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墨色,羽毛却不是单一的黑,而是一种油亮泛光的墨黑与碧绿夹杂着一起,似墨非墨,似绿非绿,反而显出无与伦比的高贵与华美来。
云行高天,波光潋滟,水中的倒影随风荡漾,碎金点点,美不胜收。
画作空白处,龙飞凤舞,大字跃然纸上:帝凰。
一时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写完最后一笔,雷牧歌长长吁一口气,把笔随手一扔,抬眼看着秦惊羽,笑意入眼,灿若星辰。
“你信不信,这是我有生之年画得最好的一幅。”
“信……”
这家伙灵感爆发啦,她不过是提示了个乌鸦,他居然能想到凤凰,还画得这么美!
“不算不算,杨兄明明出题是让画美人,你……”
周卓然后面的话,被杨峥沉声打断:“雷公子独具匠心,画技出众,杨某心服口服。”
凰鸟贵为神灵,堪称绝代风华,比起一幅美人图,自然是高雅得多了,也只有周卓然那样的草包,才会说偏题。
对于杨峥而言,长这么大,极少有低声下气的时候,偏偏秦惊羽就是得理不饶人。
“杨公子,别着急告饶,我们还有三个题目呢……”
“你——”杨峥瞪她一眼,看着那幅没有半点瑕疵的帝凰图,叹气不语。
主席上,胡老板点头道:“既然雷公子已经答题完毕,就请向周少爷一方出题吧。”
“好!”秦惊羽高叫一声,挺身而出,“这一回合我来出题,各位可听仔细了。”
众人吃了一惊,让这稚龄少年出题,那不是摆明了要打个平手,握手言和?
雷牧歌亦好笑看她:“你终于要出马了?”很期待,这个小鬼灵精,会出些什么刁钻古怪的题目,让对方铩羽而归。
秦惊羽抿唇一笑,正经道:“周少,我的题目很简单,分别是认字、评画和读诗。”
周卓然一听乐了,得意道:“我就知道你也出不了什么高深题目,这回杨兄就歇一下,让我来!”
秦惊羽取了纸笔来,笑嘻嘻道:“我写一个字你认,你要是念错的话,就算输了。”
周卓然不知是计,心道就算对方写个自己不识的生僻字,身后那么多人,还有杨峥这位大才子,总有一人认识吧,于是一口答应:“没问题。”
此话正中下怀,秦惊羽暗自偷笑,刚一提笔,忽然愣住了。
这个字,燕儿还没教过。
“呵呵,我的字迹天下无双,怕把你吓到了,我让我家僮儿来写。”
不用她唤,燕儿已经大步过来,秦惊羽附耳过去,嘀咕一句。
燕儿点点头,在纸上一笔一划,规规矩矩写了个字,写完即是退至她身后。
“字写好了,周少,请吧。”
“让我看看,是个什么字?”周卓然一把扯过去,定睛一看,不由大笑出声,“哈哈哈,这个字,我老早就认得了!”
秦惊羽哇的一声,娇笑道:“周少好厉害,快告诉我,这个字到底念什么啊?”
“你听好了,这个字念……念……”周卓然瞪着那白纸黑字,呐呐无声,半天合不上嘴。
“怎么?”
杨峥见得情形不对,凑近过来,一看那字,也是愣住了。
但见纸页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错”字。
念与不念,都是错……
杨峥瞅着那字,无奈叹气:“这道题目我们输了,秦少,请出下一题吧。”
天京第一才子认输,全场一片哗然,有几名好事者将那纸页抢过去一看,怔愣半晌,皆是摇头,纸页一直传到主席上,胡老板好奇一看,与那账房先生相视而笑。
这位秦家三少,真够鬼的!
秦惊羽轻咳两声,又道:“这第二个题目嘛,我最近得了两幅传世佳作,请各位评点一二,思想独到者为胜。”
说罢勾下手指,刚才趁着众人传阅纸页的时候,已经叫燕儿做了一番准备,此时正好奉上。
周卓然一看,率先叫起来:“这是什么玩意?!姓秦的,你耍我们?”
