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尘未洗，再次出征。
18．
越三日，驭手过驿站，奔驿道，一驿过一驿，驿骑如流星，快马加鞭，披星戴月，八百里加急，长途奔袭，告急文书传入宫中。
此时已是皇上安歇就寝之时，服侍皇上的太监听闻此事，不敢怠慢一时又有些左右为难生怕将此事禀报皇上之后打扰了皇上今夜的美梦而受到惩罚，而眼下的文书如果不告之皇上，皇上明日怪罪下来岂不是背负一个欺君之罪，结果也是难逃一死。
还是从政事堂赶来的魏大人有远见，为他解围，因而没有顾及皇上的*而连夜进谏，皇上一览无余，忧心如焚。
文书大意是蜀汉一带，遭受历史罕见之地动，瞬时地动山摇，天旋地转，地覆天翻，损失惨重，民不聊生。顷刻之间土崩瓦解，摧枯拉朽，一片狼籍，树木摧折，屋舍不存，夷为平地，高山倾覆，满目废墟，废墟之下，多是被掩埋的黎民百姓，死伤一片，生死未卜者不计其数，地方人力已无力回天，难以招架，情况危急，刻不容缓，急待朝廷驰援！
是夜，皇上紧急下令召集群臣面议，满朝文武百官，谋臣猛将纷纷从各自的睡梦中惊醒，自然是颇有微词，而又不得不火速面朝圣上，共商国是，这次是全朝总动员，不同于往常任何一次上朝，不出一个时辰必然是悉数聚集，无一例缺，阵势逼人。
大殿之上，灯火通明，燃烧的灯盏散发着一股异样的气息，似乎要与大殿的气氛强行融合在一起。
各路大臣在大殿之上议论纷纷，献计献策，俨然忙的不可开交。在此情况下，居然还有一些无关痛痒的道貌岸然的混在其中随声附和，滥竽充数。
皇上言辞恳切，铿锵有力，慷慨陈词，俨然升帐点将，最后定夺：郭将军，孟将军听令，现命你们二位将军率京师抽调的各部约为两万人马火速前往，援救蜀中，快马速行，事不宜迟，夜以继日，日夜兼程，解救百姓于水火，不得延误，不得推辞。
我和郭将军领旨。
我姑且认为此乃不得已而为之，忠君爱国，由此可见。
瞬息万变，我顿时觉得热血沸腾，劳师动众迫不得已，余勇可贾，作速前往。
之后，我与家人一一作别，跟阿娇执手相视，左顾右盼，她既没有哭，我也没有笑，眼神里充满理解和关怀。我的家严放心，我的岳父安定，我的康乐师父恳切，他们仨若是聚合在一起，我想势必会智慧无穷。
征尘未洗，又要出征。郭将军提挈大军：众将士听令，家有妻儿老小者，出列！征战负伤未愈者，出列！贪生怕死者，出列！自行其是者，出列！
无一人响应，无一人挪步，一片肃穆。
皇上漫漫长夜，无心睡眠。
此夜无眠，一夜不眠，大军集结，辕马舆图，雷霆万钧，筹备粮草，背齐马匹，装运赈灾物资器具。此时实物比金银财宝更能给灾民安慰和温暖。
皇上又连夜圣旨频传上谕，命驿道各地方州官刺史，速速准备救援器物，匆匆于驿站集结待命，尾随大军之后，若是有谁胆敢虚与委蛇，违令者，格杀勿论，严惩不殆！
一路奔波，一路货色，马匹啴啴，恨不能朝发夕至，沿途一片繁忙。马匹、粮食、布衣、绳索、帷幄，大小不等，多少不一，一应俱全，扩充军备速度之快，历史罕见。一时人山人海，夹道壮行，那些凡夫俗子此时显得越发亲切感人。想之前众部下解甲归缨，不再威风凛凛，然而心中依然汹涌澎湃，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即狂奔去，解救苍生，走南闯北，无怨无悔。
凡事有热情，危急要镇定，最大的热情就是心潮澎湃，全心全意，最大的镇定就是坐怀不乱，处变不惊，最好的性情就是一心一意，心心相印。最坏的事情就是发生一些毫无征兆的各类灾情，而且险象环生，痛不欲生。
