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幼稚的想法?果然是同为刽子手的人,连思考方式都那么像。
“随便你怎么说,我不是来和你讨论你前辈的错对。”眉纱手托腮看着他:“我只是来看看,就只看看。”
看看?志志雄抬起头,却赫然发现这女孩面上罩着一层似暗似光的雾气般,一眨眼又消失无踪。
眉纱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你——”他想了想还是没有问,这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两个聊天,由美在旁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头雾水。这俩人原本是不认识的吧?怎么聊着天就跟老熟人一样呢?
“这里是个不错的地方,我本来去京都就是为了你们而去,既然你们在这里,那我是不是可以在这里暂住呢?”眉纱忽然问。
由美瞪大了眼睛:这家伙得寸进尺啊!
“可以,就由宗次郎陪着你。”志志雄却意外的好说话。
“真的啊?那我可就要先谢谢了。”
这回连宗次郎的笑容都有些僵硬,眉纱看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那么,宗次郎就好好招待客人,大久保的事情可以派别人去。”志志雄故意说出大久保利通的名字,想看眉纱会有什么反应。
眉纱的反应是笑眯眯拉起宗次郎:“好看的人总是赏心悦目,来,我们好好聊一聊。我的房间在哪里呢?你陪我过去好不好?”
等她出去之后,志志雄对由美说:“告诉方治那边注意一点眉纱·御寇,我想要她的详细资料。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她似乎比绯村拔刀斋更值得我注意。”
“是啊,他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由美微带醋意地说。
“这话不像你说的,你很清楚我心里的想法。”志志雄伸过一只手给她:“刚刚到一半就出来,还是再回去泡一会儿,我发现这里的温泉对我的伤势确实有作用。”
由美收起自己故意做作的醋意:“嗯,我还可以给你按摩,让你舒服一点。”
“志志雄真实是个不错的男人,头脑和心思都属一流。”刚一出门眉纱就说:“如果单比这方面,剑心绝对没有他强。”
“那么就是说,赢的人会是志志雄先生?”宗次郎立刻问,不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习惯用以前跟随志志雄时候的称呼。
“胜利与否要看每个人的努力,到底怎样我又不知道,你当我神仙吗?”眉纱忽然看他,紫芒闪烁。
宗次郎感觉自己的身体一颤,头脑开始剧痛起来,昔日不想记起的一幕幕又重新在脑海浮现。
大雨、鲜血、手中的刀、满地的尸体、微笑的脸……
他忽然向后倒去。
眉纱立刻伸手扶住他:“没事吧?”只是探寻一下他的记忆而已,没想到造成的影响竟然会如此大。
“没……”宗次郎按着自己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如此。
“过去必须要封印,否则就会使人疯狂。”眉纱的声音如唱歌般,在他耳边轻喃。
宗次郎的微笑蓦然僵硬,手中刀已经横在眉纱脖颈:“你对我做了什么?”
眉纱只是欣赏的看着他:“你瞧,这时候的笑容就好看许多,因为它其中掺杂了你暗沉的心。真可爱。”
她忽然吻了宗次郎的脸颊一下,轻柔若羽毛抚过:“你记住,说过的谎言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上,而且比你逃避的更加可怕而汹急,你会发现任何人都无法拯救,如果你无法自己爬起来就只有死亡。”
停留在脸颊上唇瓣的温暖还未曾消失,冰寒刺骨的话语就已经渗进心底,宗次郎赫然发现就算他想,也无法彻底湮没回忆。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打开你的心,是毁灭还是爬起……让我看一看如何?”眉纱轻笑着推门进入房间:“我就不需要你照顾了,现在你更需要照顾的是你自己。”
宗次郎站在门口好半天,面上仍然挂着笑容,却是越来越恍惚而慌乱。
他真的只是……掩埋了过去吗?他明明是不在乎的才对,从来都不曾在乎,那些该死并死在他手下的人们。
他颤抖一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似乎这样就可以不令心底的思绪冒出来。
然后一步步、小心翼翼走回自己的房间。他不认为……自己是在乎的,他不可以认为自己是在乎的。
进到房间之后,眉纱立刻呵呵的笑个不停。
“师父?”采撷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到底哪里这么好笑。
“看到宗次郎的表情了吗?多可爱。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让我看到最美好的一幕。”不管最后的结局是什么,那种瑰丽的美好绝对不会改变。
“师父,你的心情是不是还是不好啊?”采撷小心问。
以前师父虽然也很喜欢欣赏人们的挣扎求存,但却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故意将一切推向毁灭。
“心情不好?怎么会?我现在的心情好得不得了。”眉纱轻笑:“毁灭一个人的感觉从来都比你想象的美妙许多,等你自己尝试过之后就会知道了。”
“既然师父这么说,采撷会找机会去尝试的。”对于现在比起平时更加恶劣的眉纱,他只能这么说。
“我们现在在这里等好不好呢?反正剑心早晚会到达,和他会合之后再去京都也不错。”
“可师父不是说,不会站在任何人那边吗?”
