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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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五十一号-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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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我的脖子,一块块地撕我的肉。顿时我被吓得全身哆嗦,直冒冷汗。此时又雪上加霜,他撒下一把沙土,我当即被打得跌倒在地。当我爬起来拼命逃命的时候,它又劈头盖脑,撒了几把沙子,我又一次跌倒了。不知是撞在树上,还是磕在石头上,我真的碰得头破血流了。你说,我怎么这么真倒霉!”他开始语声很低,说到后来,声音渐高。说到最后,竟很有几分忿怒,跺着脚跟说。
    “赖老师,我也不信迷信。不过现实生活中,有许多事情说不清楚。你碰到的事我从来没有遇上,可我听别人说,这种事到处都有。”他把嘴凑近赖昌的耳朵,将声音压得极低,诡秘地说,“我们住的这几间厢房,土改时曾用来关押恶霸地主**,几个罪大恶极的就被枪毙在柳老师房后的桂花树下面。因此,那里常常出现过闹鬼的事。这事你可不能告诉柳老师,她胆子小,知道了,以后她就再也不敢住那房子了。同时,人家还会笑话我们老师信迷信,影响多不好。”其实,这几间房子,土改时是驻村干部的住房,当年,恶霸地主**关在正房后猪舍内的储藏室里。尚文故意这么说,无非是为了吓唬他。
    “这个自然。不过柳老师是女流之辈,又是一个人住一间房间,万一碰上这种情况,会吓掉三魂七魄的!这可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办呀!”赖昌十分担心柳老师遭遇不测,提心吊胆、异常焦躁地问尚文老师。
    尚文见自己的拙劣的表演征服了他,差一点笑出来了。他强压自己的得意的激动情绪,继续表演。他用一只手拍了拍赖昌的肩膀,十分认真地说:
    “不必担心。据说,鬼也是怕人的。你锁窗闭户,深居不出,即使是半夜三更,它也不会伤害你。夜里行走,只要你不带铁器,它就不会来袭击你,因为你带上铁器,它以为你会攻击它。今晚你赏月时,你一定拿了凶器,因而它就先下手了。今后你在晚上,只要老老实实呆在房里,不到处乱跑,那一定不会有事的。原先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是这么做的,从来没出什么问题。”
    听尚文柳沛云单独住一间房,也不会有事,赖昌就放心了。只是他还有一点疑惑,他并没带什么凶器,怎么也受到了恶鬼的惩罚?尚文又只好东拉西扯不嫌其繁地向他解释:
    “这不可能。赖老师,你身上肯定有铁器。你是不是听说过鬼把针打进人的脑子里,取人性命的故事?鬼对于铁器十分敏感,哪怕是一口针、一颗钉子。你再仔细想想吧,究竟带了什么?”
    “我,我,我什么也没拿,我,我,我手里只拿了一颗钉子。”尚文的话像锐利的刺刀,刺穿了赖昌隐藏在最深处、散发着的恶臭的脓包。赖昌觉得十分尴尬,橘黄色的电灯泡似的头泛出红光,脸上显露出难看的的猪肝色,说话躲躲闪闪,语无伦次。
    “钉子,那不就是铁器?”尚文故作惊讶,带着埋怨的口吻说,“你去赏月,带颗钉子干什么?它又不是后羿的神箭,可以射到嫦娥的广寒宫去!你是——”他的说话停顿了一阵后,接着用严厉的目光逼视着赖昌,冷笑着说,“你是把这颗钉子当作丘比特神矢,想用他拨开地上的广寒宫的窗户的闩子,去幽会地上的嫦娥,是不是?如今,那颗钉子丢在哪里,快去把它捡回来,以免再发生意外。”
    像有一种超凡的神力,尚文把赖昌的伪装剥得精光,将他的猥琐丑陋的面目,赤裸裸地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耷拉着脑袋,半个屁也不敢放。停了一会,飞快的转过身去,他一边发疯似的向外跑,一边焦急的说:
    “钉子掉在柳沛云老师的窗下。我得尽快把它捡回来,否则,又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事了!”接着,他箭一般冲出门,门外响起了一串啪啪的鼓点似的脚步声,屋里的尚文也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朗朗的笑声。
    不一会儿,赖昌又气喘吁吁地站在尚文面前了,“当”的一声,一颗约莫两三寸长的门蔸钉,坠落在地上。尚文觉得戏演得十分成功,现在该谢幕了。他就极其诚恳地对赖昌说:
    “赖老师,今晚你干的这些事,要是柳老师知道了,今后你怎么好与柳老师共事?要是大家知道了,你又如何来面对学生?好吧,今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为了让你能正常有效地开展工作,我把我知道的,全沤烂在肚子里,决不向任何人说。孔圣有言,‘一之为甚,其可再乎?’,即使聪明如诸葛亮,空城计也只能演一次,今晚的这种戏,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重演!”
