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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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包怀春散-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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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去霞霓派了,我要回去找师傅!七夕那日原本讲好,明年再见,我不该来找程大哥……”她埋首小声嘀咕,正没头没脑地横冲直闯,忽然撞上一人,未及喊头疼,却听来者“哎呦”了一声。
  程音听闻,提气赶上,落定在她身前,见了眼前的一身蓝道袍,才舒了口气。
  “郑兄弟,你何时落脚锁云谷的?”他开怀一笑,正欲抬手拍他肩膀,却见几尺开外杀来一人,透过层层雾气,定睛一瞧,却是又一个郑子章。
  “啊!师兄?”林子衿见状,已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而那眼前之人,矮身奔出,从程音掌下溜走。程音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蹙了眉头,望那远处的郑子章,通红满面,衣袖挽过臂弯,方才似有场厮杀。而眼前这个,已转身逃走,二者身形虽不差分毫,但真假已辨。
  程音脚下发力,朝前奔出,听脑后林子衿有话呼之欲出,于是回手勾了她的手掌,携她一同。林子衿轻身运功,手掌被暖暖地裹着,心里说不出地舒服踏实,于是又不顾眼下危急,傻呵呵地扬了嘴角。她见那贼人行的不慢,便飞了步子,反带着他走,却被他一下子拉回来,眼中暗含关切责怪之意。
  奔了半里,程音忽然撒手,两个纵身跃至那易容人跟前,徒掌与他缠斗。他近前瞧他,见那面容描绘细致,若非本尊也在跟前,怕难分真假,只是那拳掌挥动间,带过一阵香气,令他心神一紧:这味道似曾相识。
  过了两招,那人便抽手取出背上长剑,银光裂雾,逼的程音退开半尺。正欲上前再斗,只听得郑子章赶来一声怒喊:“贼人哪里逃!”声落刹那,眼前忽然一亮,腾起呛人浓烟,程音盲着眼奔了几步,急着抓了林子衿的腕子。
  待浓烟散去,易容人已不见踪影,只剩下郑子章气急败坏地把剑一摔,发狠骂道:“哪里跑来的小贼,居然装我的样子招摇过市!”
  林子衿虽是害怕了一下子,但因没见过这种江湖把戏,这会儿回想便觉得有趣,咯咯笑道:“师兄,那人真是好本事,将你装的好像!”
  “我一进谷便瞧见那个蓝衣,纳闷道袍眼熟,谁知赶上去一看,竟是个假面的。我问他话,他不答,还与我动起手来。”他摸一把额头汗水,雾气已将衣衫浸透。
  这一番打斗,在谷中回荡起喧嚣,引来潘家兄妹,潘琪海抢先过来看热闹,盯着没见过的使劲儿瞧。林子衿见他举止奇怪,小声挨着郑子章道:“师兄,那个是女神医的怪哥哥,叫潘琪海。”
  “原来是清风观弟子,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他倒是耳朵尖利,贴过来行礼。
  “小道此行,特来寻师弟……不,是……是特来寻子衿,护送前往兰雀山修行。叨扰施主了。”
  郑子章嘴皮子不利索,圆了一把才讲明白。
  潘琪海哈哈一笑,带起阴阳怪气的韵:“这小丑丫头原来是个墙外桃花的命格。”
  程音听闻并不言语,他正若有所思,只是分神地瞥了他一眼,倒是郑子章,听他讲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施主何处此言?贫道跟随师父言学多年,未听过此种命格。”
  “若不是墙外桃花,怎能引得你这小道和蓝颜祸水,都聚齐在我这锁云谷呢?”他眉眼一挑,笑得嚣张。
  他这才听出话音,气黑了一张脸,欲发怒,却被林子衿拦下。不同寻常的见面礼还未结束,程音忽然沉吟一声,往潘宅中奔去,他刚刚行动,林子衿便也跟上。越过这边开阔草地,行至潘宅前堂,里三层外三层的门廊着实恼人,程音干脆飞上屋檐,一阵木瓦乱响之后,在后院一简陋小屋外停下,不及歇脚气喘,他径直推门进屋。
  林子衿随后落地,探头望进去,却见程音呆愣愣立在门口,目光绕过,她也睁目结舌,动弹不得。
  那小木屋中央摆个木桶,热气腾腾,昭昭雾气当中裸着上半身的,正是那姿色妖娆的斯梦姑娘。她惊呆在桶中,抱胸微颤,待醒过神来,才扑通跌进桶里,水花四溅。
  程音缓缓退后两步,将门掩上,神情似如释重负,见林子衿僵若木鸡,敲敲她的脑壳,道:“没看够,还不走?”
