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揪紧了我的衣服,难道因为刚才,所以他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了吗,心因为脑中的想法而揪紧。
这时,阿建开口了,“过来。”
看向阿建,月光中,他的目光柔和。
泪水一下流了下来,我缓缓站起,举步向前。
裙角突然被伊藤的手抓住,月光中的两人立即举枪,瞄准他。
我低头,伊藤依旧坐在那里,看着站着的那两人,手却紧紧地抓着我的裙角。
“放手吧,”我低语,“我想共渡余生的人是李言。”
伊藤的手渐渐收紧了,他手上的青筋在月光下突兀的显露着,我的心头突然一酸,涌上一丝不忍,想说点什么,却又开不了口。
片刻后,他的手慢慢的松开了,直至完全放开。
我低头看着和李言对视着的伊藤,我伤害了他吗?对不起,我心中默默地道歉,经历了这么多,我现在只想自私的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越过伊藤,慢慢的走到了阿建的身边。
“带她下去。”李言终于开口。
阿建点头,拉着我就往山下走去。
可是,我的眼光一直注视着李言。为什么到现在,你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我。
这时,我却感觉到了另外的一束目光。我顺着这目光看去,伊藤正看着我,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与黑暗混为一色。
他的眼神追随着我,一时间,竟然让我挪不开我的眼睛,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山阶后面。
阿建一刻不停的拉着我往山下走去,我的心中翻江倒海。
不要想了,伊藤只是禁锢我的人,李言才是我的所爱。我擦干刚才流的泪水,也加速的向山下走去。
山下停了两辆车,伊藤的车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却看到了地上的斑斑血迹。
“伊藤的人?”我问道。
“处理了。”阿建阴郁的说,“不能留下线索。”
看来,我真是带来不幸的女人。抬头看向山顶,月光清冷,那里,最终也会有个生命渐渐消亡。
我和阿建站在车外,等待着李言下山。
良久,李言还是没有下来。
我不由得有些焦躁,阿建见状,安慰我,“没关系,阿言能搞定。”
“可是伊藤是空手道柔道高手。”我把心中的不安说了出来。
阿建笑了,“道场里成长的高手,怎么和从小在街头求生的我们相比。你放心好了。”
他虽然这么说,我还是看得出来,他有点紧张的。
黑暗中,一个身影终于从山上下来。
我紧紧地盯着那个身影,直到他出现在月光中。
衣衫是破的,嘴角和额头还挂着鲜血,李言,是李言,我停跳的心脏再次跳跃起来。
可是李言却视而不见我的欣喜,走过来打开车门,“上车。”语调中不带一丝感情。
我呆滞着,任由着他把我塞进了车里。
看着他坐在我的边上,用着阿建递过来的毛巾擦拭着鲜血。
“李言,”这样不行,我先开口了,试图和他交流。
“回去再说。”他一边擦着鲜血,一边说着,却没有看我。
凉意从脚底冲了上来。难道因为刚才,我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不会的,他会明白的,他一定会明白的。
我再也开不了口,蜷缩在车内的角落里,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车子顺利的来到了机场,我们一行人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回到了中国。
回到了熟悉的房子,熟悉的房间,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变过。
佛香安静的躺在那里,屋子里的摆设都没有动过,仿佛我从来没有离开。
我换下了那身和服,洗了澡,换上了熟悉的运动装。
是时候了,我要找李言,因为感觉我们之间如果不好好谈谈,我会失去他。
我打开门,走下楼梯。
阿建在楼下,看到我,眼光有些闪烁。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拉着他的衣角,“李言在哪里?”