    赖昌似乎也诚恳的答应了,于是他们就灭灯就寝了。





    第四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中) 4赖昌黑心钻窗眼,尚文定计惩色狼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22 本章(。dushuhun。)字数:3393

    此后几天,赖昌时时关注尚文的动向,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一切。一天柳沛云老师曾问起中秋节晚上,她的窗后,似乎发生什么事,尚文只随意地笑了笑,淡淡地说了一句:
    “想必是风摇树动,生出些异响吧。再经过你的丰富的想象力的加工,当然会滋生出无限美妙的幻景来。”赖昌见尚文守口如瓶,便坚信他此后不会食言,他的一颗悬在高空的心,终于落了地。
    事物的发展往往像跷跷板,这端按下去,那一端跷起来。赖昌怕露馅的这一端的压力去掉了,他想吃天鹅肉的那一端便又跷起来。他想,“武”的来不得,“文”的谁敢说“不”?自由恋爱,天皇老子也管不住。他要进一步关怀她,紧紧地贴着她,好好地培养那种特殊感情。她不是还有个老娘么?贴近了老娘,不就是贴着她么?于是这个星期每天放学后,他都在田边水边转。他的运气很不错,镰刀把粗大的黄鳝,大脚趾肥壮的泥鳅,抓得很不少,还意外地捉到了一只三四斤重的大团鱼。他十分高兴地想,这真是时来运转,天助我也。这周星期六或星期日,提上几斤泥鳅黄鳝,加上这只团鱼,去看望她老娘,她娘定会惊喜,她也一定满意。星期六放学以后,他又出格地打扮成体育教师模样,慎重地走到柳沛云房里,对她亲切地说:
    “柳老师,听说伯母身体欠佳,我想她老人家一定要加强营养,才会健朗起来。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她老人家,特意捉了只团鱼,抓了几斤泥鳅黄鳝,让老人家改善改善伙食。你带回去,还是明天我亲自送到你家里去?”
    柳沛云原来觉得这一周天天去田边水边抓鳝鱼泥鳅的赖昌,神情有些诡谲,认为一定是姚校长又要招待什么贵客,他要作出不同寻常的贡献,以摇尾邀功。根本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她!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定没安什么好心眼!她本来想痛痛快快地骂他个狗血喷头,但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怖,像闪电一样划破了她那湛蓝的思想夜空。她想,想不到自己竟这么倒霉,她人生的鲜花还未绽开,恶少强奴就要强行攀摘。从前,铁屎麻子死结巴胡洁的骚扰,她愤怒地给了他一个当头棒喝,到头来被他逼得走投无路。他们胡家像催命鬼一样逼债,不只自己梦寐以求的学业无法继续修完,甚至家里釜似悬磬,她们母女生活毫无着落。幸亏洪鹢老师仗义垂怜,给她找到这份工作,让她有了一份比较稳定的收入,她们母女的生命游丝,才没有断绝。如今真是屋漏更遭连夜雨,她又碰上了这该死的尖嘴猴腮癞痢头!他本人倒没有什么可怕,可怕的倒是他是校长的心腹。他有了这座靠山,腰粗气壮。如果她破釜沉舟,与这些鬼魅拼个鱼死网破,那是以卵击石,她的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就会泡汤,导致风烛残年的老母门闾无依,生活无着,那岂不是她自己亲手将娘送上黄泉路?因此,无论如何都要稳住阵脚,为什么一定弄个鱼死网破。能做到鱼不死、网不破最好,如果网破了,也还可以再补,可是鱼死了,就没有办法再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因此,即使自己受百遍苦,遭千遍罪,委屈一万次,也犯不着去得罪他。于是,她强压熊熊燃烧的怒火,拂去充塞胸臆的厌恶,强装笑颜,虚与委蛇:
