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老者回过头看着她,“你可是要先去看看那位姑娘?”
林立夏点了点头,“有劳先生带路。”那些状汉都散了各自回去,他们便跟着老者东走西拐的来到了一户人家。老者打开们示意他们进来,屋内一名七八岁的女孩子欢喜的叫道,“爷爷,你回来了。”
老者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妞儿,那个大姐姐醒了没有?”
妞儿拉者老者的手往里面走去,“爷爷,姐姐没醒,还老是说梦话,好吓人。”
林立夏听了这话哪还镇定的住,进了里屋后便大步走了床边看着在昏睡中还面色痛苦的麦穗。
“麦穗……”林立夏心疼的抚上她的脸,怎么会,麦穗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可以是开心无忧或者气愤恼怒,却不该是这么痛苦的皱着眉头。
“先生……”她抬头看向老者,“你可以跟我说下当时是怎么回事吗?”
老者点头,示意她去外面。李毓看着林立夏苍白的脸色和担忧的眼神,低低说了句,“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林立夏对他浅浅一笑,“恩。”
李毓微微一愣,她这般真诚的对着他笑还是第一次……
“没事。”他垂下眼睑,掩去了黑眸里隐隐的惊喜。
几人坐定,老者遣了妞儿去打水之后缓缓的开了口,“你们方才也看到了,我们……是在为村里驱逐灾难。”
驱逐…灾难?林立夏微微凝眉。
李毓懒懒的靠一椅背上,“先生,你们是火焱族的后人吧。”
老者有些讶异的看着他,接着轻轻点了点头,“原来你也知道火焚。”
李毓迎向林立夏讯问的眼神,轻启薄唇道,“火焱族是百年前便隐匿的一个族,其族人信奉火神,认为火是世间最能除净污秽之物,族人死后皆以火葬。“他长眸一转,继续说道,“当族中有灾害降临或者妖孽出世的时候,便以火焚之。”
林立夏手心冰凉,原来这就是火焚,只是……
“先生,照刚才的情形看,村里是闹了瘟疫吧。”李毓的嗓音还是那般低沉魅惑,却没有了平时的调侃和戏耍,满是认真。
老者本来还精神的眸子立刻暗了下去,似乎一下子又苍老了十岁,“都是没法子的事情啊……”
“我们原本是前面那个村子里的,两个月前村里的养的鸡鸭一只接着一只死去,接着是牛,狗,最后就到了人……村里的大夫说是遭了瘟疫,上山摘草药给他们看病,可今天火焚里就有他……”老者眼眶红了起来,面色凄凉,“我们离外面太远,陆续找来的大夫也都染上了病,没法子了,没法子了,连村子也不敢回,只能都烧掉,都烧掉。”
“那……”林立夏忍不住开口,“染病了的都去了?”
老者无力的摇摇头,“还有几个情况不严重的留在了西边的屋里,造孽啊,只能听天由命。”他看了里屋一眼,“那位姑娘一看到当时的情形就昏了过去,估计是吓到了。”
吓到?不,麦穗不是那样就会被吓到的人。可是她脸上那种表情又是恐惧至极……林立夏脑中划过一个念头,当下心神不安。
里屋突然传出了麦穗哭喊的声音,林立夏忙不迭的起身跑了进去,却见她仍是紧闭着双眼,面色挣扎和痛苦。
“爹……爹……娘……热……好热……”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麦穗颤抖着唇瓣念道。
林立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声音同样颤抖,“麦穗,你醒醒,麦穗。”
麦穗双手突然握紧,捏的林立夏痛呼出声,“爹……为什么不跑……娘……若儿不要走……”
林立夏心疼的擦去她眼角不断滑落的泪水,忍痛轻声道,“麦穗,我是立夏,你家小姐,快醒醒。”
“爹……娘……若儿不要走……”麦穗一直哭泣着喊着这句话,神情凄楚。
林立夏急的眼泪直掉,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懒散和悠闲?面前这么痛苦低泣的人是麦穗,那个一直都笑的没心没肺的麦穗,那个伶牙俐齿对待不喜欢的人的麦穗,那个一口一个小姐的麦穗,那个一直陪着她的麦穗。
林立夏咬了咬牙,伸出狠狠的打了一个巴掌。清脆的声音响起,她冷声说道,“你给我醒过来,你是麦穗,忘了吗?”
麦穗终于停止了哭闹,缓慢的睁开了眼。她神色懵懂的看着眼前双眼通红的林立夏,下一秒回想起刚才的恶梦,扑到她怀里便放声哭了出来,“小姐……!”
