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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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夜吟-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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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书清心里一阵绞痛,紧紧拥住她。
  “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在你面前吗?”他不敢想像,自己若当真死了,明夜会将京城搅得怎样的天翻地覆?!
  明夜用情之深,实不下于自己,他当初怎么会以为她是戏弄他?还是他自欺欺人得太过,以至看不清她的心思?
  “明夜,你要我怎样做,我都应你。”他柔声道。
  明夜却突然坐起身,气哼哼地:“我一辈子都是这样了,你不悔吗?”
  “什么?”他愕然。
  “我,我一辈子就都是这么不男不女的,改也改不过来,同我一起,你不怕永远都被别人笑你有断袖之癖吗?”她干脆挑明。
  不是光知道她是个女人就可以过一辈子的啊!
  原来是这个。
  南书清微笑起来,柔著声音:“没关系,明夜就是明夜,怎样都好。”
  嘎?怎么会这样!
  “你原来不是怕得要死,要不怎么避我如蛇蝎?”当初没发觉,事后几年才慢慢体味到。
  南书清也坐起来,用被子将两人裹在一起,像颗大大的肉包。
  “你……你靠这么近,我可要抱喽!”明夜心痒起来。
  “好,给你抱,给你抱一辈子!”他先一步抱住她,紧紧拥牢,怕她再一次消失般,“我不耻断袖,是因为所受的道德观念就是如此,加上朱秋琢觊觎我多年,心里对此愈加厌恶。当年你替我吸毒疗伤,我斥责的不是你,而是我呵!”南书清深切地叹了口气,接著轻喃,“是我自己心猿意马,难以自持,却又不甘因你而沦陷。明夜啊,明夜,你可知我心里有多苦?”
  明夜的手悄悄拢住他的腰身,听他深深叹息。
  “你出征三年间,我夜夜思量,慢慢回想,逐渐发觉倘若对象是你,似乎也没什么不可忍受的,但我又万分痛恨,为何你不是女儿身,好教你我光明正大斯守一生!我挖心掏肺地,对一个男子动了情,却不敢想不敢动。明夜,我的挣扎,你明白吗?”
  “一年前,我知你是女子之后,却来不及欣喜,只有硬将你我分离。在牢中整整九个月,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你,只盼来生有缘能再相见……”说道此处,双眼竟然蒙上一层淡淡的雾霭,“真的,没想到我的愿望在今世就能实现。明夜,我感激上天,它虽戏弄我多年,却让我不枉此生!”
  明夜浅浅微笑,任由那心酸而又甜蜜的滋味呵,缓缓漫上心头。
  “我本来想在你出征回来后告诉你,如果你亦当真有意,我可以抛开官位,不理世俗伦常,与你归隐,就算你是男子,也……也不打紧!”
  南书清长吁一口气,将手臂紧了紧之后又松开,让两人以眼观眼,柔声道:“你要男身女身,都随你,明夜就是明夜,怎样都好。”
  丝丝缕缕的情意,从他眸中款款流泻,真真切切的心思,再清晰不过。
  “啊,对了。”明夜从颈口拉出丝绳──是他编给她的同心结,不过,上面的玉坠儿已经换成了一颗小巧的骰子。
  她歪著头,轻轻问:“去年端午,你做什么差人送只骰子给我?军中禁赌,我忍了好久。”
  南书清忍不住微笑,温柔地看她。
  玲珑骰子安如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明夜也笑,将额靠在他肩上。
  “玲珑骰子,入骨相思。我知道。”
  “你怎么弄到我的衫子的?”南书清瞧著刚换的衣衫,怎么看怎么眼熟,这不是自己的衣裳吗?“你回府里去了?那怎么成,现在风声这么紧。”
  明夜笑咪咪地,穿的也是他少年时的衫子,依然颇合身。
  “咱们要离开,府里人自然得遣散,不然,你长久不回去,他们怎么办?还有周伯,我叫人送他回家乡去了。”
  “那就好。”他微笑看著明夜,“你怎么老喜欢穿我的衫子?”
