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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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似当时-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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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人看不清棚里的情况,棚里的人却能将外面看的清清楚楚,倒是一件难得的好东西。
  韩雷见程羽彤好奇的撩起帘角查看,便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是东海国的贡品,说是用鲛人吐的丝织成的,你若喜欢,赶明儿我叫人送一幅给你。”他说话轻如蚁呐,更有淡淡的气息拂过程羽彤的耳侧,程羽彤只觉脖颈麻痒,顿时面红耳赤,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韩雷假作不见,仍是自顾自续道:“本王独爱这白色茶梅,洁白纯净,却不故作清高。娘娘以为如何?”
  程羽彤存心跟他过不去,恶声恶气道:“哼,这白茫茫的一片,依本宫看,实在是不太吉利啊!”
  “呵呵,”韩雷居然毫不理会,笑道:“娘娘风姿宛如白茶般清丽脱俗,本王还以为娘娘会喜欢,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程羽彤闻言胸中一窒,这该死的韩雷反应倒快,居然拿她比茶花,害得她竟无话可驳。只能在心中大骂韩雷“厚脸皮!”
  这时帐外走来几个袅袅婷婷的女子,人人手捧乐器,径自走到林中,或坐或立,鼓瑟吹箫,一时间乐声悠扬,清雅怡人。
  韩雷命人搬了把椅子坐到程羽彤身边,低声道:“这一曲《平沙落雁》,原是丝桐独奏,本王又命人加入箫音,更添悠远之意。最是适合这秋高气爽、风静沙平的季节。”
  “殿下多才多艺,本宫已是如雷贯耳!”程羽彤斜睨韩雷,见他正半闭着双眼,那白玉一般的面容线条柔和流畅,每一个起伏都好像是天造地设一般,只觉得既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点。长的惊人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正完全沉浸在乐曲声中,那份恬淡自得看的程羽彤也不禁怦然心动。努力提醒自己眼前这个看起来好像白马王子的人其实阴险无比,程羽彤没好气的道:“殿下叫本宫来不会就是来听音乐的吧?”
  韩雷慢慢的睁眼,轻吁一口气,状似无奈的道:“樱儿为何总喜欢做这煮鹤焚琴之事?”
  他这一声“樱儿”害得程羽彤的心脏又是“咚咚”狂跳了两下!恼怒的说道:“你瞎叫什么!本宫的闺名岂是你能随便乱叫的?”
  “本王知道樱儿还有一个化名,但是本王更喜欢叫你‘樱儿’,”他转头深深望进程羽彤的眼睛,此刻他的眸子里正流光溢彩,“樱花飞逝,风卷残月。所谓伊人,何去何从?”
  他只管对着程羽彤低吟浅唱,程羽彤却心中暗暗叫苦,敢情他今天是下定决心来勾引她的么?虽然美男当前,却之不恭,然而这位美男正巧是她的冤家对头,决不能脑袋一热中了他的美男计!
  “剪瞳呢?我要见他。”想到剪瞳,心里又焦躁起来。
  韩雷凤眼中掠过一抹笑意,朝帐外右侧看去,“剪瞳?不是就在那边吗?”
  程羽彤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立刻看到了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仍旧还是一袭黑色丝绒长袍,从那抹削肩上直坠及地,腰间饰有金链,连着一个小小的玉佩。一头浓密的青丝被一枚玉环束在脑后,行动间袅娜生姿。他正走到每张席上给客人倒酒,不管他走到谁的身边,那一桌的客人都齐齐将视线集中到他的身上。
  虽看不清正脸,程羽彤却能肯定那一定是她想见却又怕见的剪瞳。顿时觉得喉头一涩,眼前轻雾迷漫。她不想当着韩雷的面落泪,只能拼命的咬住嘴唇,眼神却不忘紧紧的追随着那道飘忽的身影。
  忽听身边韩雷一声长叹,竟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程羽彤大惊失色,慌忙挣脱开来,眼泪却已如断线珍珠般纷纷落下。“你……你做什么?”她想大声质问,然而胸中窒闷,连声音也变得绵软无力。
  却见韩雷脸上忽阴忽晴,瞬息数变,终于回复到最初的平淡。
  “如今已是图穷匕现,朝中情形分外明朗,娘娘又何必作茧自缚,硬是要为他人做嫁衣裳呢?本王自问并无一处输于别人,为何娘娘始终心有抗拒,不肯助本王一臂之力呢?”
