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一阵敲门声忽地同步传进缠绵的他与她耳中。
“少爷,请东方小姐一块下来用晚餐吧。”陈嫂喊道。
这么一搅和,犹如当头棒喝,一桶冷水就这样泼熄了于柴上的烈火。
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东方玩月,脸垂得可低了,她不发一言的搭好肩带,坐起身,仍逃避什么似地猛整理发皱的雪纺纱外裙。
“玩月……” 冷言捧起她泛红的小脸。
“我绝无此意。”她重新扣上衬衫钮扣,翻好衣领。
“对不起!”他凝望着她。他从来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从来没有。但该死的,他刚才差点做了什么?他过去那段离经叛道的岁月曾睡过几个女人,双方只为一夜交易而激情,毫无额外的感情介入,因为他够冷,冷得让所有倾心于他的女人退避三舍,不敢再做她想。但东方玩月是不同的,她是多么清丽无瑕啊,他怎么能用同样不负责任的方式待她?
况且,她是第一个让他真心爱上的女孩,她也说过喜欢他的,所以他更不能愧对于她!但是,他却差点——
“我们都有责任。” 看出他拴不住的恼怒,她于是这么说道。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她本来可以拒绝他的,可不是?若不是心底的情欲排山倒海的复苏,她不该会去丢了身为女性的矜持。因此,客观的说来,还该算是她引诱他了……
“玩月……” 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的令他感激。
“那我们吃饭?” 她笑笑,坦然地望定他。
他是喜欢她的,不是吗?所以她压根儿不担心他会伤害她;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事,她也相信他会负责,只是这样不太好,按伦理来看,的确不好。
下意识地她将眼波瞟向冷言,赫地见到一双炯炯发亮的眸子也正望着自己。
嫁给他应该不错,她想。难怪绢佑常说她的逻辑有问题,总是以感觉为主轴,实际问题倒成了次要考量。
嫁给他?她才认识他多久?即使她想,但有一些些老古板的爹爹一定反对。
唉,别想了。反正她与他正处在“有一点动心” 的过度上,还不急着预支未来,她想看看爱情的极限在哪里。
“想什么?”冷言垂询,恍惚间似乎瞧见她心底一种待嫁的情感波动。
“吃饭。” 东方玩月祭出民生大计。
第六章
一顿法式晚餐,不仅男女主角用餐愉快,连好事者——陈氏夫妇管家——都看得眉一弯,嘴一扬的。
冷家未来的女主人有着落了!
“咔——” 主屋的门突然开了一条缝,细微而不寻常地响声挑起冷言与东方玩月的职业警觉性。
“嘎——” 用以固定门的蝴蝶角架持续地制造噪音,这下子连陈伯和陈嫂也有所发觉——
蓦的,“呵呵呵……”陈嫂竟在这非常时刻笑了起来?!真沉着啊!“这么久了,老伴儿和少爷居然一样没长进!” 说着,陈嫂将头扭向已半开的门扉处。“小姐,你就大方地进来吧!”
“还是陈嫂了解我。” 一个低但质感相当干净的女声悠悠地荡进屋内,然后,一具女性曲线推门而入,展现在众人眼前。
东方玩月的座位正好可以清楚看到客厅周遭,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陈嫂口中的“小姐”,那名女子有着及腰的直长发,斜分的发丝在左颊自然散落,那长短不一的刘海简直与冷言如出一辙,秀丽的脸庞带有不容低估的精明干练,淡扫的娥眉让人感到一种让人不易捉摸的渺茫。,似亲切却又陌生。
还有那双眼……是了,极有冷言的凉意——她已约莫猜到“小姐”和冷言的关系了。
女子信步而来,欺近冷言,迅雷般地吻过他的额边,“人家好想你哦!”嗲声十足,和她外表的气质简直是天壤地别。
冷言露出通常只在东方玩月面前展现的浅笑,眼里有着特别的宠溺“怎么?” 他记得她一向不比他多言,说话力主爽快精简,今天却为何扯了这些,还怪腔怪调的?
