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此事若成,永夜魔君可以安享成果。
若是失败,永夜魔君也不会因此而与那些大贵族产生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失去缓冲的地方。
表面上看,这就是楚河一个人的牺牲,换来了变法计划,更进一步的契机。
所以无论是出于笼络人心,还是出于真实的感激,永夜魔君都要敬这一杯酒。
楚河端起永夜魔君的敬酒,一饮而尽,毫无芥蒂的摸样。
“君上何必如此,此事本就是我的本分,只是这一次让黄怒逃脱,却是我的失职!”楚河叹息一声说道。
永夜魔君闻言,脸上也闪过一丝阴郁,却又迅速拍了拍楚河的肩膀道:“此事怎么能怪你!你能从那些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手中逃得性命,已经算是有功了。黄奴之事自然有其他人负责,你不必多虑。”
很显然永夜魔君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黄怒逃跑,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不痛快极了。故而即使黄奴自己改名叫黄怒,永夜魔君却依旧唤其黄奴,这般越是轻贱对手,越说明了心中的在意。
楚河却纠缠不放道:“君上可是以虎王为帅,追捕黄奴?”
听出了永夜魔君对‘黄怒’二字的语音变化,楚河也配合的换了个词。
永夜魔君不耐烦道:“确实如此,可有不妥?”
语气明显不善。
楚河道:“我也算是和黄奴打过一些交道,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是足以对此人有些了解。”
“虎王虽然威猛无双,但是性格却过于刚愎,只怕容易中了这黄奴的圈套,反而被黄奴利用。到时候再有有心人在天魔都宣扬,不仅伤了君上与虎王的君臣之谊,且逼的君上临阵换帅,对追捕黄奴一事,更加不利。”
永夜魔君闻言,轻描淡写的哼了一声,转而问道:“那你觉得何人合适?”
楚河想了想道:“不妨以龙王挂帅,淳于兄为副将,跟着跑一趟如何?”
永夜魔君斜了楚河一眼,没有答应,而是直接转移话题道:“那幕后主使者是谁,你我心知肚明,不用说透。重要的是拿到有力的证据。”
“那几个原本主管天魔大牢的官员,是最好的突破口,你可要看牢了!”
楚河见永夜魔君转移话题,反而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黄怒啊!黄怒!我这是帮了你最后一把,有我今天打了预防针,你就好好在外面逗虎王玩,然后发展势力。短时间内永夜魔君是想不透其中究竟,不会再安排什么得力人手去追你了。”
“等到他想明白了,你的势力应该也已经成熟,不再惧怕打击。”
按下心中的念头,面对永夜魔君的话,楚河道:“这一点请君上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安排,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天魔大牢深处,阴暗而又潮湿。
虽然按照一些所谓的常识,似乎‘妖魔’都是喜欢这样的环境,但其实,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除了一些特殊的物种,都不会喜欢。
在正常的世界价值观里,妖魔都藏身于这样的地方,那是因为这样的地方少有人至,才能留给妖魔一席之地。
这不是出于喜欢,而是出于生存。
而最深处,那原本用来关押黄怒的死牢内,几个原本主管魔天大牢的官员,竟然破例的被关在了一起。
第六百八十八章故事
原魔天大牢主官,夏冬吉被锁在一面铁水浇灌的墙上,不仅妖魔之气被封,丹田和灵台也都被点破,一身真元早已消散。
此时正低着头,也不知在深思着什么。
“夏大人!我们为什么被关在一起,夏大人心中可有什么想法?”原天魔大牢的书记官魏喜平,也是释放黄怒的从中撮合者,突然开口冲着夏冬吉问道。
夏冬吉原本不打算回话。
此时他心中交织着无尽的悔恨,万不该答应了这厮的挑唆。
他不敢怨恨魔君和那背后操控他的黑手,也就只能在心中,拿魏喜平出气。
“夏大人!此事未必没有转机,或许你我还能活着出去。”魏喜平又接着说了一句。
夏冬吉原本僵硬而又呆滞的瞳孔微微转了一下,就像一个死人,又突然活了过来一般。
同一间牢房里,其余几个同样下罪的官员,也都纷纷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只听那魏喜平接着说道:“我等恶了魔君,自然是万死。但若是死咬着不松口,那位大人就一定会高兴。只要我们熬过这七天,等到楚豺狼失了魔君眷顾,我们就立了大功。那位大人说不准念在我们这些功劳的份上,将我们从这牢里捞出去。”
“不过这七天的时间,大家必须要熬住。都是魔天大牢里混了半辈子饭吃的人,这里面都有些什么讲究,我想大家都清楚。先做点心理准备,把嘴巴给咬紧了。要是谁松了口,那可是害的大家跟着一起死。”
魏喜平的话从半途中,便转而带着威胁的味道。显然也不是真的就对夏冬吉一人诉说。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满口答应下来。
原本死气沉沉的监牢内,突然又活泛起了几丝生机。
唯有夏冬吉不言语。
他没有魏喜平的乐观,更没有那些附和着的愚蠢。
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他们只是已经被放弃的弃子。
无论他们说或者不说,都只是一个死字。
即使是那位大人最后赢了,他们作为破绽,也不会被留下。
区别只在于,家族是否会受到牵连。
事实上,夏冬吉更担心的是,假如假如那个邪性的楚豺狼赢了呢?
