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
“顾凌远?”若依一时想不起来,经过若惜提醒才想起来。
此时已经换好家居服从房间出来,打量了若惜几秒钟才开口:“若惜——”仿佛想说什么,但是沉吟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若惜不解:“姐姐,你想说什么?”
“没有——”若惜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月光细密仿佛水银似的无孔不入,透过窗外婆娑的树叶留下斑驳的影子。
虽然拉上海蓝色印花的窗帘,但是对于这等强势的月光无若于一层轻纱,那满月的清辉无法抵挡,零零碎碎的洒进屋里。
若惜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心中莫名只觉得感伤。
[第一卷 翩若惊鸿暗愫生:第十一章 出游(上)]
是个适宜出游的好日子。阳光明媚,但又不热烈,温温柔柔的,宛若裹了一层轻纱再倾洒下来。微风似有若无,将人的情怀撩拨地蠢蠢欲动。
若惜中午随意地打发吃了点东西,想起与顾凌远的约定和姐姐那反常的态度心中既期待又忐忑不安。
估摸着顾凌远大概差不多应该到了,不时透过客厅的小窗户向楼下望去。那种等待期盼的滋味经过反反复复的咀嚼早已百味陈杂。
终于她看见他在楼下靠着一辆白色的车子懒懒散散地站着,穿了一套亚麻色的休闲服,那身姿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的味道,带着一点优雅的气息,让人很想靠近他,不由生出一股怜惜之情来。虽然这个词语用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可能并不合适,但是此时若惜心里满满都是对这个男人的怜惜。
可能是感觉到这边小窗户的目光,顾凌远毫无预兆的抬起头朝着这边看来——看到了若惜纯净的脸,遥遥地对她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微笑。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若惜还是招架不住这样人畜无伤的笑容。
若惜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双肩背包,赶忙下楼。
顾凌远还是在对她微笑,只是弧度逐渐加大,那双眸子里的笑意也随着嘴角的弧度而加深。
若惜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碎花无袖的衣服,还是点点的绿色,但是那无袖衫则是一圈一圈连接下来的,每一圈依次加大,到下摆时就成了裙状。下身非常协调地搭配了一条纯白色暗竖条纹的七分裤,露出她那小巧的脚踝。整个人就像一朵白杆子点缀着点点绿意的写意花卉,让人眼前一亮。
顾凌远觉得再没有比她更适合穿这套衣服的了,只有她才能把那股清新脱俗的气质穿出来,别的女孩穿了可能就像路边开败的野花,简直是糟蹋了这身衣服。
于是他由衷赞道:“这套衣服非常适合你,很漂亮。”
若惜听了,脸上暗暗红了一下,叉开话题:“等久了吧?”
“没有,刚刚来而已。”说的是实话。
“那我们走吧。”对于今天的旅程有点迫不及待了。
顾凌远听到后,微微转身,拉开身后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异常绅士。
若惜差异道:“你有车啊?”再仔细地看了下这部车,这一看发现原来……原来——竟是那天引起自己遐想连翩的那辆宝马敞篷车。
心中一动,脱口而出:“原来你就是这辆车的主人啊——”
顾凌远奇道:“怎么了?你见过这部车吗?”宝马车虽然不少,但是他这部可不多见啊。
“恩,在我来的那天我在进山北圆门的汽车站台看见过。当时还想坐在上面随意绕几个圈子兜兜风会是什么感觉,没想到这部车的主人竟然是你……”言下连连感慨不已。
顾凌远心中暗付:原来那天两人都注意到对方了,只是若惜看见了车子才想起来,估计是没有看清自己,也难怪——自己那天戴了一副巨大的防风墨镜。
想到这里他不由感慨时间伟大而漫不经心地安排着人与人的遇见,相识,重逢。世界上有这么多饭店,可是她偏偏走进了自己也在的一家。如果不是那偶尔的顾盼,也许终生——终生永不相识。
但是回忆过去不是他的风格,于是回到眼前的事情上,微微一笑对着还在发呆的若惜说:“那么你还犹豫什么?上车吧,今天就让你‘梦想成真’,我们开车去海会镇三叠泉景区。”
若惜像中了蛊惑似的上了车。
[第一卷 翩若惊鸿暗愫生:第十二章 出游(中)]
若惜曾经看过一个著名的帖子,讨论的是:你是选择在自行车上笑还是在宝马车上哭?面对这个问题,有的人选择了爱情,有的人则选择现实。
当时她只不过豆蔻年华,关于爱情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幻想有一个骑着白马的王子出现在家门口向自己深情款款地伸出手是她那个年龄每个女孩子都会做的梦。
小小的若惜认为无论是自行车还是宝马都比不上白马,当然上面要坐的是王子,而不能是唐僧。
眼下若惜坐在软绵绵的车座上,系着安全带,享受着这兜风的过程,道路两旁的绿树宛若原始森林,遮天蔽日,绵绵不绝。偶尔能看见林间小路上闪过游人的身影。
因行驶而起的风将若惜的长发肆无忌惮地吹起,不时的有几缕顽皮的发丝柔柔地拂过顾凌远的脸,激得他麻麻痒痒的,仿佛有微弱电流经过一般,在心神恍惚中竟然不可思议地闻到了她发丝的清香,那香味很难一言两语表述清楚——仿佛在记忆深处埋藏了很久,此时穿破岁月的时空袭击而来,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一部分。
都说人对嗅觉的记忆力是最长久的,于是这个香味他记了一辈子。
当然这是此时他没有想到的……
“若惜——”顾凌远突然开口,打破一路的静谧空气。
“恩?”若惜回应,等待他说下文。可是好一会,顾凌远还是没有说话。她奇道:“怎么又不说了?”
