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最近正长牙呢,可能是因为长牙的过程有点痒,它就变得特别爱咬东西。小全子也好她也好,抱它的时候都常被它双爪扑住胳膊“吭哧”就是一口。
刚从牙床上露了个白尖的小牙倒是不锋利,他们都没被咬破过——可是阿杳还小啊!那么细皮嫩肉的,万一咬坏了怎么办!
雪梨存着“你敢伤了阿杳我就把你做成鱼香狮子”的心情,凶神恶煞地拽着它后脖颈的皮就把它拎走了,鱼香一被拎那块皮就浑身没劲,耷拉着被她拎回正屋门口。
待她折回来,谢昭终于皱眉不满说:“怎么给个狮子起名叫‘鱼香’?”
“鱼香多用葱、姜、蒜、糖、盐、酱油,炒菜之后汤汁多是它这个颜色……”雪梨一边低头摸鱼香一边认真回答,无意间一抬头看见皇帝眉头深蹙,知道是自己起的名字让他不满意了。
于是她扯扯嘴角,心虚地抚着鱼香低头:“奴婢随口叫的,陛下给赐个名?”
谢昭神色沉了沉。
他是不喜欢这个名字,但看她这个样子,又觉得“她高兴就好”。
给她的礼物嘛,没道理逼她随着他的喜好起名。再说,也真不能指望她起出什么霸气的名字……
她没顺着“红烧狮子头”这名菜管它叫“红烧”就不错了!
谢昭自我安慰一番之后就觉得这名字还不错了,一边笑说“鱼香挺好”一边把它抱过来放到地上。鱼香脚一落地就又奔着阿杳去了,看得雪梨心惊胆战。
“朕听小全子说了它长牙爱咬人,不过你看着吧。”他话语平稳地淡声笑说,雪梨怔怔不解,甫一望他,他却换了个话题,“昨晚的粥不错。”
……哎?!
雪梨一听就眉开眼笑了:“陛下吃了?”
皇帝点头:“吃了两碗。”
这是头一回有人在他喝得大醉、吐得凄惨之后劝他吃东西,他当时只想睡觉,陈冀江在旁边连唤了两声“陛下”就把他烦坏了。
他睁眼一瞪,结果陈冀江欠身说:“雪梨做了虾仁粥送过来,说陛下趁热吃些能睡得舒服点。”
他当时迷迷糊糊地皱眉在想“都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做什么粥啊!”,撑起身没好脸色地吃着吃着,就从胃里舒服到了心里。
之后一觉睡得踏实,早上起来头晕归头晕——毕竟喝了那么多酒。但对比起来,真是比从前大醉的时候感觉好多了。
他便真心实意地觉得应该来跟她道个谢,谁知话一出口,她看着比他还高兴多了,笑得眉眼弯弯,眼底像是浸了蜜糖似的,让他一时看得浅怔,话也自然而然地卡了。
“嗷呜!”鱼香在阿杳面前扑腾着一叫,雪梨蓦地回头又喝它:“鱼香!”
鱼香扭过头不解地望望她,她的目光同样全在它身上,弄得谢昭在旁边不知道接着说该说的话是否合适。稍作忖度,看出她这是真怕鱼香伤了阿杳,就索性先解释起这个来:“朕看了一会儿了,鱼香对阿杳挺小心的。”
……它还知道小心?!
雪梨明显不信,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边,时刻准备着再度把鱼香拎回来。
话被噎在喉里里的皇帝挑挑眉,心里竟有点跟鱼香较劲的感觉,气结于她一直死死盯着鱼香不往他这边看。
于是又等了一会儿之后他决定不等了,直截了当地吐了三个字:“多谢你。”
“……?”雪梨猛回神,惊异望着他,愣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怔然间鱼香又朝着阿杳“嗷呜”了两声都没把她的视线拽回去,皇帝瞥眼扫过,得意似的挑眉一笑,就把着雪梨的肩头将她转过身,推进正厅里。
正厅里,皇帝按着她坐下,道谢道得一本正经:“多谢你的粥,今天感觉舒服多了。”
“哦……那个、特别好做,没事……”雪梨别别扭扭,都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道谢,更不太明白为什么就这么一句话,他非把她堵回屋里再说。
谢昭神色和煦、面带微笑地悠悠抿了口豆沙刚奉过来的茶。他是背对着门口、正对着她坐的,挑了个略侧的位置,清楚自己坐的这个位置刚好挡住她看向北侧廊下的视线。
——这样她就看不到鱼香了。
谢昭按捺不住那点莫名生出的赌气情绪,搁下茶盏便槽牙暗咬,佯作随意地适当“提点”了她一句:“想看鱼香,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朕不吃这个。”
雪梨一滞,转而意识到他是在说她的小兔子。
怎么突然说这个。她抬眼奇怪地觑觑他,自己就提过那一回,也没说他到处吃别人养的宠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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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明晰
二月末,正则宫冷不丁地扔了个石破惊天的消息出来:
七王身边的奉仪易氏有孕了!
