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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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包怀春散-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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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对了他的目光,仿佛快要看到心底去,迫他不自知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不会这般。”
  “如果这般?”她仍咄咄逼人。
  他终于品出其中深意,游离目光,又转个圈回望她,似明白她问话所知,终于缓缓垂下头去。兄弟情义,国家要事,已压在肩上多年,让他忘了周遭,忘了世间可贵,于这样一个不懂爱之人,又如何谈情呢?至于斯梦那一问,最终作答已无分量,他愈是不得解,才在霎时明白:换作程音,又何须犹豫踌躇,那便是天下摆在眼前权衡,大概他也是立即奋不顾身。
  “斯梦。”他幡然领悟,转身唤她,却又忘了自己欲言之辞,只是愣愣地瞧她,忆起方才她一眼洞穿的清灵目光。“如果,你不曾与斯书诺相识……”
  她不等他讲完,忽而凄然一笑,眼神在他面上一点,匆匆离去。这一回,他也看懂了她,那落叶似的簌簌笑容:世上的每一句如果,其实早已注定了结果。

  公敌现身

  晨钟撞响,悠悠荡荡,惊起林间一片飞鸟。薄雾绵绵,在葱戎之中聚了又散,掩映山顶那座古刹,凝重了靛色的砖瓦。距离山巅百级台阶,可隐约闻见刀剑撞击之声,其间呼喝,像是一男一女。
  那力道十足的响动入耳,程音便紧了紧掌里的小手,回首瞧了她一眼。林子衿却好似全然不知,仍浸在团聚的欣喜之中,仰起脸来,笑道:“程大哥,我不怕,待会儿咱们定能救了皇帝,救了潘琪海。”
  “仍是决意上山?”他微微蹙眉,转过身来,身后一片朦胧晨光。
  “程大哥……”她知会他所问,垂头想叹,迟疑了一霎,目光游移。“若是师父与子佩不在,我便也不想去了,只是这般实在放心不下。”
  “哎……”她听他叹,心里一紧,仰头去瞧,却见他扬眉宽慰的模样。“我又何曾这般胆怯过?”程音荡开笑容,往回踏了一步,拥她入怀,声线暖暖流在耳边:“如今我内力尽失,上山救人无望,只盼着能与你平安隐退。不曾想过,师父说教的诸般江湖道义,公理是非,此时皆可抛去,竟只想守着你,寸步不离。”
  她这才明白他方才是自嘲的笑,一时忍不住眼眶发热,抿着嘴唇与他相依。二人心中喜忧参半,不舍这份宁静,却偏偏远处打斗之声越来越近了,忽而一声刺耳的磨剑,一团青影从高处石阶上滚落下来。那人几个筋斗停在山间歇脚石上,单手撑地,挺身而起,长剑利落地挽了个花,背在身后,中气十足道:“蔡姑娘,你还是快快下山去罢,这清风观不是你该来的!”
  林子衿耳朵一竖,便听出那是郑子章,只是这般神定气稳,不像是他的内功修为。程音也是辨认出来,几个箭步迎上,唤了声:“郑兄弟!”
  这边自下而上,那边自上而下,持剑的另一位与小夫妻二人,不约而同聚到郑子章跟前,只听他急急低喝了声:“当心!”言罢伸手格剑一挡,火星四溅。
  程音护着林子衿退了一步,见来者身形瘦小,行动毛毛躁躁,倒不似高手,待那人转过身来,才恍然大悟,嗤笑了一声,笑道:“怎么是自家人动起手来?”
  “大师兄!”蔡芳这会儿早丢了面纱,脸上那道长疤消了肿胀,并无之前那般显眼。她原本气的脸红,这会儿满布惊奇,气喘吁吁提剑一跳,瞪着眼睛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追那横行的恶人。芳师妹,此时清风山上凶险无比,你如何上山来了?”自那日锁云谷一别,二人这是头一遭见面,蔡芳心中惦念师兄,此刻见他无恙,心中敞亮不少,被他一问,却又拉下脸来。
  “我……”她手上的长剑一紧,立了眉毛道:“我已看破红尘,别了师父到这儿出家来了。”
  “还出家呢!”郑子章忿忿接过话茬,跟过步子,方才那几分沉稳霎时不见,“我看你明明六根不净,专喜欢与人争长短,我们清风观可容不下你!”
