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版越狱九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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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版越狱九号房-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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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一字敲过去的口气,使每个人回想起儿时背诵古文的情景,逗得笑声此起彼伏。   
  倒背完监规,帮主累得喘不过气来。“牢头,要顺着背一遍吗?”   
  “甭背了,讲你的案情吧。”牢头说,“小鸟,给他弄点水喝。”   
  “来不及了,”九爷闻闻风油精的瓶盖说,“明天吧。”   
  果然,九爷话音末落,睡觉的铃声就惊心动魄地吵嚷起来。   
  摊过被后,帮主自觉去尿桶边,双脚一点一点往里挪,一会儿就占领了小如的被窝。本来两个人的位置,现在硬塞了四个人。   
  帮主的上半身通宵露在被窝外面,早上一起床就喷嚏连连,为了尽快要回风油精,稀饭一下肚就迫不及待地向九爷汇报起自己的案情:   
  父亲死的那年我才七岁。他闹的是急性肠炎,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在后院懒汉凳上痛得打滚的情形,村里的拖拉机载到乡卫生院门口就没气了。母亲举着灵幡、喊着父亲的名字招了七天魂,第八天就牵着我改嫁了,因为父亲的棺材还停在卫生院门口没钱下葬。   
  后爸有两个儿子,我们仨兄弟上同一所小学,他们总是高高兴兴地一边一个牵我去上学,但一个学期没念完我就再也不去了。母亲骂我没出息,打我之前自己先大哭一场,实在受不了,我就背上书包进城了。我没告诉母亲逃学的原因,说了她也不会信,两个哥哥有这么个爱好,他们中的一个先找偏僻的角落屙屎,然后兄弟联手按下我的头去闻。   
  在城里,我拜了个“吃千家”的师傅,吃千家知道吗?就是讨饭的意思。他卷起一边破烂不堪的裤管,露出一条麻杆似的废腿,什么也不说就有人往他面前的破碗里扔钱。小钱他留碗里,大钱一下来就进兜了。听我说要拜师,他问我有没有拜师礼?我卸下书包给他,就这。他满意地笑了,当场赏了一个冷馒头。   
  晚上,师傅领我回到他住的招待所,换上整整齐齐的衣服,上街吃起了牛肉面。回房间他铺开一张大白纸写求助书,大概意思是河南老家发大水,什么鸟都淹了,只好领儿子到南方来向好心人求助。第二天,师傅为我换上破衣裳,选好位置后摊开求助书,让我跪在里头,外头压上我的课本和笔盒。到晚上收铺,师傅开心地笑了,肯定是收获更大的缘故。我们不但吃牛肉面,还一人啃了一个鸡翅膀。   
  虽说啃上了鸡翅膀,可是整天跪着谁受得了?后来我就离开师傅学上了“淘金”,社会上叫扒手。进了两趟少管所我就不干了,不是少管所吃不消,主要是淘金太危险,背时撞上个憨男人,揍个半死。伤药是随身带,被揍了就往嘴里塞,但爬不动是常有的事,伤药根本不管用。   
  刚练淘金,要用个蛇皮袋什么的挡一挡,相准了靠上去,钱不能一下掏,得分几次才不会察觉。万一手被逮住了,甩掉拼命跑,路线当然是事先选好的。那时候我天天练跑步,串小巷没几个人能追得上我的。所以,你们看路边肘上披个空袋子东张西望的,肯定是我同行。老淘金是分辨不出来的,他就是平常人,偶尔出手万无一失。     
第23节:九号房(23)     
