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 么,转身对身边跟着的一个小厮道:“快,快,快去给老爷报信。”这小厮得了这句话,一溜烟的跑了。
没过了一炷香的时刻,这府上的老少男丁,就在府门外头候着了,而太福晋、福晋,领着一众女子在府门里头也静静的候着。
芳颖今儿个打扮得格外庄重,着了大装,只静静的跟在了福晋身后,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其实,她心里很是得意着呢。
要说起来,芳颖这几天的心情可真是像那天桥卖艺走高低绳的,一会儿被忽悠上了天,一会儿又下到了地上。
芳颖现在早已是几个孩子的额娘了,平日里要侍奉太婆婆、公婆,伺候丈夫,教养几个孩子,操持家务,还要跟几个小妾斗智斗勇,日子过 得相当的忙碌。丈夫对她甚是关怀,在别人面前也给足了她少福晋的体面,可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只是这个不对味儿,说不得,想不得, 更碰不得。两人之间看着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没有人不夸的,可这就是她费尽心思得来的生活吗?时间长了,她竟有些会想,若那时,自己 没有……那会是怎么样的?
看着女儿越长越大,跟自己那时候越来越像,一个念头,就挣破了土壤,疯狂的在她心里长了起来。她要让她的女儿,过上那个日子,享受 那本该属于自己的尊荣其实,芳颖不是没有见识的女子,在闺阁中,也是个才女。她也有些个明白,她的女儿,并不是太子妃的上佳人选,可是 ,她就是想要争上一争那本来属于她的东西,以后给了她女儿,有什么不对?更何况,现在宫里的那位,还要仰仗着自己府上,仰仗着赫舍里府 上,自己的丈夫,还是那人的左膀右臂。既然这样,那位不该付出些什么吗?自己明白的表露出想要的,其他的,就该那位去想法子。
所以,芳颖求了自己的额娘、赫舍里福晋,帮着自己一起来谋划这个事情。她知道,只有额娘才是最爱自己的,只有额娘,才会这样尽力的 帮她。而现在这个舒穆禄府上,还是先不要惊动的好,省得到时候反而添乱。
这事儿虽然有些不容易,可是后来还是让自己想法子把女儿送入了宫中了。本以为这件事算是成了一半了,她心头可是喜洋洋的。不过,为 了牢靠,她并没有在府里说什么,只说是皇后娘娘怀孕,身子不适,自己留女儿在宫中伺候,顺便学些个规矩,也好为选秀打算。这样说了,婆 婆倒是没什么表示。可是太婆婆,也就是自己的郭罗妈妈,那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像是把自己给看穿了,让自己止不住的心虚。可是回头一想 ,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为自己的女儿谋划,哪里错了,只是没有知会过府里的长辈罢了。
可就在芳颖高兴的时候,这女儿忽然被送了回来,还对她转述了那些个话。这不由让芳颖火冒三丈。那人凭什么这样羞辱自己?那股子气, 顶着自己就发昏。要不是自己手头还有些个事情,她就想回娘家,让额娘递个牌子去问问那个人。
不过,这下也巧了。那天丈夫就回来了。景阳离京这么久,这才回来,芳颖自然是要围着他转的,倒是没有时间回娘家了。当然,有时间也 不能回去,这丈夫离家这么久才回来,这做妻子的哪能只顾着回娘家啊?所以,那些盘算只能先搁搁。
