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美无瑕的嘴唇。他的嘴唇在我的手下半张着,我能感觉到他冰冷的呼吸拂过我的指尖。我想要靠过去,轻嗅他身上的香味。所以我放下手,侧过身子,等不及把他推开些。
他睁开了眼睛,眼里写满了饥渴。这不仅仅让我感到了某种程度的害怕,也让我的胃部的肌肉紧绷起来,还让我的脉搏再次在血管里捶打起来。
“我希望,”他耳语道,“我真希望你可以感受到那种……复杂……混乱……我所感受到的一切。那样你就能理解了。”
他把手伸向我的头发,然后小心地把它们从我脸上拂开。
“告诉我。”我喘息着说道。
“我不认为我能。我告诉过你,一方面,是那种饥饿——那种口渴——像我这样可悲的生物,会对你产生的感觉。而且我想你能理解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尽管”——他半笑不笑地说——“既然你从没对任何违法药物上瘾过,你大概也就不能完全将心比心,感同身受了。”
“但是……”他的手指轻触着我的唇,让我再次颤栗起来。“还有另一种渴望。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渴望,这对我来说是全然陌生的。”
“我可能比你认为的更能理解这一点。”
“我不太习惯这种人类的感觉。这总是像这样吗?”
“我?”我顿了顿。“不,从来没有,在此以前从没有过。”
他把我的双手紧握在他的手中。我的手在他钢铁般强壮的力量里显得那么脆弱。
“我不知道该怎样靠近你。”他坦白道。“我不知道我能否这样做。”
我极慢地向前靠过去,用自己的眼睛警告着他别动。我把脸颊紧贴在他岩石般的胸膛上。我能听见他的呼吸,但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这就够了。”我叹息着,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非常人类的姿势,他用胳膊环住我,把脸贴在我的头发上……
“你比你自己夸奖过的还要擅长这些事。”我指出来。
“我拥有人类的直觉——它们也许被埋藏得很深,但还是有的。”
我们像那样坐着,不知坐了多久。我怀疑他是否不情愿改变姿势,就像我一样。但我能看到光线黯淡下来了,树林的阴影开始延伸到我们身下。我叹了口气。
“你得走了。”
“我以为你不能读我的心。”
“我越来越擅长读你的表情了。”我能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
他扶起我的肩膀,我看着他的眼睛。
“我能向你展示某件事吗?”他问道,某种突如其来的兴奋在他眼里一闪而过。
“向我展示什么?”
“我会向你展示我是怎样在森林里旅行的。”他看见了我的表情。“别担心。你会很安全的,而且我们会更快地到达你的卡车。”他的嘴唇弯了起来,那个弯弯的笑容是如此的美丽,我的心跳几乎要停拍了。
“你要变成一只蝙蝠吗?”我警惕地问道。
他大笑起来,甚至比我听过的还有响亮。“好像我之前还没听过这个理论。”
“没错,我能肯定你始终知道这一点。”
“来吧,胆小鬼,爬到我的背上来。”
我等着看他是否在开玩笑,但是,显然,他就是这个意思。他看懂了我的表情,然后笑了起来,伸手抓住我。我的心脏立刻有了反应:尽管他听不到我的想法,我的脉搏总是会出卖我。他随即把我扔到了背上,我几乎没怎么费劲。另外,当我爬上去时,我用胳膊和腿紧紧地钳住了他,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的话,他一定会窒息的。这像是在紧紧地抱住一块石头。
“我可是比你平时背的包要沉些。”我警告道。
“哈!”他哼了一声。我几乎能听见他的眼睛在转动。我之前从没见过他这样兴高采烈。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把我吓了一跳。他把我的手按在他脸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越来越容易了。”他喃喃自语道。
然后他开始跑起来。
如果之前我真的有因为他的存在而害怕着死亡,那跟我现在的感觉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他飞奔着穿过森林里黑暗浓密的灌木丛,就像一颗炮弹,就像一个幽灵。他的脚踏在土地上,既无声音,也无痕迹。他的呼吸从未改变,从没显示出任何用力的迹象。但那些树在用一种致命的速度飞快地向后退去,通常离我们只有几英寸远。
我太害怕了,甚至不敢闭上眼睛,尽管阴凉的森林里的空气飞掠过我的脸,带来一阵灼烧的疼痛。我感觉就像是自己愚蠢地把头伸出了一架正在飞行的飞机的窗口。而且,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因为运动症而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的虚弱。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早上我们花了数个小时徒步走到爱德华的草地,而现在,在大约几分钟之内,我们回到了卡车旁。
“很爽,不是吗?”他的声音很爽很兴奋。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等着我自己爬下来。我试过了,但我的肌肉没有反应。我的胳膊和腿依然紧紧地扣在他身上,我的头很不舒服地眩晕着。
“贝拉?”他问道,有些不安起来。
“我想我需要躺下来。”我喘息着说。
“哦,对不起。”他等着我,但我还是动不了。
“我想我需要帮助。”我坦白道。
他安静地笑了起来,温柔地解开了我紧扣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根本没法抵抗他的双手如钢铁般的力量。然后他把我转过来和他面对面,将我环抱在怀里,好像我是个小孩子一样。他搂着我,片刻之后,小心地把我放到那片柔韧的蕨类植物上。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道。
在我的脑子还在如此疯狂地眩晕着的时候,我不能肯定自己感觉怎么样。“头晕目眩,我想。”
“把你的头放在膝盖中间。”
我试着做到这一点,而这确实有些作用。我慢慢地吸气,呼气,让我的头保持不动。我的耳朵里回荡着空洞的耳鸣声。
“我猜这不是个好主意。”他沉思着,说道。
我试图显得积极些,但我的声音还是很虚弱。“不,这非常有趣。”
“哈!你白得像个幽灵——不,你白得像我一样!”