“和剑心一起走不代表向着他,只不过他更加保险一些。有一个人绝对不会背叛你,而另一个稍有不对就会杀了你,你比较喜欢和哪一个相处?”
“哦,采撷明白了。”不想和一个人为敌就不要激怒她,如果志志雄真实不了解这一点,自己来找麻烦,那也就怪不得师父。
眉纱又一次在睡梦中惊醒,懊恼的揉了揉太阳穴拿出小镜子照自己,然后发现她已经快要出黑眼圈。
她姥姥最后一句话一直在耳边回响,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来一次,虽然并不总像第一夜那么震耳欲聋,但也够她受的。
起码每次醒来之后,她都有半宿没办法睡觉。
“姥姥,你有什么启示不能直说?非得这么折腾我……弄不好还没等到你说的事情发生,我就已经失眠过多致死了。”
又一次精神的要命,她干脆推门出去,打算欣赏月下丛林。
末·非落
因为有志志雄真实在,这里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实际却守卫十分严密,她走出去没两步就发现自己被人跟踪。
“如果是宗次郎的话就出来聊天,别人最好离我远点。”
“为什么你知道是我?”宗次郎笑着站出来,很不解的问。
“志志雄真实看待我如此特殊,怎么可能让普通人来监视?”眉纱脚步放慢一点,和他并排前进:“是你才正常,不是你我反而会吃惊。”
“志志雄先生说,除了我之外,其他人来监视你都会很不方便,而且不会得到真正的资料。”
“所以我才说他很聪明,完全正确。”眉纱侧头:“那么你呢?你从我身上得出什么可以给你的志志雄先生回复?”
宗次郎呵呵笑着:“好像也还是没有。”
“那你就要努力一点,找出来才可以。”眉纱仰头看着月色:“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身边发生的事情经常在夜晚,是因为我和夜特别有缘分呢?还是作者喜欢夜的缘故?”
“嗯?”
“没事啦,我是说月色很好,我们去树林里面走走?”眉纱自然的拉起宗次郎的手。她喜欢宗次郎身上的味道,因为除了‘喜’之外什么都不存在,他身上的气味就异常舒服。
“好呀。”宗次郎一扭手腕脱出来:“眉纱小姐先走。”
“……你这时候的样子还真像我徒弟。”眉纱很干脆的没试着再去接近他。
月色迷蒙,星光却显得尤其明亮。
“荧惑日。”眉纱喃喃说。
“嗯?”旁边的宗次郎歪过头。
“荧惑日。”眉纱指着上面又重复一遍:“火星异常明亮到可以影响周围其他行星,就被称为荧惑日。这种日子很难出现,通常是世界将要发生大动乱的前兆。”
“大动乱的前兆?”宗次郎非常好奇的寻找着眉纱说的最亮的火星:“如果照眉纱小姐那么说的话,难道我们做的一切都可以在天空显现吗?”
“理论上来讲是可以,但是我看不出。”眉纱摇头:“我只学了一点皮毛,如果那只狐狸在这里,一定能告诉你所有的前因后果。”
“狐狸?”宗次郎只觉得眉纱的每句话都很奇怪。
“啊,是一个神棍,不过是个很准的神棍。”眉纱轻笑:“不说她,就说说你吧——看到火星的时候,心里有什么想法?”
宗次郎一直仰头看着:“很奇怪啊,空洞洞的,根本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都没有?”
“啊,都没有。”连应该有的思想好像都不在了,什么都不想,只希望能这么看着,此刻的天好美。
眉纱皱眉,是被压抑的太深吗?荧惑日通常会让人直面自己,渗透到心底最深的角落。
“那么,如果回想一下呢?感情可以被压抑,记忆总不可以。”他既然无法主动想起,就只好用言语来试探。
“记忆?那是我绝对不会去思考的东西。”宗次郎对眉纱一笑:“我忘记了。”
“是吗?忘记的好,希望你不会记起,千万不要记起。”眉纱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她喜欢这个男孩子,但却又不想得到他。不……不是不想得到,而是方式不同。
想到这里,眉纱忽然笑开:“如果有一天你回顾过去,然后崩溃了……你要怎么办?”
“不可能的。”宗次郎立刻说:“我没有需要回忆的过去,我只要跟着志志雄先生就好。”
“嗯……你还记得我的话吗?”眉纱忽然问。
话?宗次郎愣了愣,不由得启唇:“说过的谎言总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上。”
“没错,就是这句。”眉纱点头道:“所以我不信你的保证,如果可以的话,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你是否会一直如此,你如果说会,我就赌你会改变。”
宗次郎默然,最后还是说:“不可能。”
“所以你和我赌,我可以将赌注提得很高。”眉纱想了想说:“不如这样,如果你赢的话,我就为志志雄真实效力直到你死。但如果我赢的话,我就要你。”
“要……我?”
