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行行重行行- 第479部分

　　司马懿并非第一个投诚刘备，事实上，到现在他也没说过要为刘备效忠，奉其为主的话。
　　他只是挂着如今许都最高首脑的名号，请刘备军所有将领谋臣吃顿大宴而已。

　　起码邀请这些人的时候，他是打着替被囚禁无法亲迎的皇帝设宴的。也就是说除非刘备当即称帝，否则在他这位“皇使”面前，一样低一级。
　　在这场饮宴上他本意是看清刘备其人，可是宴至一半，他的目光却频频被另外一个人吸引。
　　那是个邋遢的醉鬼，长得贼眉鼠眼的样子，塌鼻头大嘴巴，睡眼惺忪半眯着靠在桌子上，一手还紧抓着酒壶不放，嘴巴里一直嘟嘟囔囔，谁都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他忽然端着酒杯起身：“刘皇叔进京勤王，力求诛灭妖后，此举义行可歌可泣，请受仲达一杯，聊表敬意。”
　　刘备端起酒杯喝了，神色不豫：“那妖后害死我二弟三弟，我与义弟情逾手足，此仇必然要报！”
　　司马懿立刻应允：“这是自然，若可捉得妖后，必然交由皇叔处理。唉，说来陛下也是身不由己，皇叔今日见到那妖后的妖法，极为厉害，实在无法与之为敌啊！想我汉室耿耿众臣，竟然被那妖后蒙蔽了这么久，实在是心中有愧。”
　　他低下头，眼眶中已经有了泪光，似乎羞愤难抑。
　　刘备也被他感动了些许，刚要说话，那边那位落魄狂生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哈啾！这是什么味道啊？这么难闻……”
　　说完蹭了蹭衣服，继续歪歪倒倒的，把酒往嘴巴里倒。
　　刘备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对司马懿歉然笑道：“这位是庞统庞士元，士元从来性格不羁，尚书令大人勿怪。”
　　“在下怎会怪责？凤雏先生大名响彻天下啊。”司马懿表面上不住赞叹，心中却大惊。
　　诸葛亮在曹操手下一举成名时，便有不少人特地去追求凤雏庞统的下落。听说他曾经帮助过山越，还和东吴有过联系……不过，最后却不知所踪。却没想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刘备笼络到手下，风声竟然瞒得这么严！
　　“呵，我与士元相交甚深，不太理会他这些，却叫尚书令大人看笑话了。”
　　刘备仍旧客客气气，但司马懿要听不明白这里的弯弯绕，他就枉坐上这个位子。敢情这位刘皇叔压根儿就没当他是个好货色，和庞统一起算计着，挤兑他呢。
　　不过他面上一点儿没变：“刘皇叔说的是，如此大才自然不能屈就了，有些狂放好酒却也是真性情。”
　　“狂放好酒是真性情？”庞统抬起眼皮：“那尚书令何妨学学我？反正我知道，主公手底下的人要都像我这样‘狂放’，那你才真正的开心了是不是？”
　　这话完全不似刚才隐隐的嘲讽，夹枪带棍说得响亮至极。
　　司马懿斜眼去瞟刘备，却见他面带笑意举杯喝酒，似乎根本没听见庞统说什么一般，连个装假的斥责都没有。
　　“尚书令大人，我没说错吧？”庞统晃晃摇头，又趴下去。
　　“自然……是没错的。”司马懿眯起眼睛，邪魅之色透露出来，不悦已经压抑到了一种程度：“若皇叔手下人全如凤雏先生如此优秀，我大汉不是又多了一批良才？在下自然不胜之喜。”
　　庞统这才正眼看他，竟然能把明显的嘲讽掰到这个地步，这位比自己还不要脸啊。不要脸的从来都是最不好对付的，所以他正了正脸色，不再是眼睛里只有那杯酒。
　　但司马懿却不看他了，而是对刘备说道：“可惜大才难遇，所以刘皇叔，在下有一言相请。”
　　“尚书令请说。”
　　“凤雏先生——”司马懿似笑非笑扫一眼庞统：“才华绝顶，吾辈愧不能及。所以想请刘皇叔将凤雏先生让于陛下，也可扬我大汉天威。”没等刘备说话，他又加了一句：“皇叔身为汉臣，数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我大汉效力，想必自是不会吝啬为国举才。毕竟……皇叔与孙曹两家那种妄图取天下以代的乱臣贼子不同，不是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刘备的后路堵得一条不剩。
　　刘备刚刚还颇为悠然自得的脸色立刻变青，半天一个字儿也吐不出来。
　　本来他已然是这场战斗的胜者，只差该如何进入皇宫而已。没想到几句话之间就必须面临如此抉择。庞统是他的第一谋士，颇为倚重决不能交出。可若不交，一顶乱臣贼子的大帽子扣下来，不光以前的德名消失殆尽，还给了其他诸侯攻打自己的借口。
　　毕竟这是一名攻打过许都的乱臣贼子，可不简单。
　　“咳咳，要招揽人也要问问我的意见吧？当我是死的么？”
　　“自然自然，这是仲达的疏忽。”司马懿笑得更加开心：“那不知庞统先生是否愿意为国出力呢？”
　　“为国出力？”庞统怪叫：“你这是在羞辱我对不对？我在刘皇叔手下东征西讨可是建了不少功劳，难道不是为国出力吗？”
　　司马懿眯起眼睛：“自然是的，但其中意义不同不是吗？就算放在陛下面前，想必陛下也会分辨。”几
　　句话就可以把他打压的抬不起头，站在道德一面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他。
　　“我是很想辅佐陛下，弄不好也能弄得一个尚书令做做。”庞统懒洋洋道：“可惜我这人生性惫懒，说不定会连上朝都不记得，所以还是算了吧，不给自己找麻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哪儿不是为陛下效忠？难不成依司马尚书令的意思，不在陛下眼边儿的就不是为陛下效忠，全部都是叛贼？”
　　司马懿呵呵笑着以折扇挡住脸色，真是好利的一张嘴巴。
　　“自不是如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说得好，说得好……”谋臣而非主公的拒绝，连点儿能抓住话柄的都没了，这个庞统还真不可小觑。
　　“过奖过奖。”危机解除，庞统接着趴桌子喝酒啃肉。
　　司马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庞统决定了和自己作对，为了将来在曹操面前的地位，莫怪他不知道爱惜人才。
　　“来来，刘皇叔，在下再敬您一杯！”他长笑劝饮，仿佛刚刚的不愉快全没发生过一般。
　　庞统在胳膊底下打量他，嘴巴里不爽地嘟囔着：“宠辱不惊雷打不动，这家伙真不好对付。汉献帝手底下竟然还能冒出这种人才？真是的……”
　　本来他们几个谋臣已经计划周详，不管刘备愿意与否，进许都之后找机会在乱军中杀死皇帝嫁祸妖后，推刘备为帝。怎么说都是刘氏子孙，比别人更有资格。等到这位置坐稳了之后，拟一道虚假的遗诏发布天下，只要上书“朕被妖后所制，忽闻刘皇叔兵临城下，喜不自胜，却恐命不久矣，故留此诏，留身亡着令刘皇叔即汉位……”等等，一切便大功告成。
　　谁能想连皇宫大门都进不去？

