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
“殿下……”。
“再说一次,你在叫谁”。
“殿下,殿下……殿下……殿……简……离”。
由作心里有些触动,他心中一紧,“这个孩子,是真的……”。
“你渴不渴,我给你喝水好不好?”,由作小心的在扶晞耳边回应她。
扶晞一直重复着简离的名字,她似乎每一个字都用了非常大的力气。咬牙……切齿。
几不可闻的叹口气,由作把扶晞放平,给她扶正枕头后转身去取水,倒了一杯后滴了几滴在手上,感觉还行。
“扶晞,喝水,来……”,轻轻扶起她,给她喂了几杯水。扶晞此刻对水真的是渴望极了,所以喝水也没有刚开始时那样艰难。喝完之后就继续睡,不过嘴里没有在念叨个不停。
由作深深的看了她几眼,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她在春照阁周围张望,他本欲过去把她抓出来,然后赶她走。没想到由伽更快过去。
那个时候她好像是来找由伽的。想起这个,他又想起了由伽,不知道他们两个在那边待得怎样,此刻应该刚刚受训,他们会不会分到一起,还是说到了不同的地方,听命于不同的人,学习不同的东西呢!
由伽由修在渡口跟着那人上船之后,就被人打晕,昏睡了多久,除了坐船还走了什么路,过了多长时间,到了什么地方,面对的这些都是什么人……他们全都不知道,由伽和由修并没有送到同一个地方,不过相同的是他们一醒来,就面对一片漆黑,只听得到一个人的声音。
他们身上都穿上了什么东西,重得让人站不直身子,更别谈走路。只能在地上不断的爬行摸索。
由伽醒来以后还发了一段时间的蒙,看着眼前的黑暗,他以为自己瞎了,动手想要摸摸眼珠子还在不在,却怎么都提不起来。待清醒之后,他喊了几声,“由修!由修你在吗?你在哪儿,知会我一声……由修……”,传来的是他的回音,空旷深远。
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没有时间的感知,由伽只感觉到自己饿了,他嚷了几句。
这一回回应他的除了他自己的回声,还有一个人的声音。“吃的就在你身边,自己起来慢慢摸索”。
这一声响,由伽初时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没料到这里原来还有人,他担心那人就这样就走了,他大声回复,“等会儿等会儿,你别走,先别走……”。
“你没死,我就不会走”。
“怎么说话啊你!”,由伽提起精神,那人的声音让他分辨不了从什么地方传来,只知道是上空。
“我从你来,就一直在这里,你醒来得还算快,就是反应太慢了”。那人说的话不知道算是夸奖还是贬低。
由伽在听到那人说吃的在自己身边,就努力的想要动一动手脚,奈何身上的东西太重,几次失败之后,他只好又同那人说话,想从那人那里得到解决的办法。“能不能先把我身上的这个鬼东西脱下去,我真的动不了!”。
“出不去,你就没办法脱掉千鼎,所以……”。
由伽傻眼,“那你让我出去啊!”。
“不行”。
“那你们把我扔在这儿干嘛?殿下若是知道你们这样,他,他一定会……”。由伽气急,用力滚了一个,好不容易翻了一个身。
“会如何,你以为会如何?不是一个了,死在第一关的人多了去了”。那人一直待在由伽上空的一块石壁上,他能在黑夜视物,再细微的声音他也可以捕捉,刚刚由伽翻了一个身,他满意的笑了笑。
由伽来不及总结那人话里的意思,信息量太大,他一时之间无法想明白,他一刻间慌了神,着急问道“第一关是什么?告诉我!告诉我!”。
“学会生存”。那人站得太久,他动动脖子,“食物在你身边,或近或远你都要自己去摸索,等你可以每天都吃到东西,可以在这个地方活下去了……你就可以离开这个崖谷”。
由伽听明白了,他缓口气,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体力,他一会儿还要“运动”,可不能现在就没力气。平下心之后,他想起由修,从醒来到现在,他还没看见他,“由修呢?他在哪儿,也在这里?”。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他和我一起来的!”。由伽有点控制不了自己。
“我只需要管你,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一点消息也没有吗?”,由伽担心由修,那小子平时力气就不大,现在自己这都动不了,他可怎么办?
