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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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包怀春散-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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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汉又是一声怒吼,下了狠招,刀锋闪亮,雷电般飞快的朝下盘横扫。程音朝前空翻,出手向他肩膀借力,树枝挥舞,点落在他手肘、膝盖两处麻穴,待落稳,大汉已逶迤在地。另两名黑衣人见状均是一愣,随即踏草而来,与他拼做一团。
  “你三人的主使可是姜采薇?”程音也严肃了神色,念起蔡芳,心中一紧。“那日陷害于我,可是姜采薇?”
  黑衣人一人用刀、一人使剑,均是带刃利器,几招下来竟没触到程音。
  “若她就在此处,领我去见。”他追问,却见二人只顾拼狠,于是将周身护住,用那树枝击打他们喉间、手腕、膝后几处,想逼二人吃痛就范。几番周旋之后,那用剑的忽然跳出,惊得他同伴一愣,喊道:“老二,你做甚么?”
  那未曾说话的,开口道:“他以木代剑,尚手下留情,此番我不能胜,便是彻底的败了。”
  “你这榆木脑子!”带头的咒骂,一不留神已中了程音的招,那木枝结实地打在他脑门上,逼他朝后一仰,顿时天旋地转。
  “姜采薇在哪儿?”程音收了手,阴沉了脸。
  “我带你去。”老二也收了剑,将自家兄弟扶了,前面带路。
  与这三人行了两盏茶的功夫,程音便在低洼处见到一所别院。此时夜深,别院正房中却还亮着烛火,显然是等他。微皱眉,径直朝那边走了过去,他实在不想与这女人再见,而她却总有办法纠缠不休。
  同是这院子,后门处确是另外一番夜黑如墨的景象,院子正房修得高,正好投下一片阴影,掩护墙头上悄无声息地飘下一人。紧接着,墙外抛进一颗小石子,跌跌撞撞后被院内的人拾起,又抛了出去,这时墙外的人才跟着跃进来。二人无言,摸索着从窗跳入,一阵窸窸窣窣地翻腾,却无所获,于是朝前院去了。
  那正房里传出琴声,掩盖了这边的动静,古筝弦意绵长,似含情谊,弹奏至婉转处却又略显凌厉。那二人见屋内有人,只好在窗外停下,伺机而动,烛火透过窗纸照在他们身上,一个浮肿花脸,一个直鼻大眼,正是林子衿与采花贼。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过去,林子衿渐渐焦躁,低声问:“咱们等到什么时候?这人怎么总弹琴?”
  “嘘!”采花贼贴墙蹲着,侧耳听见里面并无异象,才道:“这是公主,东西就在里面。”
  她撇撇嘴,扭过头去,心里琢磨着和程音前几日聊天时的画面,暗自消遣。又过了一会儿,屋里曲毕,幽幽响起一个娇□声:“你可知我为何中意你?”
  未听到答话,那女子接着讲:“我知你恨我,但你却肯听我将曲子奏完,便是君子的气度。”
  “公主过奖。”
  只这一句,林子衿便竖了汗毛,她欲起身,却被采花贼按下。
  “你干嘛?”他嘘声呵斥。
  “我……好像里面是程大哥。”她眼神无措,想再听一句。
  “程你个头!老实呆着。”采花贼哪里管她讲什么,一双贼眼发现从后院翩翩走来一个宫女,手里捧着锦盒。他待她走近了,从暗处窜出,劈掌砍了后颈,宫女登时软了身子。采花贼将她接住,朝脸上香了一口,嘿嘿一笑,打开锦盒里面摆着瓷瓶两只。他喜上眉梢,退回到暗处,拔了瓶塞,见林子衿正痴痴呆呆地听着屋里人说话。
  “你为何如此不知好歹?”女子哀怨。“本宫愿意放弃荣华富贵,与你长相厮守,浪迹江湖,你为何不领情?”
  “若问为何,这世间上需问的事太多了。公主倒是应该问问自己,为何平白无故害人!”
