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莲达道:“你只管跟我走,阿大会看着他们的,没我的命令,谁都不敢伤他们性命。”
燕儿看向门边的阿大,展颜一笑,目光意味深长:“那就有劳了。”
药丸入腹不久,意识渐渐清明,秦惊羽将两人对话听在耳中,仍是装作软弱无力的模样,靠在燕儿怀中一动不动,感觉到他抱着自己一路疾行,也不知行了多久,脚步徐缓停下。
微微睁眼看去,但见灯火闪动,玉石泛光,一行人等竟是来到庭院正中巨大的祭坛前。
“阿严你看!”
玛莲达手指轻扬,众人随她所指方向看去,那祭坛中央青雾缭绕,香火不断,供案上竖直放置一柄斑驳古剑,夜色中散发出微微幽光。
是……琅琊神剑!
秦惊羽忍住心头狂喜,面上不动声色,却见玛莲达招了招手,有侍卫抱着画卷过来,走去祭坛前展开,悬挂于壁。
一眼瞥过,帛画上是那名在蛮荒禁地壁画上见过的巫族少女,也就是巫族先祖龙姬娘娘,手里别无他物,正是琅琊神剑。
燕儿轻咦了下,故作不解道:“这不是我们的宝剑吗……”
玛莲达看着帛画,正色道:“我早年曾听已故恩师说过,我族祭坛本有通道出入,开启之钥中的遗失在外,以致数百年来无人能进坛内拜祭,祭坛中的宝藏更是深埋于地,不见天日。恩师虽未明说这钥匙是什么,遗言中却有暗示,钥匙就在这帛画之中,一眼便知……你们这剑拔不开,并不足为怪,因为它根本就不是剑,而是这祭坛开启之钥!”
神秘的祭坛地宫……
瑰丽的密室珍宝……
坛下众人闻言呆住,心潮澎湃,眼光热切望向供案上的神剑,几乎要冒出火来!
玛莲达朝祭坛伏身拜了拜,衣袖一拂,挥开眼前烟雾,双手一左一右按住,用力一掰,一方凹槽显露人前,凹槽周围布满镂刻花纹,中间却是一个椭圆状的插孔,稍显眼熟。
秦惊羽看得微惊,不由得握紧了燕儿的手,感觉他掌心传递过来的暖意,心头稍微安定,凝神又看。
玛莲达取剑在手,剑鞘对准插孔,用力一插!
琅琊神剑插了一小段进去,便再也不动,左右尚有少许距离。
众目睽睽之下,玛莲达俏脸微红,再度用力,剑身纹丝不动。
“难道不是?不对啊,画上明明只有这柄剑,没别的物事……”
喃喃自语声随风传来,秦惊羽恍若未闻,只是盯着那幅帛画。
画上的巫族少女背倚石壁,手持长剑,一身素淡绿衣碧裙,清纯中不失俏丽,满头青丝斜斜挽起,以一枚发簪固定,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饰物。
玛莲达说的不错,帛画上确实没有他物,只不过……
“岛主——”
曙光初现,数道人影奔进山庄,朝祭坛扑过来,身后兽声咆哮,连绵不绝。
人影奔到面前,一步拜倒在地,却是二长老滕别,肩头染血,声泪俱下:“岛主,对方带了只狴犴兽,破了鬼婆婆的迷雾,还咬伤了昆长老!”
玛莲达大惊失色,嘶声道:“婆婆呢,婆婆有没有事?!”巫蛊之术,一旦被人破解,其威力当即反噬,施术者危在旦夕。
滕别扯着她的裙摆尖声哭道:“鬼婆婆……被群兽开肠破肚,四分五裂!”
玛莲达身子一晃,依稀望见庄外黄烟滚滚,似有大队人马开进,银牙一咬,喝道:“简长老,火速召集族人,退至祭坛,共同御敌!”
“是!”
