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侯出的起价，这天下没有我们暗阁杀不了的人。”
“此话当真？这么说你们真的什么人都干杀了？”霍去病语气变得凝重起来，眼神凌厉的盯着日长老说道。
“只要是不违背我们暗阁规矩的，确实没有杀不了的。不知滚军侯爷想杀什么人？”这一次不是日长老开口，而是老阁主语气郑重的说道。老阁主心中也有些拿捏不准，他总感觉霍去病话中有话，所以回答起来他也特别谨慎。
“如果我要你们杀一个列侯，要多少金？”霍去病目光直视着老阁主，甚至隐隐有些逼视的味道。
“什么……这万万不可。冠军侯不会不知道我们暗阁的规矩吧？别说是一位列侯，就算是县衙的百石小吏，我们暗阁也不能接。侯爷是朝廷重臣，应该清楚我们暗阁这个规矩吧？”老阁主闻言先是一惊，随即他感觉大大的不妙。他也知道霍去病不会无缘无故跑到暗阁来，更不会无聊到说请他们杀什么列侯这样的话。
“好，好，很好……你们还知道自己的规矩。可是就在上月初五，你们暗阁刺客竟然在茂陵行刺本侯的亲弟霍光。此时若不给本侯一个满意的交待，休怪本侯让你们墨者鸡犬不宁！”霍去病先是笑着说了几个好字，而后突然语气一变，大有一种兴师问罪的味道，说道最后他尽然直接抽出腰间佩剑，用剑指着那个老阁主。
“放肆……”
“霍去病你欺人太甚。”
日长老和月长老同时喝道，两人衣袖一甩，也不知从何处多出一把剑来，被两人握在手中。霍去病的表现确实有些蛮狠，而且他直接威胁说要墨者鸡犬不宁，这就等于一棍子打在了暗阁中人的伤疤上。要知道到了现在这个时代，墨者已经凋零，甚至大多数墨者不得不隐姓埋名，霍去病不是用暗阁做威胁，而是拿整个墨者来威胁，这就等于**裸的打了这几人的脸。
“慢着……冠军侯，虽然你如今权倾天下，可我们墨者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果阁下真要这么做，那就休怪我们玉石俱焚。”老阁主伸手拦住了想要与霍去病交手的日月二位长老。这老阁主相信如果真是暗阁中人刺杀了霍光，那么肯定先调查过霍光的身份，既然还敢刺杀那么说明霍光是并无官身的人，那么这就不违背暗阁的规矩。
“阿光。”霍去病依旧持剑指着老阁主，同时喊了霍光一声。
虽然霍去病没有说要干什么，不过这个时候霍光很自然的就领会了霍去病的意思。接着就伸手在怀中一掏，而后将一个系着黑绶的铜印托在了掌心。
“现在你们还有何话说？是不是要找出那刺客当面对质？阿光，告诉他们刺杀你的刺客有什么特征！”当霍光拿出官印，对面老阁主和三位长老就瞬间变了脸色，这时候霍去病完全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就开始反问道。
这是霍光第二次在人前拿出诸曹侍中的官印，他也没想到这么区区一个千石官印就如此无往不利。霍光心中虽然有许多想法，不过嘴上却毫不迟疑的说道：“我在那刺客的右手手背上看到有一个两寸长的伤痕，伤痕弯曲毫无规则，应该是小时候被树枝刮伤的。”
霍光对那刺客其实没什么明显的印象，不过在刺客刺中自己时，霍光曾无意在刺客右手手背上看到一个与皮肤颜色不同的伤痕。后来霍光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伤痕的样子，得出了刚才他的那一番结论。
“这……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星长老，你可知我暗阁中是否有这样一个人？”见到霍光的官印，老阁主明显觉得理亏了。
星长老有些奇怪的看了日长老一眼，而后才对老阁主说道：“好像日长老的弟子钟无期手背就有一道小时候遗留的伤痕。”
“交出此人，不要让我亲自动手！”霍去病咄咄逼人的说道，此刻仿佛整个暗阁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还不去把他带来？”老阁主有些愤怒的说道。他也没想到竟然真是暗阁中人破坏了规矩。
“兄长，他们不会护短，不交出那刺客吧？”霍光也没想到事情进展的会有这般顺利，甚至这种发展过程完全与霍光的思维方式不同，至少在后世面对这种情况，即便暗阁理亏也会尽力掩盖此事，一般很难自己主动承认的。
“放心，如果暗阁连这点担待都没有，那么墨者也不可能存在这么多年了！”此时霍去病反而收起佩剑，毫不担心的说道。
霍光略一思量，这才明白其中缘由。不管墨者怎么没落，甚至他们沦落到建立暗阁积蓄财力保留火种，而时代的变迁并没有让他们摒弃战国墨者之风。说到底这还是一群‘重承诺，轻生死’的墨者。
此刻霍光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自己的敌人，这些暗阁墨者也是值得尊敬的，至少在后世不会有这样的人了。
很快星长老就带着一个墨衣男子来到了广场，过霍光一剑此人就认出了他就是当日茂陵刺杀自己的刺客。
“是他吗？”霍去病回头问到霍光。
“嗯！”霍光点头应下。不知道为什么，曾经想要置自己与死地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霍光心中竟然没有升起应有的恨意。
“无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日长老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问道。原本脾气暴躁的他的，在知道确实是自己弟子坏了暗阁规矩，刺杀了有官职在身的霍光后，竟然也没有什么偏袒的意思。
