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还在大殿那里吗?”
“你知道?看来我们做的事情没有一件瞒得过你。”市丸银开心地说:“你要去找他吗?”
“嗯,有些话你们问不出,我却是问得出的。”眉纱忽然伸手搭在他肩膀,靠过来悄声道:“我也知道这里有人监视,所以……你能不能去找蓝染呢?他若乖乖在房间里的话就不用管,否则别让他来打扰我。”
市丸银单手抱着臂膀,另外一只手懒懒挑起她的发梢:“你凭什麽认为我会答应呢?”
“我没有一定要你答应我什麽,随便你做或者不做,我只是和你说一声而已。”眉纱扯回自己的头发,大幅度的手一挥,将四周的监视全面屏蔽。
市丸银看着她施施然走向大殿的方向,挑眉扫了一圈四周。
拖住蓝染?这还真不是个好差事,就不知道现在关着监控室的是谁,是东仙要就更糟糕了。不过……他揣着袖子,晃晃悠悠走向蓝染寝宫:真好玩,眉纱怎么知道他一定会答应呢?
撒旦仍然舒展四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对他来说什麽地方都一样,等待的愉快不是外界环境能轻易冲淡,在哪里对他来说都是一样舒适。
眉纱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副样子,脸上安详不已,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她慢慢上前一步,撒旦就张开眼睛,转过头来看着她。
眉纱停下脚步:“撒旦。”
“我不介意你叫我路西法。”他支起上半身:“托你的福,虽然将我分离出来,但我和路西法早晚会重新合二为一。”
“所以,一直是你藏匿在我体内。”
“不是我,是路西法。”撒旦皱了皱眉头,摇头说道:“不对不对,差点被你给绕进去,从现在开始,没有撒旦与路西法之分。”
眉纱低头看着他:“我发觉和一开始创造出来相比,你的力量变弱很多,神智却清明很多。”
一开始那句‘我的王妃’,让她一直都没敢下手杀他,只怕在弄不清楚之前会惹下什麽更深的机缘。
“有所交换,力量不用太多,不会死就好。”撒旦逐渐又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交换的力量在谁身上?”
“嘻嘻……明知故问,在你身上。”撒旦下巴点了点她:“就算现在还没流到你身上,也在你的刀上。”
眉纱神色冰寒:“看来留下这柄刀真是个错误。”
“没用的,它是你的本命刀,这么多年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事,早就和你的性命紧紧相连。舍弃?可以啊,要不了你的命,不过你的力量留不住了。”
“然后呢?”
“然后你就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卷入命运的漩涡,无力施为。”撒旦对她挥挥手:“意识是最难融合的,现在我只留一个意识在外也好,等着你到时候来融合我啊,路西法。”
眉纱立刻出手掐住他脖颈:“收回你这句话,我从来不是路西法,也永远不可能是路西法!”
撒旦悠然自得:“就算你也一样杀不死我,我等着那天到来。”
“那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不知道爲什麽,只要面对撒旦,她就根本无法克制自己的心绪波动。
“谁说的?你没发现力量越强之后,你就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撒旦倒是悠闲,明明脖子都被拧了两圈。
“……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眉纱慢慢收回手,看着手上沾染的黑色黏糊的液体,甩到一边。
“我当然知道,力量如何吸收的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你的身体反应我也知道,我在等。”撒旦笑得诡异:“你可以令时间停止吗?如果不可以的话,那么三日之后……啊,不,从现在算起的话应该是两日5个小时零3分,我们之间就会有一个结局。到时候是我说的对还是你说得对,也就有分晓。”
眉纱立刻抬头看着天色,按现在的天色来看,那正该是第三天的凌晨六点整。
“你看也没用,除非你能让时间停止,否则你无法改变一切,再努力也是一样。”
“你这么说我当然相信。”眉纱拎着撒旦,冷然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然后把他摔在一边。
“你们两个还真是有相同的爱好。”撒旦换个姿势继续躺,他在哪里都一样。
“这个爱好很不好吗?”眉纱随口应了一句,坐在那里沉思。
九界之主要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所以撒旦说的一切一定会发生。她所该做的不是证实,而是想想看应该怎么应对。问题是自己现在还什麽都不了解,而只有时间停止……
时间停止?她忽然想到,停止时间这种事情对别人来说很难,可对于拥有一个正好处在所有时间正中央罅隙的时空境管局的她来说,却简单得很。她可以通过在时空境管局内的细微操控,随时随地停止。
想到就去做,她立刻破开空间,打算去那边准备。
谁知道一只脚刚刚踏入黑色空间内,就差点被时空的暴风席卷,变成碎片。
“这是?”
看起来平和的空间隧道却已经完全消失,到处都是空间流离的碎片,卷在无数的时空风暴中,根本找不到一条能前进的道路。眉纱立刻感应,时空境管局那边的阵法依然没事,也就是说,只有这边的时空出了问题。
“这里已经被封闭了。”撒旦低低说:“是力场的问题,空间无法承受强大力量的交叠所以强行封闭,在一切有个结果之前,没有人能离开。”
“任何人都不成?”
