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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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夜吟-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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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爹。”曳儿软绵绵的声音传来。
  尚轻风回过神,转头一望。小小的女孩儿粉妆玉琢,娇嫩嫩的脸蛋,水亮亮的大眼,红菱菱的小嘴,依稀仍是多年前那个可爱逗人的三岁小娃娃。
  “你这么快就洗完了?”
  “干爹!”她扑进他怀中,“有鱼咬我的脚趾头!”
  “哪有,我和你书清哥哥洗时怎么没看见。”他笑得勉强,“你不咬它们就已经很好了。”
  咦,真精!没关系,现在抱著她就好,管他什么真假。
  曳儿偷偷地笑,整个钻进尚轻风怀里。
  “小曳儿,你明夜哥哥疼你,来,让我抱一抱。”明夜看看曳儿圆圆嫩嫩的小脸儿,心痒痒起来。这么可爱的娃娃,要是他,就藏一辈子,还好心送回去?
  “你又不是没抱的。”曳儿不理他。
  “好个小丫头,有了干爹就一脚踢开我了,亏我这么喜欢你。”明夜撇撇嘴,“啧,也对,我又不是没抱的。”他一扑身,抱住南书清。
  南书清照旧没躲过,只得窘然地笑笑。唉,果然像明夜所说:只要他想抱,自己就躲不掉。
  “明夜,肉要烤焦了。”
  “哎呀呀糟……”明夜赶快放开他,将山鸡转到另一面。
  “对了尚兄,你既是大夫,麻烦你替我义兄看看,他身子弱,需要补些什么?”明夜将南书清推到尚轻风面前。
  尚轻风把脉片刻,微笑道:“无须药补。明夜,你武功不凡,何不教书清习武强身?”
  南书清立刻推辞:“不不,我看不必了。”
  “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明夜沉思一下,郑重地拍拍他,“好,帮你强身健体的重责大任就交给我了。”
  南书清心中叫苦,要他做文章还成,练习武艺?岂不是存心难为他!
  “明夜,我,我怎是练武之材?再说,我马上要入住翰林院,恐怕没有时间……”
  “你放心、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不出一个月,保教你身强体壮,身宽体胖,身轻如燕……”明夜开始鬼扯,心里窃笑不已。噢,呆哥哥要习武,一定好看得紧!
  尚轻风朗笑,颇有幸灾乐祸之嫌。只有曳儿好心,同情地看他。
  “书清哥哥,你好可怜!被他们两个欺负。”
  南书清无奈地揉揉额角。看看,连小曳儿都看出来他们二人根本就是在戏弄他。
  “来来来,吃山鸡肉。我带了作料,洒在上面,好吃哦。”明夜忙起来,动手撕肉。
  四人说说笑笑,不多时,两只山鸡就只剩一堆残骨。
  “好撑!”曳儿小手抱著肚子,“干爹,你好久都没陪我玩捉迷藏了。”
  “好啊,你要给我捉到,就让我亲一个。”尚轻风一拍额,“糟糕,说得太习惯,忘了我讲过不再抱你亲你了。”
  曳儿露出笑靥:“说话算话。”被他捉到还不容易!
  尚轻风叹在心底,习惯果然不易改,连一句话都如此,何况是朝夕相处的一个人。曳儿日后不在身边,他恐怕真的很不习惯。
  曳儿从怀里掏出一条手帕,要缚住尚轻风双眼。
  明夜笑道:“好,你要捉到别人,就轮到他蒙眼。”
  南书清推拒道:“你们去吧,不用算上我。”
  明夜拉起他:“来呀来呀,人多才热闹!”不容他开口,已将他拽进林子。
  “开始喽!”曳儿娇软的声音响起。
  尚轻风手一探,已到南书清面前,分明用上了武功。南书清怎能躲过,才一刹那间,身子已腾空飞起。他转头,看明夜揽著他的腰,绕过两棵树,跃到三四丈外。他这才真正见识了明夜的身手。
  原来如此。
  明夜恍然。尚轻风是由捉迷藏来教曳儿轻功,想必多年来一直这样,才将那句话说习惯成自然。
  他早看出尚轻风表斯文,武功却极高。自己在家中资质最佳,连叔伯都自叹不如,但与尚轻风相校,恐怕却稍逊一筹。只是他身法虽妙,却略显滞涩,想来是身上有伤。
  小曳儿有点不悦。
  “干爹,你干吗不来捉我?”
