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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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五十一号-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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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话。可是,当他知道这些情况,去找她的时候,她早已回家了。不过这也好,他可以有充足的理由去彭芳家,向她表示自己最诚挚的爱慕。现在他心里灌满了蜜,他要把这甜沁沁的蜜,一丝一丝地、一丝一丝地分给亲朋好友品尝,其中该优先让他们品尝的,当然池新荷与彭芳。现在他不远百里,踏雪寻芳诉衷肠,怎么不让心里热乎乎,甜滋滋呢?这么一想,便觉得浑身都是劲,脚下卡嚓卡嚓的歌声更加唱得欢,冰雪上留下的两串脚印,竟然那么直,那么深!
    “嘟——,嘟——”小火轮已经在热情呼唤。他庆幸没有一个熟人见到的萍踪浪迹,他明取西川,暗夺荆州的计谋顺利实现了。他跳上船后,就躲进船舱的暗旮旯里,仔仔细细想心事,把自己装进了一个不透一丝儿风的蜜罐里,反反复复品蜜饯。他只知道这儿甜,那儿热,里里外外是春天,还管什么夏令秋冬的花开花落。
    “嘟——,嘟——”小火轮又在纵情高歌,将尤瑜从梦幻中唤醒,船即将停泊在一个小镇的轮船码头。尤瑜快步走出船舱,船头距码头还有一米多,他已纵身跳到了岸上,循着一条田间大道往前奔。他曾来过一次,知道这条大路笔直通往彭芳所住的学校。可是今天大雪覆盖着原野,道途茅舍潜踪匿迹,沟壑坑洼一抹平。远望一马平川,白茫茫一片。要不是早行的人,留下了两行足迹,他简直不知如何迈步。如今,往日碧绿的田野上,翩翩飞舞的白鹭,已经失去了夺目的白,而那些不显眼乌鸦、麻雀,却现出异样的黑。太阳升得老高了,白雪依然如盐似沙,粒粒晶亮闪光,不沾鞋底,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此时,被雪褥严严实实覆盖着的雪原上,星星点点散落着许多刚刚蒸熟的“馒头”,上面正冒着腾腾的热气,那是农家草舍早炊升起的缕缕青烟。青烟升腾到半空,渐次向周围散开,像喇叭花,如蘑菇云,这简直是异国风景,他从未见过的奇观。新奇的刺激,更激起他猎奇探胜的情趣。他的脚步加快了,解开衣服的纽扣,头上仍然冒汗。





    第二章(。dushuhun。) ; ;晨兴忆梦(下) 10雪里寻芳尤瑜传春讯,提早过年楚老夸黎疾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09:48 本章(。dushuhun。)字数:3002

    稀世的异国情调,真的在尤瑜眼前出现了。人们惯常把万绿丛中一点红,视为艳美至极的境界,他们几曾知道,万里无垠的冰晶玉洁的皑皑雪原上,有那么火红的一点,是多么鲜明、耀眼、迷人!她似闲驭白云的红妆仙子,她是俏出墙头的带笑的红杏,这是多么难得的昙花一现的绝世奇观啊。这奇观,他尤瑜今天终于有幸见到了!他狂奔着,大笑着,简直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近了,近了,那是披上了火凤的靓丽的羽衣的彭芳,那是他十分熟稔而又梦想亲近的彭芳。他恨自己不能化成一阵清风,顷刻扑向她的怀里。他狂奔着,大笑着,高喊着:
    “彭芳,彭芳!我来了,我来了!你是一朵红梅,你像一把火。我早就看到你了,你是不是看到了我?”
    彭芳刚从屋里出来,刺目的阳光,眩目的白雪,使她眼花缭乱,看不清来人的面目。只觉得像汽车飞驶时,车窗外的树木向她飞速扑来,又如体力过剩而浮躁的草原上的马驹,向母马欢快的奔去。片刻的朦胧过后,她即刻察觉到是尤瑜来了。她丢下了手中的扫把,箭指来人的方向,疾飞过去,像只火亮的山鸡,扑哧一声,咯咯地开怀高唱着:
    “尤大哥,尤大哥!雪这么大,天这么冷,你怎么来了?你天马行空,不信邪,不怕天,你真正是人中的龙凤!”
