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版越狱九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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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版越狱九号房-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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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头不假思索就屁颠颠地往外冲,九爷牵小如的手随后跑。牢头挤身出去指导员顺手锁上门,九爷和小如也就隔在里面。不知怎么回事,送饭用的方孔没反扣,九爷就扯小如蹲到孔边,其他人都跟出来,加上圆孔,好几个人有幸地观看到牢头离开看守所的一幕。   
  在九号房与围墙之间的空地上,站了一圈持枪的武警,此外还有穿公检法各类制服的人,满脸官司地盯着牢头。牢头看到这阵势愣了,两名武警迅速靠上去,反剪他的胳膊,不知是牢头自己吓瘫了还是武警使劲,反正他是面如死灰地跪下了。另一名武警展开预备好的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牢头捆成个肉粽。法官往前一步,打开文件夹,慷慨陈词地宣读终审判决书。先是章落尘的性别、出生年月、籍贯和冗长的作案过程,然后是判决书。大意是章落尘构成故意杀人罪,省高级法院根据刑法和全国人大常委会关于从严从快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通知精神驳回被告人的申诉,作出终审判决,判处章落尘死刑,立即执行。法官读完终审判决,问说:“章落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牢头梗着脖子浑身痉挛,像一只放过血还没咽气的鸭子,哪里有什么话说。法官收起文件夹,后退一步,武警拎起大汗淋漓的死犯。牢头脚尖点地,被拖着离开九号房的视野。小如看清了,牢头这时尿了裤子,从裤裆迅速湿到了裤管。   
  刚下过雨的泥地上,脚印尖锐而杂乱,只有牢头跪过的地方柔和些。小如的后背被人堆压住,等他们纷纷散开了才直起腰,心脏怦怦乱跳。     
第41节:九号房(41)     
  14   
  九号房一时炸了锅,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牢头要不要拉到体育场去开公判大会?说要的人理由是严打期间,不游街示众难以平民愤。说不要的人根据是假如开公判大会,就得拉几个重犯陪判,以示严打战果辉煌,但没听到别的号房有开门的动静。   
  议论的另一个主题是枪毙牢头的地点,冷水坑办起了塑料制品厂,不宜再枪毙人;黄狗洞上次刚毙过两个,法院选址一般是不重复的。   
  然后讨论牢头这鸟人到底要几枪才能搞定,有人说看他那熊样,一枪可以穿透三个;有的说不一定,关键看射手的枪法;又有人说枪法个屁,法医早就用粉笔画好心脏的位置,刺刀抵上去就行了。   
  最后一道难题是,枪手是荣立三等功一次呢,还是得五百块奖金?如果一枪不死,得另外的枪手补一枪,三等功或五百块怎么分?这个问题超出了九号房集体的生活经验,因此更加莫衷一是。   
  皇上没有参加大家的议论,他仍然下巴抵前胸,像被打晕的老母鸡那样原地打转,并自言自语。自从进九号房以来,小如就没听皇上说过话,所以忍不住好奇凑到皇上身边。皇上没理小如,只顾对自己的肚皮说话:“凡是法家,都是爱国主义者;儒家,都是卖国主义者。”   
  转了几圈,皇上又说:“两千多年来的儒法斗争,一直影响到现在,继续到现在,还会影响到今后。”   
  “不用再听了,”九爷说,“他是唯一比我早进九号房的人,连我都不清楚他的来历,别人就更不清楚了。他永远只说这两句话,用来表达激动或不安。”   
  小如问:“那么他今天是激动还是不安呢?”   
