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和这位无垢默然相对,四五互望之际,燕侠却觉得好生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就要说话。
突然,外头传来了一轻快步履声,由远而近,及门而上,紧接着,那老者的话声起自门外,话声不高不低,恭谨异常,“启禀姑娘,属下求见。”
燕侠跟冷无垢一听就知道是谁。
冷无垢当即道:“进来吧!”
外头响起了一声恭应,老者低头哈腰进来了,进门恭谨一礼,道:“属下因事缠身,以致未能早来请安,姑娘、姑老爷昨夜睡得可好?”
燕侠莫名其妙的脸上为之一热。
本来,这句话的确引人遐思。
冷无垢却是一点也没在意:“这个行馆真不错,要不是我跟姑爷有事,真想在这儿多住些日子。”
老者一躬身道:“庄主派人传令,召姑娘回去。”
冷无垢一怔,燕快也怔!
冷无垢道:“庄主召我回去?”
老者恭应一声,双手递出了一封信,是一第招着的信笺,已不见那火膝封口的信封!
冷无垢伸手接了过去,打开一看,黛眉倏皱:“这么急,知道是什么事么?”
老者道:“传令使者没交待,属下不敢问。”
冷无垢道:“你没跟传令者说,我跟姑爷还有要事办么?”
老者道:“姑娘明鉴,属下不敢。”
冷无垢道:“那你设法给我传话回去,现在我还不能回去。”
老者面有难色:“这……”
冷无垢脸色一沉,道:“这什么,难道你也不敢?”
燕侠忙道:“既然令尊要姑娘回去,想必是有要紧事,姑娘就回去看看吧。”
冷无垢道:“不,我不回去!”
燕侠道:“这位也奉命和事,姑娘怎么好让他为难?”
冷无垢道:“要我回去可以,你跟我一起回去。”
老者为之一惊,但没敢说话。
燕侠道:“姑娘明知我还有事。”
冷无垢道:“我知道你要找那位无垢,可是你跟我回去一趟,也耽误不了多久……”
燕侠道:“姑娘的好意……”
冷无垢道:“别忘了,我能帮你找她。”
燕侠道:“令尊既然哪姑娘回去,我只好自己找了,要没有碰见姑娘,我不是仍然要自己找么?”
冷无垢道:“才跟你相处没几天,我舍不得分离。”
这位姑娘说话可是真直。
燕侠脸上猛一热,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冷无垢道:“正好趁这机会让我爹看看你,你为什么不愿跟我一起回去?”
燕侠道:“我刚说过。我还有事,再说我这样跟姑娘回‘天威山庄’去,也显得冒味。”
冷无垢道:“这有什么好冒昧的,你是我的未来的夫婿,又是我爹亲口答应的……”’燕侠道:“我总觉得不太好……”
冷无垢道:“那容易,我是打定了主意,你跟我回去,就我回去,我不跟回去,我就不回去。”
燕侠还等再说。
冷无垢转脸向老者:“我就是这么说了,你马给我传话回去。”
老者老脸上不但有了难色。不现了苦意,道:“姑娘冷无垢冷然道:“怎么,你还是不敢?”
老者道:“姑娘明鉴,属下是真不敢。”
冷无垢道:“你怕庄主,难道就不怕我?”
老者双膝一曲,砰然一声跪了下去:“姑娘开恩!’”
冷无垢猛然站了起来:“你以为我杀不了你?”
老者低下了头:“属下不敢,万求姑娘开恩!,”
冷无垢一跺玉足,道,“你……”
燕侠站了起来。道:“姑娘要是怪他,叫我何以自处?”
的确,冷无垢之所以不回去,完全是因为燕侠,老者只是奉命而已,不能怪他。
冷无垢呆了一呆,娇靥上怒色稍敛,道:“要不是看在姑爷的份上,今天我就饶不了你,出去!一
冷无垢又一声冷喝;“慢着!”