    这边奔,那边跑;这边喊,那边叫。不一会,山鸡马驹交颈在一起,两张苹果红脸紧紧地贴着,雪原上骤然绽开了两朵璀璨的并蒂花。彭芳接过尤瑜手中的提包,审视着他红扑扑的脸,噘着嘴,生气地说:
    “这么大的雪,湖州野地,像个南极洲。你却钻到这冰窟里来,简直不要命!等下我妈看到你,会心痛死的,我也免不了又要挨阵骂!”
    尤瑜目光炯炯地望着彭芳身着的火红的外套,满脸盈笑,饶有风趣地说:
    “雪里寻梅,自古以来,是文人墨客赏心悦目的雅事。琼妆玉砌的皑皑奇峰,懦夫望而却步,只有不畏艰险攀登的勇士,才能凌绝顶而览胜景。我不敢自诩为不惮前驱的猛士,但我愿步英雄虎步的后尘。果然不虚此行,这次艰难的跋涉,结出了丰硕的果实。今天,我总算找到了红梅,一睹了她的醉人的俏丽风采。亲爱的芳,我仰慕的艳丽的红梅,为了你,即使我为你献出生命,也感到无尚光荣,无比幸福。”
    彭芳听到他说的雪里寻梅、即使献出生命、也感到光荣、幸福的话,一股似电的暖流,立刻在她周身奔涌,甜蜜的浓情,充盈了她久已干涸的心田。奔腾的春汛涌来,即刻催开了她的含情脉脉的春花。她以能结识这样笃情厚义的知己为荣,她以拥有这般志同道合的朋友而感到骄傲。她压抑着内心的喜悦,明知故问,笑着说:
    “尤大哥,你是在痴人说梦吧!这里一坦平洋,哪里有什么皑皑奇峰,雪里红梅?依我看,就是你踏破铁鞋,也寻觅不到她们的踪影。”
    尤瑜诡谲地笑着,荡着秋波的眼光,在彭芳周身逡巡。接着上前一步,歪着头,怪声怪气地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奇艳的梅花呀,她不在天边,就在眼前。我不只见到了,我还摘到了,摘到了!”说时,他使劲地抓住彭芳的双手。
    彭芳的芳心被尤瑜醉人的疯话,撩拨得奇痒难挡。她真想搂住他,说她爱他爱得发了疯,但少女羞涩的雷池,她不敢跨越一步。她只好故作娇态,佯装嗔怒,说:
    “尤大哥,你又说傻话疯话来恼我气我。我不是什么红梅,你也不是什么文人墨客,也不懂踏雪寻梅的雅趣。我还不了解你的性格,雪地里走一遭,无非是图猎取一点新奇的事儿求开心。好了,不说这些了,远道而来的人是贵客,天气这般冷,总不能让你像只蠢笨的企鹅,痴痴地呆在冰雪里,吃冻肉。还是快点进屋去吧!”
    听到彭芳说天气冷,他才从痴情的梦里走出来,纵目望了望周围。这所谓的学校,只是一幢长长的低矮的泥砖砌的草房,远看,倒像一段废弃的堤。间或中间有几个小小的缺口,仿佛是堤上泄水的闸门,那是房屋的门窗。房前被雪掩盖的地坪里,有对摇摇晃晃的篮球架,的几块篮板一端脱落了,在空中吱吱呀呀地荡着,它向人们昭示,这儿是一所学校。再远望,除了极远的天边有几片浮冰似的白云,在蔚蓝的如大海的天宇上漂移外,上不见飞鸟,下不见行人,一切都死一般的冷寂。长年累月住在闹市长街的他,又怎么能想到天底下竟还有这样活着的原始人,他这才真正体会到了彭芳母女生活的酸辛。世事叵测,未来难期,他上次来,田野里是万顷金黄的滚滚的稻浪,田间的庄稼客,过往的行路人,个个脸上挂着丰收的喜悦。短暂的两个多月,只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一朵小浪花,谁又能逆料浪花瞬息消逝天地变,他冥搜苦寻,不识江山旧时妆。彭芳见他傻乎乎地张望痴痴地想,知道他的思想又在钻牛角尖。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他就往屋里跑,并且高声喊道:
    “妈妈,妈妈——尤大哥来看你来啦!”