那么他们今日保护家族之举,反而是来日覆灭家族的祸根。
该如何选择?
夏冬吉叹了口气,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死寂。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也需是半天,也许是一天,也需只是一两个时辰。
突然从封闭的连一只蚂蚁都爬不进来的监牢外,传来一个细如蚊虫的呼声。
“夏大人!夏大人!是我,小徐!”声音带着一些颤抖,和一丝丝焦急。
夏冬吉听到了这呼声,同时牢房内的其他人,也基本上都听到了。
“小徐!是小徐吗?”夏冬吉急忙回应。
他虽然想不起来小徐是谁,但是应该是他以前的下属,无论这个人要对他说什么,那毫无疑问都是传递一些消息进来,可以让他获得更多的讯息,好做出一些判断。
只听门外的小徐道:“夏大人当初对我有救命之恩,小徐不敢忘,今日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来知会夏大人一声。夏家没了!外面都在传是那个楚大人动的手!”
夏冬吉浑身一震,心中剧痛。
想到了家中的幼子,贤惠的妻子。
还未说话,魏喜平却忽然道:“魏家呢?魏家怎么了?”
小徐在外道:“好几个家族都被那个楚大人灭了,好像也有魏家,还有图家、力家等等!”
牢房内传出痛苦的哀嚎之声。
凄厉的咒骂和惨叫,忽然充斥着牢房内的每一寸空间。
门外的小徐似乎被吓到了,脚步声急促,似乎被吓得匆忙逃离。
而监牢内,一种仇恨的情绪正在被传递。
“好狠的楚豺狼!好恶毒的楚豺狼!我魏喜平与你势不两立!”魏喜平咬牙切齿,双目圆瞪,几乎要喷出血来。
其余有数人也跟着许下毒誓。
唯有夏冬吉,却像是一瞬间苍老的几十岁一般,叹了口气道:“大家别骂了!这里是天魔都,那位楚大人不过是一个被魔君扶植起来的傀儡,能有多大的势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我等的家族尽数覆灭?”
“我们的家族,可不是那些偏远地区的破落户。”
一句话,打断了监牢内的咒骂。
一些人还未反应过来,魏喜平却面色刷白道:“不可能!不可能!那位大人那位大人他不可能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冬吉却仿佛越想越明白,凄厉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绝望的冷漠:“怎么不可能?想想那位大人做事的风格。这不正是他的作风么?”
“我们能因为家族,而选择隐瞒。自然也能因为家族,而出卖。与其如此,不如断了祸根。”
“我想,再过不久,就该有人要来送我们上路了吧!”
“只要我们全都死了,那就没有把柄了。”
“即使是满城的人都知道是谁做的,只要没有我们的口供,就牵扯不出他来。”
“好狠好狠!”
夏冬吉的话,一击击的敲打在牢中众人的心房上。
已经有人喊着要坦白、要告状。
魏喜平却大喊一声:“不对!不对!这可能是诡计!其实我们的家族都没事,我们也不会有事。那个小徐,那个小徐有问题!他是楚河故意派来的,是用来吓唬我们的。”
魏喜平这一句话,似乎起到了一定的镇定作用。
沸腾的牢房内,又微微平息了几分。
只是不安的气息,继续在人群之间流转。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就没那么容易拔掉。
监牢之外,楚河就站在牢房的门口,细听着牢房内的动静。
方才的小徐,其实就是他。
没错,整个故事,都是他编的。
那只幕后的黑手,虽然凶恶且权势滔天,但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如此程度。
本来这监牢中的几人,就是为了他受过。若是还转手灭了这些人的家族,那就毫无疑问是在自我消减在贵族中的威信。
兔死狐悲,这可是人之常情。
这个故事里描绘的事件本身,那个人是可以做,也能做到,却不会轻易去做的。
所以楚河在等。
等那个人出手,然后顺手推一把,将这个讲了一半的故事,继续讲下去。
第六百八十六章颜魉
其实用不着楚河等太久。
他所期待的机会就来了。
送餐下毒,一个再老套不过的手段。
但却十分有效。
当然在此之前,为了防备这种可能性,楚河对这几个囚犯的饮食做了严密的监控,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必须经过层层的试毒,确定无误后,才会送往牢房。
这种严密的防备,就是为了让那幕后主使者相信,他们可以通过下毒这种手段,毒死牢房内关押的夏冬吉等人,而不会落入楚河的圈套之中。
但其实,以幕后主使者在天魔都的权势,只要找到方法,在严密的监控,也会出现破绽。
对此,楚河毫不怀疑。
一种名为‘三天’的混合毒药,从一只悄悄潜入魔天大牢的蜘蛛身上,顺着蜘蛛线滴入餐盘中。
