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如初旁敲侧击问的问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初问起此地的大人和官眷,白蒙首先就提到了戚家,所说的情况与八重打听来的差不多,但多了对戚继光的赞美,可见小光在本地确实是大受欢迎众多少女的梦中情人和无数小媳妇的心中偶像。甚至如初想,如果她一个人霸占了小光不会出门被扔烂菜和臭鸡蛋哪!不过令如初感到意外的是,没等她问白蒙就提起了与戚继光相关的女人,绝对算得上是得来全不废功夫了。
“戚大公子是年少才俊又是铁定的正四品武将,要模样有模样,要前程有前程,人品还极好,真想不能哪家不长眼的小姐会和他退婚?虽说吧现在有点不富裕,可是老话儿说莫笑少年贫不是吗?”
如初耳听人家骂她瞎了眼。简直哭笑不得。可又不能辩解。心里多少有点郁闷。只道。“依我看人家小姐也必是有苦衷地。不然怎么会放着这么好地女婿不要?听你说。这婚事是戚老爷当年订下地。他老人家目光如炬。肯定看错不了。其中隐情。不足你我道哉。不过。小……戚大公子这一退亲。其他适龄地姑娘们岂不是有福了?咳咳……”因为要憋着嗓子装男人。又因为心中不忿。她咳嗽了起来。
八重连忙倒了盏茶给她。还假装敬地轻声道。“公子请用茶!”
白蒙看了八重一眼。觉得这小僮九成是个女子。本来瞧这位胡公子也女里女气地。可一番天南地北地对谈下来。觉得她地言谈举止都不凡。就断了猜测她身份地念头。天下女子大多愚鲁。这样大方爽朗、见识广博地绝不会是女人。再看这小僮眉清目秀。自有一番玲珑可爱。想着这少年公子带个贴身丫鬟出门也是应当。
“像戚家大公子这样地人物。寻常女子哪里配得上?”白蒙很自豪地说。仿佛戚继光是他亲戚似地。“他地启蒙恩师白先生膝下有一位女公子。是十里八乡有名地美人和才女。心肠好得像菩萨似地。本来大家瞧着和戚家大公子是天生一对儿地。可惜戚家有婚约在先。现在退了亲。正好是天造地设地壁人。听说戚家老太太已经给他们订了亲了。如今戚家大公子从京里回来。还受了皇上地褒奖。也许很快就会成婚。毕竟戚大公子承袭了登州卫地指挥佥事。应该很快就上任去了。”
“轰”地一声。如初只感觉脑袋里突然被灌了热水。脑浆瞬间变成了豆腐脑。凝结成块。再也无法思考和活动。
不过十天!她晚来了不
天,小光就要和别的女人成亲了吗?怪不得他一点她!可是等等,小光绝不是那样的人,她这样怀他,实在是很过分的。再说,白蒙毕竟是外人,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不能这么轻易就判小光的罪,这样不公平。
可是她千里迢迢的赶来,却听到这样的消息,对她就公平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不管和母亲、祖母谈的如何,小光好歹应该给她点消息。或者他还在努力,不想让她担心?又或者……他屈服了?他还爱她,他很爱她,他是一言九鼎的男人,这点她绝对相信,只是形势弄人,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理解的!她真的都能理解的!可为什么,就不对她说一个字呢?要是虚海师兄在就好了,可惜他说有要事回少林一趟,明年春天才能相见。就连严世蕃也突然失了消息,之前她被众人捧在手心里,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所有人就都不再理她了呢?
她脑海中一片灼热,心里又乱成一团,白蒙后面说的什么,她半句也没听进去,还好八重机灵,抢着应答,引着白蒙注意不到如初的异常。然后又说她家少爷拣席,昨晚根本没睡好,亲亲热热地留了白蒙的联系地址,架着如初就溜了。
“小姐,你怎么样?脸都绿了,还净出冷汗。”八重拿汗巾子抹了一下如初的额头。
“我没事,就是……这疼。”如初摸了摸胸口,“八重,我受到了打击!”
