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唐古前辈,你们都来啦!”
她又叫道:“史师姊,你追的什么人,唉,你走后这儿发生了重大变故!”
一拨人中史三娘走在最后头,她听了朱洁馨的话,不由吃了一惊,皱眉问道:“洁馨妹子,你说什么?”
朱洁馨叹了口气道:“八骏三雄全然给那凌老头毙于掌下啦!”
史三娘跳了起来,叫道:“为什么?凌老头呢?”
朱洁馨喟然道:“已经跑掉了!”
问起情由,朱洁馨详细相告于她,史三娘神色一黯,正想说话,却听唐古拉铁挥泪泣然道:“老夫来迟一步,谋儿竟遭横死,这教我怎对得起千手如来在天之灵呢?”
这位紫府宫掌门,过去对耿仲谋的不满竟然一扫而光,其中岂无缘故?
朱洁馨心中想着,料此必是史三娘已将内情先告诉了唐古拉铁,才使这位武林一派宗主如此感动,人孰无过,耿仲谋前些所作所为虽有不是,但既然幡然悔悟了,便勾引起葛衣人对耿仲谋原有的感情了。
史三娘忽地瞪眼怪叫道:“唐古老儿,你伤心什么?人死了难道会活转来,你伤心何益,咱还是设法给那三个小子报仇方是正理!”
辛源鸣忽然搭口道:“对啊!咱快些追踪,我就不信那老贼会去得很远?”
葛衣人摇摇头道:“不用追了,此人既有心逃走,必先有个计划。塞外路径,一来我们不熟,二来错杂纷沓,咱又怎知道凌老道走哪一个方向!”
辛源鸣道:“咱此间人手甚伙,可以分四个方向去找,不怕老贼逃脱得了!”
史三娘激动道:“唐古老儿,要找凌老头就快些动程为佳!”
葛衣人叹了一口气道:“请列位休要性急,此事容后再行计设。”
葛衣人别有心事,各人因愤慨填膺,都没觉察,只有那一直没有开过腔的镜湖老人,冷眼旁观,已是了然。但听镜湖老人说道:“唐古大侠所见甚是,死者已矣,当务之急是救伤者。凌老头既已交出解药,咱还是赶程返回唐古拉山,救了紫府二位少掌门要紧。”
这话有理,各人心中一悟,齐声道:“方老师说得对,咱险些忘掉了要紧大事!”
当下,大伙人回抵耿仲谋修为之所,进内时葛衣人目睹惨景,心中戚然,又是一阵老泪纵横。
史三娘叫道:“唐古老儿,你婆婆妈妈作儿女态做甚?亏你是塞外武林领袖!”
方镜湖也道:“唐古大侠节哀顺变为是。”
葛衣人咽声道:“这孩子虽有不是,但念在下与其前人一段交情,这孩子又是我一手养大的,此刻惨毙,这怎能教在下不伤心欲绝呢?”
此时,各人都在劝葛衣人节哀,只有朱洁馨没有搭腔,但见她,慢慢地走到边强尸首之旁,定睛看着,只见边强两手拳握,虽然死去多时,仍是不肯放松。
陡然间,只听得史三娘叫道:“馨师妹,你说凌老头交出的解药在哪儿,快些交给唐古前辈!”
朱洁馨漫应一声,却不答话,俯身下去,双手一伸,将边强两拳轻轻一捏,心中暗暗惊讶。
只觉边强拳握如铁,心中忖道:“解药一定在他掌中,不然不会至死不放!”
想着,朱洁馨一加劲,边强手骨已然断折,拳头松开,果见一颗颗的丹丸自指隙间滚了出来。
朱洁馨心中叫道:“还好,丹丸没有给凌老头收回了去,要不然可棘手!”
她叫道:“史师姊,解药就在这儿!”
