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至极。
只见一人从窗口飞进,轻盈无声的落在地上,如雪的肌肤,如雪的长发,浅蓝如水的长袍,精致如水晶的容颜,冷澈如冰的气质,一瞬间,她以为是偷偷从天上溜下来的仙人,所以才来得这般无声无息。
可紧接着,窗口又飞进一个人,落在地上时却稍稍发出如叶落的轻响,这人却是一身利落的青衣短装打扮,略偏浅黄的长发全部高高束于头顶,以一根青带缚住,背上背着一张弯弓,腰际挂一簇羽箭。而那一张脸,华纯然一时之间却不知是说其美还是说其丑,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微厚而唇线分明的嘴唇,再加上麦色的肌肤,怎么看都是一端正大气极富个性的佳人,但偏偏从右眼之下有一道很深、长直至下巴的刀疤,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让人深深惋惜。
正在华纯然为两人的到来微怔时,那两人却已拜倒于地:“拜见公子!”
皇朝挥挥手,示意两人起身,然后目光落在那名青衣女子身上,“九霜,你受伤了?”
“是。”那青衣女子正是皇国风霜雪雨四将之寒霜将军秋九霜,“伤在肩膀,不过不碍事,并未伤及筋骨。”
“嗯。”皇朝微微点头,“呆会儿让雪空去怜光阁取紫府散。”
“谢公子。”秋九霜不在意的笑笑道,“不用浪费紫府散了,只是小伤,自韩家灭门外,他家的灵药便更为珍贵稀有了,还是留着以后用吧。”
“你们过来见见纯然公主。”皇朝吩咐道。
“雪空、九霜拜见公主!”萧雪空、秋九霜再向华纯然拜下。
“两位不用多礼。”华纯然站起身微抬手。
“公主,这两位便是我皇国的萧将军雪空,及秋将军九霜。”皇朝向华纯然介绍着两人。
“纯然久仰两位将军英名,今日得见,果是英姿不凡!”华纯然微微一笑。
轻移莲步走近两人,看着萧雪空精致的容貌仍有些惊讶,这般漂亮的人竟是一位将军,再细看那秋九霜,眉宇间有一种轩然大气,不笑时脸上也似带朗然笑意,暗自思量,这两人若换个容貌就恰当了,只是若这秋将军有了那等容貌……目光溜向皇朝,不由抿嘴一笑,笑得有几分神秘。
秋九霜看着这个新王妃,不由笑道:“百闻不如一见,公主果是容光绝世!公子有福!九霜、雪空在这代表皇国的臣民恭祝两位新婚甜蜜,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个……嗯……张敝画眉的……再加白头偕老,百子千孙,千秋万世!”
一口气说完这长长祝词,然后一拉旁边的萧雪空,两人又是一躬身,垂首之间,雪空微皱眉头睨一眼秋九霜,秋九霜向他眨眨眼睛。
“你哪学来这些的。”皇朝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皇国四将中,风、雪、雨对他都是恭谨顺从,不敢有丝毫不敬,唯有这个九霜,或许性使然,能不拘礼的在他面前慨然笑谈。
“多谢两位将军。”华纯然掩袖一笑,似掩几分羞色,然后走至秋九霜身边,挽着她的手,看着她脸上的那道疤,不由心生怜悯,“女孩子家到底比男人要娇嫩些,秋将军才智武艺不输男儿,但却不要忘记自己还是个女儿身,既然有治伤不留疤的韩家灵药,又何必吝惜不用。”
“公主此话有理。”一直静默冷然的萧雪空忽冒出这么一句话,让众人目光齐聚于他身,可他也就说了这一句,便闭紧唇眼光木然的看着地上。
“你是要说我像个男人婆是吧?!”秋九霜眼角一睨萧雪空,嘴角一撇,“你自己还不是娘娘腔!”