  她艰难地润了下喉咙,未对他气恼,却是方才那白白嫩嫩的身子惊着了她,心中似有个荡来荡去的回声:那才是美丽的女子。她被他推搡着离开小院,失落之上再加一分失落。
  院中平复了波澜,静了片刻,却又跃进一人。照方抓药似地,身形未顿,径直推门而入。那斯梦惊魂未定,缩在桶中瑟瑟发抖。
  “潘公子!”她泛起泪花,楚楚可怜,“你别……别过来,男女有别。”
  潘琪海扬了扬下巴,似期待一场美人出浴。
  “斯梦姑娘,不必过虑,我可不似那伪君子程音。”说着,又咂咂嘴巴,“我想看,便会过来看。”
  话音未落,他已近到身前,毫无忌讳地往桶内探头,继而扬起目光,冷冽而望。
  “原来斯梦姑娘都是这般穿着裤子洗澡?”
  她眼珠转个来回,收起那份梨花带雨,忽而歪了一边嘴角,讲得气定神闲:“潘公子不也有许多怪癖?诸如贪图某人的鲜血。”
  “哼……”他转身倚着木桶,捏了她的下巴,“锁云谷,是我的地盘,你若生事,休怪我不留情面赶你出谷。”
  “区区弹丸小地,你不信我来去自如?”斯梦出水转身,卷起波浪一片,如夏日粉莲,娇艳曼妙。她轻轻跃出,扭身已披了件白色薄衫,透亮亮地贴在身上,依稀可见她左臂上一朵海棠刺青,恍然望去仿佛一尊无色的琉璃仕女。
  他虽满腹狐疑,但仍忍不住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滑来滑去,喉咙几分干哑,自是那诱惑难当,虚火上烧。“你是何人?可是冲着那丑丫头?”
  “我当然是贼人。”她幽幽说道,背身对镜梳头,眉眼弯弯,更添几分狐媚,“干的是杀人取物的勾当。”
  “那丫头,我要了,你莫再惦记。”他听她不否认,正色而言。
  “我答应不杀她,还帮你得了这药人,如何?”话音落了,她扭头一笑,仿佛已胸有成竹。
  他轻轻摇头,几步逼近,将信将疑:“你有何计谋,能助我一臂之力?”
  “程音既已起疑,需避而远之,骗得那林子衿,便易如反掌。你得人,我得物,应先离间那二人。”她倾身贴近铜镜,食指轻点朱唇,将那胭脂涂匀,娇笑而言:“这活计,你可愿与我合谋?”

  初登兰雀

  山间薄雾绵绵,绿色如团团云朵,浓郁堆叠。湿气侵骨,潮意贴身,这兰雀山的天气湿湿凉凉,倒是个锻炼吐纳之法的好去处。
  一行人蜿蜒上山,拜师的、护送的、陪同的,外加本不该陪同的,款款而行共六人。郑子章猴急脾气,打头在前,他一脸烦闷赌气,行动起来全身较劲。
  “师兄,你别气了。”林子衿在他身后蹦蹦跳跳,甩着那斗笠玩,一脸轻快。
  “你还当我做师兄吗?”他足下一顿,转过身来,逼的她仰脸停下。
  “当然,我就你一个师兄。”她嘻嘻笑了,凑近了哄劝:“程大哥不是外人,我跟他讲了,他也不会外传。”
  “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你怎么不听话呢?”他垂头重重一叹,压低了嗓门,“那紫鱼事关重大,你却随随便便与他说了。”
  林子衿执着那斗笠扇风,鼓的发丝乱飞,撅了嘴巴道:“程大哥说,连日都有歹人欲将我擒住,定有隐情。他是想办法护我,说了才清楚明白。”
  “好好好,你全都信他,早把我这个师兄抛在脑后了。”他见她未有悔意,转身又加了把力气登山。
  “程大哥真是为了我好,他说那东西危险,先帮我带着。”
  “什么!”他险些摔倒,惊得朝后一仰,“你……你怎么能将六师叔的遗物转送他人?”