    “这孩子,这样的冰雪天来看我,冻坏了身子骨,我可担待不起!”屋子里传来了彭大娘极其喜悦、充满关爱的话语。尤瑜闻声,急忙飞进屋里,拖长声音,连声亲切地喊:
    “大娘——,大娘——!您老人家身体好吗?”彭大娘见了他,连忙下床颤巍巍地站起来,尤瑜急忙走上前去扶着她,仔仔细细,上下端详了一番,无限惊喜地说,“大娘,大娘!您能够站起来了,您能够站起来了,真太好了,真太好了!”
    尤瑜的突然到来,异乎寻常的惊喜,好似暖洋洋的熨斗,似乎把彭大娘老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烫平了,她好像泡在温泉里,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个个都舒服。她用双手捏捏尤瑜的肩,又摸摸他的通红通红的脸,喜出望外地说:
    “孩子,大娘好着呢。你看,我不只可以站起来,还可以慢慢地走动呢。”说时,颤巍巍地向前挪动了几步,“你们这样关心我,我生活好了,心情舒畅了,病怎么会不好呢?将来我还能够做饭洗衣,教孩子识字唱歌。到那时,我就不是拖累你们的废人了。只是今天大娘对你有意见,你穿得这么单薄,顶风冒雪闯湖州野地,冻坏了身子,可不得了!”
    “大娘,如今我天天洗冷水澡,喷嚏都不打一个,身体好着呢。”尤瑜一边与彭大娘说话,一边观察这破屋的变化:房上用包装纸箱的纸片拼起来,反钉在楼栿上,权当天花板。房后用泥砖砌了间与房间等宽、有房间三分之一那么长的厨房。泥墙上抹了层石灰,由于施工仓促,湿泥透出褐色来,墙不够白,但开了较大的窗户,室内很敞亮。原来的房间也用泥墙间开,做两间房间。墙上贴了新年画,确实有一番前所未有的新气象。尤瑜看到眼前的新的巨大的变化,听着彭大娘关切温存的话语,心里暖和和的。他无限感慨地说:“大娘,只要您老人家冻不着,身体好,我们年轻人受点冻累算什么。”
    “妈妈,他是头浑身喷着火的牯牛,就是掉进冰水中,水会沸腾冰会溶。这么点风雪,对他而言,只当是小菜一碟!”彭芳端着杯热气腾腾的茶,从厨房里走出来,幽默地说。
    “他是头牯牛,那么,你就是只多情多义的氏牛。小牯牛顶风冒雪来看你,就是为了回报你的情和义。芳丫头,你说是不是?”原来尤瑜来时楚霸王在自家的门口,早看到了,就送篮蔬菜过来。在门口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便接过话茬逗趣。





    第二章(。dushuhun。) ; ;晨兴忆梦(下) 10雪里寻芳尤瑜传春讯,提早过年楚老夸黎疾3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09:48 本章(。dushuhun。)字数:3263

    “楚伯伯,您也太损人了!您开这样的玩笑,我可受不了。尤大哥是来看我妈的,他心中早有了金凤凰,怎么会惦记我这只讨厌的丑小鸭?”彭芳接过菜篮,歪着头,抿着嘴,佯装嗔怒地说。尤瑜闻声,回头转身,拉着楚霸王的手,笑着说:
    “楚伯伯,放了假,有空闲,我当然要来看彭大娘,也要看看您楚伯伯。您给大娘砌了厨房,又给住房钉好了天花板。您照顾大娘,比儿女照顾父母还周到,您的无私助人高贵品德,真的了不起!值得我学习。”尤瑜望着天花板,指着房后的厨房,怀着虔诚敬慕的心情说,“楚伯伯,我蜻蜓点水,来看一下大娘,有什么用?还是您老人家,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照顾大娘,周周到到,熨熨帖帖。如今大娘不饥不寒,快快乐乐,我真的衷心感谢您。”