　　不紧不慢结束这场饮宴，司马懿忽然道：“虽然此宴未曾尽兴，但恐怕在下要先告辞，入宫回复陛下。”
　　刘备耳朵立刻竖起：“尚书令可以进宫？”
　　“当然可以，虽然宫中易被妖后所制，但怎么说也是大汉天子的地方，妖后也不敢太过放肆。否则，她难道不怕龙气袭体，将她打到灰飞烟灭么？”
　　司马懿瞥过他们的神色，暗暗好笑。
　　龙气袭体灰飞烟灭没有，吕雉也绝对不会怕。但若说另外一个高深莫测的女子，反而才是吕雉的致命所在。
　　但这不会是他们在意的问题，他们想问什么，自己大略能猜出来。
　　果然，另外一人开口道：“既然尚书令大人可以进宫，不知刘皇叔是否也能进宫觐见陛下？”
　　“当然可以，但只能有刘皇叔一人哦。啊……当然，几位谋士也可以进入。”司马懿笑呵呵道：“至于兵将们若要进去只怕不成，至少也要放下手中武器，脱掉甲胄，学着几位文臣一身长衫身无长物，这皇宫才能接近罢。”
　　一身长衫身无长物？那他们还用得着去接近皇宫吗？只怕一进去就被无数兵家伏击，身首异处。
　　司马懿笑意更深：“既然众位无意进入，那么勿怪司马失陪了。”
　　他潇洒离去，未曾再留下一丝眼神。
　　刘备的神色暗沉无比，怪不得他对自己的挑衅时时不予理会，原来在这里等着。的确，若然无法进入皇宫只能困守于此的话，待曹操解决江东，就是腹背受敌的局面，这样万万不成。
　　“主公勿忧，我有办法。”庞统拉着刘备咬耳朵。
　　“好计！这次全仗军师了。”