  她左耳贴在墙上,凉飕飕的灰砖冰得她打了个冷战。不用双眼确认,便认定那是程音,只是,她从未听他这般语气,悲凉而愤慨。
  屋内忽然寂静一片,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中,忽然咣当一声。窗外二人一阵心惊,定神一看,原来是支花瓶从里面飞出来,破了窗子,跌入墙根的草丛里。接着,便有人影飞上墙头,粗略一数也有十来个,皆是佩刀佩剑的宫廷武士,巡视一番见无波澜,又匆匆隐去。
  采花贼倒吸一口凉气,将那晕过女的宫女向里扯了扯,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瓷瓶,他眼珠一转,将那瓶口送到林子衿鼻尖前。
  她听话地嗅了嗅,用眼神问他:什么?
  观察她半晌未见异样,采花贼心中好生失望,将瓶子揣进怀里,贴到她耳边道:“等里面的人吹灯拔蜡,你便进去。寻得宝物,快些出来。”
  林子衿一双耳朵倒是竖着,却没听他讲,脑中尽是程音的摸样。窗子破了,屋里的言语便犹如响在耳边。继花瓶飞出,茶壶茶碗也落了地,最终听得古筝木头劈裂的声音,弦震余音渺渺,伴着女子一声忿恨的叹息。
  “你那师妹只是个小教训。你不怕我,我便去找你家里的人,家里没人了,我便去找你的师兄弟。直到你回头的那天!”公主缓了片刻,语气中凉意火气各参半。
  “草民此番夜访,是来作道别的。从今往后,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公主就是杀了草民全家,世外桃源之中也是浑然不知。”
  “你别得意太早!”
  林子衿全神贯注地窃了二人话语,终于安奈不住,站起身来,恰好露了张脸在那破洞处。屋内的烛火映入眼内,那一张粉幔大床挡住一半视线,而另一半恰好与程音对面。
  程大哥!她张张嘴,忍不住满脸笑意,方才采花贼讲“吹灯拔蜡”引起的不悦,这一刻顿时烟消云散。
  那哑然的呼唤心有灵犀似得传到程音那边,他忧心忡忡的抬头,瞥见窗前这张小花脸,先是一惊,瞪圆了一双狭长的眼,随即看她鬼鬼祟祟地推开窗,露出半个身子朝他兴奋地招手,像是个到邻家树上偷果子的小孩。于是,他不合时宜地笑了,勾起的嘴角似越过了多天来所有的烦恼。
  “你笑什么!”姜采薇身着轻纱的身影忽然隔在中间,原来她说完那句话,走到床前取了把剑来。“今日,你要不从了我!要不就杀了我!”
  程音恍神,拉回目光,心头烧起一股焦恼,那感觉好似泛舟饮茶正兴味时忽然赶上了风雨。他微微侧头,见林子衿已轻巧地翻窗进来,一时情急,他挥臂把女人揽进怀里,侧头刹那,屋里陷入黑暗,只隐约见到月光微弱的光束下,有一缕轻烟从烛捻处袅袅而上。
  “程音……”姜采薇细声颤了,十个魂魄快乐得飞了五个,伸手勾上他的脖颈。
  “别动。”他一语双关,呼吸中已闻到林子衿身上那熟悉的药味。
  三人的气息又凝注了,程音似费了大力气,将女人的身子横抱起,几步移至床边。姜采薇刚着了软褥,伸手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近,忽然僵直了动作。
  “程音!你这个骗子。”她仰面躺在床上,见他离了自己的视线,只得瞪着一双快怒出的眼珠子追着他。“都已经中了我的腐气散,竟然还有心思诳我!”

  一夜两梦

  夜入三更,月光愈清,人影渐浓。程音推窗翻出,落地时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借光看到满手汗水。他扭头见林子衿悄无声息地跟来,于是回手拉住她,往前走了两步,将另一间屋子的木窗推了,轻巧地跃了进去。这两间房子原本只一墙之隔,二人串门的这会儿不过眨眼功夫,暗处隐着的武士竟是浑然不知。
  “程大哥?”关了窗,这朝北的房子伸手不见五指,林子衿一时无措,愣在原地裹足不前,只怯生生地伸出一只手来。
  程音听着她的呼吸,将她的手挽了,拉到身边,道:“我在。”
  “嗯。”她触到温暖,便定下心来,在黑暗中甜甜一笑。“刚才那个姊姊,她……”
  “她那晚让你送汤给我喝?”程音重重地喘了口气,摸索到一处家具,探下身去,是一张简单的木床。
  “是啊!”她讲完,被他的一声“嘘”打断。他将她拉到身边,并肩坐着,弱声道:“那女人就在隔壁,需加小心。”
  “哦。”她乖顺地坐下,一双手无处安放,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渐渐适应了黑暗。“程大哥,那福气散是什么?”