  这一声吼大了,他眼神一晃,探头往后瞧了瞧,见几个人皆埋首赶路,才舒了口气,又言:“你怎能给他?”
  林子衿眉眼一挑,轻巧道:“反正都已经给了。“说完便扭身跃至程音身边,避难似得小鸟伊人。跟在后头的几个人,会功夫的,那几句自然尽收耳中,待前面停了争执,才佯装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
  程音见她过来攀着自己胳膊,并不阻拦,反而侧头与她相视一笑。
  这兰雀山在南岳诸峰之中,只能算个小山坡了,并不巍峨高耸,但山清水秀、人杰地灵。行了半日,便到了山顶石牌坊处,可见一队人马正从另一条大路上山而来,前方迎客的,正是霓霞派大弟子关紫珊。程音在不远处停下,等他们寒暄,却见宾客络绎不绝,一队接一队地没完没了。
  正疑惑不解,忽听潘琪玉在身后劝解:“音哥哥莫急,咱们这是赶上了霞霓共赏。”
  他侧目,兴致盎然:“昨日上山没听说,这是个什么赏?”
  “赏月、赏剑。“她提袖浅笑,掩饰那登山的轻喘。“李掌门每年中元节前,散贴给中原各门各派,邀至兰雀山切磋剑法,不论高下,意在研学。”
  “呵,李掌门倒是好雅兴。”他嘿嘿一笑,情不自禁想起师父。“我师父这类闲云野鹤,从未收到过请柬。”
  提及此事,他心中一阵惆怅,正欲上前与那未来的师弟媳妇套近乎,眨眼的功夫,见一紫衫男子从人群中窜出来,愣头青似的直奔关姑娘那里,定睛一瞧,正是二师弟艾卓文。他登时脚下僵了,目光泛泛而寻,已见着了师父的身影。
  身畔的潘琪玉见状便谨慎不再言语,虽对程府中的捉奸之事早有耳闻,但她这些天只字不提。但她身后的潘琪海却没这番好心,一路无所事事,这会子终于找到闹事的由头,扯着脖子高喊:“任前辈!您的高徒再此。”
  程音没工夫搭理他,硬着头皮赶上前去,却见众宾客目光异样,唇边似有窃窃私语。
  “师父,徒儿有罪,请师父责罚。”他扑通一声跪倒,颔首磕头,始终没敢瞧任潇泉的脸孔。
  “师兄。”他愣了半晌,却听见应他的是蔡芳,惊得猛抬头。
  蔡芳一身素衣,脸上遮了面纱,见不着神情,她上前一步将他扶起,继而转脸对师父。
  “音儿……”多日不见任潇泉,似忽然老了几岁,风流洒脱的气度竟消磨了几分,他蹙眉摇头,轻叹一声,道:“是师父错怪了你。”
  “师父……徒儿有罪。”他再度屈膝,却被他拦下,二人掺着手臂,皆是一番感慨。“音儿,前几日路遇乔书云道长,他向我陈情姜采薇种种恶行,才化开这桩误会。”
  “此事皆因我而起,师妹名声受累,师父大动肝火。现那姜公主也受了惩戒,还请师父责罚音儿,带徒弟重返师门。”程音黯淡而言,字字沉重。
  “师父并未有逐你之意。”任潇泉最得意这聪慧过人的大徒弟,此时得见,忧喜参半,正说着,听见身后一阵冷哼。
  程音抬头,见三师弟廖仕文正满目愤恨地盯着自己,他心中一颤,转眼去望师妹。蔡芳从始至终低着头,露出的一双眼,似含霜带泪。
  “芳师妹,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师兄定想法子讨回公道。”他话音落了,也不见她抬头,反而促得她侧身离开,一阵山风掠过,掀翻了她的面纱,右脸颊上一道长疤刺得人眼痛。
  程音那一瞬缩了瞳眸,哽咽了喉咙。任潇泉见他这般,料想他是见着了蔡芳容颜,深叹一声,轻轻顿足,领着廖仕文往前去了。
  邀赏宾客比肩接踵,缓缓从他身边经过,却无法将他从那震撼中拖出,直至关紫珊驻步在跟前,在与他搭上话。
  “程大哥,请先随我到客堂,这两位姑娘也久等了。”她轻言轻语,落落大方,衬出一身霞霓派大弟子的气度。