  尚轻风笑道:“你这丫头学得精啦,都会变著法子来绕我,一定想故意被我捉到。”
  “干爹,我用你教我的九宫步,不故意踏错,好不好?”她软著嗓子央求。
  尚轻风犹豫一下,柔声道:“好。”
  这小丫头,这套步法她练得还不熟,不必故意都会踏错。她还小,不明白他的苦心,对他的逐渐疏离很委屈,想方设法地要亲近他。
  唉,这也是习惯吧,这习惯,不易变啊……
  他一怔,手中已捉到曳儿衣袖。
  “干爹,我没踏错,我真的没踏错!”曳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切。
  “对对,她没踏错,是我不小心撞到她。”明夜的语气很无辜,“她还没到十五六,你要亲就趁早,不然就让给我,我不介意她有多大……哎哟,义兄,你敲我干吗?”
  尚轻风忍俊不禁,明夜这少年倒真是有趣,如果可能,他颇想深交。
  “干爹。”曳儿的小手拉拉他的长衫。
  他蹲下身,与曳儿等高,缓缓拉下手帕,眼中映入一张粉嫩嫩的圆圆脸庞,大大的眼中像罩了一层雾霭。
  唉……她都长这么大啦!
  “干爹?”她侧过细致的脸蛋凑上来。
  尚轻风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靠过去。
  孰料曳儿等了半天,正巧转过脸来,尚轻风的唇便正巧触在她菱形的嘴角上,两人均是一呆。
  “啊,赚到!”明夜兴奋地偷笑。
  “干,干爹,我不是故意的……”曳儿结结巴巴地。
  尚轻风却忽然拥住她,头埋在她小小的肩窝里。
  “曳儿,你很快就会忘了我啦!”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
  “干爹!”曳儿害怕起来。不觉带了哭腔。她长这么大,看到的干爹从来都是风趣而爱笑的,现在还是头一遭见到他如此黯然难过。
  “呃,是我不好,我不好,惹你们伤心。来来来,罚我蒙眼捉人。”明夜最见不得这种场面,赶紧打圆场。
  “好!”尚轻风倏地站起身,现出本性里的潇洒气度。
  明夜赞赏地看他一眼,蒙上双眼。
  “小曳子,你明夜哥哥这么喜欢你,你都不肯让我抱,我好不甘心啊!”他存心逗她笑。
  曳儿果然笑起来。
  “哎呀,干爹,他摸过来啦!”
  尚轻风拉著她一退,躲到一棵树后。
  明夜却反手一捞,捉到南书清衣袖。
  “好运气、好运气,好大一条鱼!”他拉掉手帕,笑得眼都眯起来了。
  南书清警觉地后退两步:“你,你不要胡来。”话刚落地,不由低叫一声,被明夜扑倒。
  明夜不待他喘过气,就在他白皙的面颊上“啾啾”亲了两口。
  “明,明夜……”他瞠目结舌。
  明夜笑得好不得意。
  “咦,咱们不是讲好'你要给我捉到,就让我亲一个'吗,你想抵赖?”
  谁同他讲好!这小鬼简直,简直……
  他快要昏倒。
  “不对呀,明夜哥哥。”曳儿笑得直不起腰,“你说亲一个,可是却亲了两下。”
  “是哦。”明夜顿了一顿,“这样好了,我叫你亲回去,就算扯平,好不好?”
  “你还闹!”南书清暗自咬牙。
  尚轻风看热闹看得好乐,刚才的伤感情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
  “书清,你就依了他罢,自己的义弟,亲一下有什么关系。”他火上浇油。
  “你们……”南书清说不出话。难道脾气太好也是错,偏要受人捉弄?