“有人想你不好吗?” 觑个小空,女子望望东方玩月,“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啊?” 字里行间满是妒意。
这更奇了,他明明记得她从来缺乏身为女人的小心眼——冷言将滑落鼻尖的发丝耙回大后方,眼角的余光顺势接收她眸子里的闪闪烁烁。
他顿时醒悟了某些事……
东方玩月悄然地将一切归进视网膜,悄然地掌握某些状况。
她晓得这个女子在试探——试探她的反应。
“你想读到什么样的讯息?” 东方玩月不失礼地提问。“试探”或“激将”的把戏总是不能损她半分。
女子的表情添有赞许的成分。
东方玩月果然与众不同,她喜欢这个女孩的细腻观察力。
“我妹妹。” 冷言介绍。
“幸会,东方小姐。”女子立刻恢复俐落的个性。
果然,难怪两人有着酷似的气质……不期然地,一个奇想扣上了东方玩月的脑门——“你叫‘冷语’吗?”
“哥提过?
“没有” 冷言代答。
“我猜的。‘冷言冷语’,顺口。”她心里叫绝能取出这样名字的人也够厉害了。
“怎么有空?” 冷言授意冷语人座。
“爸他——”
“我不听。”他拒绝知道关于老头的一切,反正他憎爱分明十三年未曾回过美国老家,不在乎再多避个十三年。
“他要把‘冷氏’交给你。” 冷语坚持完成传话任务。虽然她对她那用情不专的父亲没有好感,但好歹父女一场,再加上她要来日本出差,也就“顺便”一下了。
“没兴趣。” 有没有搞错?谁希罕他的财产?
“你是长子。” 她可不愿四代传家的庞大基业毁在二姨和三姨那不成材的儿子手上。
“我退位。” 我打死都不要再和老头有所牵扯。家被败光也是他活该,与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哥……” 真无力,没见过这么顽固的人。
“小语,求你别提他——” 冷言哑声地说。他何尝不无力?母亲死了十三年,他恨老头恨了十三年,他也孤独了十三年。想起老头,不啻逼迫他那段刻意遗忘的黑暗岁月!
东方玩月在一旁安静地聆听两兄妹的对话,发现冷言对他的父亲似乎极度不满;而且,她在他身上又找到了另一种面相:受伤和脆弱。
天呀,他到底是如何综合他所有的性格而成为一种冰冷淡漠的?
这时候的他,是那么地不堪一击,实在不像平时有魄力的冷言。他家究竟曾出过什么事?她想探究。
“最近‘冷氏’有点状况——” 冷言是她唯一骨肉相亲的哥哥,冷语并不希望提到父亲而惹他生气难过,可是眼下的情形……她仍得说下去。
“我不收烂摊子。” 他冷冷地道。
“爸的身体不好……”
他心里猛地绞痛一阵,他知道老头的心脏向来欠佳。
“那是他的报应。” 他仍嘴硬地不肯付出关怀。
“三天前他心脏病发,住进加护病房了。” 她有些鼻酸,好好一个家为什么变成这样?
听了这句,冷言更是如遭雷击,口中的红葡萄酒险些呛死他。前些时日老头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病就病?