萧雪空闻言,嘴角微微抽动,眉峰一敛,但终只是闭唇木然而立。
“咯咯……”华纯然见此却不由轻笑出声,抬袖微掩唇畔,“秋将军这性格肯定合风姑娘的胃口!”
“风姑娘?哪个风姑娘?”秋九霜一听却是眼眸一睁,剎时闪亮如星,“是不是那个让这娘娘腔改头换面的白风夕?在哪?快让我也见见,看到底是如何个‘素衣雪月,风华绝世’的!而且还要向她学两招,如何对付这娘娘腔,让他以后唯我命是从!”
“只有嘴巴像女人!”冷不丁的萧雪空忽又冒出一句。
秋九霜瞪他一眼,然后云淡风轻的又刺一下:“总比某人女不女、男不男的好,而且……还不像个人!”
“闹够了吧。”皇朝忽淡淡道。
顿时所有人皆禁声,就连华纯然也敛笑,坐回椅中。
“你两人此次如何?”皇朝再淡淡问道。
“回公子,我们有找到,但车是空中,而且他们似早料到我们有此举,伏袭了我们。”秋九霜剎时端正神色,一丝不苟的回报。
“空的?”皇朝闻言却是目中金芒一闪,面色一整, “他岂会不来?”
“但确实未见人。”秋九霜也神色凝重道。
“嗯,此事暂不管,反正我之目的已达到。”皇朝一挥手阻止再说下去。
“公子,我们来时收到密报,华军攻击风国厉城,三万先锋全军覆没!”秋九霜看一眼华纯然继续禀报道。
“什么?全军覆没?”华纯然闻言色变。
“三万先锋竟全军覆没?!”皇朝也是极为震惊,“可知厉城守将是谁?”
“据报,乃风国女王惜云亲自镇守!”秋九霜目光闪闪的答道,是那种闻说有劲敌出现的兴奋之情。
“十年威名,果然不假!”皇朝赞道。
“驸马……”华纯然忽起身看着皇朝,似有话说。
“公主有事?”皇朝转头看她。
华纯然目光转向秋九霜他们,似有些顾忌。
“雪空、九霜,你们可回国去,向父王复命。”皇朝起身走至秋九霜、萧雪空身前,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将此份家书代我转呈父王,替我问候他老人家,说我会尽快回国。”眸光落在秋九霜身上,眼中别有深意。
秋九霜接信看一眼主子,自是心知肚明,躬身应道:“是!”
仁已十七年四月十九日。
风夕率四万五千风云骑前往厉城。
二十三日。
风夕抵岐城,留下风云骑三五千万。
仁已十七年四月二十五日。
风夕抵厉城。
厉城官邸书房,风夕正端坐于书桌前,桌上摊着一张地图。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来。”
齐、徐、林、程、修五人鱼贯而入。
“王召我们有何事?”齐恕问道。
“你们都过来。”风夕指指桌上地图,然后点点厉城前一点,“算算日子,华军的前锋应在明日黄昏或后日晨即要到了,我打算先给他们一点见面礼。”
“王打算如何做?”修久容问道。
“这里是屹山,是华军必经之道,此山不高也不险,且山上少有林木,人若隐于此易露行踪,华军必以为我军不会设伏。”风夕指尖点着那座屹山,淡淡的笑笑,带一种算计的慧黠。
“但山下这一段山道皆宽不过三尺。”齐恕也指着地图道。
“是的。”风夕赞许的点点头,“大军通行,道路狭窄,其前进速度必缓,而若要回头更是难,所以……”
风夕转头看向修久容,“久容,你只带五百人,分别在这……这……这……还有这……”手指连连在图上飞点,“待华军的三万先锋到时,将之切成几段,记住,只要予以小小惩戒,切不可恋战!明白吗?”
“久容明白!”修久容躬身答道。
“华国挟势而来,我们就杀杀他的锐气!”风夕眼中冷锋一闪,然后看向齐恕,“齐将军,传令三军,除守卫之外,今晚全军休息。”
“是!”
