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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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五十一号-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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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这个这个,您完全说得对。学生几乎因一念之差,又做错了事。事不宜迟,我得赶快叫这个这个,给工作添忙添乱的胡洁,去买墨汁、腕笔。再延误,后果不堪设想。说完,急急如漏网之鱼,狼狈逃窜。
    “李主任,有了这砣徽墨,就可以换回所需的全部墨汁。至于笔嘛,有了这个能将就。”仇虬从床底下拿出用笋壳叶和稻草分别制成的排笔、腕笔各一支,望着李健人的背影,笑着说,“还是坚决贯彻中央精神,节约每一个铜板为革命吧。”
    李健人像有人在拼命地追他抓他,头也不回,继续快步走。只是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这个,我就叫这个该死的胡洁去办!”
    天阴沉沉的,苦雨不断,冷风飕飕。洪鹢望着李健人的猥琐的背影,脸色阴沉沉的,心中冷飕飕的,像连绵不断的苦雨一般,他的心中在滴血。他无限哀伤地自言自语:
    “有了这种当家人,张校长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会全被毁掉的。”既而如从梦中惊醒过来,忧心忡忡、十分同情地对仇虬说,“今晚你又得熬一个通宵了。仇虬啊!你今后走的路很长,也很险。你在冲锋陷阵的时候,要像鲁迅那样横站着,提防有人在你背后捅刀子、放冷枪!”说完,凄然地走了。
    仇虬送洪鹢老师走出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也不禁鼻酸心楚。他怎么也想不通,过去,对革命忠心耿耿、将身家性命都搭上的洪老师,革命胜利了,反而步履这么艰难!也想不到自己为革命拼死拼活地学习工作,竟招来种种非议,遭到种种打击。更让怔怔不安的是,李健人整他,竟是声东击西,矛头直指恩师。他的脸也阴沉沉的,心中刮起了飕飕的冷风,一颗心也在淅淅沥沥、绵绵不断地滴血。
    他失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愁苦地紧张工作起来。直到翌日曙光初露,他才写完最后一条横幅……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上) 4健矮子设计撼大树,胡结巴昧心做蛀虫1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03 本章(。dushuhun。)字数:4088

    挑动胡洁借整仇虬以达到扳倒洪鹢的目的这招失败以后,李健人更气急败坏。他知道,洪鹢性格鲠直,淡薄名利,为教育事业殚精竭虑,无可挑剔。但他又更清醒地认识到,在学校里,洪鹢上可通天,地县的领导非常信任他,省里的领导赏识他。地县许多重大决策,往往还征求他的意见;领导来校检查工作,首先就去拜访他。他的根又深深扎根于群众的深厚的土壤之中,昆师师生上千人,唯他的马首是瞻。李健人虽说掌握了学校的实权,当上了昆阳师范这个“共和国”的“总统”兼“总理”,可他深知,昆师像个穆斯林国家,还有个手握《可兰经》的精神领袖在,他的权力无处不受到他的掣肘。在大家的心目中,他洪鹢是棵参天大树,他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不显眼的一株小灌木。这棵大树不砍掉,灌木便没有一片蓝天,永无出头之日。就目前形势看来,他想“蚍蜉撼大树”,那是“可笑不自量。”不过利益攸关,他又不能不去撼它、砍它。他一时撼不动,砍不倒,也要仿效蛀虫不声不响,朝朝暮暮地啃树根,锲而不舍地去撼、去砍,洪鹢这只鱼不死,他李健人撒下的网就会破,他无论如何要扳倒他。
