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喜欢哪里?”见她还是郁闷不乐,曹瀚很是不解,凤翔宫乃是中宫所居之宫,她却说不想住在那里……
“我觉着清阳宫很好。”言下之意是还想待在他的清阳宫。
曹瀚岂会听不出来?当下哈哈一笑道:“你觉得清阳宫好,就继续住着又有何妨!”
“怕是于宫规不合吧!”那什么谏言官连皇帝的生理机能都敢过问,皇后不住凤翔宫恐怕也难逃他的利嘴。
“宫规也是人定的,回宫我便定一个皇后需与皇帝居于清阳宫就是,谁还敢说什么不成?”曹瀚笑言。
“哪有你这样订规矩的啊!”冰终于展颜而笑,一个皇帝能做到这样已是很不易了,再愁眉苦脸的对他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冰胸口上的伤已基本痊愈,而回宫的日子也终于到了,即使再不舍,她终究还是要离开了。
回去时的排场与来时一样,只是增加了皇后的帷旗,想想不过是短短二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如今再回宫廷,她已不是无名无份的罪臣之女,而是尊贵至极的皇后娘娘,而这些当然都是他给她的……
所以说,她的拿去始终掌握在他手中啊!
第一卷 后宫闲事
时至夏末,丹桂飘香,染了花香的夜风里也多了些凉意,冰倚着栏杆,吹着晚风,看似惬意的眉宇间却藏了一丝忧虑。
回宫已逾半月,其实日子和离宫之前也并无太大的改变,曹瀚还真煞有介事的新立了一道帝与后需同居于清阳宫的宫规,在前朝与后宫的一片惊愕中,修缮装饰一新的凤翔宫俨然成了无主的华丽的摆设,只是在她回宫那日才派上了一回用场。
那些冗长繁复的礼仪回想起来只会让她觉得头疼,更别提那些年轻的还不太懂得隐藏情绪的嫔妃们恭敬中带着几分羡慕,几分嫉妒的神情有多让她心烦了,她侧头向曹瀚看去,他虽面无表情,但她看得出来他也是在极力忍耐,不过为了给她正威,这些程度还是免不得的。
看着他的女人们一一上前对自己跪下行礼,她心里除了烦躁再没有其他的情绪,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后宫里竟住了那么多的女人,数数竟有十七人之多,这还是有封号的,再加上之前被贬去静月庵的和那些份位没有资格前来凤翔宫的,她估计绝不会少于五十人,于是烦躁的情绪中又夹杂了些酸酸的醋意,面上始终是冷冷的。
忽然最后一个上前行礼的嫔妃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心不在焉,竟左脚绊右脚一头栽在地上,额头与硬实地面相触,发出好大一声响,有妃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冰正望着殿顶精致的水晶玉壁发呆,听见响动一低头就看见那少女挣扎着抓起,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精致秀美的小脸已吓的煞白一片,额头上紫了一块,正不知所措的跪在那里眼中噙泪,她掸眼一扫,见两旁的嫔妃中有几人正用绣帕遮着嘴偷笑,心里正烦的她,冷冷道:“你们在笑什么?”
那几人忙敛了笑,垂手而立不敢作声,曹瀚见那少女还傻傻的跪着,也不记得是哪个宫里的,看她年纪尚小便不予计较,不耐的挥挥手,“还不起身退下!”