老者一声恭应,加忙停住
冷无垢道:“告诉你一声,我跟姑爷这就走。”
老者猛抬头,一脸惊容,欲言又止。
燕侠暗一咬牙,毅然遭:“姑娘,要走的是我……”
冷无垢霍然转脸:“要走的是你?你不要我跟你在一起了?”
燕侠几乎不敢接触那双目光:“我还是认为姑娘应该遵从令尊之命,回去一趟。”
冷无垢脸以一寒:“除非你跟我一块儿回去,不然我说不回去,就不回去,让我爹亲自来抓我回去好了。”
燕侠道:“我知道姑娘是一番好意,可是姑娘有没有想到,姑娘要是不执意不肯回去,令尊会怪我。”
冷无垢道:“难道你怕?”
燕侠道:“这无关怕不怕……”
冷无垢道:“大不了我爹不答应这门亲事,不让我嫁给你,可是我愿意,也是他的亲口许诺,他拦不了我,再不就是他不要我这个女儿,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天威山庄’的家业我不稀罕,只要有你,我什么都能不要……”
燕侠看买感到,可是此时此地,他又怎么能鼓励冷无垢违抗父命?尤其是为他!他道:
“姑娘……”
冷无垢神色忽然一黯:“我都这么说了,你要是还要走,你尽管走好了,不要以为你走了我就会回去,我不会,我人跟你,找你,直到我死……”
说着,两串珠泪夺眶而出,她再了说不下去了,转身往下一坐,香肩耸动,竟伤心地哭了起来。
燕侠于也硬不起心肠,他要是硬得起心肠,他就是铁石人儿,算不得“南海”郭家子弟了。
老者还垂手站在那儿不敢动。
燕侠冲他抬了抬手,他这才如逢大赫,一躬身,急急退了出去。
燕侠转望冷无后:“姑娘这是何苦?”
冷无垢霍地转过娇躯,仰起娇靥,如梨花带雨:“谁知道我是何苦?我就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这要过,我知道你已经有了一个无垢,可是我不计较,我还是愿意,心甘情愿,你还要我怎么样?”
燕侠打心底里一阵激动二道:“姑娘,你我认识不过几天,还不到几天……”
“我知道!”冷无垢道:“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女儿家喜欢一个人,有一眼就够了,这也是缘,或许我前辈子欠你的。”
燕侠头一个动情的,是另一位无垢,可是跟另一位无垢,却没机会说这么多。
那位无垢,似乎较为含蓄,这也许就是两位无垢不同的地方了。
燕侠为之默然。
冷无垢转过身去要哭了。
燕侠忙道:“姑娘不要哭了,我不走了就是。”
冷无垢举袖抹泪,回过身来娇嗔:“你早就这么说,不就不会伤我的心了么?”
她的哭,来得快,走得也快,可却是丝毫不假的真哭。真伤心。
显然,这位姑娘纯而且真,她慧黠,但却毫无心机。
燕侠为之哭笑不得。
冷无垢一转眼,忽微一怔:“咦,人呢?他怎么走了,我没叫他走,他居然敢走。”
燕侠忙道:“我让他走了。”
冷无垢白了他一眼:“又是你……”
她站了起来,道:“不管他了,咱们走吧。”
话声方落,前院方向传来一声惨叫,一听就知道是那老者。
冷无垢一怔。
燕侠神情震动,急道:“姑娘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他闪身扑了出去。
燕侠他身法如电,行空天马般到了前院。但是,前院空荡寂静,毫无所见.也没再听到任何声音。
他凝神用他那敏锐听觉搜寻,前院根本没有人迹。
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哪儿去了?
谁又敢闯到这儿来,伤“天威山庄”的人?
