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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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街五十一号-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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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尤大哥,我实在没有,没有得罪你,你,你可不能,开,开玩笑。你,你让我这个,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怎么能走出这个浴室门?”胡洁知道尤瑜身后有靠山,连老师都怕的三分。因而真有些像阿Q遇到操着哭丧棒的假洋鬼子,浑身骨头酥软了。
    “是的,你哪也没有得罪我,可是你欺骗了所有的同学,为害群之马开脱罪责。像你这样的人,还不如猴子,是扁毛畜牲,根本不配穿衣服。”尤瑜把他的裤子从窗户里抛到了浴室外,一双炯炯的怒目盯着他,好似两把明晃晃的刀,“胡洁,你一个死结巴,还敢玩什么鬼花样。把李健人和汪凤绮关在一间房里的是你爷爷。我又问过了汪凤绮,把他们放出来的就是你!你今天不老实交代清楚,我就剥光你的衣服,拉着你到学校里示众,让全校同学都看清你这个死结巴的真面目。”
    说时,他又立即去扒衣。胡洁惊恐万状,声嘶力竭地求饶:
    “尤大哥,我,我的爷,一切,一切都瞒,瞒不过你。我说实,实话,如,如果说了,说了一句假话,就天,天打五雷劈!尤大爷,只要你,不,不剥光我的衣服,我,我娘偷,偷人、姐养汉的话,我,我都愿意说。只是,只是这个事,你,你可不能,不能告诉李主任,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答应你。那你就把那天放李健人的前前后后的情况讲清楚。我警告你,少说一句,老子就扒了你的皮!”尤瑜放开了他,将他一推,胡洁倒在浴盆里,他挣扎着起来,上身衣服也湿漉漉的直淌水。胡洁知道,今天他碰上阎王爷,即使是条滑泥鳅也滑不过去。于是就一五一十、结结巴巴,把当天的全部情况说出来了。好在浴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胡洁像孝子哭灵一般哭诉了之后,也就没事了。
    他说完之后,尤瑜从外面的臭水沟里捡回他的沾着黑臭的污泥的裤子,胡洁胡乱地穿上一条短裤,弓着身子,像只落水狗,匆匆忙忙地逃窜了。尤瑜严格遵守承诺,没有把这事告诉任何人,他想,如果公开了这件事,大家固然会更鄙视李健人,可是扯出萝卜总会带出泥,让老师和同学知道是他把李健人和汪凤绮关在一间房里,也会觉得他过分恶作剧,何况这样会毁坏汪凤绮的名声。可是胡洁就不像尤瑜那么讲信用,事发的当晚,他就溜进了李健人的家里,撇开自己的劣迹,把尤瑜的逼他的事全告诉了李健人。李健人大发雷霆,本来想兴师问罪。但他也怕扯出萝卜带出泥,把自己种种偷鸡摸狗的事公之于众。因此,也就低调处理,不闻不问,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这个事。只是遇上尤瑜,便不像过去那样脸上堆笑,而是三角鼠眼中喷出愤怒的火,警示尤瑜要小心三六九。
    不过,胡洁走出浴室的那副狼狈相,像农民革命运动中,让土豪劣绅戴上高帽子游街,本身就是最生动广告。因此,尽管怎么封锁,这消息不胫而走,经过好事者添油加醋,昆师的学生,人人都像技艺超群的说书能手,能把事情的本末,说得活灵活现。李健人十分恼火,却又不敢公开制止。因为他深知“扬汤”不能“止沸”,如果去制止,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那岂不是等于自己也承认了这事?“拔出萝卜”能“带出泥”,何况这带出来的不是些许泥巴,而是地地道道的一个大萝卜。因此,他采取回避策略,对汹汹的群言,闻而不问,对尤瑜也只是怒目而已。
