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们去找你的新躯壳。”打铁趁热,免得他察觉不对想反悔,头一转跑去投胎。
“现在?!”大白天耶!好象不太好。
“难不成你还看黄道吉日,你要知道机会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来了,我可不再帮你。”乌雅氏说得有模有样的拉起他的手,飘向蝉声绵绵的清朗校园。
艳阳天,东边飘来一朵乌云。
湛蓝的天空逐渐暗沉,风声显得虚弱,清朗男子学院高中部的操场有一群学生在玩铅球,他们的老师正无所事事的坐在围墙上头等着一翻,一辆冰淇淋车刚好停在墙外。
午后的阳光充满南洋风味,慵懒的迷迭香气弥漫整个秋末浪漫,蝉儿鸣叫的季节已逐渐消退,微渗的寒意渐渐逼退秋老虎的酷热,天空中万里无云,蓝得令人昏昏欲睡。
这就是当人的悲哀,抗拒不了大自然的呼唤,天高气爽好天气,风懒云懒人也懒,找个有余荫的树底下打个盹最实在,逍遥惬意胜神仙,管他人间多少风流闲事。
要是没有那群喳喳呼呼的学生就更完美了,运动短裤下的一双毛腿简直叫人倒尽胃口,原以为这年纪的男孩最可爱,天真无邪又非常无知的近乎蠢,结果一个个比老虎还精,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伸出爪子。
不可爱,不可爱,她被校长骗了,说什么清朗的学生优秀又勤奋,憨直纯朴不懂算计,学校什么都没有就是男生最多,她便是被这一句“男生最多”给拐了,害她只能对着树叶发呆,想想怎么躺最舒服。
想到她那个一点也不纯真憨厚的小男友,她的腰又开始隐隐酸痛了,他似乎非常努力地想让她遗忘一些事,不得空闲的压榨她的体力,让她没时间去回忆往事。
他的方法虽然很笨却窝心,有些事不是说忘就能忘,它只是囤积在心底慢慢消化,不能马上化为乌有,徐蝶儿的话是刻薄了些,但还不至于伤得到她,她难过的是自己居然忘掉了一个曾在生命里带给她快乐的男孩。
曲岸荻伸了伸懒腰想忘记不愉快的记忆,每次只要看到象征不自由的墙她就有想翻过去的冲动,管他现在是什么身分,老师也是人也有想逃脱的一天,老是闷在狭小的牢笼里人迟早会无聊至死。
开始对生活感到无趣是不是人老化的趋势,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想去流浪,她有多久没听浪花的声音,还有冰淇淋车的叭噗声……咦!冰淇淋车。
两眼倏地发亮,她所有的精神都提上来了,没有多想的对着墙一跃翻过禁锢的界线,早把她的学生拋诸脑后,让他们自生自灭,自己吃冰淇淋去。
“哇!这才是人生嘛,处处有惊喜发生。”好冰好凉喔!顺着喉咙往下滑的感沈真是幸福。
“也许是惊吓,老师带头逃课可不是好的示范。”这墙有多高,她竟然毫不费力的一跃而过。
换成是他早摔得鼻青脸肿,像缺水的青蛙在墙角挣扎。
“啊!学长,你今天没课吗?”呼!吓死了,她以为是整天带着冰店上课的教务主任。
一回身,曲岸获轻轻的甩了一下头,避开杜辰风欲抚发上她的的手,惊讶他的出现外她还想起齐天傲的警告,下意识的拒绝别人友好似的关心。