  抬头不见低头见,同一座城里讨生活,街头巷尾的免不了要遇上师傅。他得知我干上淘金这一行十分惋惜,总是劝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管干哪一行都是为了生计,唯一不能干的就是偷。我要饭走到天涯海角,官不欺民不赶,哪像你一个小偷,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师傅老谋深算说得对,以后改拎包就安全多了。我们管拎包叫“钓鱼”,几个同道也就叫“钓鱼帮”。拎包只有拎女人的包,男人就是有包也是腰包,往肚皮上一系,没法拎的。女人挎在肩头的包也拎不得,硬要拎来,就叫抢劫了。我专拎女人搁在单车篮子里的包。我也骑单车,车头篮子卧根篾片,有了目标慢慢跟上,捏住蔑片伸进她的后轮。她听到噼噼啪啪响,停车瞧瞧是怎么回事,蹲下来拔蔑片,铁篮里的坤包就是你的了。我拉开链条,挑出现金和首饰,包扔到路边。她有兴趣追来的话,还可以捡回她的坤包和里面的证件、口红、钥匙、卫生纸,损失不是太严重,她不会报案。   
  钱我从来不数,往抽屉一丢了事,要问我哪次有多少得手,我真不知道。派出所每次提审我都答不上来,因为确实记不清,得手了往里丢要用时往外拿。怎么做才能保密?那就是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事情就能保密。   
  这次本来也没事,我徒弟给巡警当场逮了,供认我是钓鱼帮的帮主。他们守在路边认,我徒弟一指,巡警就和和气气地把我领到派出所。派出所长是老交道了,他让我坦白,我说我坦不白。他就动手打,边打边说,反正没有证人,我也坦不白。   
  我是不会招供的,招了就要判刑,不招大不了劳教,满贯也就三年。劳教所有的是熟人,我都想不起是几进几出了。就说这看守所吧,做个内役舒服死了,好吃好喝不说,还能进城买煤买米买日用,自由得跟他娘的管教干部差不多。   
  帮主是在里间的通铺上汇报案情的,外间让给大家晒太阳。九爷坐在一叠被子上一言不发,就这么微笑着俯视帮主,帮主不耐烦了,站起来揉揉酸麻的大腿说:   
  “我就这点破事,连心带肺全掏出来了,风油精总该回娘家了吧?”   
  帮主看到两排雪白的细牙寒光闪烁,那是九爷在说话:“我还没提问题哩。”   
  “那就赶快提呀,急死人了。”帮主心中一烦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九爷穿上拖鞋、下了通铺、抖直裤管,优雅地竖起食指说:“你细听,什么在响?”   
  其实不用帮主细听,因为那是震耳欲聋的点名铃声。   
  指导员的黑脸是另一名管教点完名后出现在监窗口的,一上来就喊“解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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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主大声应“到”,大家才明白解小飞是帮主的大名。   
  一惑方解一惑又结,指导员问:“猪肉好吃吗?”没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帮主的回答也让人如坠云雾,他说:“指导员,我错了。”   
  “你哪里有错?我告诉你,我不是王苟,他护着你我可不护谁,都是人犯,应该人人平等嘛。”   
  指导员的人头一离开监窗,牢头就急切地问九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嗳,他不是向你汇报案情吗?”   
  “他从七岁说起,哪有这么快就讲到昨天的事。”   
  “真他娘的,”牢头转向帮主,“你说你说。”   
  帮主脸上现出难得的羞愧之色,低头盯住自己的脚指尖说,“昨天分猪肉,我捞了一碗瘦的放在衣柜里打算多吃几天,没想到指导员一皱鼻子就闻出来了。”   
  “原来如此,”牢头捅一捅帮主的肚皮说,“怪不得你小子坐牢还能长膘。”   
  牢头、刀疤几个重返外间晒太阳,九爷对其他人说:“你们也先出去吧,我还有话没问完。”   
  这时开水也送了,小如端来一杯茶给九爷,九爷没接:“你自己喝吧,”九爷说,“就坐在我身边喝。”   
  小如想问什么,九爷竖起右手食指制止了他,再压一压手掌,示意他坐下。   
  九爷问帮主:“你刚才说劳教所有的是熟人?”   
  “是阿,我都说不清楚几进几出了。”   
  “你不怕坐牢,甚至,有点喜欢?”   
  帮主眨眨小眼睛、擤擤鹰钩鼻,以一种睡意蒙眬的口气说,“出去混还不是为了糊口?这里不是有吃有穿嘛?”   
