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不愿意孙鱼离开“神枪会”,正如对孙青霞一样,谁都不欲这些重大机密会给泄露、外传。
可是“神枪会”因为内部分裂、互开之故,终究还是留不住人。
更留不住人材。
孙青霞还是走了。
孙鱼亦加入了“风雨楼”。
可是孙鱼还是怕山东神枪会会派人来杀他。
他一直都提防,也提心吊胆。
由于他深悉山东神枪会的人器已足以与江南霹雳堂分庭抗礼,所以,他也苦习“裹诗布”破解炸药之法——这一次,他本来主要对付的可不是雷家的人,而是自己的家族。
没想到,这一次却派上了用场。
戚少商要征用他。
他正好一试身手。
他一见天下第七,己盯住了他,也“钉”死了他。
他一早已发现那条“天线”。
他紧张。
他冒汗。
可是他更奋亢。
因为他等到了:
等到了这一刻。
——幕启,他就得出场:
上阵。
每个人都有表现的时候。
现在可轮到他了。
——终于轮到他了。
锣起了就得上场,好歹也要演这一场,谁都一样。
是你的角色就得尽力把他演好,掌声聊当意外,怕只怕无人观赏。
孙鱼这一场以后却为人所津律乐道。
他是“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而今终于腾身出手,全力以赴,他来个鱼龙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偏向虎山行。
那包袱里的正是“火虎”。
“火虎”是极厉害的炸药,引信一扯,立即爆炸。
孙鱼却和身飞扑过去,用本来裹着孙青霞的那块:“布”,迅速的包住了“火虎”。
——这一刹间,孙鱼的确产生了一种“与虎争食”的感觉。
他甚至感觉到耳际轰轰哄哄的响。
他还感觉到人体已四分五裂,但手、脚、头,甚至肚脐,感觉依然活跃而灵敏。
他一把手裹住“火虎”,“火虎”的爆炸,立即迟了一此。
只要一些些便可。
孙鱼立即扔出了“火虎”。
——连同“裹诗布”。
他把这威力强大的“火虎”扔往三合楼一个无人处。
然后才爆炸。
裹着“裹侍布”的“火虎”,炸力已远不如前,而且波及的主要的是下层:
即是地下楼板以及二楼,而爆炸力对高、上之处威力大大减弱:戚少商等人,都是往高处外掠而上的。
饶是这样,三合楼仍然炸得七零八落。
但却不能也不足以伤害到这几个人:
就因为这迟了一迟、缓了一缓、狄飞惊、雷纯、天下第七、戚少商、孙青霞、杨无邪、甚至孙鱼自己,都能及时掠出三合楼,不为炸力所伤。
也因为如此之故,戚少商才能追击天下第七。
文雪岸始料未及,已如惊弓之鸟,仓皇应变!
7.与狼共武
飞掠出来的天下第七,像一头孽龙。
他身后却有一头飞龙。
——横空的独臂飞龙。
飞龙怒击天下第七。
天下第七匆忙间回首应战,爆炸已生,两人给波及,仍一边交手,一边落了下来。
他们随灰飞碎片而坠,一面降落急坠,一面急攻狠守,天下第七此时狼狈得就像一头负伤的狼,戚少商则似一头追杀中的怒豹,他白衣飘飘,出手招招狠辣,远看宛似与狼共舞,其实是与方今京城里第一号杀手共武,争个生死存亡。
就在这时,剑光又一闪。
剑光寒而亮。
毒而辣。
剑光非常凄美,但剑法却十分异常。
因为无论从角度上。取意上,或者攻势上、技法上,用手发剑,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杀法,也决无此成效。
的确,这不是手法。
而是脚法。
也不止于清醒精确的剑法。
而是梦魇一般令人迷眩迷惑的剑术。
他是“梦中剑”。
罗汉果没走。
他虽负了伤,人人看去都以为他已走了,其实他却是魔纫一般的潜了回来,就匿身在风檐上,等着戚少商出来,再予伏杀。
他在负伤,也伤重。
但他夫死。
斗志未死。
他仍能出剑。
——他的“梦中剑”。
他剑刺戚少商。
志在必得。
意在必杀。
——这一剑,要比刚才在三合楼屏风后那一剑,更厉更辣更可怕!