简司从腰间取了一柄号角,滴滴吹响,山庄各处一呼百应。
玛莲达低头看向软倒在地的滕别,伸手去扶:“滕长老,你伤势如何……”
滕别手指抚向肩头,垂首叹道:“我中了毒,这条胳膊废了——”
话声未落,就听得嗖嗖数声,他后颈衣领处蓦然飞出数枝乌黑短箭,密如急雨,直射玛莲达心口!
“小心!”
简司看得真切,飞身来救,只觉眼前一花,一柄柳叶刀罩面而来。
燕儿一手抱着秦惊羽,一手软剑闪电直刺:“简长老,听说你那日败给我家公子,我们今天也来过过招!”
简司被缠,短箭将至,电光火石间,玛莲达左手袖中绸带飞出,挡下最前方几枝短箭,莲步微错,右手一挥,抓过身边不远处一名侍卫挡在身前,抵住又一轮短箭来袭。
箭入皮肉,扑扑作响,侍卫惨叫声起,鲜血如井喷而出。
饶是如此,也还是有一枝短箭从她手臂擦过,带出一溜血花!
“滕别,你竟然暗自我?!”玛莲达勃然大怒,朝滕别一脚踹出。
滕别一个侧身躲开,连连退后,厉声道:“你当初暗自你师父师兄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日!”
此言一出,四周忽然安静。
玛莲达立时呆愣,颤声道:“你……你胡说什么……”
滕别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犯下弑师大罪,半夜里难道不会做恶梦吗?哲彝和幽福仑没来找你索命?”少了之前的刻意掩饰,声调愈发尖锐,俨然是一副少女嗓音!
玛莲达面色煞白,低呼:“你……你不是滕别……你到底是谁?!”
海岛风云 第四十七章 恶魔诅咒(本卷完)
“我是谁?哈哈哈……”
滕别伸手在脸上抹了几把,将隆鼻胡须尽数抹去,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
“幽朵儿……是你!”
“是我,玛莲达,你的手在抖什么,你怕了吗?”
玛莲达脸色冷冽,镇定喝道:“来人,将这谋逆之人抓起来,关进囚室!”
一声令下,几名侍卫立时手持刀剑过来。
“慢着——”
祭坛下有人长声高呼,数人围合而上,步步逼近。
为首两人,正是奉命前往对敌的二长老滕别与三长老昆仑。
玛莲达一眼望去,怒道:“滕别,你竟然纵徒行凶?”
滕别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玛莲达,我问你,”昆仑上前一步,盯着玛莲达,面色肃然,一字一顿道,“当年哲彝岛主与幽福仑丧身火海,到底是意外,还是你蓄意谋害?!”
“当然是意外!”玛莲达脱口而出,冷笑道,“原来你们竟是为了这件事,联合外人来围攻我?简长老当年与我一道进入师父的练功密室,他可以作证,简长老,你来说吧……简长老?简长老?”
连唤几声,都未有回应,玛莲达侧头看去,却见简司匍匐在地,腿上拉开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长流,全无反击之力。
燕儿将秦惊羽放下地来,慢条斯理擦净剑刃,收回腰间,轻笑道:“号称巫族第一长老,武功稀松平常,也不过如此。”
昆仑低头看着简司,冷冷一笑:“简长老这些年来功力大减,如此不堪一击,你纯阳精钢之身,怕是已经破了吧?”
简司面色青白不定,努力撑起身来,身旁侍卫赶紧将他扶住,唤道:“大长老……”
“纯阳精钢之身,那是什么?”秦惊羽已经恢复了大半,疑惑低问。
忽听身边有人答道:“密云四大长老都是自愿修炼,终身不娶,拥有异于常人的体质和功力,尤以大长老为最。”
是幽朵儿的声音。
转头一看,幽朵儿靠近过来,朝她上下打量,关切道:“阿丹你那晚……没事吧?”
“我没事。”秦惊羽摇头,见她面色无恙,反问道,“你呢?”
那夜阿大去得匆匆,应该是想带她回来浸泡寒冰泉的,却不知为何最终没有归来,难道他们……
“我迷迷糊糊跳进了池塘里,一直很担心你,后来满奴找到我,他说你在寒冰泉,已经没事了。”
秦惊羽听得心头一动,低道:“满奴……”
幽朵儿瞥见她的神色,涨红了脸,赶紧摆手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满奴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好了很多了,这媚术也是巫术的一种,对我的作用不是太大,你……相信我!”