说着话时,她已直身站了起来,走近大伙身畔,把丹丸交给了葛衣人。
葛衣人细看一眼,随即放入行囊。然后说道:“八骏三雄已死,赤炼人魔一去无踪,凌老头一时也难找到,唯今之计,咱只有回抵紫府宫再行定夺。”
史三娘颔首道:“不回去也没法可想,但咱的死鬼师傅师公阴阳门的秘笈久留江湖,如不觅回终是祸患。”
葛衣人道:“这个自然,眼下要务猬集,一时诚恐难以尽了,咱只好拣要而行。”
解药既得,耿仲谋一死对紫府恩怨也一笔勾销,各人料理八骏三雄丧事停当,遄回紫府宫,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一月之后,诸人已抵达唐古拉山。
在托托山出发时,各人中只有一人没有随行,此人向紫府宫主人请命,自告奋勇,要留在塞外侦查凌老头和赤炼人魔踪迹。
这个武林高手并非别人,乃是方洪的爷爷白发老人方镜湖。在镜湖老人心意中,他对凌老头的逃匿尚属其次,念念不忘者是赤炼人魔和阴阳魔宫秘笈的下落,是以才会自动在塞外羁留下来。
话休絮烦,且表大伙返抵唐古拉山紫府宫后,葛衣人第一件事就是医治一双女儿的伤残,幸好凌霄子所遗下的丹丸并没有作假,是以药到回春,挽回姬儿姊姊垂危性命。
姬儿妞儿康复之日,已是各人来此半月之期。这一天,葛衣人掐指计较,要给赤城山了结一宗未了的大事的日子已经甚近,但有关人等却未到齐,心中正甚焦灼。当日各人坐在大堂中闲谈,朱洁馨忽地想起了几件事,问及史三娘,方知底蕴。
只听朱洁馨笑问史三娘道:“师姐,那天你听了一阵怪啸之后追出去,那是什么人物,匆匆至此,现在我才记起呢!”
史三娘一怔,答道:“你不提我也忘了,这件事算来耿仲谋那小子也是合该命绝,如果不是那阵长啸引开我,凌霄子再强些也逃不出老娘掌握!”
她稍一顿续道:“不过那阵怪啸也是怪绝,竟然不是人所发出,是一头长毛怪物?那怪物似人非人,似兽非兽!”
语至此,葛衣人忽捋髯笑道:“是不是浑身雪白,状如猩猿的动物?”
史三娘摇摇头道:“不是啊!如果是白色人猿,我也见过,那是雪山顶上的雪猿啊!唐古老儿你好不胡涂,雪猿只产大雪山岭与吉特拉山上,塞外怎会有这种畜牲呢?”
葛衣人怔了一怔,信口问道:“那是什么个样子呢?”
史三娘答道:“浑身金黄,高可一丈,硕然大物,面目狰狞,力大无穷,行走迅速如飘风。老娘自顾轻功不弱,竟然给它走脱,就在托托西向坳口消失,后来才遇到你等到来。”
朱洁馨吃了一惊,呢喃道:“原来如此!”
呢喃一过,又听她问道:“怎这么巧,赤城的辛大侠贤伉俪也来托托相会?”
葛衣人道:“是老夫邀请他们来的,源鸣老弟与我有约,到这里地方,老夫遂相邀同行。”
朱洁馨一听,心头已然大亮,她早知辛大嫂犯师门戒律的事,当日史三娘与葛衣人合议要她一年后来紫府宫听由武林同人公判,因此之故,赤城老人一双门下,才会在此出现。
葛衣人答过话,看了看剑魔夫妇,只见眇目妇神色惭愧中带着沮丧,垂首不语。
蓦地里,但见一个紫府宫弟子,匆匆撞跌而入,口中叫道:“启禀掌门尊长,外边有人求见。”
葛衣人略一怔神,问道:“是何人求见?”
那人道:“九龙门掌门人秋娘前辈夫妇,她们说有急事来见,尚有方镜湖老师同行!”
葛衣人眉头一皱,道:“是熟客来了,怎不请他们进来坐地?”
话声未落,已闻有人朗朗笑道:“老前辈休要怪无礼,恕晚辈不速之罪!”
大堂之外已然跨进三人,玉箫郎君南宫化与秋娘神采如故,冉冉行前,后边随着方镜湖。
施礼相叙毕,葛衣人说道:“方老师,南宫化,两位此来,对各事已有眉目了么?”
史三娘也道:“我儿,你在江湖上打听到什么?”
玉箫郎君指了指方镜湖一下道:“这些消息是方老师打听到的,请问他老人家,自当端详。”
史三娘皱皱眉,且慢询问方镜湖老人,却道:“你二人在什么地方和方老师遇上?”
玉箫郎君答道:“方老师到雪宫来找我的啊!”
史三娘哦了一声,道:“他找你怎地?”
玉箫郎君道:“方老师觉得此事甚为重要,恐人手不足,因此才到雪宫找我来此相聚计议,共应大敌!”