戚少商正在全心全意、全力全身的追击天下第七。
他也许做梦都没想到“梦中剑”居然还躲在这里候着他,要于他必杀之一击。
这一剑如梦。
似幻。
既不可忌仪,也无法招架,更不及闪躲。
戚少商眼看就要中剑。
中招。
可是一道青寒的剑芒,又“刮”了起来。
这一剑一出,只映得闭目使剑的罗睡觉姣好的脸容,眉唇皆绿。
碧意侵入。
也侵人。
出剑的是孙青霞。
他虽也身负剑创,但一直都在听,在聆,在等,在养精蓄锐舍死忘生舍身以待全力以赴的要杀出这一剑——
——向“梦中剑”:
罗睡觉“炸”了开来。
——这一剑的威力,只怕比“火虎”还更锐不可当、势莫可匹、厉无可挽。
世事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如果真的公平,人就不得杀鸟,鸟不得吃虫,虫不得吃树叶,树木不得吸取泥土养分。
——如果为了公平,猫不得捕鼠,鼠不得偷吃,那么谁养猫,谁喂鼠?如果为了公平,鼠不可偷食,那么谁养鼠?狮、虎、走兽吃什么?如果要公平,人不可吃肉,更不可伤害任何生物,那么人岂不是一早就饿死了?绝种了?
人一生下来,就有贵有贱,尽管他们可以凭各自的努力与奋斗改变和改善自己的命运,但毕竟出身不同所作的奋战程度也会不一样,更何况,有人幸运有人不幸,天赋才干也各有不同,而且外貌健康也是与生俱来,却造成了决定性的变异,谁说世事能够公平。
至少,没有绝对的公平。
也许,侠者的精神就在于打抱不平,天下宁有几许不平事,他都要为含冤受屈者讨回一个公道来。
是公道下是公平。
——虽然还是下一样,但较合理合情些,这就好多了。令人气平多了。
所以,当有些人不经意的责难以行侠为志的人“不公平”时,他们并不知道,这在无意间,已经严重的伤害了他的心,比一千句抨击更觉“难受”:他们为公平而战,虽然明知没有好下场。
对平常人认为已忍辱受欺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作为一名侠者,偏要还他一个公道,这也许就是侠士“知其不可为而为”的特性吧不过,有些人,天生下来,仿佛就是敌对的。
大家存活于世,似非对立而不能保命。
就像狮和虎,鹰与蛇,当朝的新党与旧党人,非要拼出个你死我活不可。
他们却不似猫与狗,牛和羊。蔡京与朱励、戚少商和雷卷一样,有时,也可以同存并活,一起为大家联手挣个出路。
也许,它(他)们都太强悍了,以致不能容对方,不可并存于世?
可是,戚少商也极强悍,孙青霞却处处助他,但却次次对付罗睡觉——难道这也是前世所化解不了的冤孽?而罗睡觉剑剑取向戚少商,莫非也是上辈子结的仇?
谁知道?
大家只知道罗睡觉向戚少商出了剑。
惊鸿一瞥的惊芒一剑!
攻其无备!
但孙青霞也向罗睡觉发出了一剑。
后发而先至。
攻其所必救!
这一剑剑路非常明显:
罗睡觉若硬要先行刺杀戚少商,他就算得了手也来不及架住孙青霞这一剑:
他自己就必死无疑!
可是威少商根本不理会他那一击:
他只追击天下第七!
他仿佛认定了罗睡觉那一剑根本伤害不了他,二定会有孙青霞那一剑来救他一般!
这投注很冒险!
——一旦罗睡觉狠一些、出剑快一些,孙青霞慢一些,犹疑一下,他就得在半空中命丧神灭!
