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儿,那位丽州抚台的千金我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你觉得呢?”
“怪异?”绣儿蹙眉细想了一会,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问道:“您觉得她哪里怪异?”
“我也说不上来……”冰心想又怎能将自己感应到那位抚台千金身上有杀手的气息告诉绣儿呢!况且就算说了,她大概也不会信。
正在这时,就听远处女人高声厉喝之声,“想死吗?你是个什么身份,竟敢往本宫身上撞,真是晦气……来人啊!给我狠狠掌嘴二十。”
“我不是有心的……啊……”
“还敢还嘴!给我狠狠的打!”
好个不可一世的女人!“走,我们过去看看!”冰循着清脆的掌嘴声移步走向前去。
转了个弯,就见一颗香樟树下立着一名艳妆女人,微昂的脸上噙着一丝不屑的冷笑,在她面前一个宫女正狠狠抽着跪坐在地上的女人大嘴巴子,下手又快又狠,噼噼啪啪的巴掌声不绝于耳。
由于被打的女人背对着自己,冰只能看到也瘦瘦小小的背部,她的头被打的左右晃动,头发也散乱了,哭声断断续续。
绣儿见了说道:“那是敏贵人,看这样子像是在教训奴婢,您就别管了。”
“那个人好像不是奴婢。”本来也就是来看个热闹,现在见那个敏贵人一脸自命不凡的讨厌像,又觉得那瘦小的背景有些熟悉,便扬声道:“住手!”
敏贵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管这闲事,正要发怒,但一瞧见来人是皇后,身旁还跟着朝阳郡主,一时也有些慌神,那个正打的起劲的宫女也吓傻了,噗通一声跪下,嗑头道:“皇后娘娘万安。”
敏贵人也忙依规对冰行礼,说道:“臣妾杨敏给皇后娘娘请安。”
那被打的女子也回转了头跪在地上,哽咽着:“臣妾……安意柳给……皇后娘娘请安。”
杨敏?安决柳?冰茫茫然,虽说回宫那日所有的嫔妃都是见过面的,但后来的每日朝见都被她以身体尚未复原给免了,直至今日她对这两个名字一点记忆也没有,对她们的人就更没什么印象了。
“那个安意柳是什么份位?”她小声问绣儿。
绣儿也小声回答道:“是明秀宫的安小媛。”
冰不知道贵人与小媛之间差了多少,但也没有光天化日之下就让奴婢打别的嫔妃的道理吧!
“安小媛犯了什么错?”冰淡淡的望着满脸娇蛮之气的敏贵人,这份娇蛮和死了的景贵人倒是有几分相像,心里对她的厌恶感又强了几分,反观双颊红肿,嘴角含了血丝嘤嘤抽泣的安小媛,就像个被人欺负又不敢还手的小女孩,她也确实很小……冰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心说难怪觉得她的背影有些眼熟,原来她就是那天那个在凤翔宫跌了额头触地的人……
“回皇后娘娘,方才臣妾正在园子里赏花,安小媛无端端跑来撞臣妾,所以……”敏贵人越说越心虚,只是被撞一下就让奴才责打嫔妃说到哪里也是没有理的,她想不通一向不问事的皇后怎么一副管定了此事,要为安小媛做主的模样……
第一卷 中秋乱夜
冰不冷不热的睨了敏贵人一眼,又问安小媛,“安小媛,你是存心撞她?”