那人没想到由伽问题这么多,他后悔刚开始自己说话了,“小子!没消息才是好消息,会有消息放出来的都是死人”。
第九十三章《无法原谅》
当初要你忘,是为了让你活命。可是,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
看着沉沉睡过去的扶晞,由作慢慢起身。简离说过要给高坤海准备的东西还在他这里,简离走的时候没有拿走,想想简离进宫不易,他不能让简离因为这个而坏了之后的路。
退出主屋,由作翻墙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向着皇宫的方向去。
扶晞在由作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醒来过一次,只是半睁开了眼睛就再次闭上。
她的脑袋又痛起来了,一阵一阵的。这是今年的第四次。
一个个模糊隐约的人影,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句句清晰明白的叮咛,全部向着扶晞涌来,在她周身漂浮不定。
“你快走,一定……不能成为拖累!快……快走!”。
“你命定多劫多难,遇贵人则睥睨天下,不遇则一生无安居之所,遭周身所有人离弃……”。
“活下去!一定要……”。
“哎!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幅模样?尴尬啊!卑贱啊!”。
“回来吧,回来吧……回到我身边来……”。
扶晞额间的汗珠如豆子般大小,一颗颗肆无忌惮的向外冒,她咬牙,两手空空无力,一阵乱抓,“不要走,回来……你们别,别走!”。她说不出话,心里难受。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的看见那些人的脸。
她看见在一块绿草如茵的地方,一个戴着纯白面具的小女娃牵着纸鸢的线,纸鸢飞得又高又远,她的笑声透着天真,孩童无邪,旁边站着一个美妇人,还有一个锦衣少年,他们齐齐看着她。
扶晞一步步走近,她扯开一抹笑,“小妹妹,你……”。
不待她再说话,那妇人就把女娃娃一把抱过去,拦在自己身后,她的眼里满是警惕与恐惧。
扶晞有些尴尬,“别怕……我,我什么也没有的”。她摆摆自己的手,想告诉她们,自己没有威胁,自己不会,不会做伤害她们的事情。
可是,叫人怎么相信呢?她的手上可是端着一把刀啊!还在淌着血,一滴一滴顺着扶晞的手向下流着,血腥味充斥着扶晞的大脑,她一把扔掉手中的刀。
刀子扔掉了,手上的血怎么办?鲜血淋漓的手无端的颤抖,扶晞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对面的美妇人和女娃娃,还有少年都一脸漠然的看着她,“不是的不是的……那刀子不是我的,不是!”。
扶晞狠狠的搓自己的双手,她见不得自己手上有血,越搓,血腥味越浓烈,她急得哭了起来。“不是的,不是的,这血不是我的,不是……”。
再抬头时,少年已经不见了,只看见那美妇人在对着她微微笑。扶晞释然,看着她的笑,她心里的紧张也放松了些,“你相信我,这血,不是我的,它不是!”。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因为它是我的”。
扶晞愕然,目光下移,不知何时,自己扔掉的那把刀子已经插进了她的身体,就在小腹上方一点。一整把刀,完全没入。
是那女娃娃,她的手还放在刀柄上,她转过头看着扶晞,面具上的表情呆滞木然,她看不见她面具下的脸。在这个空隙,妇人已经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扶晞冲过去拉开女娃娃,她跪在那妇人脚边,小心的看着她的伤口。“你怎样,我,我,我帮你……”。
那妇人摸摸她的头发,凄然的笑笑,“真好,死在你的手上”。
扶晞猛然抬头“不是我”。
身后传来一个男声,“你杀了我母亲!”。是那个刚刚消失了一会儿的少年,他站在不远处惊恐的看着倒下的妇人,还有扶晞。
“不……不是我”,扶晞摇头,她慢慢起身,向着四处寻找,“是那个小妹妹,是小妹妹!你相信我,你信我!”。
少年一步步走近,“真是匪夷所思,我的妹妹居然……杀了我的母亲”。
扶晞回头看了那妇人一眼,她也一样不敢相信,但是那是她亲眼所见,“确实匪夷所思,可是……”。
“妹妹,为什么?”。
“你说什么?什么……妹妹?”,扶晞回头看了两眼,那个小妹妹自己不再了,少年是在对她说话。
“你为什么要杀了母亲呢?嗯……妹妹是不是也会杀了我?”。少年步步逼近,他抓住扶晞的两手,一字一顿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不是的……我不是”,扶晞不可置信的摇头,她诧异的看着少年,用力的想要摆脱他的桎梏。
“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啊……”。扶晞用力挣脱,她甩开他的手,转身逃离,刚刚的小女娃就站在她的身后,扶晞犹如看见希望,她跑向小女娃,轻轻摘下她的面具。
“我就是你啊!”,扶晞扔掉面具,小女娃接着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虽然年长几岁,但还是可以看出两张脸,是一样的眉眼轮廓。
扶晞跌坐在地上,“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杀自己的母亲,我没有!不是我……”。
少年走到她身边,向她伸出了手,“你相信了吗?她是我妹妹,而你,就是她!”。