  九爷说:“当然是激动,他有意识,意识到骑在他身上的牢头被枪毙了。”   
  小如想起民间的说法,处决人犯前,要大鱼大肉地饱餐一顿。于是向九爷请教了这个问题。   
  “这纯属讹传。你想想,命都没了,谁有心思吃?再说狗急还跳墙,人之将死,会干些什么事出来?”九爷说,“平常吧,会给你个上诉的机会,让你有个盼头,老老实实待着,最后拉出去宣读的已经是不可更改的终审判决。现在可是严打期间,法院一套全国人大通知,牢头就死定了。”   
  “搬走老虎凳的这几天,指导员对牢头满客气的,不像是对死犯的态度。”小如疑惑了。   
  “指导员那种口吻,无非是防止牢头闹事。干部如果发现死犯有不轨图谋,一般是关禁闭,或者用老虎凳锁住手脚。”九爷幽幽地说,“按我的判断,牢头很明白自己要死,他知道反抗也是徒劳,不如快活一天是一天。这就是他的精明之处,大智若愚的意思吧。”   
  九爷的话说得小如毛骨悚然,后背凉飕飕的。“牢头聪明至此,也不枉来人世一遭。但他心如明镜,怎么一出去就瘫倒了?”   
  “可见再刚强的人,肉体也是软弱的。”   
  “安静安静。”刀疤高声打断了九爷和小如的交谈,“我重新安排一下铺位,帮主睡章落尘这块地方,交通睡帮主的位置,其他人不变。”   
  小如听出了弦外之音,刀疤不叫牢头而是直呼其名章落尘,俨然是以牢头自居。此时离午睡遥遥无期,刀疤显然有当众宣布的意思,也起到拉拢帮主的作用。大家对此不置可否,更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吃亏的都是无能的。   
  有一个始终默默无闻的人,在九号房的重大转折时期帮助小如扭转了乾坤。九爷扯扯小如的衣角,小如会意地跟出外间。九爷指着蹲在茅坑上的新娘说:“他是我藏在九号房的一门暗器,你可以用他来制伏刀疤。”   
  小如从没见过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疑惑地瞟一眼新娘。   
  “没发现对吗?”九爷说,“所以叫暗器。”九爷进去了,小如有点别扭,只好站在水池边洗衣服。   
  新娘说:“我们动手吧。”   
  小如没表态。新娘又说:“我来摆平他们,指导员信任你,今天是他的班,到时候你出来主持就行。要不然,等他们抱成一团就来不及了。”   
  小如把衣服甩得哗啦哗啦响,以掩护新娘的嗓门,然后拧干一件抖开,说:“知道了。”   
  新娘拟订的方案是缩小打击面各个突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公开站在外间的门背后同小如商量。刀疤敏锐地意识到要出事,可是来不及策划,午饭的时间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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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娘叫帅哥看好自己的饭,刀疤已经在吃了,新娘明火执仗去夺。两人不吭声,四只手往塑料碗使劲,新娘的右脚踩到刀疤的左脚趾上,手脚发力。最后,刀疤松了手。新娘把他的饭破成两半,均给帮主和交通。整个号房都惊呆了,注视着事态的进展。刀疤不说什么,声嘶力竭地喊:   
  “报——告——;报——告——。”   
  数十声之后,指导员出现在铁丝网上:“喊什么喊,找死是吗?”   
  “他们抢我的饭吃。”刀疤说。   
  “谁?你的饭在谁碗里?”   
  “赵新良抢我的饭,分给帮主和交通吃。”   
  “你这个王八蛋,编鬼话也编得没谱。”指导员大骂,“我还不懂你,巴不得看着交通的白屁股下饭。赵新良又抢你的饭分给他吃,这不他妈的活见鬼?梅小如,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第42节:九号房(42)     
  刀疤大喊报告是小如始料不及的,但他现在已成竹在胸。小如说:“刀疤经常打了饭先寄在交通碗里,然后再要一份。今天让小鸟识破了,小鸟不给。”   
  “我操你八代祖宗,”指导员破口大骂,“怪不得十八号房饭老不够,原来你们这些鸟人在装神弄鬼。”   
  “梅小如骗人。”刀疤委屈地说。   
  “汤圆,你出来。”指导员说,“你是新兵,刀疤的饭怎么会跑一半到你碗里?说实话。”   
  交通愣了一下,因为很久没人叫他的名字了。交通暂时无法判断事件的趋向与结局,说了一句两边不得罪的话:“我愿意把饭还给刀疤。”   
  “本来就是人家的饭,谁要你还?你们这些鸟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指导员骂骂咧咧地走了,裤管的噼啪声随风远去。   
  要摊被午休时,新娘直逼刀疤:“自己说,你应该睡哪?”   