  程羽彤听他忽的换了称呼,心中又是毫无来由的一闷。却听他言语诚恳,一时间竟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本王若非因为母妃出身微贱,早已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然无论是王侯将相、抑或是贩夫走卒,谁又能自由选择出身。这本不是本王之错,为何又要本王承担?”
  程羽彤呆呆的看着他,就见他眼中莹光闪烁,正娓娓道来:
  “娘娘可还记得你我初识?一首《采薇》,发人深省,当日本王已向娘娘道谢,诗中之意决不敢忘。若本王有朝一日得成所愿,也定会将此诗题于壁上,日日吟读……”
  “行了!你别说了!”程羽彤粗暴的打断他,别转头去。道理她句句都懂,可惜她却不能动摇。“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剪瞳和‘天上人间’?”
  韩雷仍旧面色不改,淡淡的道:“等到本王功成之日,他们自然也就自由了。”他平静的看着程羽彤:“你看他不是过得很好么?本王并未虐待他,娘娘又何必担心?”
  程羽彤刚张嘴欲言,却听帐外一声娇笑:“二殿下,你这个奴才生的竟比本公主还要好看,本公主喜欢他,能不能把她给我啊!”
  说话之人声音狂野娇蛮,竟是那且兰公主,她是番邦女子,汉语说的不好,音调上上下下的听上去倒有一种奇怪的轻佻劲儿。
  程羽彤分明看见那纤长的身子猛的一震,自己的心也像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揪住了。她一把拉住韩雷的胳膊,朝他使劲摇了摇头。
  韩雷看了她一眼,转头朝帐外朗声道:“本王这许多奴仆,为何公主单单看上了他?”却又朝着程羽彤用只有他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将这个下到父皇的汤药里,我就帮你救他!”他将一小包东西塞进了程羽彤的手里。
  程羽彤悚然一惊,刚要摇头,却听外面且兰公主肆无忌惮的笑道:“奴仆自然是多的很,但是这样俊俏的孩子却是从未见过呢!天朝地灵人杰,殿下不会舍不得一个奴才吧?”
  韩雷没有答她,却死死盯着程羽彤的眼睛。
  程羽彤心乱如麻,一时之间只觉得呼吸也透不过来,那一小包东西自然不会是什么灵丹妙药,只怕韩君澈一碰就要一命呜呼,她怎么能做这样天理不容的事情,可是剪瞳……
  韩雷轻声道:“听说这且兰公主生性残暴,最爱折磨娈童,多有致死……”
  那且兰公主等的不耐烦,大叫道:“不如我用两斗红蓝宝石换他,如何?”
  “你觉得呢?”韩雷仍旧是不紧不慢的看着程羽彤。
  “不……不……我不能!”程羽彤疯狂的摇头,“但是……”她死死抓住韩雷的衣摆,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再加上十棵千年灵芝草!”且兰公主兀自叫嚣着。
  韩雷瞳孔猛地一缩,朗声道:“既然公主喜欢,本王又怎么会不舍得一个奴才!剪瞳,去给你主子磕头。”
  “你……你……”程羽彤大口喘着气,却不料被韩雷用力一甩,跌落在地。韩雷看也不看,大步走到帐外。
  外面传来剪瞳略微颤抖的声音:“奴才剪瞳,给公主请安。”
  然后便是且兰公主的大笑声,许多人上前道贺,当中还夹杂着韩雷的笑声。乐声又重新响起,一片欢笑……
  程羽彤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心痛的眼前阵阵发黑。她一直对剪瞳心怀歉疚,若是剪瞳因为她被那且兰公主折磨致死,她一辈子也不会安心。去给韩君澈下毒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韩君澈那么精明,未必会喝她端上的汤药,他若不肯喝,也不算她的错……总之,拖得一日是一日。
  竭力稳住心神,程羽彤重新坐端正,大声道:“来人!”