“言尽于此,我不烦你了。” 冷语起身,朝东方玩月微一颔首,“再会,东方小姐。” 或许这个聪明的女孩可以解开哥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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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陈搜出去送冷语,室内只留冷言及东方玩月。
“别吝于付出关怀。” 东方玩月看得出来,他并不如嘴上说得这么洒脱,这么恩断义绝,他其实是担心他父亲的。
“人和人相处,很难。”他言不着题,似有感而发。
“不只你认为,我一直都这么想的。” 人心太多变,世界太纷扰;过久了戴面具生活的日子,在卸下屏障之后,反而不知该怎么以对。“因为困难,所以要学”
是的,要学、她的淡然并非完全装自遗传,绝大部分是后天的培养 她学着以旁观者的身分洞悉事情始末,藉合经验的累积,以致如今就算自己是当事人,她也能做多方面的考量,不会陷入“当局着迷”的弊病。
但冷言不同。他的冷,他的内敛,完全是因对人、事,对世界失望的缘故,那是他表达内心不满的方式……
“生活在一起的人,就像个组合模型,缺了任何微不足道的小零件也不行”她暗喻冷言的家庭,“更何况是主体部分?” 主体指的是冷言,他的父亲应该很看重他吧。
组合玩具?冷言被激起一丝灵感,但不是关于改善父子关系的。
“上楼。” 他拉着东方玩月回到主屋左翼的冷响居。
“做什么?” 她不解地看着他在电脑前工作着。
不多久,“毕卡索的大作”重回萤幕
她侧着头征询他的解答、他们刚刚不是在谈论人与人的相处之道吗?如何又与“这个”扯关系?
“你玩过‘智慧盘’吗?”冷言不知因何而有此一问。
“有啊。” 东方玩月也不驽钝,她盯着萤幕上的线条。
她敏锐地细察着,找到了一个现象:每条线其实都是以独立的片段存在,线条与线条之间看似接合,但若凝神一瞧,就会发现并无一条线是横互萤幕,大约上下每一公分便有微小的断层。
“我知道了。” 她扬着动人的眉,笑意图环着全身。
冷言知她聪颖有余,嘴角噙着高度兴趣的微笑,静待佳音——
“这是利用‘智慧盘’的分格方式搅乱过的,但格线己被消除了,所以我们必须以电脑重建切格线,再将它们重组。” 东方玩月将她的心得说出。
‘心有灵犀。“冷言瞅着她美丽的脸孔,笑得有些特别。
情人间的“心有灵犀”!她不否认与他交往不久,但他们之间的默契却吓死人的好,从一开始就是。
他分格完毕,接着两人便轮番上线挑战这有史以来格数最多的智慧盘。
说长不长的六十分钟在键盘的敲击声中流逝。
所幸两人的“智慧盘”功力特强,总算接近成形阶段。
“……很像一颗人造卫星”冷言思索着。
东方玩月继续移动格子,“我总觉得缺少一格……”
他扶了扶下滑的眼镜、好像真的少一格——但智慧盘通常不是都少一格的吗?要不也有个活动格子……
“行了。”她插入最后一格。
几乎在同时,萤幕上忽然标出各部位的英文名称——
“真的是人造卫星!”她低呼一声_她曾参与K电子的传讯卫星程式设计,对卫星的外部构造多吵有些认知。可是,萤幕上的卫星看来又与一般的传讯卫星不同。
冷言利用滑鼠对各部位作细部分析,“这似乎是洲际飞弹的导航卫星……” 他在太空总署的机密档案里看过。
这卫星应该还在研发阶段啊,怎么会随便外流到柚木若的档案里?而且这颗卫星满完整的,不像设计到一半的样子
“看,真的少一格!”她指着右下角残缺的部分。
依目前情形看来,拼凑成一幅卫星外部图像的过程,实际上是一种解码,只有拿到“钥匙”才能开启更深一层的内部构造;但缺一格的卫星图却能权充“钥匙”,使电脑收到讯息而标出名称,只要稍将游标移动到该名称上,荧幕即显示该部位的组合方式,所需材料和功能——这是不是表示缺格的图是蓄意被制成“钥匙”的?冷言推断。
“它缺少的好像是记忆体的部分。” 东方玩月再度指着萤幕,“少了电脑程式的卫星等于废物。”
“有两把钥匙?” 他冲口而出。
“两把钥匙?” 她品味着这四个字,她不难猜到冷言方才布满脑里揣测的想法。“你是说,会有两和图,各补其所无?” 也就是说,这张图上有个部分——极重要的部分,是另一张图所没有的。
“理论上是。” 冷言专注着电脑,“导航、间谍、控制……”
东方玩月叹为观止,“这颗卫星太多功能了吧?” 她也是卫星,要是她能像这颗卫星这么多元化,冥王出任务也可以安全一点,轻松一点。
唉,怎么又想起冥王了呢?有一、两个月没和他出勤了。一想到冥王在保护一个人,她就有些不乐,简直大材小用!