  “按我的安排睡。”刀疤虽然没吃午饭说话底气不足,态度仍然横蛮。   
  “那你就见鬼去吧。”新娘捞起刀疤的被窝扔到过道。   
  刀疤故伎重演,又竭斯底里喊报告。指导员这回被喊到监窗口,一言不发地站着。   
  “赵新良扔我的被子。”刀疤说。   
  新娘说:“我叫梅小如到章落尘的铺位来睡,刀疤不肯,骂人家臭知识分子想得美,说别以为指导员表扬一次就可以睡通铺,还动手打人。叫他睡地板是大家的意思。”   
  “没怎么打,就一拳。”小如捂住胸口说,“不行就算了,我还是睡地板。”   
  “他们撒谎。”刀疤急了,大喊大叫。   
  指导员发话了:“你们为什么要坐牢,啊,不就没文化不懂法吗?梅小如掏厕所有功应该睡铺位,这是我说的。”指导员最后提高嗓门警告说,“刀疤胆敢再喊报告,罚戴一个月木铐。”   
  午睡的位置完全按照新娘的意见安排,说明九号房已基本稳定了局面。下午,新娘率领帅哥几个强行搜出了由刀疤保管的九号房所有财产:柑橘、快速面、花生、饼干各一袋;大半碗猪头肉;一叠旧报纸;一小包茶叶。彩印的《海源日报》周末版由九爷保管,所以不用搜。这些原来由牢头小集团享受的物品,如今琳琅满目地展现在众人面前。新娘和帅哥兴致勃勃,爱惜地摆弄它们。新娘整齐地排列好战利品,直起腰背着手请示小如:“牢头,怎么办?”   
  小如对这个称呼深恶痛绝,浑身耸起鸡皮疙瘩:“你高抬贵手,千万别这么叫。”   
  “我忘了告诉你,”九爷拍拍小如的肩膀说,“九号房的人必须有个外号,不能喊名字。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们这些卑贱的人不配有名字,如果在牢里被别人直呼其名,那就一辈子都背时了。”   
  “那么,九爷就是九号房大爷的意思?”小如说。   
  九爷叉开九根指头,举到小如面前说:“主要的,还是因为这个。”   
  “不叫牢头也行,大学生,你说怎么办?”新娘眨眨眼说,“在这牢头老大的鬼地方叫大学生是不是有点别扭?”   
  最后还是九爷高瞻远瞩一语定调:“叫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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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如对九爷给他的称呼不置可否,回答新娘的第一个问题:“分给大家吧。”   
  新娘进一步补充和完善了小如的指示:“现在大家先看报纸,晚上猪头肉配饭。”   
  新娘拉小如出来商议工作的重新分工:“事总要有人干,你现在是老大,干活多没面子,看看怎么弄?”   
  胜利果实来之不易,小如想,我好歹是个本科生,为你们打了这么久的杂够意思了。小如心情不错,所以拍着新娘的后背说:“你看着办吧。”   
  “叫交通摊被、帮主洗衣服、狗日的刀疤搞卫生。”新娘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活还是让帅哥一块干,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小如觉得新娘的安排有点过分。   
  “不行不行,”新娘摇头晃脑,“人家帅哥跟咱们干也是冒风险的,弄成了就要有福同享,不然以后没人会听你的。”   
  小如想想也对,自己不想干的事凭什么叫帅哥他们干?小如说到另一种担心:“会不会把刀疤逼急了,狗急跳墙?”   
