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的是,杜隆坦从未见过古尔丹这么精神。这个兽人有一种全新的能量,他的举止和言辞带有一种强烈的自信。“我将要告诉你们的东西你们可能有点难以接受,但是我对我的人民有信心,你们不是闭塞的人,尤其当面对能让我们变得更好的方法的时候,”他说。他的声音清晰而响亮。“正如我们惊诧和敬畏地发现,除了我们的先祖之魂和元素之灵之外还有其他强大的存在,我们也发现了除了与元素合作的方法之外的驾驭魔法的方式。一种并非基于恳求和施舍的力量……一种由于我们足够强大而能够要求出现的力量。一种在出现时我们可以控制的力量,我们可以要求它们服从我们,遵从我们的意志,而不是以其他方式在我们周围存在。”
古尔丹停了下,他环顾周围聚集的兽人们,让下边的人慢慢接受刚才所说的话。杜隆坦看了眼德雷克塔尔。
“这可能么?”杜隆坦问他的朋友。
德雷克塔尔无助地耸耸肩。他看起来完全被古尔丹的话震慑住了。“我不知道,”他说,“但我所知道的是,上次战斗之后……杜隆坦,那个萨满在做本该是先祖之魂做的事!元素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回绝我们?先祖之魂又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他说着,声音变得苦涩,震惊和羞愧仍然在他身上。杜隆坦明白,萨满的感觉就像一个战士自信地拿起斧头却发现斧头在他手里变成一阵青烟——一把他信任的朋友给他的斧头,一把被要求用于好的事业的斧头。
“是的,是的!我相信你们明白了我——明白了那个伟大而美丽的存在,那个把我们带到他的羽翼下的存在,所能提供给我们的东西的价值。”古尔丹说,连连点头。“我已经向这个强大的存在学习了,这几个高贵的萨满也学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几个萨满,穿着杜隆坦所见过的最华丽的彩绘皮护甲,走到前面。
“他们是黑石兽人,”德拉卡低声说,她的眉头拧到一起。杜隆坦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所学的,”古尔丹继续说,“会教给每一个愿意受到指导的萨满,我向你们保证这一点。现在跟我到你们所能记起的喀什哈格仪式举行的开阔地上来,我会让他们展示他们那令人敬畏的技能。”
由于某种不能理解的原因,杜隆坦突然感到不舒服,德拉卡发现了他的突然不适,抱住了他的手臂。
“我的伴侣,怎么了?”她轻声问,一边扶着他随着人流走向喀什哈格节的场地。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说,“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
德拉卡嘀咕道:“我有这种感觉很久了。”
杜隆坦努力抬着头,他要为他的氏族人民的繁荣负责,他在耐奥祖,或者现在古尔丹那里的地位似乎不稳固了。杜隆坦很清楚现在两个萨满比以前更容易不信任他或者他的氏族。为了氏族联合这一清晰明确的目的,霜狼氏族的任何背离或脱离都会导致氏族的灭绝。杜隆坦并不想事情像现在这样发展,但是他所能反对的并不多。就他自己而言,他无所谓,但是他不能让他的氏族遭受苦难。
此时,他的血脉加快,心跳加速,他的身体因不祥的预感而颤抖。他迅速地向先祖之魂祷告,希望他们继续用他们的睿智指引他的人民。
第十三章(下)