  “准备一辈子坐牢?”   
  帮主躺向另一叠被子上,舒展开四肢,盯住自己的肚皮说,“好像不行,我爸就我一个儿子,我不弄出个一男半女,那不断子绝孙吗?”   
  九爷的腰杆挺得笔直,“你听我说,”九爷正色道,“有个叫埃森克的犯罪心理学家,他认为人的良心的培养是通过从小形成的条件反射完成的,良心也就是向社会性规范学习,是对道德性和社会性行动的条件反射。你从小没有完成这个过程,所以成了罪犯。此外,埃森克还把实际犯罪的时间和社会处罚罪犯的时间之间的间隔作为问题提出来,他认为如果间隔过长,就不能建立社会良心的条件反射。这个理论可以说明,为什么你尽管多次入狱,但仍然要继续犯罪。”   
第24节:九号房(24)     
  “听说你也不愿出去了?”   
  “我不一样,你不理解我,我是为良心而坐牢。”   
  小如忍不住问:“你研究过犯罪心理学?”   
  “谈不上研究,”九爷摆摆手说,“久病成医罢了。”   
  帮主坐直上身说:“至少比那些狗屎管教有研究,我看他们都是表子馆的老板,光拿好处不上床。”   
  九爷纠正帮主说:“副所长王苟除外,你们没看懂,他虽是一个闷葫芦,里面还真有药。”   
  帮主说:“有王苟在,老子稳稳地做内役,还会老鼠掉进猫窝里来九号房?”   
  “为什么王苟在你就可以稳做内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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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你就不懂了九爷,我帮他做过难做的事。”   
  “什么难事?”   
  帮主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脑筋紧急转了个弯才说:“也就买包烟寄封信。”   
  “买烟和寄信都不算难事。”   
  “这你就别问了。”帮主自知说漏了嘴,急得跳将起来。   
  “为什么要撒谎?”   
  “总之我很惨,”帮主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说,“蠢事干了,一根稻草也没够着,现在可好,脑袋挂在裤腰上了。”   
  “你不惨,”九爷指着小如说,“他才叫惨,差半年就大学毕业了,却掉下个牢狱之灾,而且是父子同灾。”   
  帮主傻了眼,随即惊悸得呆若木鸡,“你是梅健民的儿子?”   
  “是啊,你认识我爸爸?”   
  帮主没有回答小如,而是像躲瘟神一样跳下通铺,声嘶力竭地连续喊叫:   
  “报告——报告——报告——”   
  外间晒太阳的人们不知发生什么变故,没头没脑地涌了进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之后,哨兵出现在监窗,他举起冲锋枪的铁枪托砸一砸钢筋训斥:   
  “你没命吃午饭了?喊什么喊,喊个鸡芭毛。”   
  帮主助跑几步,一纵身抓住监窗的钢筋,晃荡着身体说:“我要见指导员,马上。”   
  哨兵用枪托将帮主砸了下来:“点名的时候不是刚见他?老见他有个鸟用,他又没奶喂你。”   
  “奶是挤不出来,老子可以喂他一壶尿。”   
  见指导员过来,哨兵肩起枪就走了。指导员猛吸一口烟,朝帮主的方向喷:   
  “你找我真的想喝尿?”   
  “我要换房。”   
  “凭什么?”   
  “我那个,我不能跟梅小如同房。”   
  “这就奇怪了,他手无搏鸡之力,你这只老猫还怕小老鼠?”   
  小如趋前一步说:“报告指导员,应该是手无缚鸡之力。”   
  “嘿,你知道纠正我的错字,那你知道我的鸡芭哪头出水吗大学生?”   
  小如后悔自己多嘴,赶紧低下了头。指导员没理他,接着问帮主:   
  “说呀,是不是怕他纠正你说错话?”   