    当然,他也知道,洪鹢爱学生如爱自己的儿子。记得自己上学有困难,也曾得到过他的资助,对他有恩。可这种小恩小惠与今天诱人的权力比,那不过是撮土之于泰山,稊米之在太仓。如果洪鹢知趣,能为他掌握权力助一臂之力,他也会知恩图报,把他捧作祖师爷、太上皇,高高地供在神龛上,可他偏偏要做太行王屋二山,成为横梗在他前进道路上的不可逾越的障碍。那就对不起,他只能做他权力刀下的冤魂了。杨广要做皇帝,可以弑父杀兄,他洪鹢只教过他几天书,他为什么要儿女情长,优柔寡断呢?无毒不丈夫,他应该采取果断的措施。灰尘不走,他就只好拿起铁扫帚,六亲不认地扫。不过,时机尚不成熟,目前自己不宜赤膊上阵,他还得像猎人出猎以前那样,努力豢养对自己百依百顺、而对敌手勇猛凶狠的猎狗。
    庆祝国庆后的一天的晚上,雨霏霏,风飕飕,天仍旧阴沉沉。学生就寝了,办公楼人去楼空,李健人把胡洁找来了。明晃晃的灯光下,他与胡洁隔着张办公桌,面对面坐着,一只飞蛾一次又一次,扑向那盏明晃晃的灯,勇敢而且坚定!胡洁以为这次他把事情弄糟了,对将要来临的李健人吹胡子、瞪眼睛的斥骂,早有心理准备。他低头弓背,眼睑低垂,麻脸愧怍,双手下意识地搓着大腿,像只被咆哮的恶狼吓坏了的小羊羔,瑟瑟嗦嗦,语无伦次地咩咩哀鸣:
    “李,李校长,我,我无能,我无能……”
    “怎么?工作上遇上困难,就这么没精神!这个,这个,工作遇到困难是正常的事,何况这次我也考虑得不周全,是嘛。”李健人三角眼里闪烁着捉摸不定的索取的幽光,打断了他的话,怪怪地说。
    “不……不……不……。是学生工……工作无能,让仇虬这……这家伙,又占……占了上风。请……请校长批评!”胡洁乜斜了李健人一眼,可还看不准他的三角脸是晴还是阴。只好依旧低着头,心怀忐忑,怯怯地说。
    “批评什么,你干得很不错嘛,是嘛!你动了脑筋,这个,不买墨汁买块石头墨,可以磨得他有苦难言,哭笑不得,这是个好办法。要不是洪鹢赶来,为他帮腔,这个这个,他就要承担破坏庆祝国庆的政治责任,他吃不了,就只能兜着走,你我不就除去了这颗眼中钉?可这老家伙偏偏赶来了,坏了我们的事。胡洁呀,这个这个,要不是有洪鹢在,我早让你当上了会计。”李健人知道,没有胡萝卜,笨驴拉车推磨不卖力,要他能像狗一般听他随意唆使,就必须抛出几个肉包子。精神上给以鼓励,工作上诱以权力,胡萝卜、肉包子、大棒全用上,他才会死心塌地当驴做狗,咬人拉车。李健人许诺他未来的权力,给胡洁以极大的诱惑,使他精神上得到了满足,他受宠若惊,即刻昂起了头,拣李健人喜欢听的说:
    “李校长,这洪老头也……也真怪,为什么不到大学去教书?偏偏死……死死赖在我们学校里。我得想个办法,挤得他非……非走不可!”
    “你不知道,洪鹢这个人,虚荣心极强。他赖在学校里可以横冲直撞称老大。这个这个,他调入大学,那边山上的老虎多,他这只毛猴就称不了王。不过,他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眼里也就没有他。只是如今大家都向着他,与他斗,我们暂时斗不赢。胡洁,还是你有办法——”李健人故意将话一顿,狡诈地望着他。
    “我有什么办法?”胡洁还摸不着头脑,几着问。
    “你刚才不是说过挤走他么?挤,这个这个,确实是个好办法。你想想,洪鹢孓然一身,年纪渐渐老了,生活要人照顾。是嘛!如果我们立关设卡,让他极不方便,尝够酸咸苦辣;他又死爱面子慕虚荣,如果我们再找些对他不利的材料,制造舆论,使他感到羞辱,他也许会乖乖地离开学校。那么,以后的学校,就是我们的天下了。”李健人黑着脸得意地说。
    “生活上如何卡他。我……我知道,他,他……他身正,影子……影子不会斜,我们如……如何造舆论?”