    “孩子,你挑水没寻到井,感谢找错了人。这些都是那个叫黎疾的傻小子干的。他放大假后没回家,挑了担包装箱纸片赶来了。放下担子,水也没喝一口,就忙着扫屋上的尘索,紧接着,在楼栿上反钉纸片。我和彭大娘、芳丫头要他歇歇手脚,吃点东西再干。他说,歇气吃饭,耽搁时间今天钉不完。他与芳丫头一直干到掌灯才干完,这小子做起工夫来真不要命。当天晚上,他又和芳丫头买妥泥砖买好草,第二天马不停蹄运回家,下午,芳丫头搅拌砌泥他砌墙。这小子真心灵手巧,一个读书人,砌的墙不偏不倚,平平整整,就是老砌匠也只能砌到这个样。第三天上午,房上盖好了草,墙上也抹了层石灰浆。下午,又给打好了灶。第四天一早就赶回家去。临走,还将五块钱硬塞给彭大娘。这小子对彭大娘真的比对自己的亲娘还要好。我说彭大娘苦到了头,如今招来了这样好的小伙子,真是好福气!我的儿子能有一半这么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楚霸王怀着敬重的心情,娓娓地叙述着黎疾的感人的故事。
    黎疾的故事极大地震撼了尤瑜。他想不到黎疾对大娘的关爱,竟然胜过亲生儿子,他的思想境界,比自己高十倍;他艰苦奋斗的精神,创造生活的能力,更比自己强万分。要是他来干这些事,恐怕十天半月也干不完。难怪张校长要倡导“三杆”教育,因为只有我们年青一代掌握了笔杆、锄杆和枪杆,有智慧,爱劳动,善打仗,才能振兴我们积贫积弱的祖国。黎疾正是实践“三杆”教育的佼佼者,自己哪一方面都比不上。想到这里,他惭愧万分低下了头。
    “黎疾这孩子,真是百里难挑一。我想到的,他给做了,我没有想到的,他也做了,让我生活顺顺当当。我要有块这样的心头肉,有个这样的亲生的儿子就好了。唉,好崽前世修,我,我哪有这个命!”彭大娘怀着心疼的心情夸黎疾,夸着夸着,又伤心起来,不住地抹眼泪。
    “亲生儿子,我们这里哪个没有两三个?可气你、骂你、刻薄你的忤逆子倒不少,亲生儿子再多有什么用?倒是你,丫头知冷知热,疼你,孝敬你,一百个儿子也比不上。如今彩凰又引来金色凤,锦上添花,你后辈子一定会洪福齐天哟!”楚霸王眉飞色舞,尽情地夸赞彭芳。
    “老哥哥,你哪里知道如今青年人的思想。砌好厨房后的那天晚上,尽管芳儿不让我说,我还是挑明了。我说,‘疾儿,我没有儿子,如今有了你这个半子,也算没有白活。以后,你和芳丫头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你猜,他怎么说?”彭大娘黯然伤神,饱含着泪水,凄楚地说。
    “他怎么说?难道他还会说‘不’字?”楚霸王以为黎疾爱上了芳丫头,早把彭大娘当作自己的亲娘,只要大娘开口,就会笑得合不拢嘴,立即改口称娘。当彭大娘提出这个问题时,他好生奇怪。
    “妈呀!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再说,让人多难堪!”个人的隐私让娘说出来,彭芳羞羞答答,撅嘴瞋目,忿忿地说。
    “楚伯伯又不是外人,说说何妨。”彭大娘眉眼紧蹙,凄苦地说,“他说我是他的好妈妈,芳丫头是他的好妹妹。他家住在穷山窝里,还有孤身老母要奉养,他不可能给芳妹带来幸福,没有资格爱她。过去,他对芳妹身处困境,不仅没有帮助,相反,和极大地伤害了她。而尤瑜,时时刻刻热情地关爱她,衷心地保护她,即使因此受到各方面的诽谤与打击,他还是坚如磐石。他才最有资格值得芳妹珍爱。你看你看,这岂不是婉言拒绝了这份情爱吗?”
    “你不要伤心,老妹子,他这里说的不是真心话。”楚霸王望着伤感的大娘,颓唐的尤瑜,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你想想看,他肩挑背负,从百里外,运来纸板,不分昼夜,给钉上天花板;又给你砌好了厨房,买回煤,劈了柴。这些,亲生儿子都做不到,只有真心爱芳丫头的、你的未来的郎古子,为了讨你的欢心,才舍得这样拼命!他是个极聪明的有头有脸的师范生,将来的先生,怎么会毫无遮掩地说,‘老太婆,我要讨你的女儿做我堂客!’这种话,只有苯得如猪牛的人,才说得出口。他的‘婉言’不是‘决绝’,而是情丝绵长,爱意不绝;他的‘拒绝’,是在窥探你和芳丫头的心底的真意。这是最机灵的孩子的最明智得体的表白心迹的方法。初看,不显山露水;但细想,好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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