“我想我应该先闭上眼睛的。”
“下次记着这一点。”
“下次!”我呻吟道。
他大笑起来,他的心情依然充满了喜悦。
“爱炫耀的家伙。”我喃喃自语道。
“睁开眼睛,贝拉。”他安静地说道。
他就在那里,他的脸离我的脸是那么的近。他的俊美刺痛了我的心——太过分了,远远超出了我能习惯的范围。
“当我在奔跑的时候,我在想……”他停了下来。
“想着别撞到树上,我希望是这样。”
“笨蛋贝拉,”他轻笑着。“奔跑是我的第二天性,这是我永远也不需要去思考的事情。”
“爱炫耀的家伙。”我再次喃喃低语道。
他笑了。
“不,”他继续说道。“我在想着一件我想要尝试的事情。”他又一次用双手捧住了我的脸。
我没办法呼吸。
他踌躇着——但不是用正常的方式,人类的方式,迟疑着。
不是一个男人在吻一个女人以前的那种方式,那种想要估计她的反应,想要看看他会被怎样地接纳的踌躇。也许他犹豫着,是想要延长这一刻,充满期待的完美的一刻,有时候比接吻本身更棒。
爱德华迟疑着,是在测试他自己,看看这是否安全,确认自己仍被自己的需要所控制着。
然后,他冰冷的,大理石般的唇非常温柔地压在了我的唇上。
我们两个都没有预料到的,是我的反应。
血液在我的肌肤下沸腾着,灼烧着我的唇。我的呼吸变成了失控的喘息。我的手指纠缠着他的发,把他按向我。我的唇微微张开,吸进了他令人陶醉的香气。
我立刻感觉到他在我的唇下变成了毫无反应的石头。他的手温柔地,却用着不可抵抗的力量,把我的脸退开了。我睁开眼睛,看见他充满警惕的神情。
“噢。”我喘息着说道。
“那是一种保守的描述。”
他的眼睛睁大着,他的下巴绷紧着,他在痛苦地克制着自己,但他还是没有背离他那完美清晰的发音。他碰着我的脸,离他的脸只有几英寸远。他的俊美让我有些目眩。
“我应该……?”我试图挣脱出来,给他一点空间。
他的双手拒绝放开我,哪怕只是挪动一英寸。
“不,这还能忍受。稍等片刻,拜托。”他的声音很礼貌,充满了克制。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兴奋渐渐褪去,眼神温柔起来。
然后,他咧着嘴,露出了一个顽皮得惊人的笑容。
“好啦。”他说道,显然对自己很是高兴。
“还受得住吗?”我问道。
他大声笑了起来。“我比我想象的还要坚强。很高兴能知道这一点。”
“我希望我也能这样说。我很抱歉。”
“毕竟,你只是个人类。”
“非常感谢。”我说着,我的声音有些苦涩。
他用他那种柔软的,快得几乎看不见的动作站起来。他向我伸出手,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我太习惯于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持零接触的规定了。我抓住他冰冷的手,所需要的协助比我认为的还要多。我的平衡感还没有回来。
“你还在因为奔跑而眩晕吗?或者是我的接吻技术导致的?”此刻他大笑着,是多么的让人头晕目眩,多么像人类,他天使般的面容是那么的无忧无虑。和我所熟知的爱德华相比,他是另一个,迥然不同的爱德华。而我感到自己对他更着迷了。如果让我现在和他分离的话,一定会带来实质上的痛苦的。
“我不能肯定,我还是有点糊涂。”我设法作出了回应。“不过,我想两者兼而有之。”
“也许你应该让我来开车。”
“你疯了吗?”我断言道。
“我能开得比你开得最好的那天还要好。”他揶揄道。“你的反应能力可远不及我。”
“我相信这是事实,但我不认为我的神经,或者我的卡车,能够承受得住。”
“给我一点信任,求你了,贝拉。”
我把手伸进口袋里,紧紧地攒着钥匙。我撅起嘴,然后慎重地摇了摇头,紧张地露齿微笑。
“不。想都别想。”
他难以置信地扬起眉毛。
我开始绕过他,径直向驾驶座走去。他原本也许会让我过去的,如果我没有轻微地晃荡了一下的话。然后我又晃了一下,他不会让我过去了。他的胳膊环住了我的腰,变成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圈套。
“贝拉,我已经花费了大量的个人努力,只是为了让你活着。我不打算在你甚至无法沿直线走路的时候,让你坐到一辆卡车的方向盘后面。还有,是朋友就不要让她酒后驾车。”他轻笑着,引用那句公益广告说道。我能闻到从他的胸膛散发出来的那股无法抵抗的甜腻的芳香。
“酒后?”我伉仪道。
“你陶醉在我不同寻常的表现中。”他又一次露出了那个饶有趣味的坏笑。
“我不能反驳这一点。”我叹息说。没有办法绕过这一点。我在任何事情上都无法拒绝他。我高举起钥匙,松开手让它落下来,看着他的手闪电般地掠过,无声地抓住它。“当心点——我的车可是上了年纪的。”
“非常明智。”他满意地说道。
“你就不受任何影响吗?”我苦恼地问道。“对我的存在?”