“皇后娘娘,臣妾不是存心撞敏贵人的……”安小媛刚要辩驳,却在意识到敏贵人用眼神威胁她的时候,明显瑟缩了一下,辩解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安小媛,你好大的胆子,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也敢撒谎,你分明就是存心的!”敏贵人尖声喝着安小媛。
“大胆敏贵人,本宫与安小媛说话,哪轮得到你来插嘴!”冰不客气冷声的叱道,面上也凝了一层寒霜。
敏贵人呼吸一窒,心里再不服也不敢多说什么,皇后没让起身,她也只能跪在那儿,又恨又恼。
其实事情一目了然,哪还需要再问什么?看这位安小媛衣衫朴素,受了欺负也不敢抗争一下,就知道她的家世一定不高,加上又没皇宠,被欺负也是难免的,其实这点小事其实根本不算什么,与先皇的后宫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心烦的很,忽然就没了继续管闲事的兴趣,“敏贵人行事不当,罚在此跪地思过一个时辰。”
“臣妾不服!皇后娘娘分明是在偏袒安小媛!”一听要罚跪一个时辰,敏贵人大声叫道,俏脸气的通红。
“二个时辰。”
“臣妾不服!”
“三个时辰。还不服吗?那就跪到你服为止,本宫会命人来好好看着你的。”冰冷笑,不服吗?那就跪到服为止吧!看看是石子路硬还是她的膝盖硬!
敏贵人胸口起伏,明明恨的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再说不服,怨毒的目光却直直射向一边的安小媛……
冰眉头微蹙,很显然,她这是好心办坏事,今后这位安上媛在后宫的日子恐怕会更加难过了,心里叹息,像她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她却要在这后宫里受尽欺凌……
“安小媛,你随本宫来。”话一出口,冰自己也觉得诧异,怎么说安小媛也是皇帝名义上的女人,就算他们还没有夫妻之实,但总也是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说不定就是明天的情敌……她干嘛要多管闲事的帮她?就因为她看着可怜?离谱……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慈悲心肠了?
冰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清阳宫,这才想起自己是去园子里拾枫叶的,现在不仅两手空空,还带回一个脸颊红肿的安小媛,真是莫名其妙……
路三正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搬着花盆,见皇后和朝阳郡主回来了,忙上前请安,绣儿笑道:“路公公,娘娘忘了拾些枫叶回来,烦你派人去捡些回来。”
路三答应着,忙叫了一个小太监去捡枫叶,一转脸才看见缩在冰身后的安小媛,惊道:“奴才给安小媛请安。哟!这是怎么了?”这安小媛的脸一看就知是挨了不少巴掌的,嘴角还挂着血丝呢!难不成是皇后娘娘打的?
安小媛只管低着头,连话也不敢说,这可是皇上的清阳宫啊!入宫以来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她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踏入这里,不知皇上在不在……
“你忙你的去吧!还有清凉膏吗?”冰记得那凉膏消肿有奇效,正好可以给安小媛的脸消消肿。
“回娘娘,这些都是锦红收着的。”
“对了,你叫个人去御花园看着敏贵人跪足三个时辰再回来。”
“是。”路三当下也不敢细问,忙又指了个宫女去了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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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媛觉得这是自己入宫以来过的最幸福的一天,因为她遇到了皇后娘娘,娘娘虽然面上冷淡,说不上和蔼可亲,但是心地却是那么好,不仅让她免于再被敏贵人欺负,狠狠责罚了敏贵人,还将她带回清阳宫,命人为她敷药,又赐了点心给她吃,这么好的人,长的又是那么美,也难怪皇上会独宠她一人。
想起自己父母已亡,自己在宫里无依无靠的受了欺凌也无人诉说,就连奴才也敢给自己冷眼看,伤心之下不禁泪盈满眶。
“怎么又哭了?安小媛,你今年多大了?”
“臣妾今年十六了……”安小媛擦去眼泪,看天色暗了下来,起身道:“时候不早了,臣妾不打扰您休息了……”
真看不出来她已经十六岁了!“也好,你先回去,以后有人再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本宫就是。”冰浅笑道。
“多谢娘娘照拂!”安小媛感激不尽的去了。
安小媛刚走一会,曹瀚就回来了,一边换上常服一边问:“方才出去的那人是谁?”
“是明秀宫的安小媛,皇上碰上她了?”冰上前替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我今天下午惩治敏贵人,你可心疼?”
曹瀚愣了一瞬,转而笑着轻捏她滑腻的脸颊,“惩治的好!她是怎么得罪了我的若妍?”