  “明夜,你让我起来好不好?”他柔声哄道,正想法子脱身。明夜却迅速站起,将他拉起来,与尚轻风对看一眼。
  南书清心中疑惑,却见尚轻风将曳儿护在怀中,眼中利光乍现。
  “尚轻风,咱们找你找得快断气,你却在这儿玩得乐呵!”两道黑色身影由远至近,转眼就到了跟前,“你中了毒,咱们就不信你还能躲到天边去。”
  尚轻风哈哈一笑道:“阎氏双杰好聪明呵,我本要南下,你们却北上出关,害我多等了个把月。”
  “那……那是咱们兄弟中了你的奸计!”阎大哥咬牙切齿道,“咱们知道那小丫头是风家女儿,风家在江湖上有头有脸,咱们不会去招惹,你若留下性命,咱们还会替你将她送回去。”
  “不必劳烦二位,尚某心领了……”感觉曳儿拉他衣襟,他一低头,对上一对雾蒙蒙的眸子。
  “干爹,你要送我去哪?”她已懂事,怎会听不出?
  “曳儿,你不想爹娘吗?”他轻问。
  “不想!”她答得清亮又大声。
  尚轻风一怔。
  “喂,你们两个当咱们兄弟是死人哪!”阎小弟不耐烦起来,“要动手就快。”
  明夜将南书清扯到身后。
  “两打一不算英雄好汉啊!”
  “那就算你一个。”阎氏兄弟未曾将这十七八岁的少年放在眼底。
  “三个打一个啊?那就更不要脸了,我才不要像你们一样无耻!”明夜笑咪咪地。
  “谁用你帮咱们,咱们是说你算他那边的!”阎小弟气得跳起来。
  尚轻风将曳儿送到南书清身边,示意他们退远一些,才又返到明夜旁侧。
  他还在好心询问:“真的不用啊?我瞧你们两个功夫挺三脚猫的。”
  “你,你说什么!”阎小弟指向明夜,才气得抖了一下,就被扣住脉门,“啊……你偷袭!”
  “谁说的?明明是你先出手的,是你偷袭才对。”明夜冤枉地眨眨眼。
  “我什么时候出手偷袭你的?”阎小弟气愤不平。
  “你还赖,大家都有看到,刚才你指我时是不是伸手了!你还敢说你没'出手'?”
  “不错,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既已'出手',又何必否认。”尚轻风笑声朗朗,与明夜一唱一和。
  啊?这也算!阎小弟快要跳脚:“不行,重来一次!”
  “好,给你重来。”明夜放手。
  “你别小瞧……”手刚一指出,又被扣住脉门。
  “承认吧。”明夜的眼笑得像两弯新月。
  “什么?”阎小弟呆呆的。
  “三脚猫啊,难道你们不承认是蹩脚的三脚猫,还能是很厉害的……”
  阎小弟抢答:“咱们当然是很厉害的。”
  他抢得极快,结果明夜的话恰巧接在后头。
  “……四脚猫。”
  这回不只尚轻风,连曳儿和南书清都忍不住笑出来。
  “我说四脚猫啊……”
  明夜还待戏弄他,尚轻风却忽地提醒道:“小心,他擅用毒!”
  “啊!你不早说。”明夜挡掉阎小弟袭来的另一只手,“你被他们两个下毒?”
  “不,另有其人。他们两个连趁火打劫的小人还不配。”尚轻风傲然答道,迎上阎大哥。
  “喂喂,我对毒一窍不通,要是中了毒,就找你医,成不成?”明夜留心提防毒药,不敢再扣住阎小弟脉门,一时竟有些手忙脚乱。
  “曳儿小心!”尚轻风喝了一声,他中毒未愈,力道不够,衣袖虽然拂开暗器,却只将其击偏方向。那根毒针竟直向曳儿飞了过去。曳儿功力尚浅,怕是躲不开!