桌上,两幅所谓画作,一幅点墨不染,一片空白;一幅则是满篇漆黑,再无他色。
秦惊羽眨巴着一双大眼,甚是无辜:“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佳作吗?”
周卓然不知这少年搞什么鬼,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求助的眼光投向杨峥。
杨峥皱眉看着那画作,半晌也没看出玄机来,只得拱手道:“杨某愚钝,或许用水浸火烤之法,能显出影像来?”
“非也,非也。”
见众人一副全神贯注冥思苦想的神情,秦惊羽心里笑开了花,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朝雷牧歌扯下唇角,低声道:“等下配合我。”
雷牧歌先前将她与燕儿的一整套名画制作过程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忍住笑意,微微点头。
又等了半柱香时辰,秦惊羽逐渐不耐:“杨公子,可以作答了吗?”
杨峥惭愧摇头:“杨某不才,愿听秦少高见。”
“唉,这样布景绝妙色彩准确意韵非凡的名画,怎么就没人看明白呢?”秦惊羽长声一叹,大摇其头,指着其中那幅空白页,惋惜与遗憾全写在小脸上,“难道你们不觉得,这幅雪天白马图,实在美得冒泡吗?”
卷一 异世欢歌 第二十五章 再下战书
雪天白马图?
屋内众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雷公子,你不是还为这画题了词吗?念出来听听啊!”
雷牧歌大致明白过来,被她手肘轻撞,微顿一下,即是朗声吟出:“瑞雪罩莽原,白马啸西风。”
呃,勉强过关!
秦惊羽嘻嘻笑着,手指点向另一幅画作:“至于这一幅,叫做黑夜乌鸦图……”
雷牧歌已经是彻底领悟,不等她说完,直接吟道:“夜深人未静,乌啼不成眠。”
好小子,一点就通,还懂得举一反三!
“杨公子,你怎么脸红了啊,是不是太喜欢了?没事,好东西要大家分享,我这两幅绝世名画,等下忍痛割爱送你一幅,可好?”
秦惊羽暗自好笑,故意忽视杨峥那红白不定的面色,不过,估计他此刻连撞墙后再跳楼的心都有了。
周卓然饶是不济,也看出是自己一方再输一场,不由恨声道:“杨兄不必难过,还有一个题目,看这臭小子还要耍什么花招!”
杨峥轻轻点头,接着,主席位上传来胡老板醇厚的嗓音:“秦少,请出最后一题罢。”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秦惊羽,想着这最后的压轴戏,定然是困难重重,就不知这少年会出个怎样古怪的题目。
秦惊羽嘻嘻一笑:“好了,这最后一题我也不为难你们,这里有一首诗,只要照着原样,当众念上十遍,确保个字不差,就算胜出。”
念诗?
场内又是一片讶然,不知这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面对众人的疑惑,秦惊羽并不在意,把雷牧歌扯过来,又是耳语又是比划,说得雷牧歌不住点头,取了纸笔一阵疾书,待得墨渍干透,递给杨峥。
杨峥迅速浏览了一遍,感觉无妨,小心翼翼念出标题:“卧春。”
想着那少年诡异的笑容,心中一个咯噔,越念越慢:“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
渐渐地,眉头拢到一起,隐约觉得不对。
“杨兄,这些字我都认得,让我来念!”
周卓然见他迟疑闭口,急得扯过纸张来,大声念道:“卧春。”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遥闻岸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达春绿。”
念完,甚是得意,冲秦惊羽笑道:“这诗是你做的吧,说实话,真是不咋地!”
秦惊羽一脸正经,抱拳道:“这是我专门为周少写的,写得不好,多多包涵。那个,还有九遍,周三继续念吧。”
“莫说是九遍,就是再念九十遍,我都不会念错字的。”周卓然说罢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又开始念,“卧春。”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
念到第三遍,秦惊羽已经是忍受不住,直接跌坐在地上,捧着肚子笑得不可开交:“我的妈呀!”