“我现在可是皇后,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得罪我?”冰笑着躲开他的手,“是因为安小媛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她就让奴婢去掴安小媛的耳光,我看不过去,所以罚她在原地跪着思过呢!”
曹瀚哪里关心这些事,甚至记忆里对什么敏贵人的面容都不甚清晰,听过就丢到了脑后。
芙蓉帐里,温存过后,气息交缠间,曹瀚的大掌在冰平坦的小腹上流连不去,困意席卷,冰不耐的推开他的手,含糊的娇嚷道:“不要了……”
掌纹略显粗糙的大手又覆上了她的前胸,带着滚烫的温度,温热的呼吸仿若阵阵暖风吹在胸前,冰无力的娇吟一声,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想象得到他的视线有多灼热,燃着想要彻底融化她的烈焰……
她屏息不动,既希望他能放过她让她去与周公相会,又隐隐期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心里矛盾到了极点……
曹瀚却再没别的动作,他的手只是轻柔的在左胸的疤痕上轻抚着,曾经狰狞可怖的伤痕如今剩淡淡的浅红色,白皙无暇如极品细瓷的肌肤有了瑕疵,而这都是为了他……
他知道她还未入睡,轻声语道:“这里还疼吗?”想想仍旧后怕,当时若不是沐神医来的正是时候,他的心也一定随着她死了,哪里还能和她一起期待着皇嗣的降临?
“早就不疼了。”冰睁开眼睛,望见他深邃黑眸里不可置疑的神情,嫣然一笑。
“若妍,你是有福之人……”
“是,遇见你便是我最大的福气。”
曹瀚微笑道:“你说,你会不会已经有了?”夜夜承欢已逾数十日,说不定她的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每当想到或许已有了一个孩子在她腹中成型,他便会生出一股将为人父的自豪之感。
“不会。”冰答的斩钉截铁。
“你怎知不会?”曹瀚愕然,不解她为何说的这般肯定,像是兜头浇了盆凉水,笑容已然凝结。
“因为这几天是我的安全期。”她算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是不会怀孕的。
“何为安全期?”曹瀚一脸茫然。
“和你说不明白,反正这个月是没有机会了,下个月再好好努力吧!”冰开玩笑的说道。
“不!要努力何必还要等到下月?”曹瀚邪笑着俯下头来,黑眸幽亮,熠熠生辉,闪耀着冰再熟悉不过的火光。
她轻颤着迎接他炙热缠绵的吻,再次迷失在他如火的热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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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事的如期到来让冰暂时松了一口气,忧虑犹在,虽然躲过了这一次,但照他那种“努力”法,难保她下个月还有这样的好运气。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的好日子,冰遥望着天际的一朵浮云发了半天呆,她独享圣宠,担负着生育皇嗣的重担,这是后宫里多少女人倾羡不来的荣耀啊!面对曹瀚,面对侍从,面对其他嫔妃,她都强迫自己露出幸福的笑,可在曹瀚不在的时候,她却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她的烦恼没有人能理解,她更不敢去向谁诉说,只能闷在心里独自品尝。
不知不觉间,那个冷静果断的杀手已渐渐远去,模糊的让她开始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偶尔她甚至会怀疑那是不是她做的一个梦,她不是冰,也不存在什么焰和水,更没有那个隐藏在阳光下的黑暗世界,她就是镇北将军齐厉的儿女齐若妍,一个出身高贵的大家闺秀,一个尊贵典雅的皇后,一个被皇帝宠爱到了极点的女人……
可是她终究不是一个能够自欺欺人的人,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够傻一点、笨一点,那样的话,她就可以不用任何事都要顾虑的那么多,想的太多想的太透只会让她的心更加疲累,她为什么就不能做一个只懂得被宠爱的小女人就好?
