石星呆了一呆,说道:“我还以为你真是扮作韩芷呢,原来是骗我的。你扮作书生,那好极了。”云瑚笑道。”那晚你的芷妹来到这儿,就是作这个打扮的。她告诉我,她一直是女扮男装与你一路同行的,我是依样画葫芦,学生学老师。”
陈石星笑道:“咱们可以作异姓兄弟联袂进京了。”
云瑚打量了他一番,说道:“还不行!”
陈石星道:“什么不行?”
云瑚说道:“你这个小商人的模样和我同行,身份可是不配,你应该扮作一个贵介公子,身份和我一样,是进京赶考的秀才。”
陈石星道。”你这套秀才衣裳是早就准备好的吧?我可没有准备。”
云瑚说道:“你的身材和段剑平差不多,他还留有几件衣裳在这里,刚才我已替你改好了。”
陈石星换上衣裳,让云瑚替他施展改容易貌之术,揽镜一照,镜中的自己,果然变成风度翩翩的美少年。陈石星笑道:“我都几乎认不出自己来了,你即学即用的本领,当真是青出于蓝。”
云瑚笑道。”我或许不算太笨,但比起你那聪明伶俐的芷妹,我可是还有自知之明、知道差得远呢。嗯,说起你的芷妹,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了。”
陈石星怔了一怔,问道:“什么事?”
云瑚推开窗门,看了一看天色,说道:“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天亮了,那天晚上,韩姑娘也是和我谈到天亮的。她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有一件事情,我知道她是不便问你的,我想替她问你。我希望你和我实话实说。”
陈石星心头一颤,说道。”瑚妹,你知道我是不会瞒骗你的。”
云瑚说道:“你曾在丘老前辈墓前许下誓言,愿意遵守他的遗嘱。”
果然是问这件事情!陈石星低下了头,颤声说道:“不错。”云瑚再问。”他有一封遗书给你,你就是遵守遗书的吩咐,和韩姑娘结为兄妹的?”陈石星又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云瑚跟着问道:“这封遗书,你并没有给韩姑娘看过?”陈石星第三次点头,说道:“不错。”
云瑚说道:“好,那么你拿给我看!”
陈石垦苦笑道。”这件事我本来也想告诉你,请你——”云瑚接了那封信,打断他的话道:“我不要你解释什么,你让我看了这封信再说。”
看过了这封信,云瑚正容说道:“你不该骗韩姑娘的,丘老前辈的遗书是要你们结夫妇,不是结为兄妹!”
陈石星吃了一惊,忙道:“可是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当时我还未知道你会回到我的身边的,我己决定不会再娶他人的了。”
云瑚摇了摇头,说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不愿意你做个背信弃义的人!”
陈石星十分苦恼,说道:“可是这是咱们的终身大事呀!而且、而且——”云瑚道:“而且什么?”
陈石星道:“而且现在已经有了可能是两全其美的结果了。本来假如你是做‘王妃’的话,我还可以把这封信给韩姑娘看,让她决定,但我也要把你我的事情告诉她的,如今,如今……”
云瑚道:“如今怎样?”
陈石星道:“如今是我和你一起,韩姑娘则是在段剑平身边。你不希望她成为‘王妃’吗?”
云瑚叹口气道:“可惜这只是希望,将来是否如我所愿,还是不知之数。而且,在此之前,我还未知道有丘老前辈留下给你的这封遗书。丘老前辈对你恩深义重,我只觉得你不该背弃你在他墓前许下的诺言。”
陈石星道:“那时我也不知道他是要我娶他的义女为妻的。”
云瑚说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你还要把这件事情瞒着韩姑娘,那就不够光明磊落了。”陈石星深情的望着云瑚,说道:‘倘若你我没有今晚的相逢,要是我没有听见你的琴音寄意,我还可以硬着心肠避开你。如今我见着了你,我是再也不能和你分开了。”
云瑚眼角有晶莹的泪珠,那是欢喜的眼泪,半晌,说道:“我也舍不得和你分手的,但一个人总得要讲信义。”陈石星勉强笑道:“咱们这次上京行刺龙老贼,说不定我未必能够活着回来呢!”
云瑚说道:“不许你说这样丧气的话。”
陈石星道:“要是我能够活着回来,那时再说。”云瑚说道:“我再见着她时,我觉得你最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她。嫁不嫁你,是她的事。你可不能骗她。”陈石星笑道:“那时恐怕她已经做了‘王妃’了,又或许即使没有成亲,也已经是一对不怕给我们知道的情侣了。那时要是我把她义父的遗书告诉她,可就是大煞风景的事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云瑚想了一会,说道:“好,我再让一步。要是当真如你所说,你才可以把这封遗书烧掉。否则我还是要你遵守你对丘迟的诺言。”
陈石星松了口气,笑道:“你这样说还稍为合乎清理,那我可以放心了。我是相信天下有情人总可以终成眷属的。云瑚幽幽叹道:“要是不能如咱们所愿,你一定要答应我娶她为妻。至于我——”陈石星抢着问道:“你怎么样?”云瑚缓缓说道:“不管你娶不娶她,我都不会另嫁别人的,难道现在你还不相信我么?”陈石星笑道:“你的想法正是和我两个月前的想法一样。嗯,那我唯有希望韩姑娘和你的段大哥他们早日成为鸳侣了。我相信我这希望会成为事实的!”