又一次,他易变的表情又改变了,他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起初他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脸俯向我的脸,用他的唇慢慢地拂过我的下颌,从耳后一路吻到下巴,往返流连。我颤抖起来。
“无论如何,”他最终喃喃低语道,“我能更好地应对。”
第十四章 精神胜于物质
当他把速度保持在合理水平时,他确实可以开得很好,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就像很多事情一样,这似乎对他来说毫不费力。他很少看路面,轮胎却从未偏离过小路的正中间,一公分也没有偏离过。他单手开着车,在座位上牵着我的手。有时候他会抬头看向正在落下的太阳,有时他会看着我——我的脸,我飘拂在敞开的车窗外的头发,我们交叠的手。
他打开了收音机,转到一个老歌电台,然后跟着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歌唱了起来。他知道每一个节拍。
“你喜欢五十年代的音乐?”我问道。
“五十年代的音乐很棒。比六十年代的,或者七十年代的还要棒,唷!”他颤抖了一下。“八十年代的还能忍受。”
“你打算告诉我你多大了吗?”我试探性问道,不想打破他正在兴头上的幽默气氛。
“这很重要吗?”让我宽慰的是,他的笑容依然明朗。
“不,但我还是想知道……”我扮了个鬼脸。“没有什么能像一个未解之谜一样让你整夜睡不着觉。”
“我怀疑这是否会让你心烦。”他的回应更像是自言自语。他看着太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让我试试看。”我最终说道。
他叹息着,然后看向了我的眼睛,那一刻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路况。不管他看见了什么,那一定鼓励了他。他看向太阳——那个正在落下的球体发出的光芒在他的肌肤上闪耀着,折射出略带深红色的微光——然后说话了。
“我出生在1901年的芝加哥。”他停下来,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我。我的脸上是小心翼翼的毫不惊讶的神情,我耐心地等待着下文。他淡淡一笑,然后继续说道。“1918年的夏天,卡莱尔在一家医院里发现了我。我才十七岁,正因为西班牙流感而濒临死亡。”
他听见了我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尽管这声音小得几乎只有我自己能听见。他低下头,再次看着我的眼睛。
“我记不太清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人类的记忆总在褪色。”他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接着说道。“我确实还记得,卡莱尔救我时的感觉。那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你轻易可以忘掉的事。”
“你的父母呢?”
“他们都已经在这场瘟疫中死去了。我成了孤儿。这就是为什么他选择了我。在瘟疫流行的一片混乱中,没人会注意到我不见了。”
“他是怎样……救你的?”
几分钟后,他才回答了我的问题。他似乎在谨慎地选择着字眼。
“这很困难。我们中没几个人有足够的自制力来做到这件事。但卡莱尔总是我们之中最人道的,最慈悲的那个……我不认为你能在整个人类历史中找到可与他相提并论的人。”他顿了顿。“但对我来说,整个过程都仅仅是非常,非常的痛苦。”
我能从他的口吻看出,他不会再说更多关于这个话题的内容了。我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尽管它远没有消停下来。对于这个特殊的问题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而这些事情才刚刚闯入我的脑海。毫无疑问,他敏捷的头脑已经理解了困扰着我的每一个方面。
他柔和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他是出于寂寞才这样做的。这通常是他作出选择的原因。我是第一个加入卡莱尔的家族的,虽然不久以后他就发现了艾思梅。她从悬崖上跳了下来。人们径直把她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