  帮主鼓足勇气说:“副所长答应过让我做内役的。”   
  “王苟市委党校学习去了,”指导员翘起姆指捅捅鼻尖说,“看守所老子说了算。”   
  “那调一间号房总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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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人犯的无理要求都不能答应。”指导员说完转身就走。   
  帮主急了,大呼小唤说:“指导员,指导员,我要单独汇报。”   
  指导员踅了回来,开心地笑了,露出满口鸦片牙:“要喝尿就来,要汇报我可没工夫。”     
第25节:九号房(25)     
  8   
  九爷提出要跟帮主玩测谎游戏,“我们可以赌一碗猪肉,”九爷说,“我连续提十个问题,我将知道每个问题你是如何回答的。”   
  “不见得吧?”   
  “答案很简单,是、不是,或者有、没有,我把十个答案写在纸上,如果写对了你就是输,只要有一个不对就算你赢。”   
  “这不可能,”帮主思忖说,“因为我可以故意说假话。”   
  “所以叫测谎游戏嘛。”   
  帮主翻出空荡荡的口袋说,“但我没有钱单买猪肉。”   
  “可以这样,你赢了我给你买两碗猪肉;如果你输了,告诉我一件事情就可以,但一定要讲实话。”   
  帮主吞下一口唾沫:“可以。”   
  九爷摸出圆珠笔,却左右找不到纸,“不然我写在手心,你答完了再看就是。”   
  帮主疑惑地问:“要不要叫一个人做公正?”   
  “那就小如吧。”   
  等小如洗完牢头的衣服进来,九爷也写好了答案。九爷的第一个问题是:   
  “1。你是否曾经在别人不知道的情况下打开过人家的抽屉?”   
  “肯定有,不然怎么叫‘掏金’?”   
  “2。是否有走错进了女厕所?”   
  “有吧,急起来哪里看得清楚。”   
  “3。有没有边洗澡边撒尿?”   
  “这算什么。”   
  “有还是没有?”   
  “有。”   
  “4。有没有在别人家做客时偷偷摸过女主人的内衣?”   
  “谁干那个,有病呀?没有。”   
  “5。公共汽车上有没有故意往女人身上挤?”   
  “人挤人是免不了的。”   
  “有没有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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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   
  “6。有没有想过要跟女管教睡觉?”   
  “没有没有没有。”   
  “说一遍就行了。   
  7。是不是觉得坐牢很划算?”   
  “不是。”   
  “8。心里是不是仇恨牢头?”   
  “不是。”   
  “9。是不是掌握了王苟的重大秘密?”   
  “什么重大秘密,乱讲。没有的事。”   
  “10。有没有因为我提到王苟的秘密而心慌意乱?”   
  “我要出去晒太阳,不跟你玩了。”   
  “别急嘛,再一个问题就见输赢,两碗猪肉不想吃了?”   
  帮主趿起拖鞋就溜:“你自己吃吧。”   
  九爷追到外间,见帮主躲到了牢头身后,正要揪他,帮主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帮主轰隆一声跪下,脑门叩响地皮说:   
  “牢头今天一定要让我叫大哥,不然我就跪到天亮。”   
  牢头早就乐得合不拢嘴,“起来起来,”牢头赶紧伸手去扶。   
  帮主并不起来,“请大哥赐我名号吧。”   
  “唉,你不是帮主吗?”   
  帮主起身又鞠了一躬说,“从今天起,小弟这一百四十斤臭肉就交到大哥手里了。”   
  “邪门了,”牢头嘿嘿冷笑,“好像九爷要追杀你似的。”   
  九爷张开掌心给牢头看,“不过是玩一个游戏。”   
  掌心上写着1有、2有、3有、4没有、5没有、6没有、7不是、8不是、9没有、10没有,“这就怪了,”牢头按下帮主的脑袋去看九爷的掌心,“要不了你的小命嘛。”   
  “大哥你不懂,这个游戏玩下去就会要了小弟的老命。”帮主紧紧攥住牢头的袖口,似乎九爷是个身怀利器的追杀者。   
  “你抓我干鸟。”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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