  “你这个牛鼻子!”她英气十足,抖着裙摆转身相对,果真指着他的鼻尖,道:“我想出家便出家,碍你什么事?凭什么不收我?”
  “这般蛮横,如何清修?”
  “我蛮横?”她已盛怒,提剑上前,又忌惮他利剑挡在跟前,身形僵了一僵。“是你处处与我作对!”
  “程兄,你倒是给评评理。”郑子章拧了眉头,转脸摊手央求道:“蔡姑娘已上山半月,先是说出家成道,没住几天便挑剔伙食,嫌弃住所,扰的观里鸡犬不宁。”
  “哪有鸡?哪有犬?素的全是草……”她咕哝一句,白眼不再瞧他。
  程音自是熟稔师妹性子,蔡芳出身富户家的小姐,跟随师父时,几个师兄照顾,不敢给她半点苦吃,郑子章所言定是不假。他暖暖一笑,瞅了师妹一眼,察觉这对欢喜冤家已初见端倪,于是缄默不语。
  蔡芳瞧出师兄并无护短之意,斜睨过去,在林子衿身上定住眼神,目光下滑,见二人双手紧紧握着,惊诧地张了嘴巴,心中暗道:大师兄怎地这么快就寻了新欢。她这般思忖,没想到郑子章也作这疑惑,先她一步脱口而出:
  “咦?这位姑娘?”
  他有意戏弄,便提了她的手掌,拉到跟前,满面笑意道:“是我娘子。”眼波流转间,情谊浓浓。话音落了,那二人也绿了脸色,郑子章只气的手中长剑在剑桥中抖抖作响,哽在喉咙里的话憋得胸口起伏,腕子一抖,长剑亮出半截。
  “程音!”
  他依旧泰然自若,让蔡芳也瞧得愣了。
  “你怎能如此?”那原本便是急脾气的,终于忍不住,挥过拳头来。
  “师兄!”林子衿手掌被程音攥着,见郑子章动起真格,急急唤了一声,才叫他愣住。“师兄,是我呀!小林子。”
  她已挡在夫君面前,灿灿一笑,伸手拽他衣袖,让他卸下劲儿来。郑子章梗着脖子,满腹狐疑,前思后想也摸不着头脑。“小林子?”
  “哎呀!”她这时百口莫辩,瞧他又现出呆愣之相,急得一顿足,清脆说道:“七岁那年除夕,你上树摘冻柿子,扯裂了棉裤,还是我给缝的呢!”
  “小林子!”他这才惊得跳脚,手上一松,扔了兵刃,拍着脑门大叫道:“小林子!”
  蔡芳跟在后头,也是喜极而泣,凑上前来握着她的腕子:“可真是你?我……我只道你已不在人世。”
  林子衿乐得张口结舌,不懂诉说,一个劲儿的傻笑。这边几人相逢相认,全然忘了大敌当前,待山下另一拨人马循路上山来,才冲散喜悦。那蜿蜒队伍并不冗长,却比十里镇见得多了些,细瞧去,原来是霞霓派、空仁、奇殇各派了增援,霞霓掌门李月容也在其列。见这阵势,郑子章胸中来了底气,几个箭步迎上,朝着李掌门深深一揖,接着将观中情形细说了一遍,众人皆踌躇色变。
  三日前斯书诺已先行潜入清风观,他一人绑了姜皇与潘琪海,隐匿于观中,恐道人势众,便在井中下毒,此时的清风观一片死寂,各阶弟子内力尽失,腹痛难忍,未交兵刃已损兵折将大半。
  “师父呢?师父可好?”林子衿侧身挪到跟前,身后不撒手的程音,也被拽出来。
  “师父辟谷在禁地之中,自是没受那恶毒侵染,只是现下观中师兄弟们无暇迎战,勉强顾得照料病伤。”郑子章抬眼答话,瞥见几尺外的潘琪玉,那双平素恬静的眸子,此时却如燃尽的灰炭,她目不转睛,是盯在程音身上。
  林子衿也觉得后背灼灼,回头望过,忍不住手心一紧,没想牵着她的那只暖暖手掌,却颤也没颤。程音目光飘过,在潘琪玉脸上凝了一霎,似点断了往日情愫,稳稳地移回来,低头笑问:“小猫,咱们早些上山,去见乔道长,可好?”