　　从府邸里出来，上了马车直奔王宫。
　　现在的王宫里汉献帝的确已经无法再掌大权，可对于和吕雉关系上佳的自己来说，却更为如鱼得水。
　　在临近宫门的地方忽然心血来潮，他似若有所觉，掀开了车帘。
　　眉纱就站在宫门的暗影中，虽然看不清，但却似能感觉到她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
　　“停车。”
　　他让侍者先拉着车子进宫，自己走到那边，站在眉纱身旁。
　　“仲达大人好大的威风，除了太后、皇帝和皇后，谁还能在宫中驾车前行？”
　　“呵呵，现在的皇宫还用在乎那么多吗？”司马懿讽刺道：“比起眉纱小姐的来去如风，在下这点儿越矩就不需理会了。”
　　“说的也是，反正和我又没关系。”眉纱扔给他一个银牌：“这是在曹操那里要来的，你投诚的时候记得给他看，他会相信你的‘忠心’。”
　　司马懿翻看了一下，上面的确有曹操的标志：“眉纱小姐为何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有野心，我喜欢看到有野心的人拼搏，然后再被毁灭。”眉纱稍稍凑近他：“但这世界若再没有我在意的人，它自然不需要依照我的希望前进。所以司马懿，若你的几代子孙可以在我在意的人全部死去之后篡位成功，我就不予理会。”
　　“不予理会？这么说眉纱小姐原本帮助曹操称帝是为了什么呢？——在你重视的人出现以前。”这事压在心里太久，司马懿忍不住嘲讽她：“难道不是因为掌控的滋味太好，再加上太强大的力量，让你想要以神祗的身份控制着世界吗？”
　　“这说法不错，对大多数人来说都算是顶峰了。可是凭什么，你认为我会渴求这个？”眉纱道：“我因约定插足，现在因为在意的人固守，再无其他。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能够用出色的回报博得曹操信任。所以努力吧，司马仲达，你的子孙终究会有那么一天不是吗？”
　　到赵云结束了这边的生命被自己带走之后，到她推崇的中国智慧之神诸葛卧龙死亡之后，自然她就不需再插手这个世界。
　　司马懿看着她，忽然笑道：“是的，我司马家的子孙终究会有那么一天，这也是我原本的计划，所以我不妨应承你。”
　　这是他终于第一次真心同意眉纱的做法。
　　“我很想就我之前对你的理解和你说抱歉，眉纱小姐，但是你如今跟我说的话……你要死了吗？”
　　“你才要死了！”眉纱‘咚’地重重给了他一下。她早就想让这个表面阴柔斯文实际满肚子心机的帅哥吃吃苦头了，不然吃吃豆腐也可以　=　=　。
　　司马懿捂着脑袋：“可是真的很像在交代遗言啊。”
　　“我要去一个你们都到不了的地方，最近很麻烦不一定有时间回来，你以为我愿意一个个叮嘱吗？”眉纱转身就走：“还有另外一个地方要去……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呵呵……”微微躬身，司马懿目送她离去：“眉纱小姐，或者我到今天才真正的佩服你。”
　　可惜，他这句话眉纱听不到了。