可是他已心无旁骛。
他专心一致,追杀天下第七。
他这种人,只要决定了一件事,认为是可以冒险的,值得的,就不怕艰辛,无畏犯难,孤注一掷,全力一击。
义无反顾。
置生死于度外。
这时分,“接应”的人很重要。
——戚少商以前就错信任过顾惜朝,以致几乎一败涂地。
这一战,他显然先是重托于孙鱼,后付重任于孙青霞。
他有没有再信错了人?
没有。
孙青霞已发出了他的剑,剑势比刚才他在三合楼中跟罗睡觉第一次驳剑还凌厉。
刚才楼里,罗睡觉破屏风而发剑,孙青霞是后发而并至,结果,他着了一剑,现在还淌着血。
而今,他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伤势因出于腾身而迸发溅血,可是,他的剑法更凄厉、凄怆了,甚至苍穹也震荡出一股嗡嗡、宏宏的罡风。
他这一剑比刚才更快,故而后发而先至——难道他这个人,是愈伤愈勇,越挫越悍的不成!?
他们两人双剑,又遇上了,又对上了,像两头地上的狼还是两头天上的龙,碰在一起,在地上,得撕噬个日月无光,在天上,也得闹个翻天覆雨来。
形势非常明显!
罗睡觉若要杀戚少商,孙青霞就杀他!
他找上了“七绝神剑”之首。
他“看上了”罗睡觉!
他盯死了,“剑”!
他钉死他!
第四章相激才知相知深
1.梦中见
罗睡觉的“脚剑”眼看就要拦腰劈中戚少商。
这一剑要是斩中,戚少商必给斩为两截。
但孙青霞的剑,已逼近罗睡觉背脊。
罗睡觉若先杀戚少商,不及变招,必已给孙青霞一剑贯穿。
必死无疑。
罗睡觉若回招自保,孙青霞就要变成发剑在先(他先向罗睡觉出剑),也发招在后(在罗睡觉身后施袭),罗睡觉武功再高,只怕也得先手尽失,不及自救。
据说,要在患难的时候,才见出真情来:要遇到挫折、打击与磨炼的时候,才看出谁是英雄。宝剑锋从磨而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而今,罗睡觉就使出了非凡手段。
他突然做了一件事:
翻了一个斤斗。
他本来是向着戚少商发剑的,斤斗一翻,又快又灵,极速极疾,啸的一声,那一剑、形同向后面的孙青霞当头斩落。
罗睡觉一变身形,孙青霞的那一剑,也不必再刺下去了。
因为再往前刺,也只不过刺到一个空。
一个好大的空。
但罗睡觉的身形陡变,孙青霞的剑势也倏变。
他持剑往上一挑。
罗睡觉那一招连消带打,原来斩向戚少商的那一剑,反向孙青霞当头劈落。
孙青霞正全力冲前阻截罗睡觉杀戚少商,急进的身形已不及左右闪躲或后撤退避。
眼看,罗睡觉那一剑就斩在孙青霞头上,孙青霞甚至已感觉到:头皮发麻、寒气入额,而眼前一片白茫茫寒浸浸。
眼看,孙青霞就得着这一剑。
眼看,孙青霞就得给一剑斩开两片。
剑到了额,剑气已侵入天灵盖。
但剑陡止。
没有斩下来。
为什么不斫下去?
罗睡觉完全没有理由会对孙青霞容情的。
——他已两次主动找罗睡觉的麻烦,而罗睡觉这个人。曾经为了“括苍派”的掌门人“大搜罗剑客”黄山石啐了他这一句:“你这人真麻烦!”他就一口气杀了黄山石和他同门五名师弟、两名师妹以及座下八名弟子。
像他这种人,又怎会放过孙青霞?
当然不会。
不放过。
孙青霞现在已汗涔涔下,剑气已迫得他的头皮像给割裂了一般。
他没有动。
他已给剑之寒绛慑住。
但罗睡觉也没有动。
他也给震住了。
因为孙青霞的剑锋就搁在他的小腿下。
他的左脚已给孙青霞剑身所透露出来的寒意,迫得毛骨直竖,粒粒鸡皮凸起。
只要他的剑斩落,就形同把脚送上给孙青霞:
一斩而断。
断了的脚剑,还能杀伤孙青霞否?