可现在,芳颖觉得幸亏没有回娘家,也没有让额娘进宫。这不,那位软和了吧?都派太子求到门上了吧?别以为自己不知道,丈夫这回是特 为去接一位蒙古格格进宫的。这蒙古格格,可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皇上的表妹。咱们大清历代,这内廷,都是以蒙古贵女为尊的。以后,在宫 里,那位怕是要吃瘪了。这不,想起自己府上了?要稳固一下势力了?哼,这回,自己也要端端架子,别以为咱们府里的格格,是那么好求的。
芳颖跟在婆婆身后,极力压着心理里的得意,觉得这等待的时间,实在是漫长的。
好一会儿,太子的仪仗到了府门前。这府里府外就跪了一片。承祜太子紧赶着下来,一手扶着这个舅公,一手扶着表舅,嘴上也急着让免礼 。这下那些跪了的才起了来。承祜看着这几位,就在这个府门口,说了几句话,“表舅外出多日才返,本来,孤是打算带着三弟,轻便着来探望 表舅的,顺便给太外祖母,舅公,舅婆,表舅母请安的。只是没想到跟皇阿玛请行的时侯,皇阿玛却让孤替他问候下舒穆禄氏景阳大人,探望下 府上的各位。因尊皇命,替天子成行,孤才摆出仪仗,请各位恕孤轻狂了。”
说着,承祜就拱了拱手。倒不是他托大,这会儿,他身上是负着康熙的皇命的,若要作揖什么的,怕这些人又要跪了一地。他也是特意在府 门口就说了那些话,也省得别人窥视起来困难。
众人连道不敢,就要往里迎。承祜这才又招了招手,胤礽这就走了过来。这府上看到还有位皇阿哥,就又要行国礼,被承祜拦下了,“他才 多大啊,就讲究这个了?今日他只是趁便来玩的,也来府上认认亲,还请各位以家礼对他才好。”
景阳素来知道这几位的心性的,也知道这外甥不是客套,也就免了。这干人这才把人迎进了府。
进了府里,到了正堂,先宣了康熙的口谕,褒奖了景阳,赐了些金玉珠玩什么的,这才算把正事了了。才以家礼叙话。景阳这边听着那个口 谕,领了那些个东西,心里就想着,知道万岁爷是宠爱嫡子的,可每次亲眼看了,都要止不住吃一惊,这万岁爷宠爱儿子都到了这个份上。对于 他的褒奖,早已经有了旨意。这回,纯粹是圣上为了让儿子有个好借口来府上,而不必被别人猜疑,才来这一手的。
等说了好一会儿话,胤礽又被太福晋、福晋拉着细细的看着说笑着,承祜才对景阳使了个眼色。景阳见了,就说到:“去年年末,奴才淘换 到一块上好的端砚,听闻太子殿下对端砚甚有见解,不如请太子殿下移驾一观?”
这就找了个这么的借口,承祜和胤礽才跟着景阳进了书房单独密谈了起来。这一谈,就是一个多时辰。等出来的时候,承祜跟胤礽的脸色有 点儿严肃,而景阳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眼神里却透着些恼怒。
接下来,没有怎么久坐,更不等府上留饭,这承祜太子和三阿哥就告辞了。众人把人送到了府门口。等太子跟胤礽上了辇驾,仪仗走得望不 见了,才算是完事。
整一圈儿下来,太子并没有特意回避什么人,可是也没表现出什么热切,这让芳颖很是疑惑。只是心里还想着,是不是这二位避开自己,直 接就去求了丈夫?哼,哪那么容易还真以为自己就这么好揉搓的?
景阳静了静心,也没等芳颖过来打听,就去了太福晋的院子。
正房内间,太福晋靠在炕上歇息着,看着孙子进来行了礼,就笑着说道:“坐吧。你就是太守礼了些,而景涣那小子,又是太顽皮了。今儿 个也不见他回来,昨日宫里就递出消息了,他不回来,没事吧?”