“都怪我无能，轻易的听信他人之言，而自己也没有认真调查。冠军侯，我钟无期造成的后果我一人承担，此事与暗阁无关！”刺客钟无期走到霍去病和霍光面前，他的话与霍光猜测的差不多，此人果然是不知道霍光有官职在身。不过钟无期也没有说买凶杀人的是谁。
“是什么人让你杀我的？”霍光平静问道，现在他连对钟无期的恨意都没多少了。
“当日若不是看到你怀中黑绶，我将最后一点力道收回，想必现在你也不会站到这里了。不管你是不是有官职在身，没能杀死你已经是我违背承诺，想要我说出雇主，这更不可能！”钟无期看着霍光，目光落在官印的黑绶上。
此刻霍光才响起，原来当日钟无期一剑刺在书简上，随后他轻咦一声，还不完全是因为书简，还有他看到自己怀中黑绶的原因。也就是说当时钟无期就怀疑自己坏了规矩，而将原本要施展出的力道收回，才没有刺破自己心脏，使自己保了一条命。
这一下连霍光都有些意外了，钟无期要杀自己，可最后又因为钟无期而使得自己保住了一条小命。如果来刺杀自己的不是墨者刺客，而是游侠豪强一类的人，那自己根本不可能还有命了。
“哼，本侯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只知道是你险些要了阿光的性命。阿光，当日他是如何用剑刺你的，今日你就如何刺回去。”霍去病突然长剑一扬，剑尖直抵钟无期的咽喉。
霍光微微一愣，手掌下意识的握住腰间剑柄。这一刻他也矛盾了，这一剑自己是刺还是不刺？杀人救人就在自己一念之间，可是看似简单的选择，让一向自认为果断的霍光犹豫了起来！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兄弟交心
“铮……”霍光犹豫了片刻，可还是拔出了腰间佩剑，随着一声宝剑出鞘的声音，霍光的剑尖直指钟无期的胸口。
如果以霍光后世的思想，他其实有足够的理由饶恕钟无期，因为钟无期虽然刺杀自己，可说到底并没有杀死。这样的结果就算用后世的刑法也只是杀人未遂，而且其中还有犯罪中止的行为，就算在法制较为健全的后世，钟无期也罪不至死。
可是霍光也明白，自己已经是一个汉代人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融入这个时代，那么行为就应该符合这个时代的标准。
终于霍光手中长剑用力一刺，他就感觉长剑好像撕裂了层层布帛。而这一剑刺下去，钟无期胸口顺着剑身就冒出浓浓的血水。霍光将剑从钟无期的身上抽出，就看到钟无期的脸上迅速的苍白下去，几个呼吸之后，原本还站立的钟无期就一下瘫软下去。不到半分钟时间，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终结。
杀人很难，可真正杀人之后霍光又觉得杀人很简单。
霍光发现无论是霍去病还是暗阁阁主和长老，对于钟无期的死都没有露出遗憾的神情，甚至身为钟无期师傅的日长老，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似乎在这些人眼中钟无期的死就是他自己承担的后果。
“阿光，我们走。”霍去病将佩剑插回剑鞘中，而后说了一声转身就走。
暗阁中人没有阻止的意思，就任由霍去病和霍光离开。可以说这种结局完全超出了霍光的想象，因为这与霍光想象中打脸砸场子的情形差距实在太大了。即便在网络小说泛滥的后世，霍光看过无数的桥段，却也没有这样一种结局的桥段。
“把无期埋了吧！”老阁主摆了摆手说道，而后也转身离开了。墨者提倡节葬，从来不会将财富和精力花在死人身上，估计也就在嘉午台随便找个地方挖个坑就埋了。
霍光依旧跟着霍去病的身后，不过返回的路上霍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趟暗阁之行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但实际上对于霍光却有很大的启发。
这就是时代不同所造成的思想不同，一个后世之人，没有完全融入这个时代也就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的行为。同样的如果让汉代的人看到两千年后的社会，他们也会觉得后世的行为匪夷所思。
一路上霍去病也没有和霍光交谈什么，直到再次走过断崖，霍去病才主动开口说道：“此事就到此为止了，要想铲除桑弘羊看来只有从其他方面入手了。”
霍光的思绪也不禁被霍去病拉回到了桑弘羊身上，不得不说霍光现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桑弘羊，对此人霍光也是格外重视，试想一个仅仅见过一面，有些算不上生死大仇的冲突，而这样就敢雇杀手的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兄长，有一事小弟想与你说明。”此刻兄弟二人正好站在了山崖边，两人都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翻滚的云海。
“什么事？”
“上月月初的时候，太子殿下曾召见过我。当日殿下说这月初三，也就是明日邀请我去上林苑狩猎，小弟有些想法，想要与兄长商议一下。”霍光想到明日便是太子刘据上林狩猎的日子，而霍光许多在心中思虑的想法也是该找个机会说与霍去病知道，眼下只有兄弟二人，正是最好的时机。