  一个小太监匆匆掀开帘子进来跪下,程羽彤冷声道:“去请你家王爷进来,本宫有话要和他说。”
  小太监磕了个头又飞快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见韩雷大步流星的走进帐内,他并不落座,却是居高临下的看着程羽彤,脸上竟是一丝笑容也无。
  程羽彤抬头看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韩雷眉毛一挑,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微笑。突然低头重重的吻住程羽彤的朱唇,程羽彤慌乱间想躲,无奈下颌被他牢牢扣住,动弹不得,想到剪瞳还等着他救,只能任由他轻薄了去。两行珠泪却再也控制不住,缓缓流过她的唇边。
  半响,韩雷才抬起头来,声音冷漠而疏远:“早这样有多好?”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拭去程羽彤脸上的眼泪,眉头忽的紧缩,“记住你答应的!”他扣住程羽彤下颌的手突然收紧,程羽彤疼的一声闷哼。
  “他会没事!”
  韩雷冷冷的丢下一句,转身又出了凉棚。程羽彤只觉得全身都仿佛散了架似的,瘫软在了身下那只精雕细琢的椅子上。

  挣扎(二)

  望着眼前半掩着的雕花木门,程羽彤一阵心悸,竟不太敢把门推开。她知道剪瞳就在里面,她也很想见剪瞳,但是,当真见着了,她能够说什么?
  当时茶水点心碎了一地的狼藉还历历在目,一年未见,现在却没想到要在这种情形下相见,真是要感叹造化弄人!心里始终有些尴尬,好在韩雷还算识趣,同意让他们单独见面。想到韩雷,除了叹息还是叹息,可能这表面潇洒倜傥的男人会是她一辈子的梦魇!
  终于鼓起勇气将门推开,程羽彤一眼就看见一个人背对着门坐着。是剪瞳,却也有些不像他——剪瞳一贯来是柔和的、优雅的,而现在他却坐的笔直而僵硬,就那么直挺挺的、一动不动的面朝着窗外,仿佛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支撑着什么。
  “剪瞳……”程羽彤觉得自己的声音变得很轻飘,但那椅子上的人儿却是剧烈的震了一下,却没有马上转身,就好像他不敢似的。
  程羽彤慢慢的走到他身边,一张娇艳如芙蓉般的脸映入眼帘,还是那样粉嫩的樱唇,细长的凤眼,而那过去一汪春水般的眼神却变成了忧伤的湖泊,本来的黑白分明此刻已布满了血丝。他很瘦,比以前更瘦了,那尖尖的下颌看的她一阵心酸。
  “剪瞳,”程羽彤深深的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他们有没有打你?你告诉我……”
  剪瞳凝视着她,那两掬忧伤的湖泊变得越发的黯然,他微微的张开嘴,似乎异常艰难:
  “主子……”那声音就像一匹上好的锦缎被撕裂了,他忽的惨然一笑:“没想到会再见到你。”他抬眼看了看程羽彤头上的金步摇和玉簪,抿了抿嘴,“主子过的很好,剪瞳就放心了。”
  程羽彤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将一把椅子拖到剪瞳跟前,“如果你有事,我怎么会过得好?”她咬了咬下唇,努力寻找措辞:“你怎么会到这里的?是不是他们派人去抓你了,其他人怎么样?”“天上人间”是她的心血,决不能让韩雷将它毁于一旦。
  “他们应该没事。”剪瞳平静的道:“二殿下去找明月,我在外面听到了。我决定跟殿下来京城,明月将大伙儿解散了,那个园子,已不能住。”
  他语气很平淡,听在程羽彤耳中却如雷声一般隆隆作响,“天上人间”的那个大园子,原是韩霁的产业,这事情程羽彤只告诉过明月。想必明月见韩雷找来,虽有剪瞳自愿以身做质,但仍旧继续经营下去却还是太过危险,不如解散了还能活命。想到她一手打造的“天上人间”这么快就关门了,而明月、明铛他们也不知去向,程羽彤只觉得心如刀绞。
  剪瞳伸出手,轻轻的触碰程羽彤的脸,“主子不用担心,明月说会在南阳等您。”
  程羽彤点点头,她当时给明月留下大量财产,想必以明月的能力,一定能够好生安顿其他人,无论如何,只要他们能够衣食无忧、平平安安的活着,那比什么都好。
  “终究是我连累了你们。”他们本来可以过安定的生活的,却因为她要冒这样的风险,尤其是剪瞳,她真不敢想象韩雷会把他怎么样。