    这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消息灵通的交际花当然更加清楚,对他也会更为恼怒。今晚汪凤绮有要紧的话要对他说,八九不离十,大概就是为这事对他大加挞伐。别人骂他不要紧,可他心向往之的美人咒他,那他会比受炮烙还难受。逃走是鼠辈所为,大丈夫敢作敢当,今天,她就是要剐他的皮,抽他的筋,他也应该硬着头皮苦撑着。
    月光如水,仍然那样皎洁明亮,桂影婆娑,依旧袭来阵阵清香。但在此刻,他觉得月亮仿佛就是暑天灼烤大地的骄阳,自己正在过火焰山,而婆娑的桂影,也是魔鬼在得意忘形地舞蹈,那阵阵清香,也是阎王殿前的油锅里散发出来的奇臭,而他自己也正在催命鬼的追逼下,等待下油锅……





    第一章(。dushuhun。) ; ;晨兴忆梦(上) 7凤绮高歌爱情颂,尤瑜决计惩色狼(一)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08:58 本章(。dushuhun。)字数:2725

    “嘻嘻,尤班长,你一时笑挂眉梢,一时愁云满面。我真不知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在皓月的清辉里,在斑驳的桂影下,汪凤绮步履轻盈,姗姗向他走来,笑着说。
    原来尤瑜怕人们窥视到他的行踪,不露声色地躲在桂影中。他想得那么入神,李健人训话后,连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人流,从他面前流过,他丝毫没有察觉。他对汪凤绮骤然袭来的发问,茫然不知所措。像阿Q突然见到假洋鬼子,只觉得哭丧棒顷刻就会降临到头上,只好双手抱着头一样,他本能地掩饰说:
    “没什么,没什么。我,我在想,今晚的晚会,开得真不错。你,你能够给我这样的演出的机会,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
    “尤瑜啊尤瑜,你真不该欺骗我,你念的那本经,难道我还不知道?我把你当弟弟,你却把我当路人,真没劲!我告诉你,你在想,你把我与李健人关在一间房里的那档子事,让我知道了,今晚我会来个猛虎洗面,剐了你的皮。”汪凤绮走近他,在他肩上猛击一掌,偏着头诡谲地一笑说,“你错了,你做得很对。你想想,一个领导,作风不正,这件事,对李健人来说,那是掘了他的祖坟,抽去了他的脊梁骨,从此他就抬不起头。而对我来说,一个相当县一级的领导,昆阳师范的头头,钟情于我,我岂不身价倍增?至于我爱不爱他,我自然有我的不能逾越的雷池。至于这边界,在天边还是地上?那就让他挖空心思去猜,让他搭上百级梯子去等。告诉你,能与这种色狼玩老鼠戏猫的游戏,这是出类拔萃的女人的高超的演艺,不同凡响的睿智,它有力地惩治了那些贪婪无耻的淫徒,也使我获得了无穷无尽的乐趣。如果你把我的这种不同凡响的睿智,这种高超的演艺,传扬出去,让我享受了这天上人间稀有的乐趣,尤老弟,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瑜弟,既然我把你当作亲弟弟,我会开门见山,把我的一切想法告诉你。一个人做错了事,就应该坦诚相见,把自己的错误思想裸露在朋友的面前。尤老弟,你切不可用种种遁辞来迷惑我!”
    听到他的坦诚的话语,尤瑜先是目瞪口呆,惊愕异常,继而低头沉吟,愧疚万分。他只觉得脸上着了火,顷刻烧到了耳根。不用汪凤绮追问,尤瑜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彻底道出了真情。
    “好,你胸怀这么坦荡,心地如此光明,怎么还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今晚月色这般皎洁,那么,我们就到月光底下去接受皓月的洗礼吧!”