“没事,是我让他别回来的。那几位不会放在心里的。”这种权谋上头的事情,景阳没有多说,太福晋是经过大事的,也不多问。祖孙俩说 了些闲话,才慢慢的到了正题。
“丹若已经十五了,眼看着过了中秋,就要选秀了。孙儿也知道,对于她的事情,幺嬷和额娘早就有了盘算,想是也相看过了人。现在还请 幺嬷告诉孙儿,孙儿也好带话给宫里,求了指婚。”
太福晋这把年纪,怎么会听不出这话背后的意思,“不光是丹若,就是小的几个,都有看过。这人选,得打小就看着。只不过,因为你们才 是父母,原先孩子又小,成不成的又不好说,才一直没露了口风。”
只是,这里头的纠葛、赌气,还有哪些拉拉杂杂的,老人家并没有多说。男子在外头已经够辛苦的了,这内院的事情,更不能让男子操心了 。而且,搅在里头的,是她的亲女儿和外孙女。她虽然明理,没有偏帮着,只是在心里儿媳妇总是比不上女儿更招她疼,所以那些事情才一直压 到现在。她也冷眼看着,如果女儿她们真能成事,也未尝不好,就算是不成,也让她们吃一堑长一智。只是今日孙子一问,她知道,这事再不能 不管了,再放任下去,没准就要惹祸了。
正文 231 送钟和乌梅
太福晋歇了歇,才继续说道,“这毕竟是女人家的事情,也不用你去捎话了。等过几天,让你额娘跑一次就好。我隐约听着,皇后娘娘身子 不稳当,现在还是不要烦劳她才好。等过几天听着大好了,就让你额娘去探望一下,顺便也把这个事情给办了。”
“你媳妇那里,你还是好好跟她说说。虽然心大了些,见识短了些,但素日还是不错的,待你更是没话说的。”
说道这儿,老人犹豫了一下,打发心腹去外头看着,才压低了嗓子说道,“你的心思,我也知道。那时候以为是个好事,那孩子又是我打小 就看中的,可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就此错过了。只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也不能老放在心上。”
景阳猛一听这么说,静默了片刻,才涩声道:“幺嬷说的是什么啊。孙子只是对主子的一片忠心罢了。”
太福晋看着孙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事儿,不怎么好说,除了汉人的那句造化弄人外,忠心也罢,痴心也好,老太太只盼望着孙子能舒坦 些。
景阳也不想在这个上头多说什么,就说起了别的打算,“孙儿心里有个盘算,还想先跟幺嬷知会声才好。阿离眼看着也大了,这次回来景涣 曾跟我说过,这孩子磨着他,要去军营里历练。孙儿想着,这孩子才十二岁,去军营还是太小了,只是有这份上进心还是好的。就打算把他挪到 外院,再请几个更好的师傅来锤打锤打他,文字上头,也不能白丢了。日后,不管是跟着他叔叔去军营,还是走孙儿的老路,都是个说法。就是 他弟/弟恒昌,也是不小了,就不要分着两回忙碌,索性跟着他哥哥一起挪出去。孙子往日里一直在外头跑着,疏忽了这孩子的教导。这孩子虽然 身子弱些,但总一个劲儿的只疼着他,也不是个好事。至于丹若丹罂姐妹俩,还是想请幺嬷多烦劳些,多带在身边。大的那个,都快出阁了,还 需要您老多指点着她那些为人媳妇的道理。那个小的,也就让她给您解个闷。”
老太太这一听就是一惊,照着孙子的这个说法,这几个嫡子嫡女,就一个也不留在了芳颖的身边了,看来,孙子这回是气大发了。虽然也有 点心疼芳颖,可又一想,芳颖确实有失妥当。而且那几个孩子,大格格虽然占着个头胎,只因为是个女儿,芳颖那时候还很收敛,所以还算教养 得不错。而阿离,虽然是嫡长子,芳颖倒是想宠得厉害,只是架不住孙子也很看重,管教得很严,倒也没移了性子,看着出息。可那小的一对, 因为是龙凤双胞,又占着这小的名份,简直就被宠上天了,而自己几个也看着双胎体弱些,就格外纵些,孙子也越见忙碌,顾不过来,就有些太 过骄纵了。不管怎么说,儿孙后代才是府里以后的根本,老太太虽然疼爱女儿外孙女,可为了日后,还是点头应了。
不说等会儿芳颖知道了丹若的事情,会如何怒气冲天,会如何把芳仪恨得牙痒痒;也不说芳颖在得知几个孩子都要搬离,又是如何的伤心, 也不想想自己都做错了什么,只是更把这笔帐也记在了芳仪的头上,只说这太子承祜和三阿哥胤礽两人一路沉默着回了紫禁城。