  “呵……傻猫,不是福气,是腐气散。”程音盘腿于里侧,喉间气喘带着肺里的回音。“习武根本在于气,姜采薇这毒,两个时辰之内散乱人的气息,是叫人用不出内力,行动困难。”
  “是毒药?”林子衿心中一紧,扭身过来,却撞着了程音。她听他不着痕迹的轻颤,便更加急了:“程大哥,你疼吗?怎么都抖了?”
  “咳咳……”程音甩开她的手,笑道:“不疼,我那是乐的。”
  她此时碰着他的手,湿漉漉潮腻腻的,惊得打了个冷战。“程大哥,我去找那坏女人要来解药给你。”
  “不用。”他讲得轻快,似如释重负地撒了口气,继续道:“她从不与我下重药,这腐气散大概是那几个黑衣人撒在风中的,药力更减了一成,我缓一缓便可散了。姜采薇卧房后总空着一间做药室,咱们在这房里等等,我点了她哑穴、麻穴,待她自行解了,定往西追逐,到时咱们再与她同走。”
  “程大哥,咱们从这里走了,要一起回家吗?”
  “不回。”程音顿了下,那日离家景象重现,情不自禁地涌起气恼的情绪,缓了一缓才问:“芳师妹可好?”
  “嗯……忘了看了,听他们说一直躺着。对了,程大哥,阿良说程大哥和芳妹妹……”她讲到这里,忽然噎住。原本在心中的疑问是:为什么程大哥与芳妹妹醒来在一个被窝里?但这两日与采花贼学到的那些,让她此刻忽然领悟,问题迎刃而解的这会儿,要说的话便哽住了,心里同时也哽住了。
  “说什么?你这个小孩子不要多问。”程音暗自脸红,迫不及待解释道:“那是姜采薇故意陷害,将我与师父离间开来,这样她行事就方便些。”
  林子衿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静坐等着程音散毒,耳边寂静中偶尔寥寥虫鸣,嗅到飘过鼻尖淡淡清凉,那是程音身上的味道,她不由得傻傻咧嘴笑了。自己也不明白为何高兴,黑暗之中不能见物,但只是知道他在身边,心中便像刚刚饱饭过后的那般满足。她愣着愣着呆困了,半梦半醒时听到程音唤她,忽然警醒地振奋了精神,道:“程大哥,你的毒散了?”
  “没。”他声音好像远了些,“刚过了半个时辰,运功太烦闷,歇会儿。”
  话音落了,林子衿便觉得手臂被他拽住,重心一歪,倒躺在床上。
  “林小猫,你不累?呵……都快坐着睡着了。”
  她不好意思笑笑,微微侧头,觉得程音的呼吸打在脸上,说不出的好闻。
  “你怎么找到我的?不在家里好好呆着。”程音也仰面躺着,左腿翘在右腿上,这床短小,他只得将腿半屈着。
  “程大哥一走,我就出来了。本来没找到的,后来遇见一个人。”
  “什么人?”程音行了几天路,蔡芳最终晕厥的样子一直压在胸口,他无言无语发泄地赶路,原本以为自己要烦闷一辈子,却不知为何看见林子衿便笑出来了。他刚刚盘坐,运功时忍不住想这些,竟然忍不住走神想和她聊天,他琢磨:也许这世间上,无缘无故便喜欢他的人,只有林子衿一个。
  “嗯,他说他姓采花,名贼。”她怕他不懂,故意一字一顿地说。
  “噗!”程音已经尽量忍在嘴里,憋了一下,才颤声道:“你怎么与这种人混在一起?”
  “我说他是贼,偷东西不好。他却说他从来不偷,还往人家送东西。”林子衿对此大为不解,讲的十分委屈,她说到这儿,忽然腾地坐起,惊道:“对了,他让我帮他偷个东西,这会儿大概还在窗户底下等着呢!”
  程音也坐了起来,正色问道:“他在此处?”