秦惊羽笑着拍拍她的肩:“我没说什么啊。”
幽朵儿面上不无委屈,咬唇道:“我跟满奴真的没什么,他只是找我说明当年密室失火的真相,我便带他去见了师父和昆长老……”
原来如此。
秦惊羽了然点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目光又回到场中。
此时玛莲达已被昆仑滕别带来的侍卫团团围住,青丝凌乱,花容憔悴,那一身红裳愤怒得像是要燃烧起来,发白的脸上仍是倔强不屈。
“哲彝是我的授业恩师,幽福仑是我最敬重的师兄,他们两人乃是练功走火入魔,引发天地烈焰,自焚而亡,当年在场亲见之人不在少数。昆仑,滕别,你们身为本岛主的护法长老,竟然听信谗言,阵前倒戈,可知谋逆叛教是死罪?!”
昆仑与滕别对视一眼,眼底稍有犹疑,皆是向幽朵儿望过来。
玛莲达目光一转,利剑般射向幽朵儿,肃然道:“你说我害死师父师兄,可有证据?”
幽朵儿梗着脖子,硬声道:“证据,我自然是有的。”
玛莲达冷笑道:“证据呢,在哪里?你拿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这有何难!人证物证俱在,就是——”幽朵儿指着她背后叫道,“就是他!”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曙光中有一人蹒跚走来,五官变形,面部伤痕累累,已经看不出原貌,细弱的身体仿若一阵风就能吹倒。
“阿大?你到这里来做什么?”玛莲达低呼一声,瞪着幽朵儿恨声道,“阿大是我收留的家仆,不仅又聋又哑,脑子也是有病,我念他可怜才让他跟在身边做事,别说他无法言语,就算他真的开口,说出来的话也不能当真!”
幽朵儿并不理会,过去把阿大拉过来,推去人前道:“阿大的话不能让人取信,那么,换回他之前的身份——满奴呢?”
“满奴?他是满奴?”
人群中传来惊呼声:“是哲彝岛主的神仆!”
“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错,他正是满奴。”幽朵儿指着阿大脸上手上的伤痕,面露悲愤之色,道,“当年事发之前,哲彝岛主和我大哥幽福仑进了密室修炼离魂大法,要求四大长老在室外护法,大长老简司却以种种理由,支开了其他三位长老,自己也是借故离开,没过一会,玛莲达就悄然潜入,趁两人魂魄离体之机,痛下毒手,还一把火将现场烧得干干净净,满奴躲在柜子里看得清清楚楚,后来房梁倒下来,把他砸晕了,烧成现在这样,玛莲达与简司没找见人,以为他也被烧死了,慌忙趁夜离开……玛莲达,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
“哈哈哈……”玛莲达仰天长笑,笑声渐歇,明眸中射出慑人的寒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想伙同滕别昆仑之流夺权谋反,便编出这套谎言来欺瞒大众,博取支持,你问问大家,谁会相信这荒谬的说辞?”
幽朵儿见场下之人面色茫然,气得浑身发抖,怒道:“这是满奴亲眼所见,难道还会有假?”
玛莲达轻哼一声,朝阿大冷笑道:“我真是低估了你,好心收留,居然是养虎为患,你说,这幽家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做伪证诬陷我,到底是她的钱,还是……她的人?”
幽朵儿气白了脸,厉声尖叫:“玛莲达,你……你含血喷人!”