只见顾凌远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又回归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他实在不想破坏这一路上的旖旎心情,貌似很多年都没有再度拥有过了,他想好好珍惜。
若惜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因为她也想好好珍惜这一程旖旎。
最好这一条路永远不要走完,但是大凡是路总是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大概有两三个小时吧,顾凌远将车开进了路边一个简陋的停车场,停了车。
“到了。”很简洁的两个字,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惋惜。
若惜点点头:“我知道到了。”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不解地问,“你以前来过吗?这一程的山路你都好像知道得很清楚噢——我一般都是跟地下缆车来,未免今天迷路,昨天晚上还特别看了下地图。”
顾凌远爽朗一笑:“以前要是来过,还请导游干什么?昨天晚上上网查了路线,记住了,就这样。”
若惜惊讶不已:“记忆超人啊——也没看见你带张地图在身上,对自己真有信心哦。”
“下车吧,别浪费力气说话了。待会玩的时候,你走不动,我可不等你。”再和这小丫头扯下去,也不用去三叠泉了,坐在车上聊天也挺不错的。
若惜撇嘴:“还不知道谁先走不动呢?别小瞧女性,毛主席说过:‘妇女可以顶半边天!’谁等谁可说不定哦——”最后一个“哦”故意拖长了音,仿佛在提醒他一切尚未可知。
顾凌远失笑,竟然连这句话都搬出来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半边天我是万万不敢小瞧的,至于你——我就拭目以待吧。”
两人也不再多说,爽快地下车了。
[第一卷 翩若惊鸿暗愫生:第十三章 出游(下)]
一阵风刮过,似乎有薄薄的雾气在缓慢地生起。俩人沿着通往三叠泉的小路走,所谓曲径通幽,那小径也确实曲而又曲,只是尚且不知幽在何方。虽然不知道力气是不是真的够,一路上说话的力气还是没有节省。
“顾凌远,你是做什么职业的?”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车开,再加上他给人的整体印象,让人怀疑这家伙的来历。
“整个一无业游民。怎么,想查我户口吗?”知道她想问些什么,告诉她也没有什么损失,但是有些事情和她毫无关系,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加上他和她的交集也快要到头了。他只想在记忆中好好保存这一首田园诗,不想被任何可能的世俗污染。
碰了一个软钉子,若惜换了一个方式问,免得自己像在打听别人的隐私:“哦——那这车不是你的?”
“我好像总来也没有说过这车是我的吧?”一旦他打定主意不说什么,那就绝不说出口。
“那是谁的?”仍旧不死心。
“别人的,我借来用用。”算是回答了。
若惜知道再问也没有什么结果,就不再多说了。
一时气氛沉默得有点尴尬。
顾凌远不忍心看她沉默闷闷的样子,于是就主动换了一个话题:“昨天走那么长的路,累不累?”
“我可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时候爸爸平时没事就带我和姐姐一起去公园晨跑,经常锻炼的。”还是有点赌气似的语气,但是又忍不住不说话。
顾凌远听见“爸爸”这两个字,微微怔了一下,目光中露出一种惆怅怀念的情感,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恨。
“爸爸?”他喃喃自语,很快又回过神,回复平时一派的潇洒自若:“那你爸爸现在还带你们一起跑步吗?我指的是你们长大以后……”
若惜轻轻摇了摇头,很怀念的说:“已经很长时间我们三没有一起跑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具体的时候开始的,好像就是这么慢慢慢慢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了……姐姐去外地念大学的时候,我还偶尔和爸爸一起锻炼,但是次数也很有限。现在我也在外地读书,就不清楚爸爸有没有继续锻炼……希望他还是坚持锻炼身体,但是——没有也不错,一个人形单影只的,难免会想起以前的我们和他一起的时光,只怕会难过……”
岁月果真不待人,一转眼姐姐和自己都长大了,再一转眼估计姐姐和自己都已匆匆老去;而顾凌远也可能成了一萧萧白发老翁,只是不知道那时候还能不能再见。
“若惜——”顾凌远很温柔地看着她,磁性的声音温情地说道,“不要再想了。这是成长必经的过程,你爸爸应该庆幸你们都长大了,他的负担也减轻了。有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儿,他会老怀弥慰的。”像哄小孩子似的,拍了拍若惜的头。
“对了,你和你姐姐读的分别是什么专业?”即是换话题,也是兴趣。
“姐姐读的是会计专业,我学的是新闻传媒。”若惜淡淡地回答。
“你们还是一理一文噢——”
“那是——我们家讲究全面发展。我妈妈还说她是文武全才呢,文能够读书看报写字,武能穿针引线纳鞋底……”若惜也渐渐来了兴趣。
“呵呵,你妈妈也挺有意思的,听起来你的家庭很幸福啊——”声音里不经意流露了浓浓的羡慕之情。
若惜奇道:“你的家庭难道不幸福吗?”