  “因为是你的。”明夜拉他出了房门,“待会儿给你见个人。”
  “这是谁的宅子?”南书清环顾四周。有些老旧,看起来许多年没有人住过。
  “不晓得哪个官员离京时废弃的,咱们借用一下。”明夜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嘀嘀咕咕地,“怎么还不来,八成又在街上拐人家的小孩子了。”
  “虽然怎么看都像两个男人抱在一起,但居然还挺顺眼,可真是稀罕!”一道笑谑声从厅外传来,年轻的蓝衫男子牵著娇美的妻子踏进方厅。
  ──是那日在城墙上收绳的青年。
  “南公子,别来无恙?”明艳的少妇掩著唇笑。
  南书清眯眼细瞧,不禁讶然,这不是……昔日绮香居里的臻儿姑娘!
  明夜瞪著他们:“你们来干什么?”
  “臻儿说来谢你们当日相助之恩!”蓝衫青年看看南书清,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同情地拍拍他,“遇上明夜,算你倒霉!”
  臻儿倚在丈夫身边,吃吃笑个不停。
  南书清赧颜不已,这青年既是臻儿姑娘的夫君,想必已知道当日的糗事。
  “我的人情你已还了,你可以滚了。”明夜翻个白眼,他们夫妇既已来了,恐怕那些人也不甘落后。
  果不其然,青年笑声未止,几道人影纷纷从天窗落入厅内,接著又有多人陆陆续续进入。
  “真是,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一大群!”明夜一脸不耐烦。
  “哎,明小子,你这什么话,好歹你救人,咱们帮了忙,出了力的!”一个粗豪的汉子快声快语。
  “啐,你们都是去看热闹的,我怎么没瞧见你动手相助?”明夜冷言讽他。
  “哈哈,这倒也是。”粗豪汉子搔搔脑袋,“那个,我们没进过宫,自然要仔细看看……你别气,人你不是救出来了嘛。”
  南书清环视一周,厅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近二十人。他躬身一礼,微笑道:“多谢各位相救之恩,书清感激不尽。”
  “客气什么,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众人见他轻袍缓带,秀雅温文,一袭白衫风采翩翩,不禁纷纷慨叹起来。
  “想不到啊,真想不到,明小子居然会嫁人!”
  “就是就是,我直到去年还当她是个小伙子。”
  “她一直都是姑娘家,只不过大家忘了而已。”
  “咦?她真是女的嘛,这么多年我居然没看出来……”
  南书清忍不住失笑,看来明夜所言不虚,自己也实在怨不得她。
  “谁说明夜要嫁人!”一声清脆的叱声响起。
  明夜慌慌张张地跳起来:“你们谁告诉阿乔的?”
  “没啊没啊。”众人纷纷推卸责任,“她十七八了,有手有脚,耳聪目明的,瞒也瞒不了,拦也拦不住,就跟来喽。”
  “你们……”明夜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扔出去。
  “明夜要娶我,怎么会嫁人!”粉红衣裳的少女冲进厅内,明媚大眼扫了一圈,“是哪个不怕死的抢我的明夜?”
  “他。”众人立刻让出一条道。
  呵呵,好戏要上演喽!
  阿乔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来到南书清跟前,不禁怔住。
  年轻的白袍书生清俊出尘,温文儒雅,眉眼里尽是温柔。和她想像得大不一样。
  “好。”她突然握住南书清的手。
  明夜紧张万分:“嘿嘿,阿乔妹妹,你别玩他,他脸皮很薄的。”
  阿乔没理她,郑重地望著南书清:“今后,明夜就交给你了,你要好生待她。”她抽著鼻子,哽咽起来,“我原以为没人要她,我就陪她一辈子,现在有了你,我就放心啦。”
  众人惊讶不已,原来这小妮子从小就缠著明夜,怀的竟是这等心思,他们还以为她真当明夜是个男的,才非她不嫁。
  南书清拍拍她掌背,看著她孩子气的脸,柔声道:“多谢你信任,我会好好待她,也多谢你对明夜的心意。”
  “呃,我都不晓得你对我这么好……”明夜有些呆。
  “你当然不晓得,你就只会躲我!”阿乔抹抹眼泪,委屈十足。
  南书清与明夜都见不得女孩儿家掉泪,一时双双手足无措,不知怎生安慰才好。
  “嗳,大家都在啊,明小子,你要见的人我带来了。”
  明夜一瞪眼:“大胡子,你又去拐谁家的小孩子,来这么晚!”