“徐将军,厉城百姓是否全部迁走?”风夕又问向徐渊。
“已遵王令,厉城百姓已全部迁往原城、阳城。”
“嗯。”风夕点头,然后又道:“留下七日粮草,其余全部运往岐城。”
“臣前日前已做好,现厉城仅存七日军粮。”徐渊垂首答道。
“哦?”风夕看一眼徐渊,见他依然是一脸沉静,从那张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王曾说要在无回谷与华军决一生死,臣记得。”徐渊见风夕目光停驻在他身上良久,只好再加一言。
“嗯。”风夕微微一笑,“你们六人中以你之心思最密,虑事周详,那么此次与华军一战所需粮草医药等便全由你安排,本王不再过问。”
“是!”徐渊沉声应道。
“厉城共有四门,东门由程将军把守,南门由林将军把守,西门则由齐将军把守,而北门,则交给徐将军。”风夕抬首目光扫过众将,一一分派。
“是!”
“好了,今日就到此,各位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四人退下。
等四人全走后,书房后侧一道布帘掀起,走出气定神闲的丰息。
“兰息公子可有何妙计提供否?”风夕将地图折起,抬头看向丰息。
“岂敢,你早已胸有成竹,我岂会班门弄斧。”丰息笑笑,在书桌前坐下。
“我要去城中走走,你可要同去?”风夕站起身。
“佳人相约,不胜荣幸。”丰息站起身来,优雅的向风夕一摆手,请她先行。
两人走出门口才发现天色早已暗下来。慢步街道上,但见城内各家各户皆是门上挂锁,路上除能见到士兵外,不见任何普通百姓。
两人一路无语,登上南门城楼时,天已全黑。
“虽有一万士兵驻在城内,但却并不见喧闹,皆各就各位,你治军之严,由此可见!而且整个厉城都透着一股锐利的杀气!风云骑果然不可小瞧!”丰息望向那些站得笔直的卫兵感叹道。
风夕闻言笑笑,然后转身面向城外无垠的黑暗,“皇国的争天骑有二十万,华国的金衣骑有二十万,你丰国的墨羽骑也有二十万,独我风国的风云骑仅五万。你们之所以要二十万的精兵,那是因为你们都要争天下,而我,我只要守护好我的风国,所以我只要五万足已。”
“你的五万风云骑乃英中之英,足抵二十万大军,你若要争天下,谁敢小瞧。”丰息注目于她,映着城楼的淡淡灯光,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神情,冷淡而镇静,一双眼睛如此时的天幕,黑不见底。
“天下?”风夕却喃喃念一声,然后叹一口气,“江山如画,美人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争天下有时并不一定是为着江山美人。”丰息目光投向那无边黑夜,“争天下的过程才是最吸引人的!领千军万马纵横天下,与旗鼓相当之对手沙场对决,与知己好友指点江山,看着脚下的土地一寸一寸变为自己的,那才是最让人为之热血沸滕的!”
风夕看着此时的他,一身黑衣的他立于城楼之上,仿佛与身后那深广无垠的夜空融为一体,即算是说出这等激昂之语,他的声音依然是平静温雅,他的神情间依然是一片淡然,却又似是胸有成竹可君临天下的王者那般超然而自信!一剎那间,她忽然想起在华都,前往天支山的那一夜,屋顶之上那个张开双臂,要双手握住这个天下的皇朝,不同的貌、不同的语、不同的气势,可这一刻的他与那时的他,何其相似!
天下……为着这个天下啊……
“不论你要不要争,生在王家的我们别无他法!”丰息抬首望天。
今夜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月隐在深厚的云层之后,偶尔露露脸,似对这黑漆漆的下界有些失望,很快便又隐回去。
风夕看着前方,其实夜色中,没有什么能看清,良久后,她忽然道:“我既答应了的事,便不会反悔,况且我……”风夕说着忽然停下来,过一会儿再继续说道:“你无须一直跟着,战场就是坟冢,若有闪失……”
“你好似变了一个人,从回风国起,若非我一直跟着,我还要当见着的是两人。”丰息忽打断她道。
“惜云与白风夕本就是两个人。”风夕闻言回头看一眼他,伸出双手,低首俯视,“惜云与白风夕手中握着的东西是不同的,一个握着一个王国,掌握着那一国的万物生灵,一个握着一腔热气,掌握着自己的生命,一个恭谨谋划冷静行事,一个嬉笑怒骂率性而为,白风夕永远只存于江湖间,而惜云则是风国的统治者!”