顾凌远只是淡笑,那笑容竟夹杂着凄苦。一股清新的风夹杂着潮湿扑面而来,耳边也传来隆隆的水声,越来越大。两人正觉得有些力乏,此时不由相视一笑。
“导游,目的地要到了吧?”
“是的,加油噢。胜利就在眼前。”
两人奋力快走几步,转了一个弯,空气中点点的湿意轻触到脸上,身上,煞是清凉、惬意,眼前白晃晃得直耀眼。抬头一看,只见三叠泉赫然出现在眼前,一览无余。
天空仿佛破了一个洞,水从洞口挤了出来,直喷而下,极为壮观,撼人心魄。正如银河倒泄,抖腾长空,如云喷薄,如雪飘铺;飘者似雪,断者似雾,缀者似毓,挂者似帘。
若惜得意地颔首:“李太白有诗云‘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说的就是它。此乃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非人力可为。怎么样?不虚此行吧——”
顾凌远似有深意地说:“有你做导游才是不虚此行。”
若惜不解地看着他,似懂非懂。
顾凌远也不解释,转头专注看着这美景。很久以后若惜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当时的心境,只得借用了一曲歌词:
这是我与你最完美的时刻
只愿一切停止
在此时空中
【背景资料】三叠泉位于庐山国家森林公园的原始峡谷之中,茂密的原始森林和天然峡谷赋予它与众不同的景色,自然之美令人惊叹。峡谷迂回曲折,滩多水急,山花烂漫,曲水回折,奇石遍野,雾绕群峰。
三叠泉的水从大月山出,经过五老峰背。由于河床上宽下窄,断层节里发育曲折,构成明显的裂痕,河床坡度裂点以上平缓,裂点以下陡峭,自然形成急流瀑布。又由于冰川的杰作,瀑布形态三叠,故称“三叠泉”。
[第一卷 翩若惊鸿暗愫生:第十四章 夜景]
黄昏时分两人才开车回牯岭街。因为不是黄金周期,又是日暮时分,所以游人稀少。新修的庐山南路蜿蜒地看不到尽头,只他们这一辆车在上面奔驰着。大自然仿佛要沉沉睡去,静谧得带点凄凉的意味。
顾凌远仿佛很专注地开着车,些微有些疲倦之色。若惜下午在浅水区赤着脚跑来跑去的,像个孩子,而自己也像个孩子,和若惜无所顾忌地嬉戏打闹。可能玩的有点累了,现在若惜正轻轻靠着他——睡着了,还仿佛睡得很香甜的样子。他忍不住看向她:侧面的剪影很美,睫毛纤长,仿佛要轻触到自己脸上来。
他有点心猿意马。
斜阳似乎迟迟不肯落下,山影是青黛色,而天蓝如洗,颜色渐渐浓郁,一切美得令人屏息静气。
若惜醒来时,发觉车子已经靠在路边,而自己正靠着顾凌远,吓得连忙直起身,只见顾凌远好笑地看着自己。羞赧之色渐渐浮上,待到镇定下来,才发觉自己嘴角处有点湿,用手一擦,竟然是口水——自己流口水了……更觉得窘,再看向顾凌远,右襟处湿了一大块,绵绸质地的衣服很吸水,湿了就非常明显,原本亚麻色的现在都变成暗褐色的了。
“醒了?”还是那副笑脸。
若惜有点不好意思:“恩,我睡了很久吗?”
“也还好吧——饿不饿?”
若惜中午本来只随便打发吃了点东西,玩了一下午,不说还好,一提到“饿”这个字眼,仿佛饿意全从隐藏状态转为激活状态,当下点了点头,说道:“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了——”
顾凌远失笑:“有那么夸张吗?好,我待会看你能不能吃下一头牛……”
若惜露出为难之色:“现在好像很晚了,我想回去,怕姐姐担心。”
“没有关系的。我已经打电话给陈翔南了,让他带你姐姐过来,我们一起吃晚饭,他们还有一会儿才到。陈翔南是我的大学同学,很多年没见了,想和他叙叙旧……”也正好替自己践行,这句话在他舌尖上打了个滚,还是忍着没有说。
既然如此,若惜也就同意了。“我们还是吃西餐?”尽量装作随口问问。
顾凌远却明白她言下之意,说道:“当然是西餐,还是两份甜点的那种……”
若惜心思被人看穿,嘴巴厥得老高,转过头去,不去看他。
夜色已经渐渐侵袭而上,草丛里有虫鸣声。
若惜坐在车上,回望山下,红尘十丈,万家灯火似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