  “他说我偷了公主的药,便带我去见你。”
  糟了!程音莫名地心中一紧,他似有话忍在嘴边,利落地翻身下地。林子衿见他几步走到窗边,拉开条缝隙,那满地银色映上来,反亮了他紧蹙的眉头。
  “在这里等我,不要出来。”未等她应声,程音已消失在眼前。
  每当他严肃了神情,林子衿便害怕自己做错了事情,正反省着,忽然听到外面一声钝响。她谨遵程音的嘱咐,只敢扒着门缝往外瞧,却见那摔落的正是自家相公,登时紧张的喉咙像被扼住般难过。待她莽撞地跳出去,程音已立起身来,一张俊脸凝得似腊月冰霜。刚想上前搀扶,却见晃过一个人影挡在眼前,□的上半身肌肉结实,那麦色的肌肤晾空气里,虽说是夜里,但也很刺眼。
  “采花贼?”她惊道,俨然已经忘了自己与另外两个男人本不应存在于这里,话音刚落,屋里又奔出个女人,正是那公主姜采薇,她一头乱发满脸苍白,两手裹着破损的衣衫停在门口。
  “给我抓住这贼人!”她鼻音浓重的尖叫剌破了憋了一夜的骚动,那些已在高处待命的宫人簌簌落下,一时刀剑亮相,照明了这院落。
  采花贼扭身向公主,嘿嘿笑道:“今夜死在这里也值了。”
  这一句便让满院子的人听个了明白,唯独林子衿接了风马牛不相及的问句:“采花贼,你打我的程大哥做什么?”
  静水投石般地波澜荡起,十几名刀手同时扑来。程音空手挡了一人,截了他的刀刃匆忙招架,一双眼睛却离不了姜采薇,因为此时这恶女泪眼婆娑的摸样,仿佛与几天前的蔡芳并无大异,羞愤难当同是被他所累。直到林子衿一声不明显的痛吟,才唤得他转过身来,见两名宫人已将她擒住,采花贼则光着膀子跃上墙头欲独自逃走。
  程音侧身穿梭于青色人影之中,连劈中两人,亮出一条路跃至林子衿跟前,将她夺了过来,正色道:“你先走。”
  她未及应,剑气已将二人隔开,眼泪花花地见程音应接不暇,她也知自己留下也是累赘。于是提气跃起,离地两尺时忽觉身子一顿,低头见一武士正勾着自己的腰带,于是再提气将他一起带飞起来,这回却觉得脚裸疼痛,是被另一个武士拽下地来。
  林子衿摔了个屁墩,爬起时从怀里抽出程音赠的匕首,闭着眼便刺了出去,噗嗤一声,那匕首像是被吸住了,她战战兢兢睁开眼,见自己满手鲜血,握着的匕首没入那武士的大腿中。
  她乱刀之中发愣,盯着那倒地的大腿呆若木鸡,直到程音将她拎起,贴身带着。
  “林子衿!”她头一遭听他喊她的名字,刚缓过神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原来是程音将她扛在肩上,她见事物飘忽,自己已腾地而起,被扔出了院子。
  恍如隔世般的,那嘈杂的呼喝还响在耳边,但隔着围墙的周遭,只剩下白色的月光和几株杂草。她晾着两只沾满血的手,心里空落落地像空了个大洞,程音仿佛跌进了那洞里,越来越远变成漆黑一片。
  “程大哥!”她毫不费力地又翻墙进来,沙哑地唤了一声,见程音忙乱之中扭过头来,好似知道她会回来一般,他并不气恼,只是拧着眉毛无奈笑笑。她见他笑,自己便忍不住也咧嘴,余光瞥见一青衣人挥刀而来,笨手笨脚地闪开,又与程音贴身而立了。
  这回他牵了她的手,举刀将迎面而来的两人抵住,唇边勾起一个淡淡的漩涡,侧头道:“一起走。”
  林子衿已被他的笑容隔开了腥风血雨,只是转身时正好望见被自己刺伤的那人,心里一抖:匕首还在他腿上!她情急之下甩了程音的手,奔过去拔了出来,正欲起身却觉着左肩上一沉,随后半边身子竟麻木地动不了。
  “小猫!”她听到程音喊她时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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