“皇后娘娘,您怎么又叹气了?”安意柳困惑的眨着眼睛,长长睫毛在白净的小脸上投下一圈可爱的阴影,小鹿一样黑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对她的关心。
“小媛主子,娘娘叹气是因为你吃的太多啦!”灵儿笑着打趣道。
“啊?”安小媛刚吃完一块枣泥莲子软糕,正要再拿一块,一听灵儿这么说,小脸腾地就红了,小手也怯怯的缩了回来。
冰笑瞪了灵儿一眼,对安小媛微笑道:“意柳,灵儿是和你说笑呢!在我这里你想怎样便怎样,你喜欢这枣泥莲子糕,就多吃点。”
安小媛露出孩子一般天真的笑,无邪的让人看了便觉舒心,也正是这纯真无邪堪比若妍的笑容和某些尚带着孩子气的小动作打动了冰,于是开始和她亲近起来,多方关照,让她免于再被欺凌的命运。
难以想象安小媛十四岁入宫,紧接着身在宫外的父母就暴病而亡,虽被封为小媛却一直无宠,年纪小又无人可以依靠,别的嫔妃随意欺辱她也就算了,就连奴才后来也渐渐不将她放在眼里,冷饭凉菜的慢待着……可即使是这样,她却还能保有一片纯真之心,还能笑的这般不染尘垢,对人也毫无戒心,真不知让人说她傻还是感叹她的纯善。
锦红曾向她建议,说她万一有孕将长时不能侍寝,难免要被别的妃子钻了空子,又说安小媛心纯,她若是能将她收服为自己人,举荐给皇上,也可免去将来争宠之忧,记得当时她的一句话“他若是那样的人,我便不会再留在他身边,因为他不配!”就说的锦红面青唇白,紧张的告诫她这样的话绝不可再说。
她笑而不语。
她怕什么呢?就算当着他的面,她也敢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她会离开他吗?当然不会。
之所以敢说这样的话,也是基于自信,更是对他的信任,她看得出来,那些嫔妃对他的意义就像凤翔宫之于她一样,都只是华丽的摆设,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只是凤翔宫是死物,而人却是有生命有感情思想的,其他人就算了,但是一想到天真的意柳就要在这牢笼一般的皇宫内院里籍籍蹉跎一生,一想到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在现实的逼迫下不得不褪去天真,变得现实,变得庸俗,变得痴心妄想,变得与她为敌,就不免感到惋惜与难过。
灵儿送走安小媛回来,为冰重新沏了茶,笑道:“娘娘,您和安小媛倒真是投缘。”
“我很喜欢她。”因为她的笑会让她想起若妍,那个喊她冰姐姐的女子,记得她笑起来也是这么无邪。
“奴婢看的出来,要不喜欢,您也不会把常带的那只紫翠镯子送给安小媛,不过那镯子是皇上赐的,要是皇上问起来怎么办?”
“皇上赐了那么多首饰给我,但不会对每件都记得清楚,不会问的。”
冰没想到的是,她完全犯了个错误,而她的无心之举已种下了祸端。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只紫翠镯子具有非同寻常的重要意义,是曹家的先祖传下来的,向来只有长媳才有资格佩戴,至今那只紫联席会镯已传了六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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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小媛对紫翠镯子爱不释手,边往明秀宫走,还不时抬腕迎着夕阳的余晖看个不停,镯子通体微紫,镯身缠缭着几丝翠色,迎着光看过去,通透的微紫中那几丝翠色不仅变得尤为鲜亮,还像是在缓缓流动着,让她忍不住一看再看。
“你是哪一宫的?”
从右方传来的问话声惊了安小媛,她慌忙垂下手,转眼望去,原来是太妃,她看不懂太妃复杂的神色,恭敬道:“明秀宫安小媛,给太妃请安。”
“起来吧!你的镯子漂亮的很,是皇上赏你的?”华太妃面色冷凝,却硬压下心头的惊异,用难得和蔼的声音问道。
“回太妃,这个镯子并不是皇上赐的,是方才皇后娘娘送给臣妾的。”安小媛如实回答,不解太妃为何听了她的回答又突然面露惊喜之色。
“皇后倒是大方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