“我带学生到郊外画野地风景,刚刚才回来。”他刚停好车就看到一道人影翻墙而出,原本他当是学生准备喝斥,没想到会是她。
“喔!真好,你们美术课可以到校外取景。”她羡慕的露出渴望神色,心想几时体育课也能有个校外教学观摩。
闷坏了的曲岸荻仰望晴朗的天空,她忽然觉得没刚才明亮,有点暗沉的感觉正从东边飘来。
“又在伤春悲秋了,你脑子清醒了没,浑浑噩噩魂不附体似,你有见过比你更散漫的老师吗?”杜辰风笑着要帮她拿掉头上的草屑,手一落空他感到有些错愕。
不是错觉,第一次他可以当成意外,第二次可说是巧合,但接二连三的回避就叫他不得不心生疑惑,他渐进式的攻略并非十分明显,以她懒得用脑的粗枝大叶性情不可能发现他心存的私人情感。
近日来的传闻如嚣扬尘土四处扩散,他以为那只是学生们爱玩、爱起哄的胡闹,未曾当真的以平常心看待,学生对老师盲目的错爱时有所闻,但他认为她不会胡涂的予以反应。
但他似乎错了,在看过两人的互动情况下,他虽有怀疑却未证实,不怎么相信一个优秀的法律系学生会爱上同一学校的老师,那颗聪明的脑袋不应该会跟她一起变傻。
可是她对他的态度在无形中有了转变,不再像以前百无禁忌的勾肩搭背,也不会笑倒他怀中当他是一棵尤加利树使劲的攀着。
杜辰风秀雅的眼中闪过一抹幽光,晦涩得如春天雨后的天空,灰扑扑的没有颜色。
“我不是散漫是忧国忧民,用我独特的冥思方式思考天下未来的走向,考虑要不要出来竞选下一任总统。”不是有大师预言下一任元首由女性担任吗?她可以努力看看。
他斜睨她一眼哈了一声!“小学妹,你多久没睡了,赶快去补补眠别胡思乱想,我会帮你挂号的。”
“挂号?”什么意思?
“神经科。”她会有需要的。
“为什么挂神经科,我没有……”曲岸荻忽然了悟的睁大双眼一瞪。“你心肠真恶毒呀!居然光明正大的损我。”
她好笑又好气的伸手捶他,像以往的相处模式打打闹闹,她从没想过两人之间会有什么,单纯的只是合得来,比其它同事融洽而已,才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可是当他捉住她的手却不肯放开时,很多事就在这个时候模糊了,她向来迟钝的感觉突然变得灵敏,一双平时看来温和爱笑的眼中竟然浮现令她害怕的暧昧情愫。
是她太不关心周遭发生的事吗?还是他一直怀有情意却没告诉她,为什么四周的气流忽然变了,沉郁不前凝滞成一股低压,让她有点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变化。
“学长,你不要趁机吃豆腐喔!我会怀疑你别有用心狠扁你一顿。”她没有抽手的意思,就看他决定怎么做。
在她心目中对她爱护有加的文雅学长依旧风趣体贴,不曾因为距离的阻隔而减少对他的尊敬,虽然爱吵爱闹的个性让人觉得她不定性、孩子气,可是她始终相信人性是良善的,不会借故伤人。
“如果我对你确实意图不良呢!你打算折断我的手还是弄瘸我的脚?”他的睑上带着煦煦笑意,笑容中有着表白意味。
“哈!我只能说:抱歉了,学长,你这只乌龟走得太慢了,人家开的是喷射机,一飞千里。”她打趣的说道。
“学生会的副会长?”