只等过了金水河玉带桥,胤礽才问哥哥,是否要把今日得知的告诉额娘。不说吧,上次额娘说了,不能这样遮瞒着,要说吧,又担心额娘的 身子。
承祜想了会儿,就对胤礽说道,“额娘身子要紧,况这次这事虽然要紧,却也是外头的事情,而且也不是急在一时的,只跟额娘知会声,让 她不要担心,等日后身子好了再跟她细说就好。”
小哥俩先赶着去了皇上那儿交差。就像是承祜在舒穆禄府外头说的那样,也和景阳猜测的没错,承祜原来只是跟康熙告假的,只是等他把告 假的缘故一说,康熙听了就怕自己的儿子受了委屈,就平白无故的给儿子变出个差事来。要知道那些御史什么的,就爱挑刺儿,而且作为皇帝还 不能太过为难那些自以为刚正不阿的御史。
只是既然是差事,那就得做足了样子了。等康熙在乾清宫里招了太子回话,又看到跟在哥哥后头亦步亦趋,却板着个脸故作老成的胤礽,就 再也忍不住笑意了。也不继续在殿里坐着,大手一挥,带着儿子找妻子去了。
皇后这些天身子总算是见好了,这也是康熙心情愉快的原因之一。
等到了坤宁宫,这爷仨也没就这样进了东暖阁,而是先熟门熟路的由着人引着另进了间舒适的屋子,洗漱了还换了衣裳,才转身进了东暖阁 。这个习惯,是芳仪第一次怀孕就做下的规矩。少年时候的康熙,或许还有些不太明白,可是现在,还怎么会看不清的?年少时候,或许还会傲 性的认为,自己的皇后,不用管这些,一切都有自己护着呢。可是经历过这么许多的事情,又执掌天下这么些年,康熙早已成为了成熟的帝王, 自然不会那么想了。自己的妻、儿,自己是要护得紧紧的,但也不能让他们失了自保的能力。那几次,皇后和儿子死里逃生,真可谓是命大福大 ,也是老天保佑,祖宗恩德,可是康熙不敢就这么认为,以后就能一帆风顺,没有那些阴狠之事了。更何况,现在自己越来越忙,这内廷,都是 皇后为自己抹平了多多少少的事情的。
等进了东暖阁,就见芳仪在西炕上歪着。芳仪见着康熙带着儿子进来,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行礼,现在一切以保胎为重,只是嘴上还要把礼数 做足的,“万岁爷来了?还请恕我身子不便,没能给您行礼了。”
“朕早就说过了,私下里,你不用讲究这个。”康熙自顾自的贴着芳仪坐下了。
承祜和胤礽过来给额娘行了礼,然后由着额娘拉近身边,仔细地打量,生怕少了根头发似的。康熙看着心里就有些不舒坦,自己就在这儿坐 着,皇后怎么没这样看自己?“好了,都这样大的人了,还痴缠着你们额娘。现在说给你们额娘听听,这一回可见了什么新鲜的事情了?也好给 你们额娘解解闷儿。”
芳仪可不是什么迟钝的人,就此似笑非笑的瞟了康熙一眼。康熙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那股子不爽着实可笑,只是现在还要硬撑着,索性转 头对着芳仪说道:“量这俩孩子也没见过什么稀罕的,也说不出什么来。不如等会儿朕给你送些东西过来解闷。上回你说那个八音盒子好玩儿, 前段时候,倒是又有法兰西的皇帝送了些古怪东西。只是到底是洋夷,连大清礼数都没打听全,那些东西里头,最好的竟然是几座钟。只是那东 西实在做得精巧,朕才留下了。”说着说着,竟然又来气了。
芳仪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其实,她也很想鼓励康熙多接受些西洋文化、制造工艺、商业制度等等。不管是不是那个历史,能尽一份心 ,改变一些,都是好的。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参合这些。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自己要分得清。即便是康熙不接受那些东西,只要以后自 己儿子能继位,有些事情,是可以嘱咐儿子去做的。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