  “明月说,如果没有您,她和明铛有可能被卖到青楼去了。”剪瞳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他记忆中的小姐应该总是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绝不会是眼前这样的苍白忧郁。
  程羽彤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她只不过对待下人更宽容一些,更信任一些,却没想到就会换来他们全心全意的依靠和忠诚。
  “剪瞳,”程羽彤握住他冰凉的手,“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救你出去。”她很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力,更强悍一些,可惜,终究底气不足。
  剪瞳微微的摇头:“我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
  程羽彤眸子不由一黯,她知道剪瞳其实很是怨恨他自己的模样,在别人眼里是绝美的风景,在他心里却是遭人羞辱的祸根。若不是因为程羽彤,他根本不会心甘情愿的打扮成那一代尤物的样子。可叹自己竟还刻意的利用那些男孩子来招揽生意,剪瞳喜欢自己,而自己却变成伤他最深的人。
  门又被推开,韩雷走进房间:“酒宴快要散了,大家都在等娘娘。”
  程羽彤重重的摁了一下剪瞳的肩,“好好保重,我会来看你。”
  韩雷尾随着程羽彤匆匆离去,从头至尾,他根本没有看过剪瞳一眼,而剪瞳仍旧维持着最初的坐姿,根本没有回头。
  从礼亲王府回到景仁宫,短短一个时辰里,程羽彤手心里那个小纸包已经被她捏出了汗。
  “天上人间”结束了,剪瞳被扣在了韩雷的手里,韩霁意志消沉……她若再不振作,等到韩雷大功告成的那一天,那就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她不可能去毒死韩君澈,韩君澈已经是她唯一的希望所在了;但是不下手的话剪瞳会有危险,如果能够救出剪瞳,或许还有机会,然而又有谁有本事去救剪瞳呢?靳风??
  想起靳风,心中五味杂陈。自那晚靳风受封将军起,她说起来是天天能够见到他,却总觉得两个人当中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许将剪瞳的事告诉他并不是什么好主意。那么还有谁能够托付呢?
  “娘娘,黎国使臣求见!”冰雁恭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韩君澈今日根本没有上朝,后宫里的大小事务,那些宫女太监居然都自动自发的转呈到她这里了。闹得她这景仁宫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黎国使臣!是了,怎么把他给忘了。程羽彤精神为之一振,朗声道:“快请。”
  来的果然是萧烈,他穿了一件皮草大氅,里面仍旧是黑色劲装,看起来比以前见过的他少了些江湖气,却是更加威风大气。
  虽然冰雁奉了茶后就退到了外间,程羽彤却仍旧不敢畅所欲言,心里着急,却也只能装模作样的寒暄。原来萧烈是来求见韩君澈的,他们想在离开偃都后就要去南阳,接回金光塔上的那尊佛像,这事儿程羽彤一早就听说了,却不清楚韩君澈究竟有没有准。
  “皇帝陛下当时是准了的,但始终未见批文。”萧烈规规矩矩的行着黎国的礼节,想到当时在“天上人间”遇到他那会儿的孟浪,倒是鲜明的对比。
  这倒给了程羽彤一个好借口,“冰雁,你去瞧瞧皇上在做什么。”
  冰雁的神情有些踟蹰,“回娘娘的话,皇上今天一早又进了正宁宫,到现在还没出来……”
  程羽彤吃了一惊,难不成韩君澈和庄皇后竟还有说不完的话!“冰雁,黎国的这件事儿本宫可不敢任意做主,”这个程羽彤不算说谎,黎国好端端的,突然提出要去请回佛像,想想就觉得不寻常,她也不知道韩君澈到底是怎么决定的,何况即使是要发批文,那也得用玉玺,她一个小小的贵妃,怎么敢随意答应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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