曲岸荻干笑的打混,“不一定是他嘛!你知道我一向喜欢可爱的小男生,只要好看到让我发出狼嚎声我绝对不放过。”
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要放过一个,这是她以前的座右铭。
“我们学校的校风虽然开放,可是还没前卫到允许师生越过那条道德的线,你该晓得可爱的孩子只适合欣赏,千万不要把自己的未来赔进去。”她不该把游戏当真。
“老师也是人嘛!请别把我神格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谢谢学长对我的关爱和照顾。”曲岸荻的眼睛往两人交叠的手一瞟,闲逸嘻笑的眨眨眼。
冰淇淋在两人的手上溶化,黏腻的滴落干燥地面,地表的热气很快的让黏稠的液体渗入地下为泥土吸收。
“没错,你是老师,所以你应该明白和学生谈恋爱的后果。”深吸了口气,杜辰风把她的手握得更紧。“趁还陷得不深的时候赶紧收手,不要误人误己,你该交往的对象是和你年纪相当的男人,而不是连自己要什么都不懂的小男生。”
“我……”他的眼神变得好奇怪,让人想离他远一点。
“老师的光环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神圣,麻烦你把手放开不要侵占我的权利,我相信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要什么。”
乍起的冷音像一阵寒风拂面而过,暖和的阳光蒙上一层暗影浮动的折光,踩着落叶走来的男孩犹如巨人一般昂挺胸膛,俊逸的容貌透着阴寒之色,让绝美的神采更显妖异。
云,是黑色的,由远方飘来。
带着妖魅的沉阒。
“小傲,你怎么来了,我还没下课耶!”啊!糟了,她的手……
想抽手却抽不回的曲岸荻有点急了,她看小男友的脸色已经不只是难看,而且还嗅到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啪吃啪吃的皮鞋声非常重,重到让人怀疑他走过的地方会留下两道很深的鞋印。
连天上的乌云都像跟随他而来,光是那么一片就把天空给遮住了,剩下的残光显得孤寂寒怆,为了与夜一样深沉的他同行。
“你还记得你还没上完课。”视线落在她受制的手上,齐天傲眼眸锐利的穿透他面前的男子。
“我……呵呵……嘴馋嘛!想吃点甜的。”出手下打笑脸人,她就笑到抽筋好人,免得他睑部神经抽搐。
“是甜到别人嘴里了吧!”看似无力的手刀轻轻一举,齐天傲嘴角的冷诮和他落下的手掌同样具有杀伤力。
一声闷哼由杜辰风胸腔逸出,微泛瘀红的手腕脱出掌控。
“哇!你下手太狠了吧!人家好歹是个老师,还是我的学长……”话说到一半,一看到他透光的眼神,曲岸荻识相的把嘴巴闭上。
天呀!好像很痛的感觉,她似乎听见嘎啦的声响,瞧学长的表情只有一个形容词,痛,很痛,非常痛。
“杜老师,你是用右手画画吧?”齐天傲声音淡冷,像是谈论着天气。
“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手背传来的刺痛让他眉心骤地一拢,顿了顿才说完整句话。
怀疑自己手骨折的杜辰风无法以老师的身分看待眼前的男孩,那双阴闇的眼让他十分不舒服,一瞬间他以为他看到罗剎而非一个资优学生,一股不怒而威的寒栗感从他身上射出。
莫名地,他让他升起一种致命的威胁感,仿佛站在前面的不是一个男孩,而是和他势均力敌的俊美男人,伟岸的胸线足以容纳一名女子秾纤合度的身躯。
“没什么,只是不希望你只剩一只手拿画笔而已。”诚如齐天柔所言,他的表现太温吞了,所以没人在意他所说过的“劝告”。
齐天傲的笑飘浮着诡异,让人不寒而傈。
“你在威胁我吗?齐同学。”虽然他只是个美术老师,但清朗出身的他有着深厚的武术基础。
柔弱外表总叫人失去防心,棋盘未开先落了下风。
“杜老师很爱开玩笑,学生怎么敢挑战老师的权威。”他的手还连在他的身上不是吗?