　　遥远的偏僻城市，本来因为固守一隅无法驰骋奖惩而死气沉沉吕布，此刻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貂蝉怀孕那么久自己就够着急，可是当他想要趁乱出兵打江山的时候，她竟然要生了！
　　貂蝉在他心中的确重要，重要到让他拖延了出兵的时候，守在她的房门外。
　　里面不断传来痛哭叫声，婢女说貂蝉怎么生也生不下来，更让吕布着急。
　　该不会……该不会一尸两命吧？

　　“吕布将军。”
　　一阵夹杂的淡淡彼岸花香的风在身边刮起，那个和自己战斗过一次的女子突然出现。
　　“你——”他立刻去拿身边方天画戟。
　　“将军不要过于激动。”眉纱单手轻压，竟然就让他的手臂无法动弹：“我今次来是为了你钟爱的妻女，你总不希望一尸两命？”
　　“什么？”
　　在吕布发怔的时候，眉纱已经抱着她的小黑猫走进屋。

　　一屋子的接生婆和婢女忙前忙后，似乎都奇怪地忽视了她的存在。
　　眉纱低头看着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的貂蝉，露出满意的笑。
　　“看来你是吃了我送来的补品，否则这条芳魂就要归于地府了。貂蝉，你现在能听到我的话吗？”
　　床上的人忽然发出呻吟，似乎力气恢复了些。
　　眉纱坐下，手上泛出黑气，源源不断输入她肚腹。
　　“我来告诉你吧，其实这也是无心之举。我一开始并未想要改造你的孩子，只是延迟了他出生的时间，让你和吕布着着急。可是当我发现采撷不适合传承我的能力之后，我就知道我需要另外一个继承人。自从来到这个这个世界以后，波澜迭起，我不敢保证自己能够一直安稳的活下去。如果亡灵女巫和该隐的传承在我这一代失传，姥姥会气得爬起来掐死我。不过也没办法，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什么时候跌落都不奇怪。”
　　沉默半晌，直到貂蝉的呼吸又开始急促，她才继续说：“你的孩子基因不错，第一美女与第一武将，我改造几乎没有花费半点力气，也就省了再换人的麻烦。”
　　“推出来了！我看到头了！”突然旁边有一个人高喊。
　　眉纱瞟了一眼：“呵……貂蝉，做得很好。我给你们一个福利吧，你们的第二个孩子会是儿子，他会成一代战神，有一个好归宿，至少不会横死。是不是比现在的吕布好得多？”
　　接生婆和婢女们因为孩子的顺利出生而发起的欢呼突然变成尖叫，目光惊恐地注视在刚出生的婴儿上。
　　眉纱俯身抱起孩子，几个简单的小法术清理了她体内体外的污秽。
　　“难怪生得这么辛苦，原来在母亲体内成长了。”出生的婴儿已经有近一岁大，发色泛着银白的光，四肢蜷缩在一起。眼睛虽然未睁开，但眉纱还是敏锐发觉里面的红色。
　　“呵呵，是个好可爱的孩子呢。”她吻了吻婴儿肉呼呼的小脸蛋，对旁边那些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的人道：“貂蝉没事了，出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吧。还有，孩子我带走。”
　　她划裂空间，和惑儿一起消失。
　　“……真不错，惑儿，你暂时和我分开吧，带着它去总部，就养在那里，我这次要一个真正属于我的继承人。”
　　“OK，我也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惑儿还是有点儿萎靡，但却兴奋了不少：“可能因为我们帮曹操了了因缘，我能感觉到七尾的脉动了！”
　　“那你加油，不过，要记得来找我哦。”
　　“这是当然的，没有我在，你可别死在那边。”
　　“切~我会那么简单死掉？”眉纱把婴儿扔给她：“带回去啦。”
　　“等等，你不得先给它取个名字么？人都抱来了。”
　　“名字？”这个她还真没想过。
　　“姓吕么？”
　　“不，姓……沈。”
　　“沈？”惑儿挑眉，这是血族在中国最大分支族第的姓氏吧？
　　“沈。”眉纱指尖轻飘飘划过婴儿的脸蛋：“沈……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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