阿建不敢看我的眼睛,“他出去了。”
“看着我。”我近乎歇斯底里。
阿建拉开我。“你冷静点,给他点时间。”他停顿了下,缓缓的说,“给他点时间接受。”
我僵在那里。
他介意,他介意,我……
突然心好痛,转头,我有点出神地走向楼梯,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那一夜,我躲在被子里,周围黑暗环绕。想哭,却发现眼睛干涩,眼泪怎么也流不下来。
终于,我在黑暗中微笑,我的眼泪终于也流干了吗。
随后一周里,我都没有看见李言,看来他在刻意的躲着我。
又是一个孤单的夜,我在黑暗中怎么也睡不着,干脆起来吧。
我摸黑下楼,走进了厨房。
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啤酒,我退后,靠着柜子坐在地面上,虽然是炎夏,地面依然冰冷,如同我冰冷的心。
抬头,我看着黑暗中的冰箱。黑色的庞然大物,就竖立在那里。我笑了,现在,也只有这个不能动的东西才不会躲着我了。
喝了一会,大厅的灯亮了,阿建他们回来了,当然还包括李言。
我坐在那里,耳边响着阿建曾经的话。时间吗,苦笑,也许,应该放弃的,是我吧。
大厅的灯灭了,所有人都回自己的房间了。
都走了,世界安静了。我的内心,是不是也该安静了。
转头,看到了,我的硬壳在那里,被我丢弃了两次,它却依旧乖乖的呆在黑暗中,等待着我。
我走了过去,伸手,想捡起它。
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阻止了我。
我惊愕回首,却看见李妈妈微笑着看着我。
“李妈妈?”我惊讶的开口了。
“你决定了吗?”李妈妈慈祥的看着我。
“恩,”我回过神来,缓缓的说,“我决定了。”
“你撒谎。”李妈妈呵斥着。
“没有。”我的心突然慌了,有点不知所措。
唉,李妈妈叹了口气,伸手把我揽在怀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从小希望的,不就是关爱的怀抱吗,为什么明明在眼前,却要放弃呐。你的心,明明不想放弃的。”
我贪婪的深吸着温暖的气息,妄图把这份关爱的感觉保存在心里。
“孩子啊,我知道你心里苦。”李妈妈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安慰着孩子般。
她的手,似有魔法般,我内心深处的感情突然泉涌出来。
“我也不想的,真的。”我紧紧抱着李妈妈,泪水终于再次出现在我干枯的眼中,“是李言,是李言不要我了。”
“傻孩子啊,李言亲口对你说了吗?”李妈妈问。
“没有。”我哽咽着回答。
“你还真的是傻孩子啊。”李妈妈笑了。
我幡然醒悟,对,李言并没有说过。
我梦寐以求的温暖的家,我抛弃心中阴霾而接受的爱人,近在眼前,我却连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轻易的放弃了,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猛地站了起来,冲出了厨房。
在走出厨房的瞬间,我停下脚步,转身。
李妈妈微笑着站在冰箱前,挥手示意,让我快去。
温暖凝结在眼中,我点头致谢,继而转身,离开。
我冲到李言的门口,大力的拍着他的门。
“李言,你开门。”我大力的拍着门,门里一片寂静。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开门。”我更大力的拍着门。
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李言,你开门,我爱你,你听到没,你开门啊。”我声嘶力竭的喊着,大力的拍着门。
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伊藤那里发生的事情,我是身不由己啊,我爱的一直是你啊,开门啊。”我擦了擦了泪,继续大喊着。
李言那里还是一片寂静。
“李言,开门啊”,我不能轻易放弃,我也不愿放弃。“你忘记了吗,我们要拥有温暖的家吗,没有伤害,温暖的家吗?开门。”
手掌已经拍的通红了,大门依旧紧闭。在我的心中,这扇大门突然变得起来。李言似乎离我越来越远。
“李言,你开门。”我心惊,开始软语相求,“求求你开开门。”
我抛下所有的尊严,在他的门外反复地祈求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内还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心突然好痛,我捂着心口,顺着门慢慢倒下,手却依旧没放弃,拍着该死的挡在我们面前的门。
“求求你,”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爱你啊。”我的手无力的拍着门。“开门。”
痛,心越来越痛,该死,不要这个时候来捣乱啊。
泪水中,视线慢慢模糊,随着神智。
清醒的最后瞬间,大门,依旧没有打开。
再次睁开眼,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阿建两眼通红的看着我。
阿建,我微笑了,想到他们找到我时阿建温柔的神色,我的心底是温暖的。
“没事吧。”他沙哑着声音问我。
挤出微笑,“我没事。”
“没事就好。”阿建宽慰的笑了,接着,却有点恍惚。
“怎么了?”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阿建有些走神,我静静的等待着答案。
他终于回过神来,“阿言让我明天送你回去。”
“回去?”我吃惊地拽着阿建的衣服,“回哪去。”
阿建偏过头,不敢看我。
他不要我了,最终他还是不要我了,我惊呆了,不行,我要当面问他。甩开阿建,我下床,朝外面走去。
阿建从后面环抱住我,不让我离开。
“他走了,后天之前不会回来。”阿建紧紧抱着我。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放弃了挣扎,无力的躺在阿建怀里。