    说着,汪凤绮拉着尤瑜的手向月下空阔的地方飞去。他们走在教室外面的林荫道上,左边是两幢长长的教学楼,右边是如墙的女贞树丛,女贞树丛中均匀地矗立着一行高大的梧桐。梧桐枝叶的匀称的阴影,洒落在这条好像铺了一层浓霜、望不到终极的甬道上,真像一匹连到天上的刺绣精工的锦缎。汪凤绮异常兴奋,像蜜蜂在花间一边轻盈地飞舞,一边唱起了甜蜜的歌:
    “尤老弟,像鲁迅说的那样,你敢于解剖自己,你真是我的好弟弟!”汪凤绮一时停住,纤手轻轻抚着尤瑜发烫的面庞,极口称赞道,“一个人要活得痛快,就要敢于对传统的习俗,离经叛道。人家说我爱情不专,这山望见那山高,是辆人人可乘坐的公共汽车。我倒认为,这山望着那山高,最后一选择座最高的山峰攀登,那是世界级的登山运动员的最宝贵的品质,又有什么不好?难道只有效法老鼠钻地洞,才最高妙?如今虽然解放了,大家都身穿象征革命的列宁服,可许多人的头脑里还被长袍马褂统治着。他们戴着世俗的有色眼镜,从万花筒里看我,当然只能看到的光怪陆离的假象。他们以讹传讹,怎么可能登堂入室,看到我的真面目?尤老弟,我不知道你从前是不是也穿长袍马褂,带有色眼镜?如果是,现在该是卸下这沉重的包袱,像闹海的哪吒那样裸露着身子,另眼看世界了。也只有这样,你才能认识真正的我。”
    “凤姐姐,从前我也信讹传讹,对你的惊世吓俗、卓尔不群的行状,频频讥诮。现在我才认识到这是雾里看花花变妖,完全错了。凤姐姐,我还要告诉你,许多人还说你有王熙凤那样狠,尤二姐那样荡,尤三姐那样野!今天我与你面对面交谈,才觉得你无论从哪一方面都很完美,王熙凤她们给你提鞋都不配。你聪慧刚烈,有勇有谋,多情多义胜过尤三姐!”尤瑜曾对汪凤绮做了亏心事,她不仅不责备,反而夸奖他,尤瑜喜出望外,就极口赞颂他。
    “你又说错了。王熙凤媚上欺下,不是对所有的人狠;尤二姐被两个贼男人凌辱了,怎么能说她荡;尤三姐为一个不该爱的男人去殉情,充其量算倔,又怎么能算野?我谁都不像,我就是我,我行我素,走自己的路。别人说我是‘交际花’、‘公共汽车’、粘粘糊糊的糯米粑粑、撕不开扯不断的牛皮糖,语语中的,道破仙机,说出了我与众人的区别。世界上没有两粒相同的沙子,没有两片吻合的树叶。唯其如此,这世界才呈现出千姿百态。前清有人写的《咏黑牡丹》诗中有这样的句子:‘夺朱非正色,异种也称王。’满清大兴文字狱时,就因这两句诗杀了不少的人。只准朱红的牡丹称王、不许黑牡丹传世,这是何等的霸道世界。其实朱红牡丹,黑牡丹,都是万紫千红中的一种,它们都应该有平等的生存权利。人生也是如此。人们常说,人生百态,那么,百态的人生中的每一种,都应该平等的,谁也不应该宣判某一种为异种,而任意捕杀。也许有人认为我不是百态中的一种,或者干脆,认定我是百态之外、为世俗所不容的异种。不过,我也要千方百计争取这种变异品种的生存权利。”汪凤绮一边走,一边慷慨激昂地说。
    “凤姐姐,你说得多好啊!”尤瑜忘情地拉着汪凤绮的手,向林荫道的那一端飞去,“过去,我也曾我行我素,走自己的路。可是我愚蒙颟顸,找不到走出险象环生的迷宫的出路。常被人耻笑、指责,因而屡屡泄气,自暴自弃,裹足不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如今,我也认识到,自己也是万类中的一类,百态中的一态,我应该努力争取平等生存的权力。”
    “瑜弟,既然每个人的人生是万类中的一类,百态中的一态,那么,这类与那类、这态与那态,只要不危害别人,就是平等的。我知道,你常以自己的学业成绩不如人而忧心忡忡,其实这是认识的一个误区。十个指头有长短,十八般武艺,即使常胜将军也不一定样样精。关羽的大刀岳飞的枪,都只是十八般武艺中最厉害的一种。反过来,关羽使枪,岳飞舞大刀,那么常胜将军就可能成为阶下囚。你我的理科成绩差,可我们的音乐水平高、表演造诣精,是真正的状元,是关夫子的大刀岳王爷的枪。我们可以用它来娱乐人们的精神,鼓舞人民的斗志,能为祖国人民做出别人无法做出的贡献。今天你的演出的反映如此强烈,就是大家承认你是表演艺术的工程师,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要妄自菲薄,盲目自卑呢?”