连日车马行军，奔波劳顿身心俱疲。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天有不测风云。救援大军初入蜀中，天公不作美，但见大雨倾盆，血雨腥风，遥望远处泥沙俱下，一泻千里，令人心惊胆战。青山绿水早已失去往日的风采和情调，山清水秀茂林修竹之地如今犹如枯枝败叶，越发荒凉冷落，显得更加高大可怕，想纵情山水心意也不能，飞禽走兽七凌八落。我伴随着这令人忧伤的山崩地裂的境地，触景生情，深感自咎。
我心里清楚，惟有临危不乱，方能救灾脱险。现状不容乐观，形势更加堪忧，这不是沙场之上的快意厮杀征战所能比拟和言语的，自恃功高，胡作非为没有这一说。勇者无惧可以体现在疆场之上，而今现实环境和情形，正在逼迫我等必须要智勇双全，我所目睹的一切正在对我进行着严峻的考验，更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先前的玩世不恭，从前的自鸣得意，之后的洋洋自得，以后的自力更生，都是故作神态自若，姑且自我作古。百姓有生命之虞，众将士义无返顾挺身而出，皆是忠义之士，百姓感激我们。遥想从前，一起出生入死，身经百战，个个自告奋勇，个个赤胆忠心，人人勇往直前，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只有一种坚定的信念，那就是奋勇向前，为民请安。不管天色渐晚，民心渐寒。前进没有困难可言，只有历经各种风险，为百姓义不容辞，死不足惜！
我明白，但凡浴血奋战，军心弥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此时，我更明白，我身后暂时卸下盔甲拿起器具的两万弟兄，就是我的信念所在，我看到了他们的存在和坚忍不拔的气概，百姓就多了几分生还的希望和勇气。有我们的存在，就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和无穷的精神在传播，在延续。稳定军心，凝聚力量，众志成城，不能让百姓痛苦再痛哭，不要让百姓心生孤立无援坐以待毙的绝望和感想。
当看到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的灾民经过我们，欲哭无泪的样子，那一刻内心异常悲痛，我同郭将军商定之后，传令下去，搭设草棚、帷幄和茅屋，尽最大可能的安置受灾的黎民百姓。幸存的百姓越聚越多，饥肠辘辘的，风餐露宿的，魂不守舍的，神情不一。这些巴蜀乡民经历地震，家园毁于一旦，凌乱不堪，劫后余生，此可谓真正的“巴凌后”，毋庸置疑。能够活下来的就是一种象征，能够活下去的就是一种精神。巴山蜀水，在这一刻成为了某些人心中的永恒和升华，没有比这个更能触动心灵引起共鸣的。独处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同一个帷幄之中的他们，便只能以灾民相称，同病相怜，相互安慰了。
他们虽然幸免于难；然而忍受饥饿却是在所难免，形势不容乐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话在民间此时已经成为了讽刺的流行语。大军一路前行，从国都来到千里之外的巴蜀，运送来的粮食除去路途遥远已经在半路上部分消耗的，所剩无几，相对于供不应求的现状，相对于这些饥饿而劳累、伤心而悲痛的父老乡亲而言。就连郭将军一路走来不也都是藜藿充饥，自不待言。因此那些体魄尚显强壮，四肢尚且完全的流民每人一天只能得到三个柿饼，三个烧饼，俨然起死人，肉白骨，就连我们救援大军当中的每一个人一日也只能吃六个烧饼，好了兴许还能吃到一点米饭，不然，只能别无选择的喝粥了。
官兵一致，军民一心。在这种危难境地里，这已是莫大的幸福和鼓舞，他们纷纷跪拜，感恩戴德之情漫无边际。老弱病残，相对好些，尽量受到额外的照顾，也在情理之中。好在这个时节赋予了大地和田野更多的生机与活力，野菜果蔬能吃则吃，保命要紧，眼下吃不好总比吃不着好，死也不做饿死鬼。饥，不会全部饥不择食；饿，不会完全饿其体肤。不然，“男排女排”便是呼之欲出，层出不穷，遍地开花。