  “绝对没事,”新娘发一声冷笑,往墙上来一拳, 藐视地说,“这么高的墙,狗急了也跳不出去。他们只认这个。”   
  “你两个,”新娘指指刀疤和帮主说,“接替学者和帅哥,老兵了,该干什么心里有数。”   
  刀疤贴着墙,背剪双手,愤怒地盯着新娘,疤痕因气愤突现出来。新娘估了一眼,并不答话,刀疤来不及申诉,脖子就被新娘的左手卡住按在墙上了。刀疤并不示弱,使劲推开新娘的头,可是新娘身宽体硕,刀疤的努力根本改变不了局面。僵持之际,新娘的右手往刀疤的脑门一拍,墙上发出脑壳撞击的声响,新娘刚放手,刀疤就翻翻白眼软下去,蹲成一团。   
第43节:九号房(43)     
  新娘拍拍手转过肥胖的身体,帮主已掏出香烟递给他,新娘抖了一根叼上,帮主麻利地为他点上了火。   
  “去,泡几杯茶来。”新娘把话和烟圈一起喷在帮主脸上。   
  晚饭时,小如对坐次推让了一番,新娘一句话就叫他放弃坚持,“按我说的去做。”新娘说。小如有点不自在,是刀疤仇视的目光帮助他战胜了自卑。自此,小如集团取代了牢头他们的位置,光明正大地搬到通铺上去了,头部受伤的刀疤主动退到外间原先小如和帅哥的角落。小如发现坐在被墩上吃饭确是与众不同,视野开阔心情舒畅,九号房芸芸众生尽收眼底。帮主摆好饭碗,新娘端出那大半碗的猪头肉。   
  “大家来吃吧。”这是小如进九号房至今所说的最扬眉吐气的一句话。   
  除了刀疤和交通,大家有序地往前靠,把脖子和汤匙伸向猪头肉,很节制地挖那么一两片,因为新娘虎视眈眈地盯住它。小如知道九爷是不吃臭肉的,也就没有请他。   
  猪头肉冻结成一块,稍用劲就整团挑起来,只剩空碗,要一片一片抖开吃相当费力。九号房的传统是只有牢头能坐在被墩上吃饭,助手们分两边,因为被墩一溜码在墙角,而吃饭必须围着吃。帅哥给菜汤加上味精,并剥了几粒花生漂着,这碗汤在九号房就与众不同了。气候尚未转暖,猪头肉吃起来还是有股滑溜溜的腥味,可见存放的历史。当然,心思阻挡不了肉体,小如很快就吃饱了,毕竟是在九号房第一次痛快地吃肉。   
  出人意料的是,皇上也端着饭碗站在过道,眼睛紧盯猪头肉。皇上的可怜样子像一抹芥末,熏得小如一阵心酸,小如于是对帅哥说:“让皇上也尝尝肉味吧。”   
  在这场新娘与刀疤的殊死较量中,帮主看出来了,新娘的后台是小如,小如后面还似乎站着神秘的九爷。就算九爷保持中立,只要小如、新娘和帅哥有指导员的支持,刀疤就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尤其叫帮主拿不准的是,不知道九爷会不会再对自己与副所长王苟的关系寻根究底,不管怎么说,只有紧紧依靠九号房的最强者,才能摆脱九爷可恶的游戏纠缠。于是,一收监帮主就凑向小如说:   
  “我们开个晚会庆祝一下。”   
  这话听起来好像帮主已经是一家人,小如一时无法适应,淡淡地说:“没什么意思。”   
  帮主历来唯牢头马首是瞻,从未经历过大学生撑管的号房,他琢磨不透知识分子与众不同的心思。小如太矮了,帮主只好屈起膝盖来仰望小如,补充说:“也慰劳慰劳弟兄们。”   
  小如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招呼新娘过来,帮主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基本构想,新娘毫不犹豫就表态这是件好事。   
  “干脆搞瓶酒来。”新娘说。   
  新娘没有立即离开,他在等帮主表态。微笑从帮主的脸上退去,换上重眉紧锁。   
  “现在已经收监了。”帮主有点发愁。   
  “我知道。”新娘说,“要不怎么体现你对学者的忠心?”   
  正无计可施之际,帮主看到哨兵肩枪的身影摇晃而过,这给他找到了突破口,因为帮主知道这个兵叫华山剑,他女朋友叫白杨。   
  帮主钦差大臣似的支开监窗下的闲散人员,仰脸恭候哨兵。哨兵接近九号房了,帮主喊住了他。“班长。”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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