    “赖老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团鱼、黄鳝我不能受。因为我妈,我妈,她不吃泥鳅鳝鱼,看到团鱼就害怕。”这样用谎言来搪塞别人,在她一生中,这还是第一次。为此,她心慌了,脸红了,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赖昌见她说话羞答答,娇滴滴,误以为她对他情深意切,他心灵深处不禁诱发了强烈的地震。他望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眼,那张红扑扑的脸,那两只不自在地搓着的白嫩的手,已经心颤颤,意摇摇,巫山云雨早已荡胸臆。他媚眼斜,口流涎,脉脉含情语声软:
    “沛云老师,沛云老师!伯母不吃鱼虾,那,那就营养更差。那么,我明天就称几斤肉,买只鸡,去看她老人家。”
    赖昌的死缠胡搅,就像一阵萧瑟的秋风掠过,柳沛云脸上羞答答的红花,即刻变为黄脆的枯叶,被席卷而去。恼怒的阴霾顿时漫过眉梢,扩展到了颜面耳际。这时,她才意识到,对这种一粘上、就死死叮着不放的蚂蝗一样的丑类,必须快刀斩乱麻,断绝一切关系。可是她又想到,这类鬼魅心黑手辣,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他会毫不留情地将它毁灭。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有后台,我无地立足之地。采取过激的行动,只会招致灾难性的后果,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摊牌,只能拖。于是她又在眉梢嘴角,挂出丝丝笑意,嘴里讪讪地吐出一点表示感谢的唾沫:
    “赖老师,你的好意我十分感激。只是我妈虔心向佛,吃长斋,不沾腥荤。”她正苦于无法撕掉死死叮着的蚂蝗的时候,忽然看见尚文从门前经过,她像一个溺水的人,碰到了漂过来的浮木,即刻抓住它一样,她随即向尚文招手高喊:
    “尚大哥,你来得正好!赖老师要送泥鳅鳝鱼给我妈吃。我说我妈见了这东西,就觉得恶心,他又说那就称肉买鸡去看她,我说我妈虔心向佛,不沾腥荤。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相信。请你你过来告诉他,我说的究竟是不是实情?”说时,她提起赖昌提来的鱼篓给尚文看,并眨巴眨巴地使眼使色。
    其实,赖昌一来到学校,一双饿狼的绿眼像影子一样,紧紧地跟随着柳沛云,尚文就觉得他不怀好意,时刻拿只眼睛盯着他。因而才防止了中秋夜的最严重的事故的发生。那次,他变戏法狠狠地整了赖昌一下,以为他从此就会收住花心。没想到他还是贼心不死,故伎重演,如今又玩起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把戏。这种出格的事,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此前,他正在做饭,他见赖昌提着鱼篓去柳沛云房里,随即把灶火弄灭,尾随赖昌到了这里。听了柳沛云的话,看见她的丢眼使色,已猜出了赖昌的八九分用意。他就顺着她的意思,带着讥讽的口吻,笑着说下去:
    “赖老师,你这不是乔太守乱点鸳鸯谱么?柳老师说的全是实情。她母亲拜佛多年,长斋半世,鸡鸭鱼肉都不沾嘴,怎么会吃泥鳅鳝鱼?赖老师啊!我看,你这是潜入水底捞月亮,爬到树桠上去捉鱼,白费心思哦!”接着他皱眉眨眼耸肩膀,故意挑逗说,“要是没有地方送,就充公给伙食团。我出钱打酒,晚上大家对月品尝山珍海味。李白有诗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们三人月下同乐,‘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七人’,岂不是比李白独酌更有趣么?赖昌老弟,你看如何?”