“是……皇上。”少女战战兢兢的站起,头也不敢抬的退到一旁。
冰清楚的看到她缩到一旁还稚气的拍了拍胸口,神情像是刚夺过一场大劫似的庆幸万分,那不做作的表情说不出的可爱,她挑眉似笑非笑的睨了正襟危坐的他一眼,好小声的嘀咕着,“你看刚才那个嫔妃,是否觉可怜……”
小臂顿时被他捏了一下,可是力道刚刚好的一点也没有弄疼她,她瞪了他一眼,抽回手臂,一晚也没搭理他。
一阵熟悉的浓烈中药味侵入她的鼻端,冰厌恶的皱眉,回头瞪着端药而来的灵儿,“病都好了,为什么还要喝药?我不喝。”
回宫后,她被这药折磨半个月了,每次他都会说出一大堆理由,什么她身子原本虚弱,需要好好补养,将来才能诞下健康聪颖的皇翤,而每次她都拿他没辙,总被他连哄带骗的喝个精光,但今晚他临时有事不在,她才不会乖乖喝药。
“娘娘,皇上说了,这药是为您补身的,您不喝可不行。”
“这是哪个庸医开的方子,苦的要命!灵儿,皇上现在又不在,你去把药偷偷倒掉不就行了,你不说我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不行!”灵儿坚决摇头,“这是皇上让御医院所有御医一起拟定的方子,您喝了就会生下最最聪明漂亮的小皇子,怎么能倒掉呢!”
“生什么生!我才不要生!”她心里正烦这事呢!回宫以来他还没碰过她,不过看她的眼神却越为越热切,每当他用那蕴着火焰的眼神看她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快要燃烧起来……没有了“索心丸”,怀孕就会成为理所当然的事,她又怎能逃避的了?可是她实在没有准备好去孕育一个孩子,况且这个孩子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她不过是寄宿在若妍身体里的一缕幽魂罢了……她想要的只是他的爱啊!她根本没有成为母亲的勇气,那意味着太多的责任,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敌人始终在她周围环伺,稍有差池她连自保都难,又何必再拖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水?他一点也不懂她……
“你在胡说些什么!”
冰像是被当场抓住的现行犯一样心虚,他怎么回来的这么凑巧……
曹瀚压抑着怒气大步走了过来,一手接过灵儿手上的药碗,走到一脸任性的她面前,“把药喝了!”她竟敢说不生他的孩子,这由得了她吗?
“不喝!”冰的脾气也上来了,一扭脸躲开他送至唇边的药碗,那浓烈的药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当场呕吐出来。
“把药喝了!”曹瀚冷声重复道,有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说了,不喝!”冰厌恶的抬手去推药碗,却失手打翻了药碗。
曹瀚没留神她竟会有这么激烈的举动,被黑黑的药汁泼了一脸一身,精致的透明青瓷荷花碗落在地上摔成几瓣,他抹了把脸,幽暗的眸中盛满了怒气,喝道:“现去煎一碗来!”
灵儿急急的去了。
冰见泼了他一身,先还有些内疚,一听他又命煎药,顿时又气又恼的嚷道:“我的身子已经好了,为什么非要逼我喝这药?你可知道这药有多苦!”
“这也是为你好。”曹瀚冷冰冰的说道,好话说了半个月了,她依然故我的不愿服药,方才听她说不愿孕育子嗣,他的耐心终于告罄。
见他怒意未消,冰深吸了一口气,为了这点小事和他闹成这样实在不值得,她低下头委屈的说道:“你别生气,我喝就是了。”
曹瀚脸色这才稍霁,盯着她喝完了药,皱着脸苦不堪言的样子,心疼的忙递上一颗蜜枣,冰含了蜜枣入口,甜腻化解了满嘴的苦涩,却化不开她心里的忧虑,万一真有了孩子,她该怎么办?恨透了太后的华太妃又怎能允许这个有着齐若妍血肉的孩子降临于世?