他们来到了几代人曾经举办喀什哈格节庆典的河谷。当他的双脚踏到这片神圣的土地时,杜隆坦感到轻微地放松。他想起了过去,回忆冲刷着他的心灵的时候他笑了。 他想起了那个命运的夜晚,他和奥格瑞姆一起决定不顾传统习俗而去偷听大人们的谈话——以及他们听到那些无聊的谈话时感到多么的失望。现在他知道了,他和奥 格瑞姆不是第一个这么大胆的,尽管当时他们以为是,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还记起了,他第一眼看到那个会成为他终生伴侣的女兽人的情景,他在这些茂盛的 草丛里打猎的情景,围着火堆随着那颤动着他的血脉的鼓声起舞的情景,还有歌颂月亮的情景。只要他的人民仍然拥有这些,他想一切都还好。
他看着见过去通常用于舞蹈的地方,搭起了一个小帐篷。他很好奇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他和德拉卡在离帐篷几码远的地方停下,认为这也是展示的一部分。太阳照耀着越来越多的兽人聚集过来。杜隆坦注意到今天来的大部分是各氏族的酋长和萨满,因而这个地方并不像以往过节时候那样拥挤。
古尔丹等每个人都到了以后,大步径直走向帐篷。那些经过神秘魔法训练的萨满们跟着他,他们的步履中带着自信和骄傲。古尔丹在帐篷前停下,召唤几个黑石战士上来待命。
这个时候,随着风向的转变,杜隆坦闻到的气味让他瞪大了眼睛。
德莱尼……
他周围的窃窃私语告诉他并不是只有他闻到了气味。这个时候,古尔丹向待命的战士点了点头。战士们进了帐篷一小会。
八个双手被紧紧绑着的德莱尼从帐篷里被带出来。
他们的脸被打得肿胀,他们的嘴里塞着碎布,他们的血沾满了他们蓝色的皮肤和仅剩的衣物。杜隆坦盯着他们。
“当黑石氏族用我即将和你们分享的魔法去战斗的时候,胜利变得如此轻易,他们甚至可以抓住几个俘虏。”古尔丹骄傲地说。“这些俘虏将帮助我展示新魔法的能力。”
杜隆坦感到义愤填膺,对战中杀掉武装的敌人是一回事,屠杀无助的俘虏是另一回事。他张开了嘴,但他感到一只手握到他手臂上,阻止了他说话。他带着恼怒看了一眼奥格瑞姆。毁灭之锤那灰色的眼睛。
“你知道这一切。”杜隆坦嘶嘶道,他说的话只有他的老朋友能听到。
“小声点,”奥格瑞姆也低声道,环顾四周看有没人注意到他们。没有人留意他们,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古尔丹和德莱尼俘虏身上。“是的,我知道。抓他们的时候我也在场。这种事就是这样的,杜隆坦。”
“兽人以前并不是这样的,”杜隆坦回应说。
“现在是了。”奥格瑞姆说。“这可悲却必要。我并不认为我们会习以为常。我们的目的是杀掉德莱尼,而不是折磨他们。”
杜隆坦盯着他的老朋友。奥格瑞姆和他对视了一阵,然后移开了视线。杜隆坦感到他的恼怒一定程度削弱了。至少奥格瑞姆明白这样做有多么残酷,尽管他支持这样 做。何况奥格瑞姆还能怎么做?他只是布莱克汉的副手,听命于布莱克汉。他发誓要效忠和支持他的酋长。而杜隆坦,他对其他人负有责任而不能逃避,生命中第一 次,杜隆坦希望他仅仅是一个氏族的普通成员。
他看着他的伴侣的眼睛,她先盯着杜隆坦,然后看着奥格瑞姆。然后他看到悲哀和顺从爬到她的脸上,她低下了头。
“这些生物在这个时候对我们有些价值,”古尔丹在说。杜隆坦的身体感到异常沉重,但他把注意力集中到古尔丹上。“我们会用他们来演示我们的新魔法。”
他 向队列中的第一个黑石萨满点点头。那个萨满鞠了个躬,看起来有点激动。这个女兽人闭上眼睛集中精力。狂风般的声音充斥着杜隆坦的耳朵。她脚下出现了一个奇 怪的发着紫光的图案,围绕着她。在她头顶,一个紫色的方块慢慢地转动。然后,突然一个矮小的,尖叫着的生物出现在她脚下。那个生物跳跃着,它的眼睛燃烧着 红色,它那小却尖利的牙齿露在外面似乎在笑。杜隆坦听到了周围的低语,还有一些恐惧的嘶嘶声。
其他萨满也照样召唤了紫色的可怕的圆圈 和方块,清晰可见的生物似乎凭空出现。有些看起来很大,一团没什么形状的不同明暗的蓝色和紫色,不祥地漂浮着。有些的外表则还算好看,除了她们像畜生的蹄 子和像蝙蝠的翅膀。大大小小的这些召唤出来的生物都平静地站或者坐在召唤他们的人旁边。
“颇小的宠物,”与众不同的声音来自格罗姆。地狱咆哮,带着讥讽,“但他们能做什么?”