  “没拐到,还被他给了我一记五指耙子。”大胡子五叔苦著脸,领著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走进厅。大伙儿轰然而笑。
  “活该!”明夜不留情地扫他一眼。
  南书清又是一阵惊讶,眼前这个大胡子可不就是那日刑台上的刽子手!明夜到底插了多少人进刑场?且北定王爷还曾道与她三叔是旧识,这一家人看来均非泛泛之辈。
  明夜似瞧出他心思,轻声道:“五叔一家兄弟五人,除了二叔已过世,四人均是江湖上的游侠。三叔和五叔未曾娶亲,偏又喜欢小孩子,于是拾了一大群回家,我也是其中之一,这里的人,多是流离失所的孤儿,被五叔兄弟几人养大……先别说这个,这些个叔伯兄弟烦都烦死人,不提也罢,我要你看的是她。”她拉过五叔带来的小姑娘,推到南书清面前。
  小姑娘白白净净,乖巧可爱,一双眸子清澄如水。
  “青儿,还不叫人。”明夜笑嘻嘻地轻拍她头顶。
  青儿乖顺跪下,冲著南书清干干脆脆喊了一声:“爹。”
  “什,什么?!”南书清吓了一跳,不禁瞠目,他何时有了这么大一个女儿?
  明夜好笑地推推他:“我认的干女儿,你说好不好?”
  南书清说不出话,她干嘛认这么大的女孩儿做女儿,是羡慕尚轻风身边有个曳儿吗?他蓦地想起昔日尚轻风别具深意的笑容和赠语──“祝你早日想通。”他当时只道尚轻风看出他对明夜之情不同寻常,才赠以慰语,孰料……尚轻风那时就看出明夜是个女儿身了。
  五叔抚抚他的大胡子,沉思一会儿道:“照我猜,八成是明小子不甘几年都没把你骗上床,干脆就认个女儿先……呵呵呵,我是说,明夜在戏园子里瞧见这女孩儿,硬说像你,就赎出来认了女儿!”他抱著头躲到一旁,“我怎地没瞧出哪长得像?”
  南书清疑惑地瞧瞧青儿,见她笑得见腆柔和,相貌与自己并不像啊!
  “怎么不像,我看像得很。”一个锦衣绣袍的俊俏公子走出人群,优雅自在地摇著折扇,微笑道,“一分见腆,两分亲和,三分诚挚,四分温柔。依我看,像足十分。”
  南书清瞬时明了他的意思。这女孩相貌虽与他不似,但性子却如同幼时的自己一般。他脑中一闪,想起数年前的那个夜里,明夜向他讨了个同心结,又同样编了只给他,当时说是日后送与心上人,而实是互赠于对方直至如今。
  同心结,同心结──同心结发。那时,明夜就是在向他讨个承诺吗?他若娶了晋阳公主,明夜恐怕今生再不见他。她讨了那同心结,守著个承诺,再有个与自己性子相近的女儿,如此……也就算夫妻一场了吧!
  他若当真娶了晋阳公主,明夜她,就要一辈子那样过吗?
  他心中酸楚起来,不禁执起明夜的手握住。
  明夜却瞪著俊俏公子:“沐小乖,谁要你多事!”
  俊俏公子沉下脸:“不要叫我小乖。”
  明夜拉著南书清退后一步,语带警讯:“你离沐三远一点,这个家伙老少不忌,男女通吃。”
  啊?!南书清吃了一惊,明夜家人,奇怪的还真不少,怪不得明夜也是一副刁钻精灵的性子。
  “明小子你倒会藏私,这么秀致的人怎么没叫我遇见?”沐三俊俏的脸上笑容可掬,折扇一合,竟向南书清下巴托去。
  明夜脸一沉,一掌挥出,两人就在方厅里乒乒乓乓地过起招来。
  五叔悄悄挨近南书清捅捅他:“你别怕,三郎好捉弄人,大家都知道,明小子也是精灵机敏,两人从小打到大,没什么的。”
  南书清微笑起来,看来,就是日后逃亡,日子也不会太难捱了。
  一年后──
  “爹!爹!”