不知道。
能不能在脚断前、先一步先把孙青霞那张怪脸劈成两半?
不知道。
可不可以在斩杀孙青霞后,立即撤招,不为孙青霞所伤?
不知道。
至少,也没有把握。
罗睡觉现刻最清楚的一点是。
只要自己的脚再继续发力,孙青霞的头一定不保,人心丧命,但他的脚只要一发力,可能先遭剑断其腔,那时还能不杀死对方,则不在估计之内了。
到这地步,他已没有办法。
——如果他以手发剑,还可以僵持下去。
孙青霞给他的剑压在头上,迟早支持不住。
只要他强待下去,就一定能胜。
稳赢。
但现在他却无法久持。
因为他是凌空翻斤斗,以足发剑。
他只能凝住不发片刻——在片刻已十分难得——终于他还是翻落了下来。
斜斜的。
向外。
飘
而
落
他徐徐降落在七尺开外,并且自知已失去杀死这大敌的大好机会。
捏一把汗。
大家都为孙青霞捏了一大把汗。
众皆哗然。
但孙青霞却为自己捏了一大把:
血。
——他的额角已为剑芒所伤,渗出血水、和汗淌落。
他又一次成功的阻截了罗睡觉狙杀戚少商。
两人在楼内楼外二次相击,剑法功力互相激发之下,才知彼此相知竟是如许之深!
罗睡觉有些喘气。
——他能半空变招,又凭空翻身,再在半天中将身子骤然停顿:虽只一刹,但已大伤元气。
他的右手衣服有一道剑痕,裂了开来,以剑势推断,罗睡觉着了这一剑,至少得筋断肌裂,只怕此臂不断,也难保不废。
似伤处巴皮开肉翻,露出一道白色往外翻的筋肉,里面灰灰沉沉的,却没有血渗出来。
一点血迹也没有。
他也没有忍痛的样子。
——莫不是他的手本来就是废的?
——难道他就是因为手已废了才练成绝世“脚上剑”的?
他显然已有点累。
——用脚发剑,要比用手出剑的力道大多了,角度也奇特多了。
但耗力气也特别大。
更特别危险。
他的几络乌发,垂了下来,遮住了额,盖住了左眼。
他以一只清白亮灵的右目盯着孙青霞,就像是要把他活活钉死。
然后他向孙青霞,狠狠地道:
“你为什么老是对付我?”
孙青霞居然回答:“你不该杀了我的朋友。”
罗睡觉用手一撂前发,头也往上一仰:“我杀的人已太多。”
孙青霞道:“至少你不该杀这一个。”
罗睡觉问:“谁?”
孙青霞道:“孙尤烈,他也是我家族里的成员。”
罗睡觉凄笑了起来,很有点怒愤莫名:“我没有杀他。那晚杀人的不止我一个。”
孙青霞道:“我知道。但你和他那晚都有出手——你们不出手,烈大哥就不会死。”
罗睡觉知道孙青霞口里的“他”,是指正与戚少商交手的“天下第七”。
孙青霞道:“所以我就向你出手,只要你给我阻截下来,对付不了戚少商,戚楼主就可以解决天下第七。”
罗睡觉忿笑道:“好,你这算是一石二鸟之计吧?”
孙青霞悠悠的道:“我可不是石。你硬要把自己当鸟也无妨。”
罗睡觉仍是不甘心:“那你为啥老是要帮戚少商?”
孙青霞这次不回答。
罗睡觉再看战团,估量形势,终于一顿足,一撂长发,恨恨的道:
“好,姓孙的,待我练成梦中杀法,咱们梦中见!”
说罢,他就走了。
走得倏忽,比来时还快。
但孙青霞和无情这等高手眼中,已发现他的脚下有点跄踉。
显然的,他的右足有点跛。
——不知是否为孙青霞剑气所伤?——如孙青霞为他剑芒伤了额顶一样?
只听孙青霞目睹他消失后,仍喃喃自语,扪剑叹道。
“好,就梦中见。”
人生本如梦。
他真的有一天要在梦中见这“梦中剑”么?
那么,梦是剑?还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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