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尔丹仍然对这个被斗篷遮掩的形象和他的甜言蜜语充满担忧和疑虑,他小心地问,“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你的人民正在死去,”那个影像直截了当地说。“这个世界没有剩下什么可供破坏了,也就没有了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他们必须去别的地方。去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有充足的值得屠杀的生物的地方。兽人对此的饥渴现在远胜于食物。给予他们渴求的鲜血吧。”
古尔丹眯起眼睛。“这听起来像是奖励,而不是要做的任务,”他说。
“ 两者皆是…但我主人给予的奖励不止这些。你控制着影子议会,你尝到过权力的味道。你是你人民中最强大的术士,你也知道这一切如何让你感到满足。想象一下如果你是…神。”古尔丹颤抖了。这一点之前也有人向他承诺过,但不知怎的,他知道这个萨格拉斯更有能力来履行这个奢侈的诺言。他想象着张开双手就可以震动大地,想象着牢牢地攥住一颗心脏而让它停止跳动。他想象着成千上万的眼睛注视着他,他们的声音呼喊着他的名字。他想象着这些他甚至从未想象过的感觉和味道,垂涎三尺。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陌生人继续说。“我会看到他们的死亡。你会看到你的人民满足了杀戮的欲望。”这时古尔丹能够看清楚最明显的特征,苍白的皮肤,黑须环绕的薄唇弯出一个笑容。“这是一次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合作。”
“确实是,”古尔丹轻声说。他意识到自己正仿佛被牵引着,于是停下来补充道,“但我无法相信这就是你要从我这得到的。”
陌生人叹了口气。“萨格拉斯会给你所有这些,还有更多。只是…他被囚禁了。他需要帮助。他的身体被困在一座远古的坟墓里,沉没在翻腾的黑暗海洋中。他渴望自由,渴望施展曾经属于他的力量,就像你们兽人渴望血腥屠戮,就像你渴望力量。把你的兽人带到这个原始的未腐化的世界。给他们以柔软的血肉让他们用斧子去砍。战胜这个地方的原住民,强化你的人民,然后带着这绿色战士的大潮和我一起去解放我们的主人。他的感激——”
又是这狡诈的微笑,这亮白的牙齿。又是这力量的冲击,只有陌生人的意愿能让它减弱。
“……这看来在你的想象之外,古尔丹。”
古尔丹考虑着。这时那个陌生人的影像变幻着消褪了。古尔丹站在一片漂亮的草地上喘着气,风吹散了他编成辫子的头发。他从未见过的动物正在吃着草。目之所及,到处矗立着健康的树。奇怪的生物,和兽人很相像,但有着粉红色的皮肤,和那个陌生人一样瘦削单薄,正在照料着田地和家畜。
完美。
景象又改变了。他突然到了水下,正往下游,他的肺并没有因为缺少空气而感到灼烧。海草随着洋流摆动着,遮掩却没有完全隐藏着一些倾倒的柱子,还有一个刻着奇怪文字的平台,被时间和永不停息的流水的轻柔地抚摸销蚀着。他一阵颤抖,意识到这就是萨格拉斯所在的地方。把他释放出来,然后…然后…
这看来是一次很好的合作。一切都会比留在这个世界要好,留下就只意味着缓慢地死亡。一片美丽的成熟的土地,等着被掠夺,这本身就让这场交易显得很有价值。而且还有更多更多别的东西。他迅速看着陌生人。“告诉我要怎么做。”
古尔丹四脚朝天地在地板上醒来。他旁边冰冷的石块上有一片写着指引的羊皮纸,是他自己亲手写的。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传送门。艾泽拉斯。人类。
麦迪文。
古尔丹笑了。
第二十二章
