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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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五十一号- 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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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公,老公!现在我要说的是尤瑜结婚当晚的事,我念他的情书的那场面应该特别精彩。这可是我亲自采割的';燕窝鱼翅';,不是你提供的';死鱼臭肉';。这些';燕窝鱼翅';,经过我亲手精心烹调,那是天国的';佳肴';,美味之中的美味,不只是';警察局长';,也不是';公安厅长';,而是';公安部长';,乃至';总统主席';。老公,十分钟,就那么十分钟,你就能品尝人间极品的美味,又何乐而不为!她还在喋喋不休,可是,她老公退行着向门外走,转过身,一刹那就不见了。
    竹海知道,她说她亲自采割的';燕窝鱼翅';、亲手精心烹调的';总统主席';级的天国';佳肴';,就是尤瑜在昆师读书及以后一段时期,她为尤瑜传递的那九十九封给池新荷的情书。同窗时,他与尤瑜成为了密友,尤瑜把自己做过的或者他想做的一切都告诉给了他,唯独这书信的内容,他不肯透露丝毫。这是竹海心中长久隐藏的一个疑惑,二十多年来,他时刻都想知道。二十多年过去了,世事沧海桑田,面目全非,许多事在他的记忆里已了无痕迹,唯独这件事总在他的脑海里颠来倒去,倒像镌刻在青铜器上的铭文,经过反复摩挲,愈旧弥新。他正想听她亲口说说。无奈这是他在昆阳消失二十年之后回来第一次参加的组织上安排的集体活动,他总不能中途退出。何况那位气功大师,已经被仇虬、张红梅证明验身,他就是尤瑜,并且他们一再说明在尤瑜竹海死后,他无限悲伤,并为竹海厝坟、频频祭奠等事,出自至诚。他有太多太多的话马上就要对他说。已超过开始练习练功时间四十分钟了,再迟迟不去,尤瑜走了,他们又会失之交臂,他得马上走。于是他也只好效仇虬立即离席,连连打躬,苦苦哀求,十分歉疚地向她说明了自己的苦衷:
    红玫瑰,你要说的是二十多年隐藏在我心中的一个谜团,我真想及早地知道它的谜底。可是,可是,我再晚去些时间,我就见不到尤瑜了。你的精彩的表达,确实不止';公安局长';的水平,而是';总统主席';的级别。来日我一定专程来品尝你的高超的';厨艺';,别忘了,好酒还得为我准备一瓶。对不起,现在请你放我走!
    急什么,乌云遮不住太阳,风吹不走月亮。太阳、月亮今天下了山,明天还会升起来。今天见不到游鱼子,还有明天,以后说话的日子多得很!何必丢下总统级的美味不享受去吃生肉。
    她仍旧拉住我,非要我听完她要说的故事不让走。竹海又与她磨蹭了好一阵,还是不能被';赦免';,竹海只好也仿效仇虬,挣脱手,转身就走,急急如漏网之鱼,迅速离开了,转过一条巷子,身后频频送来一串串刻薄的咒骂声也就听不到了……





    第五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下) 1老书记调车不买帐  青龙亭旧貌展新颜 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1:16 本章(。dushuhun。)字数:2551

    竹海挣脱了红玫瑰以后,头也不回,跄跄踉踉、急急忙忙穿过两条小巷,向练气功的三中的礼堂走去。他气吁吁地跑进练功的礼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半,足足迟到一点钟。好在他在昆阳只工作了一年多,认识他的人不多,二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参加练功的人,谁都不认识他,谁也不会指责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虽也有些人回过头来睁着怪异的眼睛看他,与人们在动物园里,看刚从非洲运过来的从未见过的河马一样,惊异世间何以竟有这等怪物!但这与己无关,他们都没有以言词苛责他,站在礼堂舞台中央的气功大师,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他。