除非是“天威山庄”的人,惩处老者办事不力;没成达任务〕果真如此,他就不便管,只有把这件事告诉冷无垢。
他腾身又起,掠回后院。
进了屋,没见冷无垢。只见两个青衣少年跟两个青衣少女在。
燕快他还说话,一名青衣少女已然道:“禀姑爷、姑娘已经被庄主派来的使者带回去了。”
燕快为一怔,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他明白了,一刚才老者的一声惨呼,不过是调虎离山计,哪用得着这样?他并没有不让冷无垢回去。
他知道,来人走不远。他要追,凭他的身法一定追得上。
但是他没有追。
因为他始终认为,冷无垢应当遵从父命,回去一趟。
定过了神,他没有多说什么。也走了。
转身出屋的时候,他心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等到他出了庄院,_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又袭上心头。
他觉得,跟冷无垢的这一段相处,就好像一场梦,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想着,走着。
没辩方向,也不知走了多远。
突然,他有所警察,定神、凝目,心头为之一震。
原来,身前十余丈处,正站着十几名佩剑黑衣人,赫然。竟是大内秘密卫队“血滴子”。
站在最中间,前面的一个,正是贝勒纪刚,断了一条手臂的贝勒纪刚。
紧接着,他觉察出,身后、身左、身右都有人,而且都.是十几二十个。
显然,他已经被围上了。
只听纪刚道:“郭燕侠,你还能往哪儿跑!”
燕侠淡然道:“郭家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跑!”
纪刚冷笑道:“好一个郭家人从不知道什么叫跑,那么你冲出重围,奔驰而去,那应该叫什么?”
燕侠道:“你明知道那是为什么。”
纪刚道:“我只知道那就叫跑。”
燕侠道:“口舌之上争这个,有什么意思?”
他话声一落,四面八方众“血滴子”长剑齐出鞘,铮然龙吟声中,一起飞身扑了过来。
很明显,纪刚不只是要生擒郭燕侠,而是根本就不打算让这个郭家人再活下去了。
“血滴子”的身手,个个一流。
转眼间,满天剑气,当头罩下。
满天剑气像一张网,燕平又岂甘像鱼?
他不甘像鱼,但却比鱼还滑溜,横里飘身,疾窜飞掠。恰从满天剑气织成的那张网的网边窜出,逞扑数丈外的纪刚。
不知道是做官的排场,还是纪刚早已料到一击难以奏效,防范在先,他身边还有四名“血滴子”,一见燕侠躲过一击,飞身扑来,立即长剑出鞘,迎面拦截。
燕侠哪把区区四名“血滴子”放在眼里?他旋向横掠,躲过锐锋,劈手夺过了一名“血滴子”的长剑,停也没停,抖剑再扑纪刚。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纪刚恨透了他,他也恨透了纪刚!
纪刚本有一身不错的武学,无奈一条右臂毁在了燕快手里,短日内又无法练成左手剑,空有一身武学,等于废人一个,哪敢让燕侠找上他?只有躲的份儿,他飞身忙迎一众“血滴子”。
燕侠再想追他时,众“血滴子”已然扑到,不早不晚地截住了燕侠。!
如今的燕侠,不同于转眼工夫之前,他一把长剑在手,不再躲避,抖剑迎上,挨进了一众“血滴子”组成的剑阵之中。
“武当”剑术执武林之牛耳,可是“南海”绝学中剑术,能使“武当”自愧不如,燕侠人似猛虎,剑如游龙,十招之后,断剑遍地,“血滴子”伤了大半。
燕侠他毕竟仁厚,固然“血滴于”是允祯的一大爪牙,不但仗以暗杀异己,而且仗以铲除匡复志士。“血滴子”暗器及利剑之下,不知道伤了多少铁血英豪,但是他还是只让他们负伤弃剑,给他们留了个全身。
又是十招过去,“血滴子”胆战心寒,实在不敢再搏杀下去了。
只因为放眼再看,手里还握着长剑站着的“血滴子”,只剩下了三、五个,其他的不是长剑离手,手抚伤处,便是已经躺在了地上,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了。
再找纪刚的时候,已是遍寻不着,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燕侠仗剑凝立,威仪如神,剩下的三、五个“血滴子”硬是没敢再动,不但没敢再动,还铮然连声一个连一个松手弃了长剑。
燕侠人目此情此景,两眼之中的威校逐渐敛去,他道:“我知道你们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所以我也不愿为己过甚,只希望再次遇到我的,不是你们,而是别人。”
他扬手掷剑,长剑射人地上近尺,剑身颤动,嗡嗡作响,他没再多看一眼,转身行去。
他走得从容,不带着几分潇汪,一众“血滴子”却只有望着,仍没一个敢动。
燕侠走得不快,尽管走得再慢,总有远去的时候。
燕侠远去了,终至不见。
“血滴子”们仍没动,现在他们不是怕了,而是黯然神伤,因为,这是自有“血滴子”
以来,他们唯一,出是最严重的一次挫败。
“血滴子”何曾受过这个?