我心中转念又一想，难道这天府之国丰年储满粮食的仓房都是形同虚设？此时不开仓放粮，更待何时？
我与郭将军率军直入汶安一带，抗震救灾。遭此劫难，又遇天险，若想单刀直入都难以实现，更别说蜂拥而入。巨大的山石由山顶翻滚而下，早已阻断*了我们的去路，我们身后已经没有退路。尖峰时刻，惟有前进。车到山前必有路，在这一凄惨场景之下，你才能感受到这句话的成败得失。
郭将军力排众议，与我商定。之后作出生死抉择，斩钉截铁对部下说：当下困难重重而又时不我待，我等被阻挡于此，不能一马平川，紧要关头只好徒步跋涉，翻山越岭，绕道而行，纵使前面没有路，我等也要开辟出一条路。吾与孟将军身先士卒，敢当开路先锋，尔等紧跟其后！
属下听令！属下听令！但见斗志昂扬一片，振臂高呼一片，打破穷途末路，击碎末日来临。遥相呼应，摇旗呐喊，蔚然成风，综艺大观。
真是好部下，患难见真情！我感慨，感激，感念，深深被他们内心里的情怀所感染。我想，在之前我吩咐部下前去寻找征用的若干川马想必能够发挥出特长。
大军没有击鼓进军，也没有鸣锣撤兵，这不是肆意搏击残酷厮杀的战场，只好入乡随俗，我们破除惯例，独树一帜，就差洗心革面，焕然一新。待衙役鸣锣开道，击鼓壮行，锣鼓镇天。在这种氛围里，我冥冥之中似乎听到一阵仓皇而恐惧的呼喊救命。我示意偃旗息鼓，静候佳音，极力追寻搜索最后那一声微弱而模糊的呐喊。
忽然，一个部下走近我和郭将军然后向我俩进言：两位将军，你们听——
我一下屏住呼吸，我周围的部下顺从地也屏住呼吸，随即那数以千计的马匹似乎也受到了这种氛围的感化和环境的熏陶，都表现出了万马齐喑的素质和潜力，不愧是平日训练有素战时拉得出去的好马，更不愧是久经沙场所向披靡的战马！
想必连同一个人的潜能都是蕴藏在生命受到冒犯或是感觉自己是在冒险的那一瞬间。潜能无限，是危言耸听，还是冠冕堂皇，这对我毫无必要可言。不在沉默中呐喊，就在呐喊中消亡，令人惊喜的是这千真万确是一声呐喊，这呐喊幸好让我等知道他还活着，恰好让我等救援他，帮助他活下去。我们成全了他的想法，我们的做法满足了他的最初的意愿。
草民一个的他最终确实得救了，起死回生，转危为安，在被围困多日之后。众部下连连惊叹，纷纷说道这真可谓是生命的奇迹，我们分明能感受到他满身的泥土气息，他居然是靠吃软泥维持住了生命，生命力可真够旺盛，真是一个“泥人”！我以前在岳秀书院求学的那个时候，倒是见过世面上穷困潦倒的乞丐有吃观音土的。
经历了这场劫难，这个乡民如获重生，慷慨激昂，言辞恳切，缠绵悱恻，非纠缠着我们恳请我们记录下他的生还事迹，好去给那些幸存者或是暂时还埋在砖瓦泥土之下生命不息的乡民更好的激励。
郭将军与我相视一下，我心领神会。在这样城郭不复存在既而悲壮肃穆的环境里，我沉着应对，挥舞佩剑在一块砖墙上挥就超凡脱俗与众不同的“郭境铭”。我想以后若是在这个地方树碑立传什么的，就当我是为此做的铺垫，把这个当作我写的题记吧。
城郭毁坏尚且可以重建，在天灾面前没有什么比人活着更能让人感动，让人意境开阔，让人刻骨铭心。人活着，可以使一些人感动，人死去，只能使一些人悲痛。仇者快亲者痛，这是最为真性情的自然流露。此情此景，既可入画又能入心。
后期，在别人都在领会他的事迹的过程中，我们似乎已被忽略，已被现实环境缩小，已显得左支右绌，心余力绌。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之下，我们给他们的希望寄托在哪里不得而知。似乎千军万马只是围着一座山头，绕着一段山沟转悠，徒劳无功，毫无作为，不像一支能征善战的御林军的作风，让人唏嘘难过。而实际情况却是我与郭将军已经兵分两路，曲折前进，迂回展转，但见漫山遍野好儿男，不畏艰险肯登攀，出手相助无怨言，血肉模糊天可鉴。