    “谎言千遍成真理。大权抓在我的手里,这个,只要我们不停地捏造事实,别人就会相信鸡蛋里面也会有骨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缝的鸡蛋!是嘛。挖树刨根,洪鹢的根就是地主分子。土改时,农民曾经到学校来抓他,是张校长包庇他,他才过了关。这个这个,我们可以死死抓住这点做文章(。dushuhun。)。你不是洪家垸的人么?那个那个傻里傻气的沙什么的,离洪鹢的家更近,是嘛!只要你胡弄沙什么的出头,他就会不知轻重,像疯狗一般咬人。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傻瓜说实话。他越傻,别人就越会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即使胡说八道,洪鹢也不好奈何他。只是我当领导,不便尖嘴出头,指东道西。因此,这个事还得要你出头,你们是同乡,你说的他更相信。你知道古树枯死的原因吗?这个,你是湖区长大的,可能没见过。我就告诉你,古树枯死的原因,就是因为它的根被隐藏在地下的根,给金龟子等害虫咬断了,树干也被蛀虫蛀空了。如今,我们就要仿效金龟子、蛀虫,咬断他的根,蛀空他的心。是嘛!只要我们做到了这样,风一摇,雨一打,他自然会塌泥倒下的。这个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会始终支持你,就是行为越轨,你也不会有事的。只是这个这个,只是这个这个你要勤动脑子,干得隐蔽,干得更巧妙。你给洪鹢穿玻璃小鞋,还要对他表现出他十分尊敬,还要给他戴上高帽子,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个这个,不要多久,我们就能拨开云雾见青天。胡洁,可千万别与他针尖对麦芒,对着干。剑拔弩张,做得太露骨,物极必反,别人反而不相信。”李健人既要当婊子,又要为自己立牌坊,沉着三角脸,阴毒地说。
    这次整仇虬失败,胡洁憋了一肚子气,听李健人这么说,他仿佛看到了未来洪鹢穿玻璃小鞋走路的狼狈相,也附和着扑哧地笑出了声:
    “嘿嘿,李校长,您,您真实前朝的刘,刘伯温,用兵打仗,连个傻子,也能派,派他充大将。我知道了,我一定照你的吩咐,当,把这个‘挤’,‘挤’字,当作头等大事来抓。我会叫他时时不……不舒服,处处伤……伤筋骨。”人说麻子点子多,一点也不假。转眼之间,胡洁已想出了好些造舆论的办法,只是太荒唐离谱,李健人听了也禁不住笑起来了。
    夜深了,李健人说议事结束,胡洁便一溜烟跑下办公楼,马上要去找傻冬瓜,把过去洪鹢的事,刨根究底问个明白,然后教他怎么做。可是,走到露天地里,冷雨一淋,凉风一吹,正如热极发昏的时候,给头上泼了盆冷水,头脑清醒了,一颗麻木的良心渐次复苏了。他觉得,李健人的心也真黑,手段也够辣,连曾经资助过他的恩师,也要颠倒黑白,无端陷害,真是不如畜牲。洪老师待自己也不薄,要不是他为自己仗义执言,自己早被清退回家,他哪里还有今天?他不能泯灭良心,信口雌黄,恩就仇报。此刻,如烟的往事,如车水时水车翻动的车叶那样,在他的脑子里翻转。
    他家离洪家不足五里,耳闻目睹,洪家的历史和现状,他了解的也不少。人说昆阳的两大世家,北曹南洪;北曹似虎,南洪如鹿;北曹是不可攀缘的险峰悬崖,南洪是可以惬意徜徉的茵茵草地。北曹如何,他不知道,南洪的口碑,天地可鉴。
    据说,洪鹢祖籍江西波阳,是南宋时一个什么叫做洪迈的后代。洪武年间,朱元璋与陈友谅争夺天下,大战于鄱阳湖,陈友谅中流矢坠入湖里,朱元璋没有找到他的尸首,疑心鄱阳湖周边的人,把陈友谅藏匿起来了。为了根绝后患,下诏限期交出他来,逾期不交,就血洗滨湖城乡。为逃避这次浩劫,江西人举家西逃往湖南。不知是洪迈家的第几代孙中的一支逃到洞庭湖滨,雇人围垦裸露的荒洲,在昆江入湖口的南面,建成了洪家垸。由于生产的需要,广招佃户,因而洪家垸内的人丁,杂姓人如汪洋大海,而姓洪的则寥若晨星,洪家垸实际上名实不符。