想着想着她失笑了,好像想的太远了些,孩子都还不知道在哪,她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也太早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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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穿着家常粉色碟纹寝衣窝在软榻上,正喝着煨了两个时辰的芙蓉翡翠羹,此时已是枫叶飘红的时候,昨日她心血来潮就捡了不少回来,剪剪贴贴的弄了幅似是而非的后现代作品出来,她瞧着挺满意,可惜没人懂得欣赏,问了半天也没人能说出她的作品是什么,灵儿胆子最大,指着那幅作品品头论足一番后得出个结论——这是个猴脸。
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夸灵儿眼力好,没敢说自己贴的是皇帝的肖像……
喝完了翡翠羹,冰摆弄起剩下的枫叶,正准备给猴脸添个耳朵或者身子、尾巴什么的,就听锦红进来说朝阳郡主来了。
“绣儿快进来。”冰头也没抬的继续摆弄着枫叶,朝阳郡主也不是别人,正是周锦绣,自她回宫之后隔三差五的便会进宫来,先前听说了她在避暑山庄的遭遇,还大哭了一场,嚷嚷着什么不安心之类的。她不停安慰又旁敲侧击的打听瑾王的消息,绣儿却一无所知,可见她和瑾王之间也没有联系。
“绣儿给娘娘请安!咦,小姐您……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灵儿说狮子,我这不正要给它加上两只耳朵嘛。”
“这是猴子吗?”绣儿一脸的不敢苟同,“我怎么瞧着都像是个牡丹花。”
“牡丹花?”冰笑着摇头,“牡丹花就牡丹花吧!反正是闲着洞贴着玩的。”
绣儿笑了,真心的为她而开心,陪着她走过那些困苦难熬的日子,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了……
“枫叶不够了,绣儿,不如我们去园里逛逛,顺便再去捡些回来。”她觉得有些话很有必要和绣儿说说了。
两人欣然往御花园去,命宫女内监们远远跟着,风吹叶落,在小径上铺了一层,踩着软软的,园子里菊花争相怒放,两人赏了一回,绣儿感慨道:“日子过的真快,眨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是啊!过的真快。”冰亦感叹,记得刚来时就是秋季,时间过的真是快,转眼便是一年,时间总是不紧不慢的迈着稳健的步法,却在这份悠然中改变了很多人,许多事……
绣儿默默不语,神情怔怔的盯着一处久久不动。
“绣儿,嫁给他的为什么不是你?”绣儿的一片芳心早已倾于林焰,而她又与瑾王有着一层血缘之亲,她一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嫁给林焰的人会是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瑾王义妹赵怡。
“大概绣儿本就没那个命,或者此生注定与他无缘。”绣儿神情怅怅,“当我正准备要向他表明心迹时,他的身边已有了人,我又怎能去横插一脚……”
“绣儿,那位丽州抚台的千金我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你觉得呢?”
“怪异?”绣儿蹙眉细想了一会,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问道:“您觉得她哪里怪异?”
“我也说不上来……”冰心想又怎能将自己感应到那位抚台千金身上有杀手的气息告诉绣儿呢!况且就算说了,她大概也不会信。
正在这时,就听远处女人高声厉喝之声,“想死吗?你是个什么身份,竟敢往本宫身上撞,真是晦气……来人啊!给我狠狠掌嘴二十。”
“我不是有心的……啊……”
“还敢还嘴!给我狠狠的打!”
好个不可一世的女人!“走,我们过去看看!”冰循着清脆的掌嘴声移步走向前去。
转了个弯,就见一颗香樟树下立着一名艳妆女人,微昂的脸上噙着一丝不屑的冷笑,在她面前一个宫女正狠狠抽着跪坐在地上的女人大嘴巴子,下手又快又狠,噼噼啪啪的巴掌声不绝于耳。
由于被打的女人背对着自己,冰只能看到也瘦瘦小小的背部,她的头被打的左右晃动,头发也散乱了,哭声断断续续。
绣儿见了说道:“那是敏贵人,看这样子像是在教训奴婢,您就别管了。”
“那个人好像不是奴婢。”本来也就是来看个热闹,现在见那个敏贵人一脸自命不凡的讨厌像,又觉得那瘦小的背景有些熟悉,便扬声道:“住手!”
敏贵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管这闲事,正要发怒,但一瞧见来人是皇后,身旁还跟着朝阳郡主,一时也有些慌神,那个正打的起劲的宫女也吓傻了,噗通一声跪下,嗑头道:“皇后娘娘万安。”
敏贵人也忙依规对冰行礼,说道:“臣妾杨敏给皇后娘娘请安。”
那被打的女子也回转了头跪在地上,哽咽着:“臣妾……安意柳给……皇后娘娘请安。”
杨敏?安决柳?冰茫茫然,虽说回宫那日所有的嫔妃都是见过面的,但后来的每日朝见都被她以身体尚未复原给免了,直至今日她对这两个名字一点记忆也没有,对她们的人就更没什么印象了。
“那个安意柳是什么份位?”她小声问绣儿。
绣儿也小声回答道:“是明秀宫的安小媛。”
冰不知道贵人与小媛之间差了多少,但也没有光天化日之下就让奴婢打别的嫔妃的道理吧!