“当然会受打击,奴婢也生!”八重咬牙切齿的,“死小光,敢欺侮我们家小姐,看我想办法折腾他的!”
“不,现在情况明,不能冲动。再者,我不相信小光会这样,这其中一定有花样,我们得想办法查出来才行。”到了自己的地方,哪怕是暂时的,如初清醒了不少。这就是家的重要性,感觉安全了,被开水烫过的大脑才会重新启动。
“要怎么查呢?”八重挺发,“不然动用咱们家分号的力量吧?”
“他能干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况且会让我爹知道的。”如初坚决反对,“我爹这么疼我,我再不会让他老人家为我担忧。”
八重想也是,闭嘴不说话了,皱着小眉头苦思冥想。
过了半晌,如初幽幽地道,“我觉得现在还不宜直接出面,更不能去直接质问,那样显得多没有风度和品格。再者,如果小光有什么难处,我这一露面,岂不是让他难上加难,不但帮不了他,还会让他困扰头疼。我想,他一个字也不写信告诉我,肯定有他的原因。”
“小姐,你还向着他!”八重气不打一处来,刚才在白蒙面前一直忍着,现在可忍不住了。
“不是我向着他,而是考虑到他平时的为人。”如初心里也不好过,忐忑不安着,甚至有些怨怼。可她强迫自己理智,因为这是一个成熟的人对待感情的最好方式,“你想想,小光是这样懦弱人吗?会做这样有始无终的事吗?”
八重想想,觉得小姐说得也真对,可是……
“那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们又应该怎么办?奴婢觉得白蒙说的未必是假,毕竟这样尊重的人家有点风吹草动,全镇人都会立即知道的。”
“我们……还是先到戚府附近探探,然后暗中观察一下女主角……就是那个凝若,听白蒙的话音,那女人八百年前和他是一家,应该叫白凝若。如果这场订亲好戏的女主角不是她,就证明小光还有其他的花花案。哼!”说到这儿,突然生气起来。
男人都一个德行,虽然是因为好心好意要保护女人才隐瞒一些事,但他们怎么就不能相信女人也可以和他们并肩作战呢?这样互相瞒着,最容易产生芥蒂和误会,如果不是她特别聪明大方,说不定会做出什么遗憾终生的错事来。
“怎么去查白凝若?”八重义愤之下,摩拳擦掌。
“这还不简单?”如初冷笑,“鲁桥镇第一美女加才女,还是个女菩萨,要想打听她的事太容易了,甚至接近都有可能。”
“好!那就让我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八重挥了挥粉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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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三出现!!哇卡卡!
咱们家如初会怎么做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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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我的傻许仙
天下午,两个肩负侦察任务的女人就出了门,可惜:但鲁桥镇毕竟是小地方,第二天一早,机会就来了。