雷牧歌伸手去拉她,自己也是忍俊不已,拼命咬唇。
一旁观战的人群里,也有人听出端倪,即便捂住嘴巴,笑声还是低低溢出。
秦惊羽一边笑,一边鼓掌:“念得好,念得真好!”
周卓然听得飘飘然,语句拖长,声音愈发响亮:“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达春绿!”
正念得起劲,手臂被人紧紧按住,转头一看,却是已经反应过来的杨峥。
“别念了,周少,我们认输吧。”
周卓然大为不解:“我念得好好的,他们还鼓掌呢,为什么认输?”
杨峥指着他手中的纸张,低低说了几句,就见周卓然满脸涨红,抢过那首诗,一把揉碎,指着秦惊羽道:“小子,你敢阴我?!”
秦惊羽坐正身体,冷笑:“愿比服输,这是规矩。我们连胜三局,你连败三局,没啥说的,请吧,从现在起,这梦羽轩,便是我秦三少的了!”
“你!”
周卓然低吼一声,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雷牧歌身影一闪,挡在秦惊羽面前,微微一笑:“想打架吗?我最近手痒着呢,你们并肩子上吧!”
跟大将军府的公子打架,除非是脑袋被门夹了……
杨峥适时将他拉住:“周少,我们输了,走吧。”
周卓然面色泛白,被众少年搀扶着,灰溜溜朝外走。
没走两步,忽然大力甩开旁人,冲回秦惊羽面前:“姓秦的,这次虽然我输了,但你有人帮忙,赢得也不漂亮!”
秦惊羽就是个厚脸皮,笑得十分无耻:“我已经是绝世美男,不用再漂亮了。”
周卓然怒声道:“你敢不敢单枪匹马,跟我再比一场?”
秦惊羽挑眉笑道:“你拿什么下注?”
周卓然仰起头:“金银珠宝,随便你选。”
“我家里虽然不缺钱,不过,钱这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秦惊羽眉眼弯弯,笑得合不拢嘴,“一百两黄金,如何?”
“一百两黄……黄金?”
在场之人都倒吸一口气,周卓然也是嘴角抽搐,迟疑不决。
看这样子,一百两黄金,在这个朝代来说,算是笔巨资了。
秦惊羽冷笑,这周卓然要是开口答应,她立马回宫向那皇帝老子告状,说御史大夫贪污受贿,巨额财产来路不明。
周卓然胸口起伏,半晌才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秦惊羽脸上笑容刚起,就听得雷牧歌凑过来低语道:“他母亲家是天京城里有名的大户,开了好几家钱庄的,比我雷府有钱多了……”
原来如此,不仅有势,而且还有财,出了这么个纨绔子弟,也不奇怪。
不过,自己家里更有势有财,理应比他更加纨绔才是。
想到这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家三少一拍桌子,口出狂言:“那好,五日之后,就在此地,我们再比试一回,题目你出!”
周卓然忽然笑了,如释重负:“哈哈哈,小子,我就怕你不答应!告诉你,本少爷赢定了!”
秦惊羽见他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摸着下巴,好笑道:“说吧,你要跟我比什么?”
“我们比——”周卓然拔高声音,意在让众人都听得清楚明白,“吃——喝——嫖——赌!”
卷一 异世欢歌 第二十六章 临阵磨枪
周卓然一说完,就放声大笑,狂妄的笑声响彻整个厢房。
跟他比吃喝嫖赌,这小子死定了!
“哈哈哈……”
不想,一阵更为狂妄的笑声,从秦惊羽口中发出来。
“你……”
周卓然止住笑声,惊愕莫名,眼睁睁看着那少年一步步走过来,细嫩的小手搭上自己的肩头。
“吃喝嫖赌?周少你确定要比这个?”