有什么能够同时既是祝福又是诅咒?既是救赎又是毁灭?为此我记述下历史上接下来发生在我的人民身上的事。从各方面来看,对恶魔邪能的随意不顾后果的使用,致使了德拉诺世界的所有生命力被吸允殆尽。基尔加丹想要增加兽人数量,来建立可观的部队,而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强行加速我们的孩子成长,夺去了他们的童年。这时兽人的数量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多,而且同时还有饥荒无法解决。我很清楚,那些在那个可怕的时代生存过的人必然也很清楚,如果我们当时留在了德拉诺,我们的种族很可能就会灭绝。
但我们离开那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方式…我们的目的…这些一切造成的创伤使得这个世界到现在仍然血流不止。我在保证我建立的新部落的利益的同时,也尽我所能地去治疗这些创伤。但我怀疑这些创伤还会不会真的愈合。我的人民获得了生命:这是祝福。而我们如何获得了它:这就是诅咒。
自从基尔加丹离去后,影子议会几乎和古尔丹一样紧张,甚至是担忧。但现在他们有了方向。古尔丹召集起议会,告诉了他们那个自称麦迪文的神秘陌生人的话。他提到了那肥沃的土地,干净的水,健康的,皮毛光鲜的动物。他更热情洋溢地提到了那称为“人类”的生物,他们会奋起反抗,足以当作一个挑战,但他们也无可避免地会在强大的部落面前灭亡。
“水,食物,杀戮。还有力量,都将赐予那些愿意去引导这一切发生的人。”古尔丹说,声音中充满诱惑,甚至煽动。他对他们的判断很准确。他们的眼睛,有些是红色并闪着光,有些是认真的棕色,但都盯着他,他看到了他们脸上的希望…还有贪婪。
工作开始了。
首先他们要转移饥饿的部落的注意力。古尔丹清楚地认识到,越来越少的粮食和无处发泄的对暴力的灼热渴望,让兽人们开始相互攻击。他让布莱克汉给所有部落发出公告,召集他们最好的战士,公开进行一对一或者小队角斗。胜利者将从失败者的氏族那获得食物和干净的水,当然还有荣誉和声望。兽人们急切渴望有事可做—— 任何事,为了缓解他们对战斗的渴望,为了水和食物,他们对这个建议反应热烈,古尔丹松了一口气。麦迪文需要一支部队来进攻人类,如果入侵之前兽人一直相互屠杀的话,兽人就构不成军队了。
杜隆坦继续给他制造麻烦。进攻沙塔斯那晚古尔丹没有把他砍掉似乎让他更加放肆,霜狼的领袖开始更公然地发表言论。他公开反对这种有失身份的登台对战。他呼吁寻找治疗大地的方法,而不只是直接责怪术士。或者说,他在容忍的底线上舞蹈,甚至还不时越过了底线。
而且,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有人听从了他。酋长不喝玛诺洛斯之血的氏族只有霜狼一个,但其他氏族也有地位低点的兽人也没有喝。最让古尔丹担心的是奥格瑞姆。 毁灭之锤。这个兽人会是个大麻烦。奥格瑞姆一点也不像布莱克汉,有朝一日他总会因为这种不相像而做出一些事的。但现在,他并没有公然地站到霜狼那边,事实上他还成为了那个角斗比赛的赢家之一。
那种景象仍在继续。麦迪文很清楚他要什么:一个连接两个世界的传送门。影子议会和他们的术士可以在这边打开,而麦迪文和他所控制的魔法则在另一边维持它。
他们无法秘密地进行工作,传送门必须足够大才能让麦迪文所要的部队通过。而且,部落正感到空虚。竞技场战斗的激情和挑战,以及构筑这个传送门的盛大的仪式,能给他们一些关注的焦点。
麦迪文对这个主意很满意。在某个影像里,他化身成一只大黑鸟站在古尔丹手臂上,爪子抓进他的肉里,红黑的鲜血在绿色的皮肤上流淌,但那疼痛的感觉…很好。鸟爪上绑着一张小纸片。古尔丹展开纸片,看到一个让他窒息的设计图。他醒过来的时候,立即就把那个设计图描绘到一张大的羊皮纸上。