“没错,所以你那个可以操纵这个次元的地方也回不去。”撒旦说完这句话后,翻个身咕哝一声,又缩成一团。
眉纱的神色阴冷的可怕,她来到死神世界才多久,见到该隐才多久?其中还派人破开空间出去过,到这时候就突然被封闭了吗?强大力量的交叠……是啊,不算不知道在哪儿的路西法,九界阴族的首领几乎全部都在这里了。
眉纱十指交叉在一起,放在唇边默默思索。
但这种空间的封闭必然要有外力促成,不可能只凭这几个人的身份就能决定,撒旦以为能瞒过她?却不知道她对此研究过很多回。那么外力是谁?
她能想到三个可能。
“主子。”
低低的声音传进耳朵,她侧头,看到通道的暗影那里,亚萨佝偻着身子微微躬身。
三个可能的其中一个已经到了,她便去问问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采撷正趴在她床上,头发湿漉漉的象是刚洗完,宽松的白袍斜斜挂在身体上,浴室的门还半开着。
看见眉纱回来,他立刻笑得灿烂。
眉纱也带着笑影走过去:“怎么?把自己洗刷干净了,等着给我侍寝吗?”
采撷伸手拉住眉纱的手:“那也要看师父是不是真的喜欢了。”
“你还真会说话,真的喜欢,不真的喜欢,都让你一个人说了。”眉纱靠在床头,放任采撷撒娇地躺在自己腿上,还轻轻抚着他的髪。
许久之后,采撷在终于开口:“我还以为师父不理我了呢,自……那个之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师父也说不定。”
“怎么会?说到底你也是我的徒弟,就算挂着哈迪斯的身份,我也明白你的心。”眉纱轻飘飘地说。
采撷张开眼睛去看眉纱,她仍然挂着笑,手劲轻巧温柔,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采撷看清楚她眸中的暗紫,带出的妖冶与魔魅,刚刚洗过还带着热气的身体立刻冰凉。他慢慢起身,慢慢让眉纱的手离开自己的身体,哪里都不要再碰触。
眉纱看着他的动作,笑容不减,任由他动作。
直到自己坐到大床的另一端,采撷才咽了咽口水:“师父……你別对我露出这种表情。”
“是吗?什麽表情?”
“对外人的表情,刚刚的话是假的对不对?”
“呵呵呵,就像你一定要自己的作为和以前的采撷一模一样,也是假的。”她的确是不信任,不信任采撷在努力维持的一切假象。
“那是因为我希望假的能变成真的,就算知道不可能。”采撷的温柔一丝一丝褪去,残留的只是死神的无情面孔:“但终归我还是想那么做,就算只是陪着彼此的短短时间。”
“消极哦。”眉纱低头划拉着床单,带着一脸兴味:“找你回来是因为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前因后果我让亚萨给你讲,讲了吗?”
床边的亚萨立刻低头:“巨细无遗。”
“你认为如何?”
“我认为……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我可以掌控了。”既然话已经说开,采撷就不怕眉纱听着生气:“当初我的计划并非这样,按照我的计划,阴族的王早已复生,不会拖到现在,路西法也不会通过你复活。”
“那在你的计划中,应该怎样?我是指我。”
“应该——”采撷顿了顿,还是习惯性的低下头:“按理说应在美亚德死后的一年之内,力量便达到巅峰,然后在潘多拉的推动下,成为阴族复生的食粮。”
“嗯,好算计。”眉纱冷哼,心里却有了底。
也就是说就算会变,也是从潘多拉出现之后开始变。
“那时候我对哈迪斯的身份懵懵懂懂,也觉得潘多拉不对头,但却始终不明所以。”采撷忍不住叹气:“这记忆,实在是回来的太慢了。”
“嗯,这是你的错。”眉纱一点儿不安慰他。
采撷也只能点头:“是。”
“那你觉得,会是因为什麽脱离了你计划的方向?”死神掌管着灵魂,对未来的感应比其他种族更深切些,哈迪斯的计划中裹着历史前进的道标,该是很难出错才对。
“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该隐,应该就是阳族。”
“阳族或者可以,佛教的那些家伙……不过该隐?血族一向对未来都很模糊吧?”
“按理说是这样,但该隐不同,在死之前他就尝尝渴睡,虽然只是猜测,但如果无错的话,他该是会在睡梦中看到未来的痕迹。”
“有多深?”
“不知道。但若他一直沉浸在梦中的话,或者日子是一天接一天的过去吧。”
“也就是说,他在梦中经历过一次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人生?”眉纱突然想起该隐对自己说过的话,又开始心跳失速起来。
采撷发现眉纱神色古怪:“师父?”
眉纱挥手:“与你无关。”
又被刺痛了一下,采撷只能苦笑:“是,与我无关。但师父,还是希望你小心一些该隐,绝对要小心。”
“你说晚了。”
小心?已经走到这一步,还有什麽可小心的。
眉纱失笑:“难怪他说,早在我认识他之前就认识我,难怪,说他想要改变。”
“他想要改变什麽?”