  不过转瞬间,南书清已挡在曳儿身前,毒针便正刺进他腰间。
  “书清!”明夜大叫一声,一股掌风有若排山倒海般打出。阎小弟岂能抵挡,一口鲜血喷出,飞出数丈之外。
  “还不救你兄弟!”尚轻风瞪了对手一眼。
  阎大哥也不迟疑,转身奔到兄弟身边,扛了就走。
  “你怎么样?”明夜煞白了脸,伸手拉他腰带。
  “别别,好像没刺到我。”南书清赶忙按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别担心。”
  “你给我看一下。”明夜坚持,手摸到衣里,顿了一下,“对哦,你穿了丝甲。”幸好幸好,丝甲编织极其精细,极细小的针也难以刺透,何况是制成暗器的毒针。
  “吓死我吓死我,少活十年!”他抱住南书清,喃喃低语。
  南书清知他担忧,也就没有推开他。
  尚轻风从地上拾起毒针,看了看道:“此毒虽然厉害,解法却并不难,不过是遇唾即解,只是方法较秘,少有人知晓罢了。”
  “是哦。”明夜放开南书清,仔细端详这枚蓝莹莹的毒针,“一般人若中了毒,首先便想到解药或运功驱毒,很少有人敢直接吸毒,他们这个法子想得倒巧。”
  尚轻风丢掉毒针,拍拍手道:“我们该走啦,再留下,恐怕又会连累你们。”
  “但你身上的毒……”明夜放心不下。相处不过一日,已觉颇是投缘。
  尚轻风微笑:“不碍事,只需花时间调养即可,何况阎氏兄弟受伤颇重,一时追不过来……多谢你们相助!”
  “别客气别客气,小曳子给我亲亲,算是报答我。”明夜立刻拉过曳儿,在她苹果似的小脸上重重亲了两下,当真半点也不客气。
  “书清,我有句话送你。”尚轻风别具深意地笑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虽难免要困扰一阵子,但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望你及早想通。”
  什么?
  南书清心沉了下,他看出什么了?
  “我言尽于此。”尚轻风牵过曳儿,朗声道,“咱们后会有期!”
  “小曳子,你要记得想我啊,以后你干爹要是不疼你,别忘了回来找明夜哥哥替你出气!”明夜扯著嗓子,直到他们二人背影逐渐消失,才一回头,看见南书清怔然的神情。
  “你怎么啦?啊,我倒忘了,毒针虽未刺透丝甲,内劲还是有的,你是不是腰上疼……”
  “明夜,我……”南书清握住他手臂,“我……我们该回去了。”
  “啊……也是。”明夜皱著眉,“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日后不住在府里,我夜里偷偷溜去瞧你。当然,我不会轰你去睡地板,大不了我睡……”
  两人上了马车,明夜赶车,南书清坐在车内,思绪起伏不停,像林间辗转飘飞的落花轻叶,起起落落,没个定点。
  第九章
  “好长的头发……他头发好看,我细瞧瞧。”少年笑微微地,神情宛如一只好奇的小雀儿。
  “明夜愿与南书清大哥义结金兰,从此祸福齐担,生死与共,如违此誓,就叫我……一辈子难回家乡!”少年举起手掌,信誓旦旦。
  “你既应了我,就乖乖听话罢,何必费力挣扎。”少年似笑非笑,温暖的气息在他耳畔浮动。
  “你给我一个,我给你一个,日后你要有了心上人,就将同心结送给她。”少年手执纸鸢,微笑看他。
  “义兄,只要你说一句,我就不走。”少年温言软语地恳求。一向漆黑灵动的眸子里是否黯然,他不知道,因为他根本就不敢看。
  南书清低喘一记,从深沉无边的梦境中醒来。
  窗外鸟语花香,艳阳高照。
  明夜,已经离开快三年了。
  他侧过身,慢慢坐起来,手臂扶住榻边,露出白色丝衣的袖尾,不禁又怔愣起来。
  明夜走后不久,他派人将丝甲送到边关,身在战场,怎能没有丝甲护身?孰料仆人一脸惊吓地原样带回来,说是明夜暴怒不止,还差点割了他的耳朵。
  他当时一句话也说不出,只得再次穿上,从此再不离身。
  一年后,他捺不住思念与担忧,写了一封短信寄去,之后不久收到一只木箱,里面满满的全是三寸来长的小纸条,每张纸条上只有四个字──
  “我好想你”。
  这直白挚朴的四个字令他默立良久,午夜梦回时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如今,他已想通,并在今年端午时派人千里快马送去一颗小巧玲珑的骰子。
  他的心意,明夜可知晓?
  “南大人。”外间走进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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