“没错,要你。”眉纱手一伸,一间半个人身大小的玩偶屋突然出现,浮在半空中缓缓转动。
“我要你的灵魂,就在这样一间屋子里,永远属于我。”这是一个很苛刻的条件,但她拿为志志雄真实几乎一生的效力来交换,却又显得很公平。
“为什么犹豫?你不敢和我赌吗?犹豫是不是就代表你怕自己会输?”眉纱轻笑:“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尽可以不赌没关系,我并不是一定要你不可。”
她不想得到这个少年的心或者身体,不想为他抚平伤痕。这深深的清新气味,让她只想困住这少年的灵魂,作为玩偶一般,豢养在自己纯净的小房子里,成为一朵温室的花。
“我赌。”宗次郎忽然说:“我和你赌,我们一言为定。只要我输了,我的命就是你的。”他无法不赌,不赌就是承认了自己的改变,他不可以改变的!
“傻小子,命和灵魂可不一样。”
眉纱捋起自己左边的袖子,露出洁白无暇的手臂,同样也捋起宗次郎的。
“嗯?”宗次郎的手往回缩了一下。
“乖,别乱动,这只是一个让彼此不会毁约的仪式。”眉纱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迹写下弯弯曲曲的字符,横跨两人的手臂。
“吾以此誓,契约成立。”眉纱握紧宗次郎的手,将手臂和手臂上鲜血的字符融在一起。
“契约成立。”宗次郎也不自觉吐出这样四个字。
“这样,你早晚就会是我的。”眉纱轻笑着,看鲜血引入手腕中消失。
宗次郎抬起头,却发现眉纱的脸在火星的照耀下,映出比白日面对志志雄先生时更加耀目的黑光。
“你……”
“啊呀?不小心让你看到了呢。”眉纱举袖挡住自己的脸,再放下时已经恢复莹白肤色。
“那是什么?”宗次郎立刻好奇地问,好像有可以告诉志志雄先生的东西了。
“那没有什么的,只不过是在荧惑日,所以你看到了错觉。”眉纱露出和他脸上一样不具任何意义的冰冷微笑:“今天我们的约定生效,他日你千万不要忘记。那么被火星照耀的虚幻游戏到此为止,到明天的时候,就将今天的记忆全部忘掉。”
她转身离开,嘴角仍是微微勾起的柔软弧度。那黑光不值一提,只是亡灵巫师在骗取人类灵魂时,流露出的破绽。
但已经可以了,这个男孩已经注定会成为自己的,那纯粹的灵魂会成为她最美的收藏品之一。
回去房屋那里,采撷就站在走廊看着这边,微微泛青的□足背表示他已经等了很久,也许是从自己出去的时候就等在这里。
“师父,您似乎很高兴?”见她回来采撷放下心,语声轻柔的问。
“我当然很高兴,因为今天得到了一样好东西。”眉纱手指抚着唇,笑得温柔无比:“我在一个人被毁掉之前,就将他要来了呢。”
“是吗?”采撷也笑:“那么恭喜师父。”
“是该恭喜的,不管他将来选择的是什么道路,在他改变的那一刻,他的灵魂就会永远属于我。”她几乎已经迫不及待,那属于她的灵魂将会和现在一样——纯粹、坚毅、永无止尽的美。
“采撷,以后我再出来你就不要跟着,身子骨本来就不好,会让我心疼的。”
采撷抿唇笑道:“如果会让师父心疼的话,那我宁愿,自己以后每次都出来等。”
“死小子……又在说傻话。”不管遇到多少让她心动的人都好,始终还是自己的乖乖徒弟最可爱呢。
宗次郎对志志雄真实没有隐瞒,将昨天夜里自己和眉纱做的一切都告诉他。
不过很奇怪的,他隐瞒下了有关契约的事情。但就算只是这样,志志雄的不解也够多的了。
太过奇怪……这能算是人类的能力吗?这样一个忽然出现的女孩,这样特殊的力量,甚至还有未卜先知?她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太多只凭人类的思想无法理解的事情,连他也猜不透。
或者一定要说,她并不是人才行得通?志志雄对自己这个想法嗤之以鼻:这世界上怎么可能真有这些东西?如果有的话,他这种人不是早被抓去下地狱?
还是要先找出她的身份,才可以确定。
在他思考的时候,宗次郎已经出去转了一圈,然后又回来:“志志雄先生,又有客人到访。”
“哦?这回又是谁?”志志雄懒懒地说,他平素虽然喜欢思考很多事情,但不代表一件事情没完又来一件的焦头烂额他也喜欢。
“是御庭番众流浪在外的首领,四乃森苍紫。”宗次郎微笑说:“上次情报他从神□场离开的时候还很好,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只带着丑鬼一个人前来,而且两个人的神色都很差。”
“哦?这样的话,倒是应该见一见。”志志雄思索半晌:“大久保利通从绯村拔刀斋那里回来了?”
“是的,而且准备要去第二次。”
“那么,你带着眉纱去杀死他。”志志雄命令道:“想个理由将她带去,她在这里会妨碍我和这位密探头头的交流。”
“是的,我立刻去办。”宗次郎转身出去,和阴森森迎面过来的苍紫擦肩而过。
真是奇怪……他回头看看苍紫身边的丑鬼,竟然也是一样愤恨的表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