当狱卒转动齿轮,翻转开合板,将带着毒药的食物送进牢房后,那小小的黑色蜘蛛,迅速的在岩顶爬着,往大牢外潜行。
牢房内的人们分食了这些为数不多的食物。
他们还保留着一点点细微的希望,不曾绝望。所以他们还能吃下去一点东西。
带着毒药的食物入腹。
起初第一天,他们的内脏器官衰竭的非常快,从表面上看,只是显得尤为疲惫。
到了第二天,他们就已经开始变得苍老,此时毒素已经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而第三天时,灵魂也会在毒火的灼烧下,变得脆弱不堪,失去了肉身的依仗,立刻就会魂飞魄散。
等到楚河发现夏冬吉等人中毒时,似乎已经是到了第二天。
毒入骨髓,根本无法拔除。
随后这些人的死讯虽然没有公布,但是方方面面的暗探都回报,楚河大怒之下,已经连斩了好几个负责送饭的狱卒,更是大发雷霆,在府中砸碎了许多东西。
城西颜府,得到消息汇报的年轻人,轻轻摇着手里青鸟的羽毛编制的羽扇,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颜家号称帝下第一家,长老会的第一长老,正是颜家老祖。
当年第一代人魔大帝拓跋三千与段白楼战,正是当年身为段白楼弟子的颜家老祖倒戈一击,才使得段白楼失去了后援,不得不独自断后,而被拓跋三千在未立天魔都的旧址,将段白楼斩杀。
拓跋三千早已飞升九天,成了天魔,听命于魔天座下。
这位颜家老祖融合的却是妖魔中,一种极为罕有的长生种妖魔血脉。
每隔千年,就能以舍弃一部分血肉和情感,换得一次新生,故而他即便没有打破极限,飞升成天魔,却也依旧从开国之初,活到了现在。
是人魔王朝最古老的老怪物。
整个人魔王朝可以和他比年龄岁数的,也唯有那位神出鬼没,早已与人魔王朝貌合神离的煞魔王。
针对楚河的种种诡计,也就是出自颜府。
当然负责主抓这件事的,并非那位颜家老祖,而是当代颜家的少主颜魉。
对于颜魉来说,楚河是他颜家的老祖宗,交给他的一个考核。
只要能顺利的解决掉楚河,那他就能进入长老院,接手一部分老祖宗的权利。
强行续命数千载,颜家老祖也快要到油尽灯枯的境地,舍弃最后的理智和情感。
所以不得不开始安排一些后路。
“恭喜少主!再等两天,就是最后期限。楚河没能在七天内破局,那就是少主您赢了。”魅力惊人的侍女,巧笑嫣然的站在一旁,颇为活泼的对颜魉说道。
摇晃着手中的羽扇,颜魉俊秀到妖异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还不能大意!这件事进行的有些过于顺利,让我有些不安。楚河此人不能小觑,即使我能动用颜家的势力,甚至借助到众多贵族的帮助,也应该与他比拼个半斤八两才对。”
“但是现在为止,一切都太顺了!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太过为难的阻碍。”说到此处,他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疑惑。
侍女道:“或许是少主您过于看重这个楚河了,他根本没有您所猜测的那样厉害。”
颜魉摇了摇头:“不可大意!还是通知童虎,让他在两日之后的朝会前,挡住楚河的去路,拖延到朝会结束。”
颜魉果断的说道。
虽然已经断了线索,将证据抹除。
但是颜魉还是不放心,要做到十足把握。
“再有便是让鬼影组继续盯紧他,一旦有任何的异动,迅速回报。若遇事紧急,可以先处理,再回来禀报,无须按章行事。”颜魉还是不放心,再补充了一句。
“好的少主!您已经安排的够仔细了!不会再有什么破绽和漏洞。”侍女上去来,轻轻揉捏着颜魉的肩膀,雪白的肌肤忽然映出粉色的潮红。
就像是一瞬间,吃了什么烈性春天药似的。
颜魉却不解风情,推开了送到嘴边的‘零食’,继续整理着桌上汇集的各方面讯息、资料,企图找出有什么遗漏的破绽。
时间飞快,转眼而过。
两天之后,天光初亮。
月魔笼罩下的紫色月光,还没有完全抽离她的朦胧。
从魔宫方向,传来响亮的鼓声。
鼓声七响之后,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大朝会。
令整个天魔都动容的一场风波,即将在此刻尘埃落定。
是影响了人魔王朝数千年,将触角探入帝国方方面面的颜家最后获胜,压下永夜魔君的威严,成功稳固住众多贵族的利益,甚至开启一轮全新的利益瓜分。还是那位如流星一般迅速崛起,划破夜空的楚豺狼,掌握了证明颜家是幕后主使的证据,成功翻盘,将颜家打落尘埃。
就看今天。
所以,这一大早,即使是早就不参加朝会的一些老家伙们,也都突然来了兴趣,准备去凑凑热闹。
而此时,赶往魔宫的半路上,属于楚河的马车突然被截住。
一个满脸黄色虎纹的大汉,手持一根漆黑的混铁棍,堵在了路口。
“可是楚大人当面?在下童虎,听闻楚大人修的一手好刀法,今日心痒难耐,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