这自然是个喜讯,事情禀到行宫,皇太后连夜差人送了令人瞠目的赏赐来给易氏,连带着一同赐给七王的楚氏都跟着沾光。除此之外,皇太后还体贴地主动说这回选家人子先不必给七王身边添人了,易氏安胎要紧,一切以孩子为重。
懿旨传到紫宸殿,皇帝听得心里五味杂陈。
眼下家人子都进宫待选了,七弟把他自己撂下了……
啧啧,忒不够意思。
不过好在这事他自己应付也没什么大差别。家人子们统居在毓秀宫学着礼数也不用他管,到了三月末,着惠妃淑妃一同去看一次就是了。
四月初的时候,惠妃拟了名册呈上来,“看上眼”的,一共五十三个人。
按惠妃的意思,其中有二十五个是打算放到后宫的,十五个是已及笄的,拟的位份都高些;另有十个十三四岁的,位份都低,且都留在了惠妃、淑妃和位列九嫔的两位年长嫔妃宫里,意思大约是先留着,等到规矩学全了、对宫里熟了人也大了,再召见也不迟。
还有二十八个人就都是赐给亲王们的了,这二十八人的位份惠妃没给意见,要留给太妃们做主。
皇帝前前后后翻着名册沉吟了一会儿,先从二十八个人里划了十个,又从前面二十五个人里勾了一个家世较好、今年十七岁的出来赐给三弟。
然后他将册子一合递给陈冀江:“前面二十四个朕没圈过的,你看着安排女官位份,拨给太妃们吧。”
陈冀江:“……”
他心说您倒是孝顺啊,采选这么大的事儿,最后选一帮女官出来孝敬长辈?传出去又要气得礼部各位大人没词了好吗?
陈大宦官心里的腹诽犹如翻江倒海,一边犹豫地接了册子,一边终于忍不住问说:“陛下您……一个都不留?”
“不留了。”皇帝心思已然不在这上头了,看着北边雪灾后赈灾情况的奏章,随口回说,“选进来多拨个份例无妨,但何必耽搁人家姑娘?”
嘿,真行。陈冀江无话可说地应了“诺”,把这奏章收下,打算晚上用心琢磨去。
现在呢,他得先去柔嘉宫禀惠妃夫人一声——她爱不爱听他都得去说,和后宫有关的事不能绕着她走。
柔嘉宫里,惠妃如旧和颜悦色地让他免礼,还客气地着人赐了个座。
陈冀江当然也得客气,平日赐坐他敢坐一半,今天只敢坐一半的一半——差不多就坐了个沿儿。
他赔着笑缓缓地把皇帝刚才的交待一说,惠妃还没听完就傻眼了,懵了半天,问他:“陛下到底什么意思?”
陈冀江心说我哪知道他怎么想的啊,嘴上回的,当然还是陛下的“意思”。
他一字不落地说:“陛下的意思,是选进来多拨个份例无妨,但没必要耽搁人家姑娘。”
这句话让惠妃突然懵了神。
陈冀江施礼告退的时候她好像都没太反应过来,怔怔地应了声“嗯”就了事了,若是平日,她会差人去送送的。
这是句听起来无关紧要的话,陛下不想选人的原因而已,击入她心里的时候,却让她一阵恐惧。
她前所未有的清晰地觉得,她好像离皇帝越来越远了,她根本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一点也不。
初时听到陈冀江说陛下的吩咐之后,惠妃心中惴惴,胆战心惊地在揣摩这般安排是什么意思——是在侧面讥讽她不会挑人、挑不出半个合他意的人?还是在暗示什么别的?
末了却是这么个理由。
“多拨个份例无妨,但没必要耽搁人家姑娘。”
惠妃眉头紧锁地反复默念着这句话,想试着理解皇帝是什么心思,却是怎么想都觉得荒唐。
——他现在对后宫的态度,摆明了后宫没有他看得上眼的人。那他一个皇帝,九五之尊,广招后宫挑一个能入他眼的出来才是要紧的呀,还有什么比合他的意更重要?他这是操什么闲心呢?
再说,就算是为那些家人子想,走这一遭不就为了飞上枝头么?能侍君是多大的福分?认谁都只能山呼万岁、觉得这是光耀门楣的事!
怎么让他那么一说,倒像是委屈了那些姑娘似的?
就算是失宠的日子不好过,那也是她们没本事罢了,不是他该担心的事啊……
惠妃愈想愈觉得自己与他的想法大相庭径,这种感觉让她十分无力。她一直把自己放在“做他的内助”的位置上,且她自认大部分事上她做得不错。
可现在蓦地腾起的感觉让她没有自信接着做这些事了——她都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又怎么合他的意?
还有,这采选的事,他做出这样的决断,真的……不要紧吗?