  她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二人携手不顾旁人目光,大喇喇地往山上急行。缓缓在后的队伍中,静默无波,唯有姜采薇忿忿闷哼了一声,翻个白眼又被岳相秋拉近身去,路过潘琪玉身畔,又是忿忿一声。那痴心人却仍旧垂眼呆愣着,相识十数载,他每一回扬眉,每一回展颜,她都印在心中,又怎会不懂方才那一个眼神。他已全然知晓,她曾紧紧包裹的自矜自尊,与不齿所为,昭然若揭的亮在面前,让她甚至不敢再多瞧他一眼。
  晕晕情愫,吹散在风里。凛凛杀气,却已在清风观中弥漫。
  方入了三清殿,便隐约听到后堂中传来若隐若现的呻吟声,几个小道士疾步迎出,见了郑子章,揖了个礼,毕恭毕敬道:“观主,大师伯出关了。”
  “观主?”李月容扬了话头,吃了个惊,到让郑子章不好意思起来。他伸手搔搔后脑,转身对了各位,道:“师叔师伯们云游的云游,归隐的归隐,此时大敌当前,师父说清风观不可一日无主,便让我先主持观中事务。”
  “哼!当真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想不到武林第一大门派,时至今日,竟落得如此田地。”李掌门跺开步子,虽是不留情面的一句,但却透着痛心疾首,毕竟与乔书云自幼相识,不免扼腕叹息。
  “哈!这号称名门正派的,竟派些小喽啰凑数,终究只有乔书云的老相好肯赏脸上山啊!”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忽然响彻宝殿,几个胆小的道士吓得瘫坐在地。
  “妖魔鬼怪,速速现身!”李月容已猜出来者,毕竟曾与他交手,五招之内便败下阵来,此时暗暗胆寒,一柄长剑握在掌力,忍不住震颤。
  众人环顾屋顶,无奈那回响难辨东西,几十个持剑的青年剑客,人心惶惶左顾右盼,利刃互撞时,几近乱成一团。
  “慌什么!”李掌门中气十足地一吼,本以为可抑住骚动,却没想吓坏了门下几名女弟子,殿内隐隐泛起抽气声。她自是怒红了眼睛,提气一跃,宝剑横挥,将屋顶破了个大洞,回声登时淡了几分。
  回身未及落地,忽而从那漏风的破洞处闪进一人,哗啦啦乱瓦纷飞,迫得底下人举臂躲闪。李月容只道是斯书诺现身,借着下沉之力,去拽那人脚裸,却觉得手掌透着布袜凉的死人一般。她眼中划过惊诧,方才伸手,背后凛过凉风,剑刃已割断了脑后几缕发丝。
  “月容!”这一声唤得沉稳,却又疾疾如风,待她醒过神来,已被乔书云推下身去,恍然之中,早已忘了落地姿态,好在郑子章两个踏步,飞到跟前掺了一把。
  三清殿横梁之上两人缠斗正酣,引得众晚辈瞧得揪心,唯独姜仁翦的一道眼光,被牢牢绑在那倒吊人身上。程音聚目一瞧,心中忍不住唏嘘,前一刻做诱饵的,正是姜仁昌姜皇帝。这时他面孔惨白,双目紧闭,仿佛与死尸无异,他转脸再瞧鬼王爷,愁容暗淡,暗想他定是琢磨皇帝是否已死,是否值得入险去救。
  千钧一发之际,程音瞧他踌躇之态,不禁怒气冲冠,甩手挥开衣袍前襟,扭头朝林子衿低低念了句:“切勿追来,遇险即逃。”继而双足点地,已飞身攀上殿内梁柱,直奔那倒掉之人而去。
  在长梁之上立足片刻,便觉那呼呼掌风近在咫尺,程音一个纵身,跃至姜皇跟前,双腿绕梁,倾身而下与他平视,伸手去解那绳索,却听他干涩的唇边逸出只言片语:“莫要管我……且将我颈上链子……拿去……交给仁翦……”
  程音虽听了言语,但不理会,手脚利落地破了那束缚,提了姜皇腰带,欲将他带上长梁,不料眼前白光闪现,已是剑气挥至跟前,不偏不倚,着在右臂之上,他吃痛失力,所救之人霎时脱手。
  殿内众人惊呼,程音无暇顾及,竭力跃上房梁,几个错身才闪开斯书诺的逼人剑气,直至乔道长飞身跟来,才得了空挡大喘一口粗气。他往下再瞧,姜皇已被姜仁翦接住,殿内弟子跑动取水取药,皆匆忙低头,唯独人群中一朵白皙小脸,牢牢与他相对,他自是会心一笑,算是报了平安。