    第一章(。dushuhun。) ; ;晨兴忆梦(上) 7凤绮高歌爱情颂,尤瑜决计惩色狼(三)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3…5 10:09:29 本章(。dushuhun。)字数:3376

    尤瑜深知李健人与姚令闻是一窑烧的破烂货,窃玉偷香,贪得无厌;心狠手辣,性同蟊贼,他早就想教训他。听到汪凤绮的痛苦诉说,他更加义愤填膺。于是他拍着胸脯,慷慨激昂地说:
    “凤姐姐,李健人偷鸡摸狗,真不是东西!我早就看不惯他,把他反锁在房里,就是要给他难看。既然你说这份上,那么,今天就着手干。不出三五天,我就给你摆平这件事。杀头不过头点地,充其量他不过是开除我的学籍。”说完,他甩手就走。
    “瑜弟,瑜弟!你想干什么?”汪凤绮知道他见风就是雨的性格,马上拦住他。
    “我不怕枪打,愿做出头鸟。我马上去写大字报,每个教室里贴一张;早餐时,我还去食堂作报告。我想,他的那些斑斑劣迹,明天,昆师的师生,就不可能有一个不知道。我还要把大字报贴到街上去,不出几天,昆阳城就会闹得满城风雨,我一定要闹得李健人无面见江东。我也不用李健人来开除,明天吃过早饭,我就挑着行李回家去。”尤瑜指手画脚,愤怒地说着,好像李健人就站在他面前。
    “瑜弟瑜弟,我的好弟弟!就为这个事,开除学籍值得吗?另外,你把李健人搞臭了,固然很好,但别人对我会怎么想?扯出萝卜带出泥,人家知道了他是狗屎臭,难免也怀疑我一身不干净,以后我在昆师还怎么能呆下去?”见尤瑜这般暴躁,汪凤绮也急得灵魂出窍,急忙扑过去抱住他,“瑜弟,急火煮不熟饭,你千万不能这么做!瑜弟,我倒有个办法,不如我们来个釜底抽薪,把这件事捅给他的老婆‘铁板洋船’,这就叫李健人时刻皮肉不轻松,精神不快活。你知道吗,李健人的老婆牛高马大,膂力过人,抓住李健人,就如老鹰抓小鸡。因此人们才叫他‘铁板洋船’。她对李健人,常常劈面揪耳,咒子骂孙,李健人向来惧她七分,让她三分。如果‘铁板洋船’知道了这件事,她会闹翻天。到那时,李健人哪里还敢偷鸡摸狗?李健人家后院起火,谁也无需负责。我解脱了,你也不会被开除。只是我自己去说,会遭到铁板洋船的无端凌辱,因而只好求你为我做说客。好弟弟,你千万不能莽撞。我不愿意离校,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家,因为元旦会演,我们还要演出《白毛女》,我扮喜儿,你演王大春。”
    “妙计!妙计!诸葛妙计安天下。凤绮姐,你真棒!”尤瑜跳起来拍手赞扬道,“我一定等待时机,好好整治李健人。我要让他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得。”
    “好弟弟,别高兴得太早了。时机,时机,时间天天有,良机却难得。良机稍纵即逝,你得时刻留意捕捉它。别像蹩脚猫,捉不到耗子,反被耗子咬伤了。”汪凤绮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笑着揶揄他。
    且说且走,他们已经走到了半荫蔽的林荫道的尽头。尤瑜知道,这条半掩的林荫道外面的女贞间梧桐的绿化带,在青年心目中,有着特殊的含义。据说,桐木是制琴的好材料,“桐”、“琴”,与之谐音的是“情”。“同、情”不是一个词,它们不是对弱者怜悯与关爱的意思,它们是两个词,意思是同样的或者共同的感情。“女贞”在情人眼里已不是树,而是女孩忠贞的爱情。如《红楼梦》里说的水做的女孩的高尚的品德。因此,在昆师,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莫不怀着虔诚的心态,月下凭风,在这里牵手同行,嬉嬉笑语,仿佛穿越幽邃惬意的秦人(情人)古洞(梧桐),去寻觅灿烂辉煌的情爱的桃花源。他们走过这段林荫道,又走过一段空旷地,一棵大树挡了道,这棵树,干如虬龙,枝叶扶苏,奇香馥郁。巨人般的桂树后面是垣墙,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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