林立夏弯起唇角,伸手拍拍她的背,声音柔和的说道,“好了都过去了。”
“小姐……”麦穗哭到哽咽,“火,都是火,烧的我好疼啊。”
林立夏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嘴里却还是笑着道,“都过去了,麦穗不疼,我在这儿呢。”
麦穗紧咬着下唇,眼里满是惧意和泪水,“爹爹和娘……都着火了……他们把我推出去,叫我快点跑。我,我想回去,爹爹打了我一个巴掌。爹爹的手都变黑了,娘的衣服都着火了,爹爹,娘,叫我走……呜呜……爹爹……娘娘……都没了……”
林立夏努力咽下自己快要溢出的哭声,用额头抵住她,定定的看进她的狂乱眼底,坚定的说道,“麦穗,都过去了,你爹娘很高兴你还活着,她们希望你活下去,好好的活着。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麦穗,你看,我在。”
她举起她们相握着的手,晶莹的泪珠还在眸内摇摇欲坠,唇边却勾起了一抹笑,似是雨后出现的彩虹般明媚。
麦穗无神的眼里终于亮了起来,看着她低声叫道,“小姐。”
林立夏故意眯起眼睛笑了笑,“对,我是你的小姐,你是麦穗。”
她可爱的丫鬟小麦穗,而不是那个有着沉痛回忆的若儿。
麦穗将脸埋进了她的颈间,迷茫并脆弱的反复叫着,“小姐,小姐,小姐……”
林立夏静静的抱着她,她娇小的身子里有着那么多活力和沉痛,她是麦穗,独一无二的麦穗。
她淡笑着开口,“麦穗,我都在。”
李毓斜靠在门口,细长的桃花眼里尽是不自觉的沉醉。
林立夏将重新睡熟的麦穗放下,走出屋却被李毓一把拉过了手腕。
“嘶,你干吗?”她痛的皱眉,缩回手就不停的揉着。
李毓眸内怒气一闪而过,面上确实勾起薄唇魅惑的笑笑,语带讽刺的说道,“现在知道疼了?”
林立夏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接着低头准备绕过他
李毓却是不肯,又对着她淤青的手腕握下,一把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右手掏出个小盒子。
林立夏不说话,任由他打开盒子将那药膏涂在了淤青处。清凉的感觉从手腕处传来,她看着低头专心替她抹药的李毓露齿一笑,“爷,谢谢。”
李毓手里的动作停住,接着邪肆的道,“以身相许?”
林立夏瞪了瞪他的发冠,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可是想帮帮他们?”李毓抬头问道。
林立夏缓缓点了点头。
李毓勾起薄唇邪邪一笑,狭长的眼内满是不明光彩,“我可以帮他们,不过……”
他凑近她的耳边暧昧说道,“你,要陪我一天。”
九十七、瘟疫(二)
翌日
“小姐。”麦穗用手抵了抵林立夏,“这位爷会医术?”
林立夏看着远处一身白大褂,正给人把脉的李毓点了点头,“或许会……看上去还有些样子。”
麦穗再问道,“那么小姐,额,爷为什么要穿成那样?”
林立夏冲她眨眨眼,语带调侃的说道,“你不觉得这样很玉树临风么。”
麦穗一脸黑线,这位爷本来生的好相貌,可现在脸被块白布遮住了口鼻,手上套着白手套,身上严严实实的裹着件白衣裳,怎么看怎么个奇怪法。可小姐说了,这叫防护工作,不得不做。
“小姐。”麦穗语重心长的叫道。
林立夏捏捏她的粉嫩的脸蛋,“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位爷变了很多么?”她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林立夏皮笑肉不笑,“有么。”
麦穗认真的点点头,“比如说,爷开始助人为乐了。”
“麦穗。”林立夏很无奈的揉揉眉头,“你太天真了。”
李毓李大爷会助人为乐?误会,这纯粹是个误会。
李毓李先生会没有目的的帮助别人?笑话,这绝对是个冷笑话。
“小姐,你……?”麦穗奇怪的看着嘴角抽动的林立夏。
林立夏摆了摆手,“没事。”
难道她要和麦穗说,其实李毓会帮这个忙是因为自己会陪他一天?那个啥,脑子别想歪,她答应的这个一天只是陪他上街游乐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的颜色。
李毓这时起了身往她们走来,声音低沉的道,“告诉老先生,千万别叫别人接触他们。”
林立夏闻言一惊,看了看院子里那些萎靡不振的人,艰难的开口道,“他们难道都……?”
李毓随手解开了身上的褂子扔到地上,“恩。”
林立夏按下心中无力的感觉,突然想到如果这么危险的话,那么他?
“那你呢,刚才给他们把脉?”她紧张的问道。
李毓唇角微微勾起,眸中光亮异常,“我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过你放心,小小疫病我还不放在眼里,况且,我不是还有你做的防护衣么。”
“真的不会有事?”林立夏不放心的再问了一遍。
李毓桃花眼微眯,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温柔,“恩。”
林立夏这才松了口气,马上又吩咐麦穗,“麦穗,你赶快去烧些热水给爷净身子。”
麦穗暧昧的看着她笑笑,“是的,小姐。”
林立夏又迎向李毓幽暗的眼神,严肃的说道,“爷,你也赶紧回房吧,没净身千万别出来……”
李毓勾上的邪魅眼角微微抽了抽,最终在她故作正经的视线中转身离去。
身后的林立夏立刻轻笑了声,看到他吃憋的表情可真是……太TMD爽了。
几个时辰之后李毓拿了张药方给了老者,“老先生,我缺少一味药引子,已经叫人去城里抓药了,等那味药一到一切便都好办了。你先叫人按照方子去抓药,这方子虽不能治愈他们,却可以暂时稳住他们的病情。”
老者拿者方子的手有些颤抖,“公子,老夫真是,真是感激不尽!你是我们救命恩人啊!”说完竟是双腿一弯想要下跪。
一旁的林立夏连忙阻止了他的动作,淡笑着说道,“老先生千万别这样,我家公子也是举手之劳,您这一跪可是大礼了。”
她抬头看看李毓,“公子,你说是不是?”