当时两人正在客栈的大堂吃早餐,如初心中有事,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两口就放下碗筷,八重在一边苦劝,如初却只是皱着眉摇头不肯再吃。跑堂的小伙计看到这一幕,热情地跑过来介绍说,饮食不振可能是胃火淤滞,不如找个大夫诊治一下。如果实在不愿意就医,不如到镇东的英烈祠堂转转,本镇的几位大家小姐行善积德,说动了大药材商,正在那边免费义诊赠药,只当溜溜腿、消消食儿也好呀。
如初当时就灵机一动,大赞此地风土人情,又问那些小姐都是谁?跑堂的一连说出三、四个人名,但如初却只注意到一句:白先生的女公子白凝若白大小姐。
于是她立即谢过小二,赏了块碎银子,饭也不吃了,直奔镇东而去。
英烈祠前人流涌动,拥挤异常。在祠堂左侧摆了一长溜桌子,十几个小伙计站在桌子后,忙忙碌碌地照方子抓药。如初不熟悉中草药,但猜也知道都只是些寻常药物,并不贵重。否则不会这么满筐满篓的盛放,再者如果施的是人参、灵芝什么的,多大的药材地商也得赔回姥姥家去。
祠堂的右侧也了五六长桌子和一些条凳,有几位老大夫正在给镇民义诊。而就在这一侧最挨近祠堂的地方以绣杆简单支着一个小绷子,四面以白纱相围。棚中坐着一个女子,稍一打听就知道这是镇上的女华佗白凝若。此善举虽然是几位大家小姐共同促成的,但深谙医理的却只有白小姐一个。
“她哪儿是白凝若,简直一子,学人家救死扶伤呀。”如初不岔。
“小……呃,公子说么?”八重纳闷地问。
如初摇头不语,警惕地东张西望道,“不知我的傻许仙会不会来?一定要小心着点。谁说许仙是白娘子的?在我大明版爱情故事里,许仙绝对属于抛头露面的狐狸精。”
不过祠堂前聚集的镇虽多,但古代人素质比较好,都规规矩矩的排队,热而不乱,没出现现代超市大促销,顾客疯狂抢购挤踏的事情。如初瞧这么多义诊的大夫中就数白娘子那边人少些而且大多是青年男子,也乖乖排在队后。
没成想刚站定。身后就有人她。回过头还没看清那人地脸。就听到一个大嗓门在叫“看你是外乡人吧?也不懂到祠堂那儿磕个头。不管哪儿地人。得了我们鲁桥镇地恩惠。至少要谢谢打下这江山地祖宗。”
如初二话没说着八重去磕头。正经经地。一点敷衍了事地意思也没有。她今后是要嫁到这里来地。所以镇上人地祖宗自然也是她地人家待在神位上那么多年。受她两个头一点不冤。
恭恭敬敬磕了头再去排队就没什么人废话找茬了。如初让八重老实待在队伍中。自己则偷偷摸摸、溜溜达达蹭到队伍最前面。暗中观察白凝若。
明代是封建社会。对女性管制严格即便如此。除了大家闺秀和家教极严地人外莲门小户地女子仍然可以上街。在鲁桥镇这种民风淳朴地乡下地方更是如此。所以白凝若虽然搭了棚子围了轻纱。还有一个丫鬟陪同其实也不过是要那么个雅致地意思。旁人仍可看清她地身影。不过毕竟隔着层纱。面目看不清楚罢了。这个白凝若。很有点孤芳自赏地感觉。而且似乎很喜欢扮圣母。
如初暗暗不屑。随即又提醒自己不要有偏见。说不定人家就是这么善良呢。做人还是不要太小人之心。而据初步目测。白凝若地身段正符合这时代地审美标准。小、窄、薄、分外纤瘦。跟人家比。她显得平日伙食太好了些。身段也不“文雅”。果然是仙女和狐狸精地区别呀。
好不容易排到了位。如初坐在条凳上。身子前倾。把手伸进帷纱帐中。
“先生哪里不好?声音轻柔婉转,温温柔柔地煞是好听,但总感觉有些做作似的。
如初心中评判了一下,之后又骂自己:胡如初,你大方点,又在小人之心了。淡定,要淡定!
“这要看姑娘了。”她一语双关。
帐内一时沉默,如初甚至想像得出,自己这细听下来有点调笑又有点冒犯的话令白娘子秀眉微蹙、轻嗔薄怒的样子。
于是她补充一句,“白姑娘你诊过脉才知我哪里不好呀,如果我自己全明白,何必找大夫?”
“先生说得是。”又过了几秒,白凝若终于开口,“但先生也得说个大致的症状呀?”