他仔细地扫视着这个设计图,眼睛里闪烁着期盼。
“完美,”他说。
“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高兴,”某天奥格瑞姆和杜隆坦在坐骑上勘察古尔丹所谓的传送门的时候说。杜隆坦目之所及,兽人们都在埋头工作。男性赤裸上身,女性几乎也差不多,他们绿色皮肤上的汗珠在炽热的阳光下晶莹闪耀。有些兽人在有节奏地喊着战争怒吼,有些则专心而沉默。通往这个高地的道路,几乎是从地狱火堡垒那沿一条直线延伸过来的,路上铺好了石块,建筑器械在上面移动起来还算容易。
四个大型平台的形状是基于德莱尼的设计的。杜隆坦注意到了这个讽刺的细节。原来的设计上还作了些改变,周围是现在已经很熟悉的尖刺,这逐渐成为了兽人建筑的特色。杜隆坦还记得小时候走过的类似的台阶,也记得为了屠杀一切在台阶上他所能见到的东西而跑上过这样的台阶。两根尖塔刺向天空,如同长矛,上面都有古尔丹的塑像。
而最令人生畏的是第四个平台,在第三个后面有点远的地方。这个平台是古尔丹一直所说的传送门的基石。两块巨大的石板立着,第三块架在上面,形成一个原始的门。这里的石块开始不是以天然的形状放置,两边都雕刻着阴森的形象,还有一些蛇形的雕饰。
“这不比让他们冲进你们的帐篷屠杀你的族人好么?”奥格瑞姆继续说。
杜隆坦点点头。“某种意义上来说,好是好些。但我们仍然不知道这个传送门是去哪里的。”奥格瑞姆朝这干枯的大地做了个手势。地狱火半岛是这个世界上遭到破坏最严重的区域之一,但绝不是唯一遭到破坏的区域。“那重要吗?我们知道我们要从这个传送门离开什么。”
杜隆坦稍稍放宽了心。“我想你是对的。”
他感觉到奥格瑞姆的灰色眼睛牢牢地盯着他。“杜隆坦…我一直忍着没有问你…你为什么不让你的氏族接受古尔丹的馈赠呢?”
杜隆坦看着他的朋友,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你自己为什么没有喝?”他反问道。
“有些…不太对劲,”奥格瑞姆最后终于说。“我不喜欢我所见的,那东西在其他人身上引起的变化。”
杜隆坦耸耸肩,希望他的朋友不会追问下去。“你和我感觉一样。”
“我很好奇,”奥格瑞姆说。但没有再进一步提问。
杜隆坦觉得没必要去回顾他知道什么。他成功地保护了他的人民不受恶魔之血的危害,他也在古尔丹面前保存了自己,而且目前为止,还没有造成什么后果。而奥格瑞姆,感谢先祖之魂,他也很聪明地意识到那东西有些不正常而拒绝了。就目前来看,这些对杜隆坦,加拉德之子,霜狼氏族的酋长而言,已经足够了。
“我今天要上场角斗,”奥格瑞姆说,他换了个话题。“你会来吗?”
“我知道你这么做不是为了荣誉,而是为了你的氏族,”杜隆坦说。“你参加角斗是为了帮他们赢得食物和水。但我不会在这个…这种登台角斗的场合露面的。兽人不应该与兽人打斗,即使是形式的角斗也不应该。”
奥格瑞姆叹了口气。“你一点没变,杜隆坦。你总是害怕我会打败你。”
他的声音里有点愉悦的意思。杜隆坦转过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真正温暖地笑了。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整个晚上,术士们站成一圈以防止好奇的旁观者看到那黑暗的仪式,几个石匠一直在努力地雕刻传送门基座的最后几块纹章石。一旦他们完成他们的工作,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转身相互微笑的时候,他们就会被杀掉。雕文篆刻者的血会让雕文完成激发,麦迪文告诉过古尔丹这一点。古尔丹没有理由去怀疑他的新盟友的睿智。但那些不幸的石匠不会是最后一批死在这里的人。