燕快是走得不见了,可也没再见纪刚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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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这是一顶软轿,不算华丽,但很讲究的一顶软轿。
四个轿夫抬着,另外还有四个,两个在轿前,两个在轿后。
八个人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所不同的是,轿前的两个跟轿后的两个。手里都提着一把长剑。
八个人都是中年人,面目冷峻的中年人,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软轿轿帘低垂,遮得密不透风,不知道里头坐的是何许人,只知道从轿子里随风飘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香得醉人。
可是白搭,轿后那闻得见的四个,就好像伤了风,鼻子不通,没闻见一样,脸上始终没有一点表情。
这八个,是走,但是脚下并不慢,出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那座山,还座落在几里外,而没多大工夫,他们却已到了山脚下。
挨着山脚下走,很快的到了一处山坳口上,山坳口不大,也只能容一辆马车出人。
八个人到此,从山坳口里闪出两名黑衣人,一般的手提长剑,一般的面目冷峻,向着软轿一躬身,恭谨异常!
八个人没停,脚下也没顿一下,抬着软轿进了山坳。
进山坳,是一片树林,很茂密,可是就在这片茂密的树林边上,紧挨着山壁,有一条羊肠小道上通山里。
虽说是羊肠小道,过一顶轿子还真不难走。
那八人跟地顶轿,就顺着这条羊肠小道往里行去。
小道走完了,也到了树林的尽头眼前豁然开阔,不能吓人一跳。
就在山拗底部,也就是树林的这一边,有一片绿草如菌,青石铺路的草地,也就在这片草地上,背山、面地,座落着一座宅院,小小宅院。
为什么叫小小宅院?因为那一圈圈墙里,房顶不过三。五片,也就是说,房舍顶多超不过五间。
宅院尽管小,可是盖得相当好,细致、考究,还带着雅。
人在院外,看不见里头,可是单看那圈粉墙,房舍下上不同于别外的瓦,门口白玉似的石阶,还有那两扇黑门环发亮的朱漆大门,也就够了!
石阶,还站着四名提剑的黑衣人,宅院两国不远的山坡上,也各站着两名。
这是什么所在,主人又是何许人?简直是警跸处处,禁卫森严嘛!
软轿来到,两扇朱漆大门豁然大开,四名提剑黑衣人恭谨躬身,一直到软轿进人大门,两扇朱漆大门又关上了才上起腰。
进大门,是一堵上嵌云龙的影壁,转过影壁,际子呈现眼前。
小院子,但是雅又何须大?
两边厢房门关着,上方层垂着竹帘,层门口站着四名黄衣少女,一个个明眸皓齿,秀丽异常。
软轿就停在房层门口,四名黄衣少女向着软轿盈盈一礼,然后上前掀起密遮的轿帘,从轿子里扶出一位姑娘。
姑娘白衣似雪,天仙化人,赫然竟是那位冷无垢!
冷无垢是冷无垢,可是她如今星眸微闭,娇靥酡红,竟似酣睡未醒。
四名黄衣少女扶出冷无后,行向上房层,那八个,则由一膝向着房层行了一礼,抬起软轿又转身行向大门!
竹帘掀起,四名黄衣少女扶着冷无垢进了层,层里的摆设奢华、考究,竟不亚于王侯之家。
面对着灯,负手站立着一个身材颀长的黄衣人。
黄衣人气度雍容高华,还有一股逼得人几乎透不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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