他反复观察,仔细思量,尤瑜早年与他相知很深,但是经过二十多年的凄风苦雨的残酷冲刷,对他的记忆的痕迹,大概早已荡然无存,现在即使路遇,也与见到一个陌生人无异。也许看到他目前的猥琐的样子,便会判定他是异类,不屑一顾。因为礼堂里别的地方,大师的炯炯的目光时时扫射,唯独他站的地方,他的眼神从未光顾,显然由于他的到来,这里成了被遗忘的角落。中午,红玫瑰灌了竹海那么多酒,他确实有几分醉意。经过练功的簸荡摇晃,头脑早有些晕眩。眼前好像是一片浓雾迷蒙的大海,他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他下意识机械地模仿着大师的动作,真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嘿嘿,怎么啦?竹海兄弟。老朋友站在你的面前,你竟然如痴呆的癞蛤蟆,明明看到我站在面前,怎么竟视而不见?此刻竹海觉得有人在肩上重重地击了一掌,一个讪笑的质问声接踵在他耳边响起。竹海像从梦中惊醒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气功大师已站在他的面前。他头脑中的茫茫迷雾,顷刻一扫而空。已到了下午五点了,今天练气功的课程已经结束,礼堂里的人大多离开了,而他竟然不知。这确使竹海有几分懊恼,原来岁月的流逝,并没有磨去他在尤瑜记忆的痕迹,而他却认为尤瑜不愿与他相认,责他疏远了老朋友,觉得自己真让人恶心。不过,他心中始终有个疙瘩,既然是老朋友,为什么他迟迟不想见他,而现在又向他招手?阔佬家不会延请叫花子作上宾,如今他是县太爷,怎么会去招惹个连叫花子也不如的人?是不是中午回家,池新荷责备了他,他才不得不已向他表示友好的姿态?抑或时过境迁,他早把他忘了,中午仇虬给了他电话,才将沉在海底的他的影像打捞出水面?是的,肯定是的。他还没有沦落到乞丐的地步,不需要他施舍感情。于是他也没好声气地说:
    究竟是谁视而不见,你我心中有底。是啊,几十年过去了,你我早已不是天河梗隔的牛郎织女,朝夕绵绵思念,而是阴阳异路,人鬼殊途,窄路相逢。我也不想脏污你的阶前盈尺之地,搅乱你悠闲的清梦,因此只能效癞蛤蟆视而不见。
    竹海啊,真没想到漫长的岁月,竟在我们冰清玉洁的情谊上,堆上了这么厚一层的龉龊的尘埃!你误会了,中午我没有和你打招呼,一是因为池新荷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贸然接你到我们家去,她一时还接受不了这般残酷的现实,我得事先与她通声气,让她有个思想准备;一是觉得我中午如果去仇胖子家与你会面,恐怕胖子和红玫瑰谈话受拘束,我的一些笑话他们不会说,使你失去一个能重新认识游鱼子的机会,因为我毕竟当了十几年的县委书记。因此,我才有意避开你。如今该是我们拂去岁月积淀的尘灰的时候了,走,我们还是去重游秋爽阁!
    听尤瑜这么说,竹海深深感到,没想到二十多年来山一般的政治重压,竟将自己的心胸挤压得如此狭窄,简直不能容下一粒粟米,连他朝思暮想的情胜兄弟的老朋友,也如此刻薄,因而感到深深的内疚,十分痛心地说:
    尤瑜啊,我真的错怪了你,我们是应该好好聊聊。只是我回校还有三十多里,误了时间搭不了上车。我看,我们还是明天再叙吧!
    要等到明天,今晚我们还能睡得着?不要紧,我们谈够了,兴尽了,你暂时不愿去我家,我可以派车送你回去。我县委书记的权交了,可我调车的权利,新上任的领导还给我留着。我不常用,今天用用应该没问题。说时,就拿出手机拨电话,要调桑塔拉。可是对方回答说,书记要外出,只能调吉普。这下,尤瑜可来了火:
    喂,喂!我不是还是书记吗?我才退居第二线几天,你就不认得了么?好!你不买我的帐,我就向你们的书记讨账去。今晚我有贵客,非要桑塔拉不可!不等对方回话,他就挂了电话,气愤地说,真见鬼,人还没走,茶就凉了。
    气什么?自古以来,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事还少吗?我想,飞将军李广与霸陵尉的故事,你应该还记得吧。当年,李广军败被削职为民,回到了故乡。一次南山射猎归来,天色已晚,途经霸陵。霸陵尉不许李广通过,李广对他说,';我是故李将军。';霸陵尉趾高气扬地申斥道,';今李将军也不行,何况故李将军!';这样,飞将军便只好终宵达旦,僵坐霸陵。你让了岗,交了权,就是故李将军。调不动桑塔拉,还可以坐吉普,热气腾腾的茶固然喝不上,尿热一般白开水还够你喝,而平头百姓,有时连脏水臭水也喝不上。比起他们来,你的待遇是够优厚的了。你做官当老爷惯了,真是少见多怪!你我不是要怀旧么?这里去青龙亭也只那么四五里,那么我们就彻底回到过去,开动';十一号';车,我想,不到一个钟头就到了。游鱼子,我们走!