“是,你方才已经答应了,在场都是见证,你可不能反悔!”
“我反悔?我为什么要反悔?”秦惊羽眸光忽闪,斜睥他一眼,似笑非笑,“我说周少,你属蛔虫的吧,怎么就知道本少爷也是好这一口?”
周卓然闻言一怔,见眼前少年不过十一二岁,只当他是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牛皮吹得老高,也不甚在意:“说话算数,五日后还在这闻香楼,我们再比!我要是再输给你,我就不姓周!”
“好,这回由胡老板在这吃喝嫖赌的范围内,当场出题,我跟你比真功夫!”秦惊羽答应得爽快,微顿了下,转向主席上的胡老板,“胡老板,你到时候还在天京城吧?”
胡老板哈哈大笑:“胡某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比试,真真是大开眼界,多留几日又有何妨?秦少,周少,我们届时再在此处相会!”
“小子,不见不散!”
周卓然自觉胜券在手,心情大好,呼朋引伴找酒喝去。
秦惊羽笑道:“回见回见,慢走不送!”看不出,这个周家三少,心理承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刚刚才当众做了一回大蠢驴,这会又活蹦乱跳玩耍开了。
与一干人等拱手道别,秦惊羽回到座位,摸了摸被茶水点心撑得溜圆的肚子,对着雷牧歌讨好的笑:“你难得请我吃顿饭,却被这蠢驴给搅和了,不如午饭改为晚饭,你晚上请我好好吃一顿?”
雷牧歌手掌过来,按住她的后脑,轻柔摩挲:“就知道吃,说说,你答应得那么爽快,到底对下一场比试有几成把握?”
秦惊羽享受着他满含宠溺的动作,满足得只想闭眼:“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雷牧歌错愕一笑:“当然是真话。”
秦惊羽格格笑道:“其实,我半分把握都没有。”
“什么?”雷牧歌手指停住,皱眉看她,“那你还答应他?”
“管他呢,先答应了再说,总不能让那么多人小瞧我秦家三少——”秦惊羽说着,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问道,“按照大夏王朝的律法,若是有人聚众斗殴生事,官府会怎么做?”
雷牧歌虽然不解,仍是如实作答:“先将人犯押解回衙门,再仔细调查审问,处以刑罚。”
“这就对了!”
秦惊羽一拍大腿,腾的站起:“到时候我若是斗不过他,你就悄悄去检举揭发,就以这个理由……”
等到官兵大队开来,将酒楼团团围住,谁还会管他胜负输赢,自然作鸟兽散,逃之夭夭,她也好趁乱溜走,不了了之。
不过,想想也不划算,胜了可是有一百两黄金呢……
怀揣一百两白银,想着那同等重量的黄金,不是一般的心痒痒,她的私房钱,实在不反对再多上一笔。
没有了后顾之忧,再慢慢来想取胜之法,反正还有五天时间,可以好好谋划一番——
吃,喝,嫖,赌。
秦惊羽眯起眼,开始认真考虑这场比试的可行性。
其他都不算什么,就是那个嫖,不太好搞定,不知那胡老板会设定怎样的题目,会不会提一些比较深入的问题……
“雷牧歌。”
“嗯?”
“问下,你进过青楼开过荤没有?”
雷牧歌正在喝茶,闻言一口喷了出去,狂咳不已:“咳,咳,那个……你问这做什么?”俊脸顿时飞起一丝红晕,连耳根都微微透出粉色。
秦惊羽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无暇体会,只一个劲地问:“跟我说说,这第一次滋味如何?你觉得女人胖些好还是瘦些好?你一般都用什么姿势?地方选在哪里最刺激……”
叽里呱啦问了一大通,终于看见雷牧歌近乎窘困的神情,挠着头,猛然醒悟:“不会吧,难道你还是个……处?”
秦惊羽倏然住口,咬着唇,不知当是哭是笑。
见鬼了,这个朝代的男子不是流行早婚早育吗?大户人家的公子都有通房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