玉箫郎君的话虽没有说明白,却已勾出眉目来。
葛衣人一听变色,沉吟道:“应付大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啊?史姑娘休要打岔,且听方老师道来。”
葛衣人这一说,众人不由寂静下来。但听镜湖老人慢慢地说出。
他说,那一天自与各人分手后,便从托托山回抵哈鲁特,然后四处打听,只因镜湖老人对塞外地方极是熟悉,加以隐蔽得宜,是以对方倒不曾觉察到,但他却打听到不少重要消息。
镜湖老人说他回到哈鲁特之时,顺道去拜访那个叫阿图汗的牧人,此人乃当地一带部落的领袖,极有声誉,此人曾经接待过耿仲谋和凌霄子,因是之故,镜湖老人注意起他,到达之后,始知凌霄子确曾再度造访于他,而且从此人口中得到一宗大秘密。
话说回头,且表凌霄子当日里逃生,一脱掌握,有如丧家之狗,急走狂奔,一口气跑了数百里,待得离开托托山甚远,那颗惶恐的心方才安定下来。
他这次到塞外来,目的显已落空,八骏三雄已死在自己手中,赤炼人魔与昆仑三剑又是下落不明,此刻只落得孑然一身,只影形单,心情甚为复杂,也不知投奔何处去好,又不愿就此罢手返回中原。一路行来,惆怅莫名了。
行行重行行,陡然间,凌霄子想起了一个投奔去处,那去处就是哈鲁特那阿图汗的家中。
他与阿图汗本来是相识的,这番再度作客,自无不可,到了此人家中,再作道理就是。
主意打定,凌霄子乃径取哈鲁特路上而来,走了好几天才到目的地。本来游牧部落,居址无定,若非在地方上有些声名,当不容易找到。凌霄子到达那儿,向旁的游牧人一借问,方知阿图汗一家已经远徙别处,到极西接近戈壁大漠的一处平原放畜游牧去了。
凌霄子听了话,心念怦然一动,乃星夜赶程,径取那游牧口中所说的地方赶去。
那所在名叫哈默吉底,是附予大漠边缘的一个草原,每年只有夏初秋始短短几月时光可以放畜游牧,一到深秋,气候大变,由大漠吹来的风沙,日中无算之多,难以居住,是以一变秋候,游牧人家便纷纷打算回程了。
凌霄子到达之日,正已夏尽秋来时候,阿图汗一家人已收拾行装,准备回归哈鲁特了。
幸亏他来早一步,方得厮会,见面之时,宾主倒也相得。便知塞外民族,虽说风气强悍,却甚好客,乍见故人远来,阿图汗大喜不迭,忙着殷勤招待一番,问起别后状况,凌霄子自是不说实话,信口雌黄,相瞒过去。阿图汗是老实人,倒也深信不疑。
有一个晚上,宾主在帐幔中喝酒闲谈,阿图汗忽然说出令凌霄子喜出望外的话。
但听阿图汗对凌霄子道:“凌老前辈,你那红眼伙伴的道长,小老儿也曾遇过!”
凌霄子心中不期卜通卜通地跳动起来。他定一定神,装成淡然的模样,道:“是么?老夫和他分手的当儿,就曾听他说过要来这儿,尊驾既与相遇,可曾听他说要往何处?因何事来此?”
阿图汗摇摇头道:“赤炼道长来此何因,小老儿并不知道,但知他冒险入大漠中岂会无故?”
凌霄子鉴貌辨色,知当前这老儿并没撒谎,便不再深究下去,只略略问明赤炼人魔所走方向,然后自己暗自决定下来。
那晚上宾主欢饮达旦,第二天,阿图汗邀请凌霄子一同结伴回程,给凌霄子婉拒了。
凌霄子道:“承老丈美意,老夫心感就是,只因老夫此来大漠,乃在找寻赤炼道长,不见不休,美意只好拜领!”