“白风夕虽然总对我冷嘲热讽,但却从未对我使过心机。”丰息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右手,“惜云公主………现在的风王………从我踏上风国起便一直对我暗藏机锋。你是真的担心我的安危?你不过想要我离去,不想让我看清这一战,不想让我将风国、风云骑看个清楚罢!”
“怪哉?你总对别人使心机,却不许人对你使心机。”风夕闻言却只是笑笑。
“任何人都可对我使心机,但唯独你……”
丰息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眼中有着一种东西,让风夕心头一跳,神思有几分恍惚的看着他,而被他握住的右手,掌心忽然变得炽热,那炽热的感觉从手心漫延开来,传遍五脏六肺,传遍四肢百骸!
“女人……”
丰息忽然轻轻唤道,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醉人的温柔,眸光柔如春水,握着她右手的手慢慢变紧,轻轻将她拉近,近了……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彼此脸上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灯光的映射下投下的一排阴影,而阴影之后是深不见底的眼睛!
“黑狐狸!”风夕忽然急急的唤道。
这一声似乎惊醒了彼此,丰息放开了她的手,两人都转过身,面对城外旷野。
良久后,风夕才开口道:“回去吧。”
华都王宫,金华宫。
皇朝正与玉无缘对弈,皇朝执黑子,玉无缘执白子,才开局不久,但黑子西南一角已为白子困住。
皇朝执子沉思,久久不落,玉无缘也不催他,反拈一颗棋子在手,反复把玩。
“华王要出兵风国,你为何不阻?”玉无缘忽开口问道。
“什么?”皇朝太过沉思,竟未听清,回过神来反问道。
“华王出兵,你为何打算?”玉无缘再问。
皇朝闻言一笑,放下手中棋子,而端起茶杯,饮上一口后才道:“华王之性格你也看到,刚愎自用,自视过高!总认为他华国是现今最富最强之国,他的金衣骑更胜墨羽骑、争天骑,这个天下,无人敢与之争峰!”
他搁下茶杯,然后指向棋盘上西南一角,道:“看到没,在这里,他会惨败的!”
“连你都这么说,这个惜云公主,这支风云骑看来不是普通的厉害!”玉无缘目光落在西南一角。
“风云骑由惜云公主一手创建,盛名已传十年,与丰国墨羽骑、与我皇国争天骑都曾有过交锋,我们都未在其手中讨过好处!华王瞧不起女子,认为惜云公主、风云骑只是徒有虚名。哼!我曾派人往风国调查,在风国,人人说起惜云公主皆是既敬且畏!若只是普通之人会有如此之影响吗?你我都看过她的文章与诗词,那绝不是出自庸俗无能之辈!即算惜云公主并不如传言中那么厉害,那她身边必有辅助之能人!五万风云骑足已灭掉十万金衣骑!”
皇朝拾起两颗白子,放在西南一角,“你看,这不是结了吗?”
玉无缘一看,果不是,加入了那两颗白子,黑子便已失西南,不由笑道:“别忘了,黑子是你的,你要眼看他惨败?”
“哈哈……”皇朝笑道,“我就是要看他败!”
“果然这样!”玉无缘拾起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放回盒内,“你果容不得他。”
“无缘,不是我容不得他,而是他容不得我!”皇朝正容道,“他妄想夺得风国,得以与我分庭抗礼。哼!这个天下我定要握于掌中,决不与他人共享!”
“他此次与风国之战定是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