黎明如火,间杂着深红和橘黄,空气凝重而弥漫着压抑的气息。传送门完成的最后几天里,其他事务也同样完成了。几个月前毁灭沙塔斯的攻城器械现在又重新启用,修理好,上好油,调试好了。被忽略了的护甲又从新擦得闪亮,刀剑磨砺。
曾经毁灭德莱尼的伟大的兽人大军正在重新集结整装。
有些氏族被要求留下来。古尔丹尽其所能去说服碎手、影月、雷王、血窟和嘲颅氏族的酋长,说这里需要他们。格罗姆和战歌氏族尤其难以说服,格罗姆对古尔丹大发脾气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古尔丹想过让地狱咆哮喝下恶魔之血究竟对不对,他看来似乎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全然不顾古尔丹的奉承,不管他说格罗姆对他有多么重要,他多么需要格罗姆,是格罗姆的睿智和无可限量的能力让古尔丹想把他留下。他绝不能冒险让格罗姆有什么疯狂的念头并且公然反抗命令。麦迪文不希望这样,他绝不希望这样。
布莱克汉要求把整个部落集中在地狱火堡垒。过去几天,一些已经回到祖传故土的氏族——包括霜狼——又逐渐回来并扎下帐篷。他们遵照命令武装自己备战,尽管他们中没几个知道究竟要发生什么。
他们集合了,一个氏族接着一个氏族。每个氏族都把他们的传统颜色以饰带或者腰带的形式挂在身上,在这个炎热但有风的日子,他们的旗子洋洋得意地噼啪作响。
古尔丹和耐奥祖看着他们集结。古尔丹转向他以前的导师。“你和你的氏族将要留下。”他说。
耐奥祖几乎是顺从地点点头。“我猜到了,”他说。他这些天说话并不多,正如古尔丹一样。他有些怀疑这个老兽人会趁着基尔加丹的离去而试图挣脱他的控制,但显然耐奥祖过于懦弱无能而没有这么做。古尔丹想起不久以前自己还把耐奥祖当作偶像膜拜羡慕,心中满是不屑和轻蔑。那时候他多么愚蠢。现在他已经成长起来,学到了许多,甚至是从那苦涩的欺骗中吸取教训。有时候他觉得从耐奥祖眼中看到了轻微的闪光,就像现在这样。他目光凌厉地盯着眼前的老兽人看,最终认定那只是灯光的把戏。他把注意力转回到集结起来的各个氏族,面露微笑。
尽管他的图谋远不止是简单的屠杀,但他看见眼前的景象时也忍不住心神激荡。他们是荣耀的!炽热的阳光在他们的铠甲上闪耀,他们的旌旗随风飘扬,他们绿色的脸上充满渴望。如果一切都如麦迪文所保证的那样,这将会是走向伟大的转折点。鼓声响起,深沉而原始,沿着大地震颤,穿过岩石,直透部落的骨髓。开始行进的时候,他们中很多人昂起头嗷叫,自然地踏着整齐的步伐,兽人再一次成为了一个团结的民族。
古尔丹并不着急过去。一旦他们都在传送门前集结,他会被另一个术士用魔法传送到那里。他要好好观赏他的军队行列行进在宽阔的铺石大道上。
站在传送门前的是一个德莱尼孩子。
他们从哪找到他的?数个月以来杜隆坦都没怎么见到过德莱尼,其他人也没有。他们肯定是认为能找到一个德莱尼是很大的运气,更不用说找到一个小孩。
传送门已经完工,看起来既美丽又骇人。两个穿着斗篷的雕像守卫在传送门两侧,站在人群面前,就在雷王氏族和龙喉氏族旁边,它们的眼睛依靠魔法或是先进的技术,闪着红光。一个蜿蜒的生物雕像盘踞在门顶部,张开大口,露出尖牙,伸出锋利的、蜥蜴般的爪子,从脖子到身躯都隆起脊突。杜隆坦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并且稍稍感到奇怪石匠怎么会想到这样一个形象,也许是一个梦魇?他面部扭曲地苦笑了一下。这也算是一个可怖的雕像了。但他仅仅只是留意了一下这个雕像的雕刻技艺。他的目光又停留在哪个德莱尼孩子身上。孩子在旁边的巨大拱门前显得如此地弱小——弱小,单薄,还带有瘀伤。他茫然地看着兽人的海洋,向着他咆哮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