    当地还有个传说,说这里一碧万顷的湖水有如明镜。天上的仙女梳妆时,全靠这面宝镜照出自己的倩影。久而久之,仙女们意动心摇,便常常偷偷地汆入清亮的湖水里净身,浴后,懒洋洋地躺在绿油油的芳洲上沐浴阳光。其中,有个仙女特别眷恋这片芳草地,错过了时间,南天门关了,她便永远睡在这里了。她睡卧的地方,土厚地肥,长出的草比别处更绿更壮,显出仙女的苗条秀美娴雅的身姿。最肥美的是块条状洼地,绿草往往长得比别处的高一倍,农田的收获也比别处多几成。老百姓说得很粗鄙,称这块地叫“美女晒羞”。而“美女晒羞”这块地就在洪家垸。不过沧海桑田,几经变迁,显现仙女的秀丽的身姿的葳蕤的湖草,早不见了,被说成“羞”的洼地也填平了,成了一片广袤的田畴。盛夏南风吹拂,这里稻浪滚滚,俨如宽阔无边的海洋。年代久远,这“羞”已无从寻觅。只是洪家还是出重金雇请了最高明的风水先生,经过他的仔细勘查,找到了“羞”之所在。洪家就在“羞”上,靠近大堤的地方,垒石造台,建造了洪家大院。大院座北朝南,高大的正房三进,两端有厢庑游廊。厢庑后面,东建牛棚马厩,西筑仓廪碓房。庄院四角有碉堡,大门上有碉楼。





    第三章(。dushuhun。) ; ;午宴说梦(上) 4健矮子设计撼大树,胡结巴昧心做蛀虫2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10:03 本章(。dushuhun。)字数:3623

    据说,前清走“长毛”的时候,土匪趁机来抢掠,想用斧头劈开大门冲进来。碉楼上的镖勇,用特制的锋利的铁齿耙,猛力鑱下去,劈门的几个土匪,被铁耙上的铁齿,从背后扎入胸腔,动弹不得。然后鸟铳齐放,飞石雨下,余下的土匪被打的屁滚尿流,如鸟兽散。从此,土匪再也不敢觊觎洪家大院。抗日战争期间,洪鹢回乡教书,又凿穿了一段堤,以条石建水巷与外湖相连,直达仓廪前,可通木船机艇,粮食货物由此进出。可见,洪鹢建水巷的目的全是为了运输,但别人却不这么说。他们说,原来庄院建在“羞”上,堵塞了妊道,人丁自然不会兴旺。远的不甚清楚,近的几代,洪家均为独苗单传。洪鹢虽兄弟两个,哥哥宦游四海,终年不归。洪鹢也长期任教他乡,只有暑假才回家小住,而且年近花甲,无“闭月羞花”之妻,无“应门五尺之童”,真是“门衰祚薄”。这次,他之所以要掘水巷,建闸门,无非是想开通堵塞的妊道,再娶一房娇妻,多生几个儿孙。
    洪家世世代代读书作官,举人进士,知县知府,代代不缺,钱财的来源,不全靠土地。兼之受儒学熏陶,讲求仁义。因此,虽有钱有势,却不霸道;轻财好施,皆闻远近;理财购物,近乎迂腐。洪家距县城五十里,洪鹢的祖父到县城去,想不踩踏别人的土地,可是别人有一块鼻梁地,梗在中间,必须走弯道,绕半个大圈子,于是,洪鹢的祖父决计高价购买这块土地。别人不卖,他用宽于那块地四五倍的良田换;别人不换,有人为洪鹢的祖父出主意,到县府告他刁民,敲诈勒索。洪鹢的祖父却说,刁民也是民,不愿换、卖土地,又不违法犯罪,你告他什么?最后他亲自登门,与田主敲定,他用银圆铺满这块地。据说,买地铺鹰洋的当天,看热闹的蚁涌蜂聚,白花花的鹰洋,铺地如雪,个个瞠目咋舌。洪鹢不善管理家业,他当家后,家境日渐萧条。佃农谎报遭灾,他即减租。管家提醒佃户欺诈,他反说,“衣食足而后礼义行”,佃农富裕了,也就不会讹诈他。凡说自己只需要“衣食足”就够了,要那么多钱财干什么。
    与人交往,别人馈送洪鹢礼品,他一定丰厚地回赠。一次,一位远方的客人送给他景泰蓝,他准备回馈昆阳的特产,水竹篾凉席。胡洁的爸爸是远近闻名织席师傅,他特意登门定做。走进门,胡家陈列的凉席,琳琅满目。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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