哪里有废墟，哪里有我们的身影；哪里有我们的身影，背后必然有跟随我们的当地的健而无疾的百姓，他们比我们更加熟悉地形和掌握路况，他们既是向导，又是“志愿者”，我们只是恰好施展救死扶伤的本领，顺便拿出自己的力量来救援平民百姓的“搜救队”。力量这么大，世界无限好，哪怕这只是一种设想，也会让众人群情激昂，坚持不懈，坚持就是胜利，在广大百姓面前，我们的立即出动并及时出现是一种振奋民心的举动，是一种蒙受浩荡皇恩的感动，这份感动势必要转化为行之有效的实际行动才会赢得尊重。
我觉得如果再没有实事求是惊天动地的实际行动，我们这支大军俨然已经丧失了救人救难的初衷，完全像在演戏，完全不知所措，连拿手好戏都拿不出手，连锻炼队伍都算不得，保不齐结局下场的会怎样如何。
什么是实事求是惊天动地的实际行动？想必朝廷上下宫殿之上广大官员认为这次我朝史无前例绝无仅有的派遣驻扎京师的精锐军队前去赈灾救济已经是光明磊落的实际行动。而受灾百姓的期望显然不止于此，他们认为天灾面前朝廷救援理所当然，平民百姓既然认为这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情，势必追求一个都不能少的结果和卓有成效的效果，犹如药到病除，这么神奇，好比妙手回春这么无敌。
还好，这次朝廷内部表现出了空前的比较团结，文没恬武不嬉，皇上近来比较圣明，皇后一直比较安静，年幼的太子酷似比较纯真，妃嫔俨然比较沉默，宦官假装比较通晓视听，武林豪杰疏于撒野，从而使得我们大军的给养和救灾的物品得以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补充。当然，这期间也有一个等待的过程，这个过程对于久经考验的大军而言只是等待，对于灾民而言却是煎熬，也是焦急，忧心如焚。
伴随着地动的发生，巴蜀出现了时而涌入时而涌出的人流这一奇怪的社会现象。涌出的必然是惊慌失措的幸存者，涌入的那些很显然多是居心不良欲图谋不轨，趁火打劫，捞取不义之财者，这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真实反映。
郭将军与我在帐幕之内慎重谈起此事，说：让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有来无回，诛而杀之，岂不快慰民心？
我思量再三，爽快地否定郭将军的赶尽杀绝，痛快地说：此计谋恐怕有不妥之处，我以为不如捕而用之！
郭将军将计就计，与我一拍即合，合二为一。诱捕行动，伺机而动，好比瓮中捉鳖，犹如探囊取物。之后我们的救援队伍便开始一天天发展壮大，大无畏。
一天天对我们的救援队伍来说，算是好事，可是对于巴蜀的百姓来讲这一天天可是度日如年。这倒不是说，死人了让他们很是难过，难以摆脱，其实是我低估了这里劳苦百姓的心理承受力。这是我始料不及的。如果事态无法控制了，那就是渎职，可是这里的地方官员似乎天天在渎职，如果换作皇上亲自坐镇指挥，那这里的父母官估计能被问斩一百遍，倘若他不被皇上杀死，也会被皇上的金口玉言给吓个半死。当地父母官除了等待朝廷救援，他们似乎无计可施，束手无策，无可奈何，摇头叹息。然而仅有的几个清官也只是两袖清风，一尘不染，聊胜于无。
这里的百姓看重的是家园是故土，看轻的是生死是病残，往昔那些烽火连天的日子，哀鸿遍野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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