古尔丹放肆地笑了,“给点耐性,地狱咆哮,”他几乎是傲慢地说,“这是一种力量,而不是孱弱。”
地狱咆哮的眉头拧到一起,但他仍然保持沉默。杜隆坦想,他大概像所有人一样很好奇。布莱克汉站着,带着一点微笑,看起来像个自豪的父亲。只有他看起来并不对这里发生的事感到惊奇,杜隆坦意识到布莱克汉应该已经知道这些新萨满的能耐,知道,而且同意了。
一个德莱尼被推向前,他的双手仍被绑着,他踉跄地走了几步,然后站直了,目无表情。只有他那慢慢摆动的尾巴让人感觉到压力。
第 一个萨满走上前,摆手并低声吟唱,那个她身边的小生物尖叫着跳动着,然后它带爪的手中突然燃起的火焰冲向无助的德莱尼。与此同时,一个……黑暗的 球……在萨满的指尖形成然后冲向了俘虏。疼痛让他咕噜着,蓝色的肌肉被那个小生物的攻击烧得焦黑,而当那个黑球撞到他的时候他带着极大的痛苦跪到地上。
萨满又低吟了什么,被折磨的德莱尼的肌肉上又燃起了火焰。德莱尼原先还忍受着痛苦保持着沉默,而现在他在折磨中尖叫起来,他的叫声被塞在他喉咙的东西阻隔了 一些,但还能听见。他倒在地上抽搐着翻滚着,就像一条刚钓上来的鱼,最后他不动了。烤焦了肉的味道充满空气。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杜隆坦听到了他从未想过 会听到的声音:赞同的声音,和看到被束缚的敌人无助地被折磨致死的欢愉的呼喊。
杜隆坦恐惧地看着一切。另一个俘虏也由于演示而被杀死 了。这一个被那个萨满的有着好看外观的仆人用皮鞭抽打,在火雨中和黑暗的吞噬中站得直直的。第三个德莱尼被带上前,他的魔法精华被一只像变形的狼狗的怪物 用它背上的触手吸干了。杜隆坦看着这片神圣的土地上撒满蓝色的鲜血和燃烧肢体的灰烬,仿佛胆汁涌到喉咙一般感到恶心。这片土地曾经如此富饶,甚至现在也照 样,尽管它深远的宁静被如此粗暴地亵渎。在这里,他曾经在月下唱歌跳舞,曾经和他童年的朋友一起搞小计谋,曾经遇到他深爱的人。在这里,很多代的兽人庆祝 他们的团结,这里如此神圣以致任何打斗都会被立即制止,那些争斗者会被命令平静下来或者被分开。杜隆坦不是萨满,他不能感受到土地之灵,但这不妨碍他感受 到土地的伤痛,如同他自己的伤痛一样。
宗母卡舒尔,这些肯定肯定不是你所想要的,他想。欢呼声充斥着他的耳朵,鲜血的恶臭和焦肉的气味刺激着他的嗅觉。而最可怕的是他看着他的同胞们,甚至有些他自己氏族的同胞们,他们因那些甚至都无法对他们怒吼的生物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而疯狂。
他隐约感觉到手很疼,迷茫中他看到德拉卡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就像要折断他的骨头。
“向萨满致敬!”有人喊道。
“不对!”古尔丹的声音在喧闹的欢呼中传播,“他们不再是萨满,他们被元素遗弃了——他们不再召唤它们并乞求帮助。看看这些掌握着力量的人,看这些不惧怕运用这些力量的人。看啊……他们是术士!”
杜隆坦的手和他的伴侣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但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圣山上,圣山一如既往地突兀地伸向天空,侧面反射着阳光。很长一段时间,杜隆坦好奇为什么圣山没有破碎,就像有感知的生物的心,在自己的阴影下被正在发生的事所带来的恐怖所征服。
当晚有各种各样的庆祝活动。杜隆坦没有参加任何活动,也不许他的氏族成员参加。德雷克塔尔坐在他们的小火堆旁,沉默地吃着东西,他提起胆量问杜隆坦那个杜隆坦也心知的问题。
“酋长,”德雷克塔尔很快地说,“你会允许我们学习术士之道么?”