阿图汗知这位武林前辈之意已决,也不力劝,只嘱路上保重,便尔揖别,各奔前程了。
哈默吉底草原既在大漠边缘,进入大漠自必甚近,凌霄子也知大漠非比寻常,内里风险万分,除了平空卷起厉害无比的风沙外,尚有各种奇禽猛兽,在那致人以危,但这老人利欲智昏,哪把这些凶险放在心头,当日别后,已然疾朝大漠行进。
此际风季未届,进入大漠之后,但觉黄砂万顷,在骄阳烧灼之下,炎热异常之外,并无风沙吹裂,凌霄子入大漠时,已然准备停当,买了一只骆驼,带备许多干粮清水,一路而行,不知不觉已入大漠甚远。
在沙漠之中,例无水草生物,连飞禽也极少见,有之必是飞行力极强,硕大无朋的食人鹰鹫之类,但以凌霄子这身本领,对付这些畜牲倒是绰有余裕,走十天路已给他击毙了好几头凶禽了。
这天走到一处,陡觉温度忽降,而且天上多了一块块墨黑的乌云,瞧样子天是快要下雨啦,大漠之中因无水源,蒸气挥发甚少,故雨景也极稀,此刻忽临天雨,岂非怪甚?
凌霄子睹天上乌云,心中不喜反惊,因为以沙上热度之高,一旦下雨,岚障必乘时挥发,人毕竟是血肉之躯,要抵挡这种大自然侵袭,倒是不易,幸而此人乃是老江湖,眼见四周都是黄沙,避无可避,只好忙从囊中取下一些辟暑丸丹服下,再躲到骆驼身下避雨。
可也奇怪,那阵乌云虽然越吹越近,却无雨意,直至飞过顶上,向西北一处吹去,凌霄子才翻身上了骆驼,但一双眸子却没有离开过那大片乌云,他心中料着,这块云霓分明是一片雨云,断无不下之理。
果然,那块乌云方越过顶上,便在西北方下起雨来,而且下得极大。
黄砂反射日光,折映成虹,交彩中天,入于雨幕,五彩缤纷,蔚为奇景。
那下着大雨的西北方,迷蒙一片,气温霎忽之间立时下降,凌霄子目眺雨景,心念怦然一动,急催坐骑,竟然朝着下雨所在赶去。
昔日,他曾听来过大漠的武林前辈闲话,知道大漠中虽黄砂处处,广阔无垠,但其中却有一些奇迹,这些奇迹叫做沙漠中的绿洲,莫非前面下雨的所在,正是江湖上所传言的沙漠绿洲?
同时,他心中忖道:“此地到处黄砂,无可居停之所,赤炼人魔到大漠来,除非有个安身之处,否则哪耐得了长途跋涉之苦。”
这老人已然断定赤炼人魔必找到沙漠绿洲以为栖身之所了。
他也知道所谓沙漠绿洲其实并不多,也许赤炼人魔就躲在那个所在,好歹赶去找他一找。
此地离该所在,目力虽可到达,但却不是很近,走了约有两个时辰以后,天渐渐黑下来,已是黄昏向晚的时候了。
要是到了晚上,骆驼必不肯走动,它要休息,势必又须等到明天天亮,凌霄子心中一急,竟自下了驼背,踏沙而前,须知大漠之砂,厚不可测,而且软绵绵不良于行,凌霄子欲速反慢,走了约摸二十来步,陡然间只觉脚下一滑,一对脚宛如有物相吸,向前一个跟斗,仆卧地上。
就在此时,但见许多怪物,吱吱杂叫,纷纷从沙中钻了出来,那些怪物遍体金黄长毛,长逾一丈,为数极多。凌霄子还不及思索,已给这些怪物捉住了。
那些怪物似已通灵,竟然晓得用驼筋做成的绳索捆绑着凌霄子,驼筋韧胜牛筋,坚逾金铁,一给捆上便已动弹不得。凌霄子是一派宗主,内功精湛,几番运元挣扎,竟然越挣越牢,到得精疲力竭,才听任那些怪物摆布。
他心中不由一冷,想道:“料不到我凌霄子一生英雄,竟死于这些无名的畜牲手中!”
那些畜牲捉住了凌霄子,由一头怪物背起便走。其余的赶着骆驼走路,简直如人的动作,凌霄子自知并无生望。心中反而安然起来,他偷眼看那些怪物,除了吱吱怪叫不成人语外,竟然进退有序,列成队伍,看了半晌,心中既好气又好笑,索性闭上眼皮,任其背着走路。
此时,乌金西坠,玉兔东升,凌霄子偶然开眼看望,只见黄沙浴在月色之中,亮光闪闪,十分奇丽。但这时的凌霄子,却是无心欣赏这些景色。
他又闭上眼皮,耳畔沙沙怪物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