李毓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说的极是,先生,我只是拖延了他们的病发,可最主要还是要看他们自己,若坚持不到药来的话也是功馈一溃。”
老者摇头叹了口气,“有希望总是比没希望要好的。”
林立夏有些黯然,比起那些被人焚的人,他们确实是好的多。
老者拿了方子便步履匆忙的走了出去,屋里便只留下了他们俩人。
李毓抿抿薄唇,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好话倒都让你给说尽了。”
林立夏面色淡然一把推开了他,“我还是在给爷积德啊,对了,连霞和连佑呢?”
李毓挑眉,“他们和隐奇一起走了啊,怎么,没和你道别?”
林立夏“咦”了一声,接着转念想想就狐疑的看着他,“你又捣什么鬼?”
李毓皱眉,眸子黑不见底,“你倒是省力,什么事情都怀疑我。”
“难道不是你?”林立夏反问道。
李毓凑近她笃定的回道,“不是我。”
他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一掌拍晕了他直接送上马车而已。
林立夏见了他的表情才放下了怀疑,“那他们去了哪里?”
李毓淡淡回道,“后日便是他们母亲的祭日,所以一定要回去。”
这句绝对是李毓造谣的。
“立夏姐姐,立夏姐姐!”妞儿这时大声叫着跑了进来。
林立夏一把拦住了她不稳的身子,伸手擦去了她额上的汗水,“妞儿,你怎么了,别急慢慢说。”
妞儿喘的说不出话,好一会才开口说道,“立夏姐姐,你跟我去看下小丁子吧。”
“小丁子?他怎么了?”林立夏轻拍着她的背问道。
妞儿一把牵起她的手就往外拉,“我怎么劝小丁子他都不肯下来,姐姐,你去帮我劝劝吧。”又抬头看向一直被忽视的李毓,“哥哥,你也去劝下吧。”
李毓失笑,什么时候他竟然是顺带的那个了?
“妞儿,小丁子是谁?”林立夏由她拉着自己,边走边问。
妞儿的声音低了下去,“小丁子是丁大夫的儿子,可是丁大夫已经……”
林立夏马上意识到这丁大夫就是昨天老者说那个也被火焚的大夫,当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妞儿很快就带他们站定在一棵虽不粗壮可枝叶依旧茂盛的树前,她松开林立夏的手仰头大喊道,“小丁子,小丁子,你快来下来,不要怕,我会叫姐姐接住你的!”
林立夏跟着抬头看去,隐约看了高处的繁叶后有个人影,她面色一紧开口道,“小丁子,那上面太危险了,你快点下来。”
上面有轻微的声音响起,“我不下去,你们别管我。”
林立夏放柔了声音,“小丁子,你先下来好不好,我还没见过你呢,听妞儿说你可是她的好朋友。”
小丁子哽咽了起来,“我不下去,爹爹没有了,娘也跑了,我不要下去。”
“小丁子,”林立夏继续说道,“你还有妞儿啊,姐姐也会疼你的,还有,这里有个哥哥也会疼你的。”
一旁的李毓想着这人果然是越来越不怕他了。
小丁子沉默不说话。
林立夏知道他已经有些动摇,接着说道,“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吃饭?上面也很冷吧,你下来,姐姐煮些好吃的给你。”
说完她便注意着上面的树叶动了动,有个男孩子探了头出来,他怯怯的问道,“姐姐,你可以接住我么?”
林立夏这才想起妞儿方才那句话,原来这孩子是上了树下不来了,她转头看向李毓问道,“你能上去把他带下来么?”
李毓勾起薄唇长眸微闪,“你现在是差使我上瘾了?”
林立夏淡笑,眸子里亮亮的,“我是在帮爷积德。”
李毓抬手掩去了愉悦弯起的唇角,黑眸里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她倒好,做了什么事情都理直气壮的说是为他积德。不过这“为他”两字听着还挺顺耳。
他提步上前,刚想提气上丹田耳边就敏锐的听到轻微的“咔喳”声,当下长眸一紧,抬头紧盯着上方。原来那树枝不再也承受不住小丁子的重量,脆脆折断。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小丁子尖叫掉落,李毓动作潇洒的接住,神情快速的从慵懒变成了凝重。
林立夏和妞儿呆呆的站着,还没有从刚才惊险的一幕回过神,待回过神后便急忙往前走向两人。哪知李毓往后退了好几步,面色有些阴冷的说道,“别靠近我们。”
林立夏闻言听住了动作,微微的迷惑过后便瞪大了眼睛,她看了看他怀中面色苍白的小丁子再看看他,开口道,“莫非……”
李毓又是退了好几步,离她们远远的,“他身上染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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