  程音晃神,扭头见身边只剩下林子衿与潘琪玉,一个云里雾里,一个诚惶诚恐。他抱歉地倾了倾身,声弱浮尘:“琪玉,你与小猫入堂去吧,我……随后就来。”语毕,便见他身形落寞,往后山的路上去了,剩下呆愣愣的二人。
  “这位便是未曾谋面的八师妹吧?”关紫珊被这三人弄得一阵尴尬,见林子衿奇异容貌,自然一眼便认出。只是那丑娃仍望着程音的背影不放,那话成了耳旁风,直至潘琪玉偷偷与她碰了碰手,才如梦初醒地转过头来,见那大师姐笑盈盈地看她。
  “哦……”她不知所云地应声,心还系挂在别处。
  “八师妹由乔道长亲自嘱托给师父,这会儿已给你备好了拜师的祠堂,快快随我来吧。”关颖珊将她的手牵了,往头里带路,一道上将霞霓派上上下下的事说了个大概,她却一句没听见,后续拜师起誓,见过各位师姐,她均像做梦似地。痴痴呆呆的模样,惹得七位姐妹暗暗窃笑。
  午饭没赶上,林子衿折腾了一通,才回到自己的新卧房,将怀中包袱解了,露出里面两套新衣衫,皆是程音在山下给买的。一时间,委屈涌上心头,她这番凄苦,不因担心程音心情沉重,却是觉得此后难在见面,相思之痛已上心头。
  当即不争气地将包袱一扔,推门往外跑,刚出了门口,就撞上一人。仰脸一瞧,是个模样凌厉俊俏的粉衫姑娘。
  “呦!急着干嘛去?”姑娘生的细眉细眼,似笑非笑地打量,接着在她肩上推了一把,道:“我这八师妹生的可够俊呀?那程淫贼,待你可好?”
  林子衿不知她讲什么,缩着肩膀答不上话来,瞧她瞪着自个儿,又不得不开口:“你是谁?”
  谁知那姑娘扬手便打,啪地一声,响亮地落在她左脸上。
  “你干嘛打人?”她捂脸委屈,欲哭却想起程音的嘱咐,硬生生地给忍下了。
  “你生的是猪脑?”细眼姑娘扬了声音,嗓门尖细,“我是你六师姐,见了不叫人,还楞装不认识?”
  林子衿被她噎的没话,唇边嚅嗫,挤出几个字:“六师姐,我错了。”
  “哼!打你还怕脏我一手黑呢。”她侧头瞥她一眼,撇撇嘴巴,道:“跟我过来,厨房需要人手。”
  下马威来的突然,她浑浑噩噩地跟着,穿越两个套院,来到厨房,见厨娘和其他小徒也总是对她吃吃地笑,不由得惊起全身鸡皮疙瘩。那三师姐满脸洋洋得意,命她搬了个矮凳,自己坐下,又指手画脚地叫她砍柴。林子衿心中憋着一口恶气,虽自幼多苦多难,却并未受过半点人气,这番委屈,好似打碎了牙齿咽进肚里。
  忙到日后朝西,又有两位姑娘来瞧热闹,她记不住都是那几位师姐,但瞧着眼熟。那两个俏人儿与六师姐交头接耳,说几句便扭头瞧她,然后再回过头去说笑,憋得林子衿由累转怒。
  “累死我了!”她一屁股坐在木头堆上,将那斧子一甩,劈在地上。
  “还真是做小姐的身子!”六师姐闻声扭过头来,将她的姐妹打发走了,摇着步子走近,“怎么不做了?”
  “累。”她翻眼瞧她,撅着嘴巴,“六师姐你却什么都不做,为什么只有我干活儿?”
  “整个兰雀山,没有闲人。”她扬着下巴,伸手拽着她的衣领,一把提起,又道:“六师姐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嫌累,我便换个活计给你。”
  她伸手一指,朝着墙根底下的一篮子干菜,说道:“去择菜。”
  林子衿仍是十分不情愿,歪歪扭扭蹭过去,揉着肩膀蹲下,捡了一根菜苗在手上,却不知如何下手。
  “这个留着,还是扔了?”她摇摇手中折断的菜叶,怯弱地问。
  “扔了。”
  她照做,却见她疾步走来,等她抬头,又挨了个耳光。这回林子衿终于憋不住火气,腾地站起,捂着发烫地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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