玛莲达目光骤然一利,逼问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看看幽朵儿,又看看阿大,冷笑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你!”幽朵儿大叫一声,向前扑出,却被阿大紧紧扯住。
秦惊羽看得暗地摇头,小女孩,到底沉不住气,见形势急转直下,清了下嗓子,正要说话,忽听得一声低喊:“玛、莲、达。”
那声音,又钝又涩,沙哑得如同破锣一般,竟是从阿大口中发出。
这一声唤出,所有的人,包括幽朵儿,都是目瞪口呆,怔在原地。
玛莲达低呼一声,惊道:“你……”
“你说对了,我不是满奴……”阿大幽幽叹息,目光淡淡,自有一腔怨气,“我只是寄居在他身体里的一缕孤魂,时日已久,即将离去,不过……我也会将你一起带走。”
玛莲达啊的一声,面上惊惧惶恐,不住后退:“你……你是……”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的好师妹,来吧,师父在下面等你很久了,特地让我来接你……”阿大一步步朝她走去,声音起初还显生硬拗口,越说越是清晰,“你可知道,我其实一直把你当做与幽朵儿一样的亲妹子疼爱,我在父亲面前早已表明态度,这岛主之位我不愿与你争夺,从来都是你的,只差那么几天时日,等师父出关,就会当众宣布你的继承人身份。你为何……就不能多等等呢?”
“不……不不不……”玛莲达瑟缩了下,眼中已有惧意,却强制镇定,“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来人,快来人,将他拿下!”
众人立在原地,恍若未闻,不为所动。
幽朵儿眼中含泪,紧急握住秦惊羽的手,望着眼前的身影,喃道:“大哥……”
阿大又近一步,痛心道:“你刁蛮任性,冷血孤僻,我只当你是小孩子,日后会慢慢改正,从来也不与你为难,你却唆使恶徒去欺辱绿珠,还执迷不悟,勾引大长老简司,取得他的支持……我什么都知道,却都忍下来,没想到你竟然伙同简司,弑师篡位!师父把你养大,待你如同己出,手把手教授巫术,你都忍心对她下毒手?!”
玛莲达面色如雪,手指慢慢抬起,喃声道:“你知道什么……知道什么……”忽然捂住脸颊,哭道,“我躲在山林里修炼素女媚功,简司他酒醉经过,他竟然对我用强,我哭,我挣扎,我反抗,都是无用……师父只顾修炼,对我不闻不问,你也一门心思在绿珠身上,根本无暇管我,我恨啊,凭什么人家女孩子都是干干净净的,我就是如此肮脏不堪?!我没了清白,便从此立誓,要做最强大的那个人,今后谁也不敢欺凌我!”
阿大目光一凛:“所以你就急功近利,没日没夜练功,还在师父那里偷出禁忌秘术,私自练习?!”
“是,你说得没错!”玛莲达抹去眼泪,惨然一笑,神情已近疯魔,“我没你的天赋,没你的潜能,没你的定力,以致走火入魔,没办法,我只能采阴补阳(偶弱弱滴觉得这里应该是采阳补阴),哈哈哈,你练十天半月,我只需要找两名年轻男子,风流一夜便成,真是划算!”
“你……”阿大面色变幻,终是叹道,“玛莲达,你已经无药可救了!就在这祭坛前,自行了断吧!”
“自行了断?哈哈,凭什么——”玛莲达一改先前柔弱模样,满目恶毒,眼珠血红欲滴,“我的好师兄,神魂离体,烈火焚烧,居然杀不死你,好生强悍的命格!只可惜,这祭坛周围我已经布下结界,而且我刚好收了兆刀明一身功力,修罗魔功初初有成,正好今日拿你一试身手——”
说话间,黑发如墨,素手扬起,一掌拍向祭坛石壁,一时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夹杂着电闪雷鸣,背后骤然现出青色巨焰,随风膨胀,形如妖魔,张开血盆大口朝众人呼啸而来。
众人拔出刀剑迎向焰火,玛莲达冷笑一声,双手合十,念出连串咒语,忽然头颅自身躯分离,接着双手齐断,风声中,这一头两手闪电般扑向阿大!
“啊,是降头术!”
幽朵儿一声惊呼,只身去挡,却被阿大一把推开:“别过来!”
燕儿衣袖挥舞,几道白光激射出去,到得玛莲达面前,只听得啪啪几声,柳叶刀似是被墙体阻挡,纷纷坠地。
阿大见状大叫:“快攻她头颅!刺她头顶冒烟处!”
几人凝神细看,那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