云瑚好像受了他的乐观所感染,柳眉乍展,说道:“但愿如此。”
话虽如此,但在他们心上总是留下一个阴影。虽然一路上云瑚是没有再提起此事。韩芷是不是会爱上段剑平呢?尽管他们那样希望,可还是一个未曾揭开的谜。
这个谜底还未到揭晓的时候。因为连韩芷本人都还未能答复。
抛跟段剑增去找金刀寨主,此际,也正是像陈石星和云瑚一样,心乱如麻。
那天晚上的事情,再一次在她脑海中浮现。”
陈石星悄悄离开那家茶馆,夜已三更,她伏在窗前,目送他的背影穿过横街,没入小巷。
不知怎的,她忽地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陈大哥不知还会不会回来,他该不是想摆脱我吧?唉,他对我这么好,我怎能这样怀疑他。”
心底叹了口气,不觉又再想道:“他对我好像是有情又好像无情,真是叫我捉摸不透。”想至此处,不觉面上发烧:“我真的是喜欢上陈大哥了吗?”她在心里自己问自己,也是觉得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她对自己的心事也是捉摸不透!
正在她一片惘然想要关上窗门之际,忽见一条黑影在街口的转角处出现。三更时分,店铺早已关了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忽地出现了一个人,韩芷自是不觉有点诧异,对这个人加以注意了。
月色不很明亮,但也可以看得出来,是个女子。韩芷更奇怪了。半夜三更,不在香闺睡觉,跑出寒冷的街头作甚?
还有更奇怪的事情在后头,这个少女来到了茶馆的门前停下脚步。
韩芷不觉吃了一惊:“难道这个女子是来侦察我和陈大哥的?她是什么人呢?”
那个少女在茶馆门前徘徊一阵,就从她的身法已经看出她会武功,准备她进来的了。却忽地隐隐听得她一声叹息,又走开
韩芷好奇心起,一个燕子穿檐,钻出窗子,跳上屋顶,居高临下,凝眼远眺,只见那个女子的背影就在那个地方隐敝了。
韩芷早就从主人和陈石星的谈话中知道那间大屋乃是云家,抑制不下好奇之心,于是也来个“反侦查”。
她一踏进云家,就听到幽怨的琴声。
那少女正一面弹琴,一面漫声低唱:
“行迈靡靡,中心遥遥。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彼何人哉?”
韩芷听到这样幽怨的琴声,不知不觉受了感染,想起自己飘零的身世,但感悲从中来,难以断绝。暗自想道:“不知她是不是云大侠的女儿?她这感叹又是因何而发悉?难道她也是像我一样彷徨无依?按说她是云大侠的女儿,纵然父母双亡,也不至于无人依靠的吧?”此时她已悄悄走进云瑚琴房外面的那个院子,正自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和这女子见面,忽见碧纱窗上,现出一男一女的影子。
“云大侠只有一个独生的女儿,没有儿子。这女子倘若是云大侠的女儿、这个男子三更半夜还伴着她,假如不是她的丈夫,也一定是她的意中人了。”她自以为这个猜测是“八九不离十”,心里倒是不觉有点感到欣慰:“怪不得陈大哥对我的胡乱猜疑发恼,原来这位云姑娘真的是另有意中人的。幸好我没莽撞,要是给他们知道我正在窗外偷窥他们的秘密,那多不好意思。”但正当她要偷偷离开的时候,琴房里传出来的那一男一女的谈话却把她的脚步留住了。
在琴房里陪伴云瑚的那个男子不用说是段剑平了。只是在窗外偷窥的韩芷还未知道他的身份。
云瑚的琴声一止,只听得段剑平也叹了口气。
“这是陈大哥那日夜七星岩和我分手之前所弹的曲调,可惜那时我还在昏迷未醒。”段剑平说道。云瑚说道:“我知道。你的书僮早已把那日的情形告诉我了。”
“唉,要不是那天我误中毒针,昏迷不醒,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的陈大哥走的。瑚妹,我真是连累你了。”段剑平又叹了口气,说道。
听到了这一段对话,正想离开的韩芷,脚跟好像被钉在地上了。
“云大侠的女儿名叫云瑚,这个男子叫她做‘瑚妹”看来我是猜得对了。但为什么他对这位云姑娘说是‘你的陈大哥’,看来我刚才的猜测可能错了。”
果然她再听下去,谜底便即揭开,她的猜想——以为琴房里这个男子是云瑚的意中人,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段大哥,你别自责,这怎能够怪你?应该怪的是我,我没能够使得他完全相信我。”云瑚说道。
“这也不能怪你。”段剑平说道:“我倒觉得应该怪的是陈石星,他真是个大笨蛋!”
“大笨蛋”这三个字刺耳非常,窗外偷听的韩芷怔了一怔:“他为什么说陈大哥是大笨蛋?”为了要知道这个理由,韩芷更不想走了。
“你这样爱他,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你说他不是大笨蛋是什么?”段剑平继续说道。云瑚叹道:“不,他知道的。段大哥,请原谅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和他早已经互相表露过心事了!”听至此处,韩芷不觉一片茫然:“原来陈大哥对我也是说了谎话,他为什么不肯把真相告诉我呢?”只听得段剑平叹道:“这么说他不是笨蛋,而是糊涂了。”云瑚说道:“不错,他是糊涂,他有他的一套古怪想法,他以为,他以为……”段剑平道:“我知道他这样做是想成全我们,我感激他对朋友的苦心,但我仍然不能不骂他太过糊涂。瑚妹,我有一些心里的话,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云瑚说道:“好,那你现在就告诉我吧。”她可不知窗外还有一个韩芷偷听。
段剑平缓缓说道。”瑚妹,小时候你在我的家里住过,我也在你的家里住过,纵然不能说是一起长大,也可说是童年的伴侣。我不想瞒你,我是自小喜欢你的。”云瑚低声说道:“我知道。”
段剑平继续说道:“咱们最后一次相聚,你是十三岁吧?我还记得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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