沉默了很长时间,只有火堆劈啪作响。终于杜隆坦说话了。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他说,“你赞同今天对俘虏做的事么?”
德雷克塔尔看起来很不自在。“我……我们在光明正大的战斗中攻击他们会更好些。”他承认道。“但他们是我们的敌人。这一点已经证实了。”
“ 证实了他们在遭受攻击的时候会反击而已。”杜隆坦反驳道,“证实的仅仅是这一点。”德雷克塔尔想要反驳,但杜隆坦摆摆手让他别说话。“我知道,这是先祖之 魂的意志,但今天我看到了我从未想过会看到的东西。我看到了在我们并不久远的历史上一直都和平相处的圣地被那些甚至不能举起手来自保的人的鲜血所污染。”
他看到圈子外延有人在动,他闻到了奥格瑞姆的气味。杜隆坦继续说,“在沃舒古的阴影下,今天屠杀德莱尼的人并不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土地免遭威胁。他们屠杀俘虏是为了炫耀他们的新……技能。”
奥格瑞姆这时轻轻咳了下,杜隆坦让他坐上前来。在座的人都认识奥格瑞姆,大家都熟悉并且欢迎他坐到火堆旁来。
“奥格瑞姆,”德拉卡说,轻轻地碰到她朋友的手臂,“第一个……术士……来自你们氏族的。你怎么看?”
奥格瑞姆盯着火光,他整理着想法的时候浓密的眉毛拧在一起。“如果我们和德莱尼对战——即使你们霜狼氏族并不认为这有必要——那么我们必须为胜利而战。元素们已经遗弃萨满了。它们变化无常,也绝不是最可靠的盟友,不像一个朋友。”
他看了眼杜隆坦,稍微笑笑。杜隆坦虽然心中的沉重,但也笑了笑。
“这些新的生物,这些奇怪的陌生的魔法——它们似乎更可靠,也更具破坏性。”
“ 但它们让人感觉有点……”德拉卡的声音被打断了。德雷克塔尔插嘴说,“德拉卡,我知道你所担心的。那些绝对不是自然的力量,至少不是我们萨满所熟知的自 然力量。但谁说那就是错的呢?它们存在,那么它们就有存在的道理。火就是火。不管它是来自指尖的舞蹈还是来自火焰之灵的祝福。它们一样地灼烧肉体。我同意 我们客人的看法。我们既然发动战争,我们就不是为了失败而战!”
德拉卡仍然摇头,她漂亮的眼睛看起来很不高兴,她的手挥动着似乎想抓住一些言辞。
“这不仅仅是召唤火焰,或者是奇怪的黑暗箭,”她说,“我曾经和德莱尼打斗过。我也杀过德莱尼。但我从未见过他们在这样的痛苦中翻滚抽搐,或者因为折磨而发出任何声音。那些伺服术士的东西似乎……对此很享受。”
“我们享受狩猎的过程,”杜隆坦指出,他不喜欢和他的伴侣拌嘴,但就如他一直以来那样,他需要看到事物的所有方面才能为他的氏族作出最恰当的选择。“而狼也享受蒸肉的盛宴。”
“渴望胜利有错吗?”奥格瑞姆挑衅道,他眯起灰色的眼睛,“享受胜利的欢愉有错吗?”
“就狩猎而言,就胜利而言,没错。但我说的是折磨。”
德雷克塔尔耸耸肩,“或者那些被召唤的生物以此为生,或者只有这样它们才能存在。”
“ 那我们的存在需要这样么?”德拉卡的眼睛折射着火光,杜隆坦感到悲哀,他知道那闪耀的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失望的眼泪。“德莱尼一直都有比我们高超的魔法, 即使有元素的帮助也是那样。”德雷克塔尔说,“我一直都是萨满。我天生如此。但现在我告诉你我会拥抱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