  白净秀气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内。
  “青儿,你跑什么?”一个眉清目秀,黑眸灵动的少年拎住她。
  “呼……呼……”小姑娘说不出话。
  “明夜,你放下她,让她喘口气嘛。”南书清放下书本,拍拍已经二十出头,看起来却仍像个顽皮少年的明夜,“什么事慌成这样?”
  他仍不习惯十三岁的青儿喊他一声爹,倒是明夜玩得很乐,叫爹也应,叫娘也应。
  “外,外头贴了皇榜,说,说是……”青儿缓了缓气,“说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除杀人重犯不可特赦,其余人一概免罪。”
  什么?
  两人愣了半天。
  明夜突地跳起来大叫:“好极、好极,这样咱们便可到姑苏一游啦……我去收拾行李!”她一溜烟钻进房里。
  南书清无奈地摇摇头,成亲后第三天,明夜就说想去姑苏游玩,怎耐他乃是受缉钦犯,不能随意露面。这一晃就是半年,如今有了如此好消息,难怪她兴高采烈。
  他靠向椅背,向窗外望去,那一片云淡风轻,又是一朝天下啊!
  “公公喝茶。”小太监端著茶走近软榻。
  “嗯。”他接过茶杯,啜了一口,香醇清淡,齿颊留芳。
  “公公劝说皇上大赦天下,民间不知多少人因而受惠。公公真是仁心仁德。”小太监语带崇敬,只是有一点不大明白,那个南大人不就再也追不回了吗?而且当日晋阳宫前出事,他前来禀报,朱公公却抓了他陪著睡了一觉。其他小太监又羡慕又嫉妒,常常背后偷骂自己,他一点也不介意,只是不平朱公公这么好的人,为何外头传他如此不堪。
  “我可不是那种得不到就欲毁之而后快的人哪!”朱秋琢喃喃地,翻了个身,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瞧得小太监有点愣。
  “小顺儿,你说我待你好不好?”他狭长的风眸盯著小太监。
  小顺儿红了脸,用力点点头。
  “那好,你过来给我捶捶腿。”
  小顺儿乖巧地走到床榻边,一下一下地捶起腿来。
  后记
  各位好,我是长晏,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高一时,一本《雪儿姑娘》在我桌上整整放了两天,我一动未动它,直到那次下午自习课写完作业百无聊赖时,随手翻了一翻,结果──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看了不少本之后,我才恍悟,为何小时候看武侠小说总喜欢跳过刀光剑影的篇章而去仔细阅读主角谈情说爱的片段,原来,我是适合读言情的,至少,是以情戏为重的小说。
  我自忖没有令人心折的优美文笔和缜密的心思去进行巧妙布局,只希望能写得真挚而纯朴,看著满市面铺天盖地的“霸王硬上弓”,不由让人叹息,强迫与羞辱怎能谈得上一个“情”字?所以我想要动笔,想写真诚、包容与宽厚的人物,尽管自知笔法稚嫩生涩,却也的确是经过一番努力的。
  看古代小说时,反感“我爱你”这句话。我坚信古代是没有“我爱你”这个词的,因此比较难以接受古代小说的人物说出这三个字,就算我最喜爱的席绢,也不能够。
  央视《笑傲江湖》里的东方不败临死前对杨莲亭的尸体深情地说了声“我爱你”,大概导演觉得感人至深,我看时却忍不住爆笑。后来看到檀月的小说,不由感慨,这才是古代小说的样子啊!
  风静海说:“君子一言,如石之坚,似海之深。”
  莫愁说:“我要让你一生快快活活,没有烦恼。”
  他(她)们不会说“我爱你”,却已是情意至深的承诺。
  我相信这才是古人表达感情的话语,含蓄内敛得令现代人感到无力,却蕴含著万千语言也难以形容的深情。我喜爱这种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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