骨断肉连,皮包软韧。
“我不开玩笑,你的口气就是对现今教育的挑衅,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杜辰风的眼中含着为人师表的严厉。
出手伤人是一条大过,逆师更是罪上加罪,如果他诉诸法律的话,他有为的前途也毁了。
“老师,你太严肃了。”需要放松放松。
“嗄,什么?”杜辰风还没来得及听出齐天傲话中传达的讯息,冷不防一阵风朝他面上一袭。
关于两个男人的战争因此展开,互有往来的为一个女人较劲。
但是这个女人一点忧患意识也没有,悠哉悠哉的跟冰淇淋车的老板借个小板凳一坐,在一旁看戏,还非常大方的让攀在墙上观看的学生一人一球冰淇淋,师生同欢的为他们支持的一方加油打气。
下课铃声响了,十分钟过后又响了一回,但没人动弹的集体逃课,带头的就是他们的体育老师。
“小心,地上有狗屎。”
曲岸荻的警告来迟了一步,莫名出现的一坨狗屎正冒着新鲜的热气,一脚踩上的齐天傲低咒不已,不敢相信相同的事会再度上演,前不久他才因为狗的排泄物而受了点小轻伤,这会儿又给他一份见面礼。
头一低的他没注意到杜辰风的攻势,等他敏锐的抬头欲避时,下颚的疼痛几乎重整了他的牙床。
当他要全力反击的时候,奇怪的事突然发生。
三尺以内无人的状况下,他像背生双翼的往后跌,一辆快速奔驰的公车满载乘客压过,拉长的煞车声和女人的尖叫声同时响起。
躺在地上的齐天傲视线不明的看着天上凝聚的乌云,两道畏罪潜逃的白影没入云层里。
第十章
“来,苹果。”
声音一起,长长的果皮不间断地滑到地面,一双灵巧的手将果肉切成八分,剔掉子放在透明水果盘往前一送。
“可是梨子看起来比较好吃,顺便把皮也削一削吧!”齐天柔丝毫不客气的说。梨子多汁,苹果香甜,真叫人难以抉择。
同样的,梨皮以非常优美的姿态落地,但是……
“自己啃。”分梨,分离,他们之间的仇恨还不到离分的地步。齐天傲忿忿的看着她。
“小气鬼,你没瞧见我的手干干净净的没沾到一滴水,你为我效劳一下又怎么样,会少你一块肉不成。”知恩要图报,别让人家说没家教。
齐天傲自齿缝进出声音,“你可以再耀武扬威一点,把我的另一只脚也一起弄断。”凑成一双才不寂寞。
“呵呵……你在开什么玩笑,想害我被老爸当临床实验呀!你安心的休养不用客气,我还是第一次当看护呢!感觉非常有成就感。”尤其对象是这个跩得要命的家伙,玩起来真有意思。
“齐天柔,把你的手拿开。”他从来没有这么想杀人过,弒亲的滋味一定很痛快。
齐天柔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在亲爱小弟腿上的石膏表演绘画天分。“这个猪头是我家的小傲傲,旁边的小花衬托出他高贵的美丽,嗯!一头美丽的猪。”
命大应该形容躺在病床上削果皮的男孩,载重数吨的公车从他躺的路面驶过,他却能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顺利逃过一劫没受“一丝”损失,连个小破皮也找不到。
问题是他的“一丝”为何会转变成重大伤害呢!情况严重到必须住院观察,而且还有一只脚打上石膏,行动不便的任人宰割。
因为公车在快压到他的时候,刚好路过的齐天柔一见情形紧急,就发挥耐人寻味的弹跳力,在车身险些擦过的当头将他甩出去,车子驶过的强风差点将两人都吹倒。
重点在于那一甩,力道没控制好的齐天柔不知是故意还是存心,居然将他甩向停放路边的重型机车,应声而断的小腿骨成为唯一的重伤害,让他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用到开办以来尚未使用过的健保IC卡。
只是,他所住的医疗中心好象用不着,而且打算让他免费住到死……呃!错了,错了,请拿修正液来,是住到痊愈为止。
“你还签名?!”好,好个姐弟情深,他——感、激、她。
“不签名人家哪晓得是我的杰作,你觉得我有没有当画家的资格?”依她的眼光看来还真是不错,猪头、猪脑、猪鼻子都画出来了。
“把你打瘸了放在市场乞讨会比较值钱。”至少会博得很多的妇女票,多赏她一些吃饭钱。
齐天柔笑得好温柔的揉揉他的耳朵。“弟弟呀!你这脸真的是越看越可爱,可爱得让我想切下来当壁纸,每天三吐痰表现我的热情。”不知死活,他以为他能跳起来追杀她吗?
别天真了,真正腿瘸的还在这躺着呢!
“别学那女人说话。”听了刺耳。
她装傻的咬了一口梨子。“谁呀?没头没脑的谁知道你在说谁,我又不是赛神仙会掐指一算。”
哎!今天的天气真奸,风和日丽小鸟结巢,沟渠水清青蛙跳水,让她心情好得想唱歌。
“她在哪里?”该死,她还画,整个石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