扶晞落泪无声,“不是我,我没有”。她心里恐惧得不得了,她害怕的,抗拒的,慢慢的变成了事实,一点点在她心里,脑海里汇聚。
“起来吧!”,少年拉起她,在她耳后说道“知道吗?我好恨你,日日夜夜,时时刻刻!”。
扶晞泪痕犹在,她摇头,“哥……哥,我……我杀了母亲,你全看见了,全看见了是不是?”。
“是,亲眼所见”。他冷漠的推开扶晞,鄙夷的看着她,一步步向后退,他厌弃的拍着自己的袖口,扶晞刚才抓过的地方。
扶晞跟着跑向他,“哥哥,哥哥你不要走,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你不要恨我好不好,不要恨……”。
少年没有理会她,离她越来越远。扶晞着急得哭起来,她的头越来越疼,“母亲已经没了,我不能再没哥哥的,不可以的!”。
“求你,求你不要抛下……抛下瑜儿……”。
扶晞急促的咳嗽起来,她的嘴角被咬破,鲜红的血沿着嘴角向下流,混合着泪水和汗水,枕巾被夹杂着血和泪的汗水印湿。
她的脸贴在上面,凉凉的。口腔里全是血腥味儿,她头脑发涨,挣扎着睁开眼睛,泪水还没流干,顺着眼眶流出来,她的眼睛里再没有以前的纯洁清澈,多的是呆滞茫然,最多的是空洞无物,了无生机。
梦里的东西,她大多都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自己手上的沾满鲜血的刀子。
她忘了梦里看见的那几个人的脸,只记得他们看她时的眼神,防备,警惕,厌弃,冷漠。
扶晞记得她杀了人,杀了谁她不知道,她听到有人说恨她,那人是谁,她不记得。
又是这样的一个梦,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来得突然,走得匆匆。
嘴角还在流血,她痛得已经麻木,所以感觉不到,就任它流着,满头的汗顺势划下,划过脸颊,划过眼眶,流进眼睛里,涩涩的,她没力气去揉眼睛,就闭上了眼。
说不清是汗水里混着泪,还是泪水里混着汗,总之,她的脸上就没一块地方是干的。
苍白无色,除了嘴角那块,再看不到一点血色。
如同干尸,扶晞直直的躺在床上,不言不语,不动不笑。
第九十四章《徒劳无益》
在权力面前,父子也会相互猜疑,用尽心思去揣度对方。
………………………………………………
简离想得没错,庆帝提拔简离确实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功,还是为了用他去压制浔阳背后的明家。
花开并蒂说的是浔阳和简离,一枝独秀说的是子都。
庆帝想要子都独揽大局,又要浔阳和简离从旁协助,他把一切都为子都谋划好了。不过,他又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
只要不威胁到子都的地位,他可以放任简离坐大,也可以不管明家施压。倘若,简离或者浔阳中有一人落后了,恐怕他都会去帮衬一把,这样做都是为了稳固子都的储君之位。
可惜的是,子都似乎未能如他心意。朝臣弹劾,这对于一个刚刚当上太子的子都而言,是大大的不利。
庆帝有心助他,可以子都今日在朝上的表现让他失望了。在大殿上面红耳赤的呵斥朝臣,又被朝臣反驳得无话可说,这无论如何都是他作为储君的耻辱,就连庆帝也为之羞愧。
“无论是花开并蒂,还是一枝独秀,这都取决于栽花人和赏花人的心态,花……无法表达其意”。简离看着那些花,心里有些感伤。在不知缘由的外人看来,他能得皇帝恩宠,一切都比别人得到的要早,可谁又能知道,为了这些,他承担了多大的风险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到了如今,他的作用也不过是为了稳固另一个人的地位,他的荣辱也还拿捏在那个人手里。
高低贵贱,一念之间。
庆帝把玩了一下手边的酒杯,顺口说道,“无论出于何种心态,一个御花园想要花开长久,就必须要有一枝独秀,再连带着花开并蒂,只有这样才能风光无限”。
“父皇的话,儿臣明白,也不只是儿臣明白”。
“你觉得朕的想法有错吗?这难道不应该如此吗?”。
简离知道多说无益,根本不可能改变庆帝的想法,不如就此作罢,他低头淡淡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儿臣不是栽花人也不是赏花者,无法揣度其中心思”。
庆帝连喝两杯酒,“不想说便不说好了”。酒有些冲,他喝得太急,有些呛着了,想强忍着却又忍不住,反而咳得更厉害。见他可得厉害,简离迟疑了一会儿,从袖管里拿出巾帕递给他。
“咳咳……咳……说说今天的赏赐吧!满意吗?”,庆帝依旧没有转开话题,他还是想要知道简离心里的想法。
简离嘴角不意的抽了抽,该说什么呢?满意!不满意?他缓了缓,“儿臣已经说过了”。
“朕是帝王,自有不得不顾及的地方”。他的话说得正气凌然,庆帝从不会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何不妥,因为后果都不用他去承担。
“所以这些东西就都是理所当然了……父皇是天子,君无……戏言啊!”。简离虽然不甘心,但是也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现在只有忍住心中的不平,然后寻求一个契机。
“这个你放心,朕一定不会违背之前许诺你的,你一定是第一个……”。
简离起身,“儿臣不会为难父皇,父皇可否给儿臣一个恩典?”。
庆帝眯起眼睛看着他,“说来听听……”。恩典?能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