    竹海极尽其揶揄之能事,将尤瑜羞辱了一番。可尤瑜并不生气,他脱掉身上的道家服装,搭在肩上,拉着竹海的手,就像当年一样,活蹦乱跳地向前走。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欢快的青年时代。那时,青龙亭简直是他们的天堂,他们一有闲暇,就像自由活泼的小鸟,成群结队地飞到那里去。他们或在古树下冥思苦读;或于深潭中高歌击水;或登青龙亭远望,将白云依偎着北塔的倩影,收入眼底;或坐秋爽阁品茶,谈天说地,啸傲古今。这一切都那么惬意,那么迷人。竹海自离故土流亡以后,在那漫长的不眠之夜里,青龙亭、秋爽阁依旧像慈祥的父母那样,令他眷恋;像天真年幼的弟妹那样,招他喜欢;像如胶似漆的情人,使他神魂颠倒。那种望穿秋水,不见伊人的倩影的贪婪地念旧的情怀,像汨汨的清泉,时刻流淌进他的心田。他的心在飞,人也在飞,好像他们还是一双无拘无束的鸿雁薄天飞。
    老书记,老书记!您等等,您等等!您老要的桑塔拉我开来了!





    第五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下) 1老书记调车不买帐  青龙亭旧貌展新颜 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1:16 本章(。dushuhun。)字数:3139

    尤瑜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车窗里一个人伸出头来,冲着他叫喊,那是曾为他开过多年车的司机。乌亮得能照见人影的桑塔拉停下了,他便拉着竹海钻进去。大汗淋漓的三伏天,车内竟舒爽如凉秋。原来人们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其实,权力比钱更甚,不只能摆布一切,而且能生杀予夺,能让人过上像神仙一样舒服的日子,难怪人们要像野兽撕肉啃骨头那样,为权力而拼个你死我活。今天见了尤瑜调车的事,竹海总算有了切身的体验。
    桑塔拉风驰电掣,过了水府庙,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消失了,车道两旁广袤的织锦般的禾稻,像大海里的波涛,向车后飞速流去。不到十分钟,青龙亭就矗立在我们眼前。金色的青龙亭,像是晨间东方的启明星,在西天的晚霞中闪烁。车愈来愈近,青龙亭婀娜的身躯也愈显出其颀长的俊美,俏丽的姿容更加光彩夺目。见此不油然让竹海想起远古时代,女娲头顶湛蓝湛蓝的天,脚踏无边无际的大地,拣五彩石以补苍天的飒爽英姿来。下了车,仔细瞧,只见青龙亭耸立在闯入昆江中的高昂的青龙头上。上下三层,下宽上狭亭顶尖,酷类古代将军的头盔。下层由八根圆柱支撑,远望它们像一支支红蜡烛,其实,每棵圆柱一人还不能合抱。当年颜色剥落,十分难看,如今刷饰了亮丽的朱红色,每棵红柱上都盘着条凸出的金色巨龙,金碧辉煌。柱间有板壁,壁中有门窗,皆朱红;窗棂上雕琢着花鸟人物,青碧绛紫,栩栩如生。上二层,形状相类,只是形体渐上渐小。亭覆以青碧琉璃瓦,色泽对比鲜明。亭顶棱锥状突起,锥末缀颗浑圆的宝珠,呈金色。层层龙首状的檐角翘起,突出亭外,龙首凸出乌黑的眼珠,张开血色的大口,回首虎视着亭顶金光灿烂的宝珠,人们称之为八龙捧珠。