    赖昌听柳沛云说,她妈不吃泥鳅鳝鱼,他还想另辟蹊径,买只大母鸡,割几斤好肉,亲自登门拜访。尚文更进一步证实她长斋念佛,不沾腥荤,这样,就把他接近他心爱的天使的所有的渠道全堵塞了。车到山前无路走,鸟入笼中不能飞。前途漆黑一片,他哪里还有什么明月可邀?今后他不知怎样才能活下去!念及此处,不禁悲从中来,心头酸酸,泪眼汪汪。他想,“你们既然如此无情,也就休怪我这般无义,莫说吃鳝鱼泥鳅,就是一丁点儿腥气,今后也不会让你们再闻到。该死的尚长子,你会得心应手使明枪,我就不会不择手段放暗箭?谁输谁赢,咱们骑驴看唱本,等着瞧!”不过,他又想,目前他们毕竟同在一口锅里吃饭,同在一个学校工作,何况他还是这个学校的领导。彻底撕破脸皮,也就不好见面,眼下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他心里止不住毒毒的恨,可脸上只好尴尬地笑,嘴里只能讪讪地说:
    “尚校长,对不起。听姚校长说,县领导要来联校检查工作,这点东西要为招待餐增加一个菜。你那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七人’,的确富有诗情,可我现在却没有一点诗(实)意,那就等吧,等下一次吧!”说完,提着鱼篓扭头就走,心里愤愤地说:“你们等吧!等到猴年马月吧!”
    “赖老师,你不是要把泥鳅团鱼先送给柳老师她妈么?她妈不收,你再送给姚校长、县领导,那么,在你的眼里,岂不是柳老师她妈是姚校长、县领导的领导,你要不要我告诉姚校长,今后回报工作,不要舍近求远跑县里,只要找柳老师的妈妈就行了。”
    看到赖昌这种气急败坏的样子,尚文神采飞扬,哈哈地笑开了,柳沛云也忍不住羞涩,红着脸,嘿嘿地笑起来。尚文嘱咐柳沛云今后晚上要把窗闩拴牢。柳沛云告诉他,窗闩上她早已钻了个小洞,关窗时就插入了一颗钉子,怎么也拨不动。她还要尚文想想办法,弄张桌子来,她再也不愿与赖昌共用一张桌子办公了。
    等赖昌从联校回来时,办公室已增加了一张新的办公桌。





    第四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中) 5主子吃肉天经地义,奴才喝汤水中捞月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23 本章(。dushuhun。)字数:3018

    就在这周星期六下午,赖昌在遭到尚文阻扰他与柳沛云进一步接触以后,他提着鱼篓,气冲冲地跑到了联校。姚令闻一见到他送来的鳝鱼泥鳅,就呵呵呵呵地笑过不停歇,那阿拉伯半岛似的下颔就再也合不拢。特别是他那双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拎着的那只大团鱼,不住地吞咽涎水的又馋又怪的样子,真让人想起猪八戒窥见了在水里沐浴、一丝不挂、百般妩媚的缠丝洞的蜘蛛精的情状来。看到姚令闻这个样子,赖昌觉得姚令闻今天格外喜欢他,那他一定好说话。
    不过,姚令闻看重的是泥鳅团鱼,并不是他。姚令闻从小过惯了餍甘啖肥公子哥儿的生活,可解放后,他也只能与普通干部一样,粗茶淡饭,填饱肚子。初始他着实有些忍受不了。好在他与母亲同住昆阳,母亲手头不缺光洋,黑市上兑些人民币来补添,日子还算过得舒服。可随着阶级斗争的进一步激烈,社会改革的进一步深入,人间已经地覆天翻。他母亲已不能、更不敢用光洋去兑换通行的人民币,从此,他们的生活就江河日下。解放初实行供给制,国家工作人员,吃饭穿衣,全由国家供应。此时已改为薪给制,生活标准有了一些提高,可基层工作人员,每月最高的工资,也就是那么二十七八元。他当上校长,也才三十零。以前他与母亲同锅吃,还算能凑合过下去。如今一灶火分作两处烧,火力自然小得多。他往往寅吃卯粮,下一个月的工资和下下个月的工资,这个月早借支花光了。到了这种过不了关的困难时刻,他就只得硬着头皮,勒紧裤带,苦撑苦熬了。如今他正处在这饥肠轱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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