冥王,说好忘掉他的,又记起来干嘛?她心中竟有些酸楚——冥王和冷言,她喜欢冷言,却也放不开冥王。
“赛伦?布诺。” 他眯着眼,吐出一个名字。、
“这颗卫星和程式出自他的手笔?” 好可怜 遗作也!
I
“他是全世界最顶尖的人造卫星专家,也是个电脑高手。 ”真是架构得太完美了!他欣赏这份构图,但若让它 成为实体,将会非常棘手——甚至可能会毁了地球!
冷言打开桌上的另一部电脑,进入太空总署的工作进度表,赛伦死前的半年内,总署并没有研发卫星的短程计划,那他设计这么精良的卫星要给谁?
“总之是见不得人的,还想杀我灭口。” 赛伦?布诺难道也是为此而死的?她想。在她仍只看见杂乱线条时,就有人想狙杀她;如今她又见到原貌,她岂有命好活?相信不久即有“客”上门。
“希特勒万岁!” 究竟和德国有什么关系?德国有谁需要用到如此的卫星?冷言打算回报“银河”,这件事可能很难摆平。
“另一张图会在哪里?” 东方玩月以为,持有那张图的人,必会来夺这一张——否则他根本无法制造一颗“可以用”的卫星。
“可能在德国。” 他近期之内必须去德国一趟。日在上午批了命令下来,天王调去执行别的任务,他得把赛伦?布诺的案子做个了结——亦即,他得卸下保护东方玩月的责任。但她目前的处境愈来愈他危险了……敌方几日来没什么大的动作,辛德等人只是小角色,但不代表他们就此放弃追杀她的念头……虽然她有能力自保,他依然不安。
“坐以待毙不是办法。” 东方玩月有意以身作“饵”。
“不行!” 冷言态度强硬,他太清楚她打的算盘。
“试试何妨?你太保守了。”她懊恼,他总当她是小孩?
“别激我。” 他可不是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天下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让你冒险。”呆子,她不懂他会忧心吗?
专制!她收藏起这个表白——虽然毒了点,但对她而言,依然甜蜜上心头“好吧,就依你。”既然他反对,她就不给他添麻烦了——暂时。
“你敷衍我。” 他叹口气,谁都听得出她答应的多勉强。冥王竟对一个小女人技穷?
又被识破!他简直是她的“分身” 嘛!
德国?波昂
“联邦政府所在地”的名衔,着实糟蹋了它的好风水。
位于莱茵河畔的波昂,因蒙上了政治气息而显出一丝不敬,与一条著名的河水朝夕相伴,在外人看来,总有些不相符——但对务实的日耳曼民族而言,好似无差别。
近郊,一幢宫廷式的别墅金碧辉煌地在地平线底端映现——
“饭桶。”中年男子斜倚着落地窗的红色滚金绒帘,捻熄手中的烟,平静的脸部表情看不出他正气到何种程度。
“饭桶。”他重申,像句口头禅似的挂在嘴上。明明是在骂人,语调却又四平八稳。
“先生……”一旁侍立的年轻日本男子,口拙的不知该做何辩护。
“你在日本时,该有许多机会下手的。”中年男子锐利地扫了他一眼,蓝色的眼瞳闪着阴狠。
“冷言很强。” 他正是在隆町大楼演出“差点坠记”的蒙面人,冷言的身后至今仍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