  情断刀风

  三清椽端试惊险,仙座脚下求神迹。
  眼见斯书诺半面鄙夷半面冷笑,落于殿中,众人胆怯,无不后退几步,唯独姜仁翦护着兄长纹丝不动。
  “手足情深?”他收了长剑,垂下眼皮,冷冷哼道:“你那父皇亦不懂得,你二人是哪里学的?哈哈……”
  “斯书诺!枉你自幼学道,未参透师父半分传授。你这般恶行,必自食恶果!”乔书云抚着胸口,以剑撑地,讲完一番言语,忍不住咳了一声。方才受了他一掌,虽以内力护体,但仍是伤了心肺。林子衿与郑子章抢步过来搀扶,被乔道长拦在身后,只怕斯书诺卒不及防伤了爱徒。
  “姜安成。”姜仁翦垂首低语,满目腥红,胸中燃着仇火,抑得身子竟有些颤颤发抖。“姜家恩怨,勿要累及无辜。你若是报仇,我兄弟二人应你。”
  “姜家?呵……”他转身仍旧扬着嘴角,探下身去,贴着他的耳根道:“我早已不是姜家人,我今日便是要夺了姜家天下,叫你这不成气的皇兄,亲口还位于我!”
  “怎么?怕夺不过?”姜仁翦扬眉而视,毫无畏惧。
  “为何要夺?皇位原本我囊中之物,被无耻小人窃了去。待我登基为皇,第一日便掘了姜家皇陵,瞧你们这些孝子贤孙如何翻身?”斯书诺目光激越,近似癫狂,语毕忽而仰身把剑,直指眼前二人。
  眼见姜仁翦躬身护兄,即要血溅三清殿,众人张口未及呼救,却见一道黑影掠过,不偏不倚打在长剑之上,震得剑刃嗡嗡作响。千钧一发之时,总算峰回路转,斯书诺横眉立目,应着暗器来向望去,见一宽袍长者立于两丈之外,正是剑仙任潇泉。
  “师父!”蔡芳不知轻重,只顾劫后余生,欣喜唤道。任潇泉自是猜透斯书诺歹毒心肠,已拔剑出鞘,倾身朝徒儿这边飞出,挥臂挡了一道剑气。
  “哼!”他一招不中,不再蔡芳身上续招,只冷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今日要来多少陪葬。”话虽狂妄,但见任潇泉与乔书云并肩,斯书诺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毕竟清风秘籍未练纯熟,内力尚不及两大高手合力。
  任潇泉一路赶来,眼见清风观颓败之相,早已怒不可遏,哪里还与他废话,提剑出招。乔书云深知对付斯书诺,需速战速决,眼下不顾伤痛,身入战局,一时间三人飞出三清殿,剑气四射,碎了殿顶青瓦,又落下一人。
  “大哥!”这回惊呼之人,唤作潘琪玉,她煞白了脸孔,见潘琪海虽是倒掉在屋顶,但却不似姜皇,惨不忍睹只剩下半条命。他被堵口,仍有力气挣扎,胞妹欲飞身相救,情急腿软,却是被郑子章抢先一步,跃上房梁。
  “大哥!”她再唤,慌慌张张地替他解了绳索。那潘琪海浑身并无伤痕,不知为何面色发青,有气无力。
  “阿妹……快……”他方被松了口,两眼发直,气喘道:“斯书诺盗了我的毒针!”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倒是霞霓掌门李月容,低低逸出一句:“糟了……书云!”
  林子衿心中一滞,蹙紧了眉头,已抬脚追了出去,程音紧随,上阶弟子一股脑地跟上,只留了几个功夫弱的护着伤者。奔到刀风涧边的那处悬崖,只见剑光裂雾,飞鸟冲天,剑气已断了崖边那颗千年古松,三人缠斗,两方不分上下。
  “师父,小心暗器!”蔡芳话音刚落,便首当其冲。潘琪海口中所述毒针破雾而来,她惊呼一声,仰倒在地,后背摔得生疼,摸摸前胸,倒未觉伤口,抬眼再瞧,见斯梦挡在身前,扼着自个儿左边腕子。
  “阿梦!”林子衿眼见弟子惊慌散开,双足点地,越过阻挡,落在姊妹身前。不等斯梦开口,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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