“安小媛犯了什么错?”冰淡淡的望着满脸娇蛮之气的敏贵人,这份娇蛮和死了的景贵人倒是有几分相像,心里对她的厌恶感又强了几分,反观双颊红肿,嘴角含了血丝嘤嘤抽泣的安小媛,就像个被人欺负又不敢还手的小女孩,她也确实很小……冰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心说难怪觉得她的背影有些眼熟,原来她就是那天那个在凤翔宫跌了额头触地的人……
“回皇后娘娘,方才臣妾正在园子里赏花,安小媛无端端跑来撞臣妾,所以……”敏贵人越说越心虚,只是被撞一下就让奴才责打嫔妃说到哪里也是没有理的,她想不通一向不问事的皇后怎么一副管定了此事,要为安小媛做主的模样……
第一卷 中秋乱夜
冰不冷不热的睨了敏贵人一眼,又问安小媛,“安小媛,你是存心撞她?”
“皇后娘娘,臣妾不是存心撞敏贵人的……”安小媛刚要辩驳,却在意识到敏贵人用眼神威胁她的时候,明显瑟缩了一下,辩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安小媛,你好大的胆子,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也敢撒谎,你分明就是存心的!”敏贵人尖声喝着安小媛。
“大胆敏贵人,本宫与安小媛说话,哪轮得到你来插嘴!”冰不客气冷声的叱道,面上也凝了一层寒霜。
敏贵人呼吸一窒,心里再不服也不敢多说什么,皇后没让起身,她也只能跪在那儿,又恨又恼。
其实事情一目了然,哪还需要再问什么?看这位安小媛衣衫朴素,受了欺负也不敢抗争一下,就知道她的家世一定不高,加上又没皇宠,被欺负也是难免的,其实这点小事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与先皇的后宫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心烦的很,忽然就没了继续管闲事的兴趣,“敏贵人行事不当,罚在此跪地思过一个时辰。”
“臣妾不服!皇后娘娘分明是在偏袒安小媛!”一听要罚跪一个时辰,敏贵人大声叫道,俏脸气的通红。
“二个时辰。”
“臣妾不服!”
“三个时辰。还不服吗?那就跪到你服为止,本宫会命人来好好看着你的。”冰冷笑,不服吗?那就跪到服为止吧!看看是石子路硬还是她的膝盖硬!
敏贵人胸口起伏,明明恨的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再说不服,怨毒的目光却直直射向一边的安小媛……
冰眉头微蹙,很显然,她这是好心办坏事,今后这位安上媛在后宫的日子恐怕会更加难过了,心里叹息,像她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她却要在这后宫里受尽欺凌……
“安小媛,你随本宫来。”话一出口,冰自己也觉得诧异,怎么说安小媛也是皇帝名义上的女人,就算他们还没有夫妻之实,但总也是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说不定就是明天的情敌……她干嘛要多管闲事的帮她?就因为她看着可怜?离谱……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慈悲心肠了?
冰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清阳宫,这才想起自己是去园子里拾枫叶的,现在不仅两手空空,还带回一个脸颊红肿的安小媛,真是莫名其妙……
路三正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搬着花盆,见皇后和朝阳郡主回来了,忙上前请安,绣儿笑道:“路公公,娘娘忘了拾些枫叶回来,烦你派人去捡些回来。”
路三答应着,忙叫了一个小太监去捡枫叶,一转脸才看见缩在冰身后的安小媛,惊道:“奴才给安小媛请安。哟!这是怎么了?”这安小媛的脸一看就知是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