“太子？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提到太子刘据，霍去病也非常上心，对于刘据的关心程度，其实也不必对霍光霍嬗差多少。
“此地再无外人，那小弟就将心中真实想法说出来，希望兄长勿怪！不瞒兄长说，小弟以为如今卫霍外戚势力太过庞大了，这一点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而且兄长昨日之举，难保没有在陛下心中留下不好的感觉。我想陛下可能已经对我们卫霍家族产生了戒心！”如果说这个世界只有一人值得霍光信任的话，那最后这人就是霍去病，所以在霍去病面前霍光说出了他从来不敢说的话，这也是他埋藏在心中许久的想法。
霍光语毕，霍去病并没有马上说什么，而是右手紧紧的握住腰间佩剑，双目凝视着云海，任凭山风吹拂着衣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有什么想法？”许久之后霍去病语气严肃的说道。霍光也知道以霍去病和卫青的智慧，不可能不知道卫霍势力对汉武帝的威胁，甚至他们心里也都清楚汉武帝或许已经暗中戒备自己这些人了。不过走到现在这一步，无论是卫青还是霍去病都已经是骑虎难下，难道现在让他们交出兵权爵位？这样做的话太子怎么办？手下的部将亲信怎么办？
当权力一旦得到，就不是你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因为就算你愿意放弃，其他人也不会答应，甚至当你主动放弃权利的那一刻，你的对手就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陛下来说，我还如同一幅没有刻字的竹简。我的想法是远离太子殿下，就将完全空白的竹简交到陛下手中。”霍光低着头说道，这个做法其实也正是历史上原本霍光的立身之道，正是因为他没有过分接触太子，才得到了汉武帝最终的信任。
“这……可这样一来对你有些不公平了！”霍去病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只是有些不舍的看向了霍光。因为霍光一旦如此行事，那么肯定会让太子记恨，甚至许多卫霍外戚都会认为霍光是个叛徒，会遭到许多人的非议。
“兄长，伴君如伴虎。如果这样做能给卫霍家族留下一条退路，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霍光坚定的说道，他确实不想以后因为一个巫蛊案而让卫霍家族彻底瓦解。虽然霍光还有可能改变历史，但是该做的准备一点都不能少。
“好一个伴君如伴虎。这样做确实很有必要，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无论发生什么，为兄永远支持你！”霍去病感慨的说道，他也深感认同伴君如伴虎的比喻。霍光对霍去病有着盲目的崇拜，其实霍去病对霍光也有些莫名的信任，在霍去病的感觉中，只要霍光的决定似乎都不会错，所以他仔细一想就同意了霍光。
“兄长，还有一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先前这些其实霍光基本都能确定霍去病的看法，至少历史上霍光的发展就是这样的，保不准其中就有霍去病的安排。可有一句话连霍光也拿不准霍去病会怎样回答，反正今天兄弟俩已经彻底交心，倒不如一道问出来。
“你我兄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霍去病微微转过身子，伸出宽大的手掌重重的拍在霍光的肩头。
霍光注视着霍去病的双眼，而后退后两步，竟然郑重的单膝跪在地上，而后将腰间佩剑解下高举头顶说道：“如果有朝一日，陛下欲铲除卫霍。兄长当如何自处？又要小弟如何自处？”
霍光声音不大，可这几句话落在霍去病耳中却如同雷霆炸响。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霍去病闻言也不由得身躯一震。
一时之间山崖沉寂，只余下云海翻滚的声音。过了许久之后，霍去病才伸手拿起霍光举起的佩剑，而后抽出佩剑，剑尖直指霍光。
这把佩剑是当年卫青赠予霍去病的，而后霍去病又在漠北之战时赠予了霍光。这把佩剑几乎可以看做卫霍外戚代代相传之物，就好像是一种传承，一种责任。在霍光看来，只有能挑起整个卫霍家族的人才有资格拥有这把佩剑。
“我与舅父起于微末，得遇陛下明主，方有今时今日，所有一切都是陛下赐予的。如果有一天陛下要收回这一切，我和舅父自当从命。”又沉默了许久之后，霍去病才有些落寞的说道，其实每一个权倾天下之人，当他达到权利顶峰的时候就会很自然而然的考虑到失去权利的那一刻。
不过当霍去病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霍光心中不由的一沉，不曾想冠绝古今的霍去病也不过是个迂腐之人，在他心中也存在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想法。
“不过你不同……如果真有那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