    原来这里衰败不堪,可现在修葺一新,成了公园。围墙周绕,门楼宽阔,门楣上飞舞着游龙般的五个大字:青龙亭公园。走进大门,因石脊的形状,凿出了一条蜿蜒的石级,通向青龙亭,上下几十米,真像虬曲的龙脊。龙状的石脊中间,两边略低的积石稍为平缓,长十几米,宽六七米。左边用木头构建了一幢平房。建时在石脊上凿孔,将巨木插入所凿石孔中,巨木横卧在平缓的积石上,左边悬空,然后在巨木上立柱子,搁檩木,钉椽子,然后剖竹为瓦覆之。小巧玲珑的三间房子就建起来了,末一间悬空,恰如高翔的鸟的翅膀。门户浅栗色;上面凸现巨松瘦竹的图形,屋顶深绿,绘着白鹤掠翅的倩影;洞开门户,清风徐来,临窗一坐,酷暑顷刻变秋凉,心灵如洗,倍觉清爽:题名曰秋爽阁。右边也用巨木构建了一幢平房,也是三间,建造材料、构建方式、形状,与秋爽阁同,只色泽与之迥异,猩红屋顶,翠绿门墙,寓万绿丛中一点红之意,名曰春望轩。两屋相距约二十米,与中间龙形鼻梁石阶梯构成个十字,与高处的金顶红亭子浑然一体,诚如一只展翅蓝天的雄鹰。这些建筑,形同旧貌,却质地全新,房基横卧的巨木,已为仿木的钢筋混泥土横梁替代,上覆的剖竹已换成仿竹的陶瓦。又于壁立的石隙间凿孔,灌以钢筋混泥土立柱支撑横梁,立柱绝类古树,上贯屋顶。阁、轩外多古枫,虬枝旁逸斜出,枫叶沙沙颤袅,酷类远古有巢氏的仙居。步入最外凌虚的那间,俯瞰深潭,真让人有一种高居云端、飘飘欲仙的感受。这里房前屋后,千奇百怪的立石,如卧虎,似奔马;如引臂揽物的清猿,若延颈长鸣的雄鸡。又于山石缝隙间填些沃土,遍植春兰秋菊,翠竹红梅。四时花卉,芊芊莽莽,馨香馥郁;傲梅谦竹,吟风斗艳,飘逸潇洒。其上虬枝碍日,层叶蔽天;其下好风如水,碧潭千尺。信步闲楼,尘缘杂念,顷刻尽销。不过,徐行审视,秋阁春轩,又各有千秋。当秋风送爽之时,秋爽阁周遭,丛菊绕修竹,深绿间鹅黄,恰如渊明庭院;值春暖花开之际,春暖轩前后,蕉叶拦风斗雨,呵护多情牡丹,又似演义一出《西厢》。
    且行且观,他们携手在灰色的似鸟的脊梁般的石级上攀登,情致极浓,犹如雁舒蓝天。不一会,他们就登上了青龙亭的最高层。青龙亭台基突兀,亭身跻于参天古木之间,与对面傲然矗立的北塔,遥遥相对。抚栏鸟瞰,蜿蜒的昆江,恰如仙女舞动的澄蓝缎带;昆阳市高低错落的房舍,又似好奇的神童精心堆砌的五彩积木。三面临水,八面来风。此刻登临,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觉,不禁油然涌上竹海的心头。时值日落,西天流动的云霞,恰如刚刚出炉的炽红的铁水;亭下如镜的碧潭,映出的亭塔的黧黑的倩影;点点飞鸟翩翩归巢,双双健臂奋力击水;渔舟桨声悠悠,滩下流水溅溅。秋爽阁、春望轩更似鸟儿鼓动的双翼,与青龙亭浑成一体,真像只展翅欲飞的丹顶鹤。这是一幅人间罕见的妙笔丹青。这一切,竹海曾经多么熟识亲近,但今天又觉得何等遥远陌生!多年来,竹海在北国与黄沙为伍,共牛羊结伴,胸间好像完全被恼人的黄沙遮掩,为牛羊的腥膻充塞。今天见到的这一切,仿佛把他的五脏六腑,淘洗得冰清玉洁,把他狭窄的心胸,扩张到了无际。仿佛多年飘泊异乡的游子,又投入了母亲温柔的怀抱。
    欲穿的望眼看够了,淋漓的淫汗止息了,他们又挽着手,迤逦走下青龙亭,步入秋爽阁最外的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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