三天后,紫宸殿中的气氛冷肃至极。
陈冀江都后悔替惠妃夫人通禀了——皇帝把宫人都遣去了,只他一人在殿里侍候,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来。
惠妃夫人是带着皇太后的信来的,信呈上去给陛下一看,陛下脸色就沉了。
陈冀江心里直叹气:这不是等同于让陛下知道您和皇太后还亲近着吗……
御座上,谢昭冷眼看着信,却发不出火来。
惠妃刚把信交到他手里,眼眶便红了。他问了她两句这信的事,就听说皇太后遣了个老资历的嬷嬷来。
宫里能称得上“嬷嬷”的总共没几个人,一个个都算是德高望重,六尚女官见了她们都不敢大口喘气。
没大事根本用不着这些人出面,谢昭不再多问也知道,这嬷嬷肯定是奉懿旨来训斥惠妃来着。
所以他虽然恼火她背着他跟皇太后禀事又到底忍了,这会儿他若也斥她,她夹在中间就太不好做人了。
静了一会儿,皇帝平淡道:“以后后宫的事,你不用再跟母后禀了。不然朕把后宫交给你干什么,直接请母后回来执掌后宫不就是了?”
“诺……”惠妃叩首,咬咬唇,又道,“臣妾是觉得采选的事太大了,才禀了太后一声。”
谢昭应了声“嗯”,抬手让她起来。
他也猜是这样,所以母后信里责备惠妃不明理、不知道在采选的事上劝他,他都替惠妃觉得不忿——旨是他下的,因为怕惠妃会劝阻,他才把后面的事直接交给了陈冀江。
他想这么做,别人根本拦不住,结果惠妃禀了太后,太后还反过来怪她?
皇帝神色沉冷地默了一会儿,又说:“你和南宫氏在宫宴上生过不快的事朕知道。朕不会册她为后的,你安心吧。”
“……陛下?”惠妃松气之余一哑。这是太后在信里提到的事,他这么说了,她可不敢这么回信给太后。
谢昭微颔首:“朕会自己给母后回话。”
他说罢也有点头疼怎么回这信合适——拒绝迎娶南宫氏不难,难的是拒绝完还不能让太后不快,不然万一太后回宫来说这事,又是他的麻烦。
皇帝揉着额头想着,惠妃稍上前了一步:“陛下……”
“嗯?”皇帝抬眼看向她,惠妃在御案前踟蹰着,良久,生硬道:“臣妾冒昧问一句……先前臣妾呈上的名册,陛下一个也未留,可是因为陛下自己中意哪位家人子,而臣妾没写进去么?”
皇帝一怔,继而满目不解。
她左思右想之后还是觉得这是唯一的可能了——陛下在嫌她没把事情办好,所以她选中的,他一个都不要,直截了当地让她知道他不满意。
谢昭被她问得直蹙眉头,睇了她一会儿,无奈而笑:“没有。朕没见过那些家人子。”
这是实话,他不仅没去看过,而且连名册都没翻过。除了她呈过来的那五十三人以外,他都不知道余下的还有什么人。
惠妃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不似敷衍便安下心,如此这般好歹不是自己的错了。
她静了一会儿,又问:“那陛下谁也不留,可还有什么旁的原因?比如……”她语中微顿,覆下羽睫不看他才有胆子继续道,“比如御膳女官阮氏。”
正继续想着如何回信的皇帝目光陡然一滞。
他看着信纸半晌未动,俄而有些愕然:“你说什么?”
惠妃被他反问得也一滞,忙道:“臣妾信口乱说的。”
谢昭莫名地心速快了一阵,快得心里发空。他睇了惠妃须臾,仍旧抑制不住这种感觉。
感觉似乎是被人戳破了什么遮挡,难言的滋味在心底迅速蔓延开来,他不愿去多想,又无可阻挡地顺着想了下去。
少顷,皇帝让惠妃退下,但心里的悸动并未随着惠妃一同离开,反倒愈演愈烈。
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雪梨,也知道自己待雪梨……不太一样。只是,从来没有往那一面想过。
也没有人“提醒”过他。
天啊!
胸中又两下猛跳,让他甚至有点恐惧。他放下那封信伏在案上,想跟自己说“她还是个小姑娘”,一闭眼,看见的却是她两个多月前站在院子里呵斥小狮子不许伤阿杳。
身姿娉婷、眉眼弯弯,那小姑娘早就长大了。
那他对她……
谢昭将头埋在臂弯里都仍是双颊发热,说不清是为什么不想承认,好像很丢人似的,让他一想就觉得面红耳赤!
——他、喜欢、了、一个、姑娘?!
谢昭窘迫得直捶桌子。
“陛下。”骤有脆生生地一唤,皇帝捶桌子的手僵住:“……”
雪梨一头雾水地望望他,见他不抬头便又望向陈冀江,不知手里的点心还要不要呈上去。
这情状有点怪,看起来好像出了什么事了,可是刚才她端着点心经过外殿的时候又并没有人挡她,到了内殿门口时才见门口的宦官踟蹰着看向陈冀江,但陈冀江也是点头示意让她进来。
但现在陛下明摆着……心情不好?
雪梨戳在那儿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谢昭仍觉面上烫着,不敢抬眼,闷头问她:“什么事?”
“奴婢……来送点心。”雪梨回话都犹豫了,她再度看向陈冀江,但陈冀江只顾自己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儿,并不理她。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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