他拦腰把我抱起,放回床上,帮我盖上被子。
“你租的房间还在,我们一直帮你交着房租的。今天我已经叫人去收拾了,明天……”
我两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我要回去了,回去那个只有我的家了。
再次回神,房间空空荡荡,只剩下我孤单一个人。
我呆呆的坐了起来,李妈妈,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可我还是失败了,失败了。
我呆滞的目光慢慢的在房间扫视,希望能够把这个房间印在脑海深处。
佛香,安静的躺在那里。
我突然睁大了眼睛。
我和李言之间的羁绊,还有一个,我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拿上装备,闭上眼睛,联想佛香。
番外 伊藤篇
“puffy,让开。”身后,森冷冷的声音传来。
我无视身后在月光中闪着寒光的斩魄刀,双眼只注视着眼前的男子。
二十年了,我跟随在你的左右,看着你从幼童,成长为伊藤家的家主。
你现在静静的躺在血泊中,没有一丝挣扎,没有一丝遗憾。
我伸出手,轻轻帮他整理好衣物。
二十年了,第一次,我的手真正能触碰到了,却不想,只能在这个时候。
“让开。”身后的森再次开口了。
我站起,转身。
黑衣遮盖了森的脸,他的长刀在月光中闪着森森白光。
我从衣袖中拿出了我的镰刀。瞬间,它伸展开,直至它的银刃,遮盖了眼前的月光。
“你想背叛我们,打破这个世界的伦常。”森没有一丝诧异。
我攥紧手中的银柄,看着眼前黑衣的人。
明知毫无胜算,明知违背天理。
我冲了上去,展开了死神间的对决。
因为,在我的身后,是彻也。
这个时节,樱花翩翩飞落。
晋山神祭,人们人来人往。
我安抚着袖中叫嚣着鲜血的镰刀,在街口驻足。
看到了,今天的主角,只是,她的时间还没到。
她笑意盈盈,拖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在漫天白色的樱花花雨中,悠闲的逛着。
“母亲,”小男孩说着,拉了下她的手。
“怎么了,彻也?”她低下身子,摸着男孩的头。
男孩伸出手,在她的头上拿下一片樱花,继而露出了稚嫩的笑容,“樱花。”
她笑了,是那么的满足,全然没有感觉到街头的另一侧,危险已经露出了他残暴的眼光。
我叹气,以往那些悲泣的喊叫声言犹在耳。今天,又是无可避免了吗。
枪声响起,人们乱作一团。
我蔑视地看着四处游走的人们,放心,今天我的目标不是你们。
袖中的镰刀再次抖动起来。我叹气,再忍耐下,马上就能满足你了。
迈步,跟上逃亡中的母子。
在保镖的掩护下,那对母子独自走上了山路。
漫长的山阶,沉默的大山,她带着男孩跌跌撞撞的往上爬着。
我在空中回首,山下,同类们黑色的衣衫在血色的银光中穿梭着,追逐着自己的目标。最终,她的保镖都死了。
空气中开始弥漫死亡的味道,我明白,她的时间到了,我从衣袖里取出了镰刀。
她们终于到达了山顶神庙。她把男孩藏在了暗格里,并用桌子抵住了门。
“活下去,活下去。”她流着泪,对着门后的男孩说。
她是对的,因为她的时钟,只能停摆在这里。但我看得出来,那个男孩,他应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她跑出了神庙,火把的光,照亮了温柔的脸庞。
她回首,“神阿,请你庇佑彻也。他是我珍贵的孩子,请你庇佑他。”
神庙安静的坐落在那里,没有回应她的祈求。
我却看到了,暗格中,黑暗里,一双黑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没有惊恐,没有无助,只有一种愤怒,那种不应该在那种年纪出现的愤怒。
我叹息着转身,跟上她。
在半途,黑色的枪口对准了她。
她在枪声中倒下,手中的镰刀激动地浑身。
在第二声枪响后,我挥动了露出全貌的镰刀。
在一次出任务后,路过一个精致的古宅,我停下,在雨中欣赏着。
“主人,少主人还是呆在那个房间里不肯出来。”一个妇人在向他的主人报告着。
“随他。”那个男人站在走廊里,脸上露骨显露着血腥的气息。“伊藤家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伊藤,这个名字好熟悉。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个妇人,来到了一个房间门口。
妇人跪在门口,小声地劝说着。
我穿过纸门,了黑暗的房间。
是她,那个女子在镜框中微笑,周围白菊环绕。
我环顾四周,男孩穿着黑色的丧服,无声无息的跪坐在那里。
他的眼神,一片死寂,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我们同类的眼睛。
我第一次,在活人的身上,看到了这种眼神。
我静静的站在黑暗里,观察着这个小男孩。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照片前面。
“母亲,我感激你,是你给了我以后的生命。只是,这种背负着你的血腥的生命,我并不想要。”
他摊开了右手,露出了一个已经被捏的变形的樱。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温柔的母亲,能陪伴我渡过黑夜的母亲,即使是面对死亡。”他抬手,把樱放在了镜框上。
“我会按照你的意思,好好生活下去。这片曾经停留在你身上的樱花,请你带走它,我将来的道路,已经容不下温柔。”
他退后鞠躬,然后走到了门口。
“永别了。”他背对着遗像,打开了门,在门口妇人惊喜地注视下,离开了。
这个是我在街道上看到的男孩吗,那个有着温柔微笑的男孩吗,那个紧紧拉着她手的小男孩吗。
我现在看到的,是一个无血无泪的背影,一个平静的让人害怕的背影。
心不由的跳动了下,我惊讶的捂住胸口。
这是在千年岁月中,心第一次有了跳动,是生为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