“心疼。”
白凝若又是一愣,之后嗯了一声,待旁边的丫鬟在如初腕上搭了块雪白的
才把手指轻轻压在脉上。半晌,她抬起手,缓缓地生心脉旺盛平和,并无心疾,还请离去吧。”
“白姑娘诊错了吧?我明明就是心里不舒服。”如初绕着弯说话。
白凝若沉吟半晌,似乎压抑着心中不满,之后仍然平静温柔地道,“先生患的可能是心病,这个恕小女子才疏学浅,无力相帮。”
“心病不是病吗?难道姑娘没号出我胸中郁郁,滞涩纠结,肝气不舒?就没有活血顺气的药给个一剂半剂?就没有开解的话吗?难道医者救人,就只有针药,却没有父母之心?”如初强词夺理,但说得理直气壮,倒把白凝若僵住了。
于是她接着道,“在我家乡有一种大夫叫心理医生,专门给人医心病的。身体之病好医,心病难医,我路过贵宝地,听闻到白姑娘菩萨一样的心肠,这才来看看,原来还是我强人所难了啊。既然白姑娘诊不出来……那我就告辞了。”临了,她来了这么一句。
假白凝若是聪明的,就会放她们走,对她的胡言乱语不予理会。那么,她就会有力无处使,只能灰溜溜先离开,再想他法。
但如果白凝若是假聪明,好名争强之辈,绝不像表面上那么淡然高雅,就一定会拦着她。那么,她就会施展打草惊蛇之计,让白凝若胡思乱想,认识到和戚继光的婚姻根本就是横刀夺爱。
结果……是后者。
“先生心中有么难解之事吗?”白凝若问。
宾果,大鱼上钩,果然白凝若是假女呀!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两情相悦,可是他家里逼着他和别人成亲。我不知道怎么办,虽然追到这里来,却不能露面,所以心情一直郁郁。”如初直截了当地道,但因为她是男装,所以没说“娶”与“嫁”这类的词,语意模糊。
“原来是为情之一事呀。”白凝幽幽地道,好像很有经验似的,“先生也是性情中人,既然如此割舍不下,不如上门拜会那位小姐的父母,说明真意,也许人家会成全你呢?”
“不行了,晚了。”如初摇头苦笑,“我那上人前些时日与我在京师办事,哪成想家里的长辈给他订了亲,他完全不知情。而且他家长辈似乎很喜欢与之订亲的人,所以断不会接受我的。我与他真心相爱,却要被生生扩散,这样公平吗?”
“这样……她的父母是太操之过急了一些,怎么也应该问问自己的女儿呀。”白凝若叹了口气,不过因为心中鄙视未婚女子与男子独自上京,所以话锋一转道,“可是事已至此,先生何不放手?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天涯何处无芳草,成人之美也是大丈夫之所为呀。”
这句话把如初气的差点破功,幸好她强行忍住,也用幽幽的口气道,“对方为什么不能成我之美呢?毕竟我与我的心上人之间有真情在。”
“可是婚姻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年有造化,白首同行在眼前。”如初打断白凝若,差点给她唱一段《白娘子》,“男女真情是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难道不应该努力争取吗?良缘难得,难道不应该加倍珍惜吗?”
这一番话是如初真心的,所以很有感染效果,白凝若似有所动。不过她已经厌烦和这个古怪的小胡子谈与自己无关的事,因此假意赞同道,“先生说得对,倒是我拘泥迂腐了。希望先生好好努力,希望与你心上人订亲的那个人也能明白这道理,缘分,不是强求来的。”
这话如初爱听,所以加了一句,“白姑娘也认为我应该争取这人间真情喽?”
白凝若在账内很肯定的“嗯”了一声。
如初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突然笑道,“听说白姑娘和镇上的戚大公子,也是登州海防卫的指挥佥使大人已经订亲,不日就要完婚了?”
她多么希望这个消息是谣传,这样她和小光之间的事至少不会那么艰难,可白凝若虽然没有说话,但那沉默中的娇羞却令如初感觉得真真切切。原来,那个生意经纪白蒙并没有胡说八道,小光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长辈订下了亲事。
结个婚而已,别人貌似都很简单,为什么到她这儿就这么难呢!一瞬间,她真的感觉身心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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