“我怎么知道。”眉纱伸脚踢踢他:“下去。”
“不要。”采撷伸手拉住她的脚腕,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出自己本来想说的话:“师父,你要不要考虑……分割灵魂?”
眉纱挑眉,采撷把她当伏地魔吗?
“不是那个分割,而是整体分割,就好像复制一样,只是会让本体的灵魂稍微薄弱一点点,留一个种子。”采撷小心翼翼地劝说:“这是我独有的能力,其他任何都无法做到。这并不会影响本体的一切,反而万一本体有什麽无法造成的损害,可以用它来救。”
“就算魂飞魄散?”
“……如果时间赶得及,就算魂飞魄散也不要紧。”采撷沉声说罢,屏息等着眉纱的反应。
灵魂是一个人最深邃的东西,承载了这个人生时的一切,除了那飘渺的神思之外,几乎无不包纳。就算亲如父母子女,恐怕也没有谁愿意把自己的灵魂交给另一个人掌控。普通人都如此,更何况眉纱?他只是在赌,拿什麽赌自己都不清楚,或者是看眉纱往日对他的关怀和爱护吧?
眉纱仍然在不紧不慢划拉着床单,双眸渐渐由思索的深邃变为空洞,才抬头去看采撷。
“你说……若是要对付我,应该先怎么做?”
“师父的功底太厚,理应先剪除羽翼。”采撷立刻开始一条条分析:“除去并分化站在师父这边的人后,再将师父困于无法施展全力的一隅,伺机集结全力击杀。”
“嗯,分析的有条有理,那么如果我的羽翼未被全部剪除,是不是就不会先截断我的退路呢?”
“这……如果有把握的话,也并不一定。”采撷奇怪:“难道什麽人流露出要对付师父的意思?”
什麽人?虚夜宫里不就有一个幺,还是九界巨头之一,他能说自己不知道?
面对眉纱的目光采撷低下头,轻咳了一声:“其他人无所谓,师父只要离该隐远点就好。”
眉纱注视他半晌,缓缓移开眼,眸光又开始灵动。不是他,他还是希望她好的,仍然有着采撷的心思,只是哈迪斯的记忆与身份,让他多了些别的想法。
“采撷,”她忽然问,“你还是想让阴族赢,对不对?”
采撷只觉得一盆凉水当头罩下。
“你偏帮着我,不想让我死,却又想让阴族能如你一开始计划一样,成为九界真正的王。我说的没错吧?”
采撷的眼睛闭紧、再睁开,脆弱和冰寒的神色不住交替更换。眉纱是怎么发现的?他心底暗藏的最深的,一直在翻涌的想法。
“你……果然不只是我的采撷了,哈迪斯……就是哈迪斯。”
相比刚刚的话,这话更让采撷冰冷。
“如果师父不喜欢的话,我仍然放弃一切陪在你身边!”他可以做到这一点,无论何时都可以取舍。
眉纱笑着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煽情了不是?别跟我这么肉麻兮兮的,你爱怎样怎样,我又没说不字。”
她下床,去浴室洗漱准备先睡一觉再说。
采撷呆呆坐在床边,他是哈迪斯,他不能不顾九界,但他是采撷,他怎能让眉纱失望?
孰重孰轻?
扫着额前的髪,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挣扎失常的一日。
做不出一個決定,他和她,是否永远形同陌路?
“眉纱大人。”门外传来女破面清脆的声音:“蓝染大人命我们送来换洗的衣物。”
采撷冰寒的面容上勾出一抹诡笑,提高声音:“进来!”
里面陌生男子的声音本来就让人奇怪,门刚刚打开,一个白影就从身边掠过,侍女破面哼都没哼一声,四分五裂在那里。
洞开的大门口空空洞洞,只有鲜红铺洒一地。
闻到外面浓重的血腥味,眉纱只是仰起头,把水流放的更大一些。
和采撷又不欢而散,让眉纱再一次收起打算睡觉的兴致。
这阵子烦心的事越来越多,无法解决,心情也跟着烦躁无比。有时候很想干脆就这样先把能杀的都杀掉,但理智却告诉自己不成。
现在命运的回环转的飞快,走错一步万劫不复,更不要提杀死九界之王这么大的因果。
漫无目的在虚夜宫走着,突然空虚充斥身体。如果璇歌现在还在的话,必然会什麽都不问站在自己这边,以她和璇歌加在一起的本事,也必不会这么狼狈。
不知什麽时候身后跟了一个人,见她始终愁眉不展,终是伸手拉住她:“再往那边是‘虚诞之坑’,不要去。”
“乌尔奇奥拉。”眉纱轻叹:“我竟然又一次想到已死的人,是不是太软弱?”
“回忆过去不代表软弱,只是怀念而已。”乌尔奇奥拉自然知道这时候该怎么说,只是他从来没安慰过人,说起来语调难免生硬。
“但怀念过多的话,总是会影响现在。”眉纱突然说:“乌尔,你能不能给我弄一只狐狸来养?最好有火红色的皮毛,健健康康的小狐狸。”
养狐狸?不知道眉纱爲什麽突然会有这么一个爱好,乌尔奇奥拉还是不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